听武林盟主萧意的意思,最近他们越发的不得了了,好像已经准备将魔掌伸向江南一代,传闻他们是在找一张藏宝图,那藏宝图,指向南海归墟一处神秘岛屿,岛屿上有百年开花只结一果的神树,那果子至阳至烈,是阴月功练至满层之后唯一的克星。
楼印月自然不可能让那果子现世,如果可能,他显然是想连树都砍了。
而现在,别说什么藏宝图,就连武林盟人们商讨起来,都一口一个“那神果”,“那神树”的……可以说一点头绪都没有。
白初敛浑浑噩噩听了两天他们讨论这破玩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很大地根本没往心里去……却在最后一日,最后一场会议,听到萧意再次提到“那果子”,原本几乎昏昏欲睡的脑子里却灵光一闪,差点把他自己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娘的,这些人说的不会是梦中导致他一口薄棺惨淡收场的玉笼果吧?!
……………………先把那“惨淡收场”撇到一边,白初敛有了点窥得先机的优越感。
散会之后。
一行人回到厢房,收拾东西准备撤退,寿酒也喝完了,现在他们得组队往江南看看那邪教到底想干什么。
前脚踏入厢房,后脚白初敛一把拉住白毅,伸手扣了门。
白毅冷不丁被白初敛摁在墙上,身上的伤还没好,被他摁得痛哼一声,挑了挑眉正想问白初敛干什么,这时候鼻尖却嗅到一阵冷香拂过。
白初敛进门就扔了斗笠,漆发披肩,一丝丝凌乱……伴随着他凑过来,软软的头发自然而然从他肩头滑落,垂在白毅脸侧。
温热的鼻息在白毅鼻尖前打转。
白毅有点想打喷嚏,鼻子痒痒的……看着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一脸嘚瑟在自己眼前晃,心也痒痒的。
白初敛却丝毫没察觉自己凑太近,一心纯洁想要分享秘密。
他故作神秘,用手肘捅了捅白毅,脑袋往他那边一歪:“徒弟,我跟你件事,你别太惊讶,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知道那个赤月教的人在找什么,那玩意叫玉——”
话还未落。
就看见他徒弟抬了抬眼:“玉笼果?”
白初敛:“……”
呃?
白初敛挑起一边眉毛,眼神示意徒弟:你怎么知道?
白毅面不改色道:“昨日顾念清和顾德凯专程来找过我,说赤月教要找的东西名叫玉笼果,三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生在南海三百里一座岛屿上,有一名唤烈阳鸟的神兽守护……那张指向岛屿的藏宝图,蝶扇门世代相传守护。”
白初敛:“……”
白毅:“如今赤月教虎视眈眈,蝶扇门想要低调寻求庇护,所以找上了玉虚派,问咱们愿意不愿意出手相助。”
白初敛:“…………”
白毅:“我还没来得及跟师父说呢,师父怎么知道玉笼果,他们也去找师父了?”
白初敛;“………………你先别说话。”
白毅困惑:“嗯?”
白初敛:“……………………………………”
白初敛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被司命之神当猴儿耍——
窥得先机并没有毛球用,必他娘地不可能比得上那天生戏本女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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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白初敛被眼前的情况气得生活不能自理,在顾念清没招惹他的情况下对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的讨厌程度却更上一层楼——没办法,这种真·戏本女主画风,哪哪都是她,哪哪都有她的套路也太下三滥了点!
哪有这样的!
虽然怄得要死,白初敛却是气极了反而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白毅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他师父大致是又不高兴了。
至于不高兴什么,那只能盲猜。
“此次师父隐姓埋名出现,再加上之前在码头蝶扇门的人一直跟我接触,他们顺其自然以为我是主事,才主动同我商量这件事,”白毅道,“徒弟没有想要绕过师父,自作主张办事的意思。”
白初敛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白毅,心想你同我讲这个干嘛。
后者被这么无动于衷地看了一眼,隐约猜到自己大概没猜中这会儿白初敛的尿点……无奈之中又实在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好摸摸鼻尖,无奈道:“师父在不高兴什么,能否说出来,给徒弟一个解释的机会?”
……平日里要让那些玉虚派的师兄弟姐妹想破脑袋,怕也想不到白毅还有眼下这般百般迁就,好言相哄的模样的。
毕竟他脸上向来写着“关你屁事,关我屁事”八个极拽大字。
这会儿凑近白初敛,少年就差摇起尾巴,可惜这么大人了学小时候那套卖萌卖乖实在不太动人,于是后者嫌弃地伸手推他——
白毅顺势轻轻拉过白初敛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又弯腰拾起白初敛进屋时候就摘下的斗笠,亲手替他戴好。
“师父不能叫别人看了去。”少年唇角微翘。
“……”白初敛响亮地“哼”了声就差翻个大白眼,“你为了想哄我帮蝶扇门,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这话酸得牙都倒了,百里之外都能闻到醋味。
白毅又不是傻子,盯着白初敛看了一会儿忽然闹明白了什么似的,唇边的笑容扩大了些:“原来师父是不高兴我同蝶扇门的人来往这件事吗?”
回答白毅的是一片沉默,白初敛不说话,伸手把自己的手腕从少年手中抢回来……动作粗鲁,然而却让白毅笑得更加开心了。
“那徒弟就不同他们来往,那赠予的山参,就劳烦师父替我还了人情。”白毅道。
“本来就没指望你这讨债鬼,”白初敛“啧”了声,想了下亡羊补牢似的补充,“我也没说不让你和他们来往……惹,根本没在在意的,好吗?”
可惜白毅抬眼便见他一脸空巢老人才有的尴尬和寂寞,信他才有鬼了。
白初敛见他笑得实在可恶,那双平日里锋锐的黑眸此时有光,那光亮得像是把外头三月天的太阳都摘下来放进去了似的……
他伸手去摁白毅翘起的唇角。
白毅向后退了步躲开,又顺手捉住他的手,自然无比地捏了捏:“那蝶扇门的事咱们不管了?”
“管啊,怎么不管。”白初敛轻描淡写,“江湖儿女最讲道义了。”
闻言,白毅还挺惊讶白初敛什么时候这么一码归一码地肯讲道理了。
直到半个时辰后。
当玉虚派的马车和物件都装配好了,站在马车旁边,身后是忙忙碌碌的玉虚派弟子……戴着白色斗笠整个人仿佛都融进了身后的山雾之中,犹如谪仙下凡的男子用无比平静的声音,给顾德凯指点江山——
“你就把那藏宝图当着赤月教的人的面一把火烧了,烧了懂吗?这天底下所有的悲惨故事都是因为有人试图去守他们注定守不住的东西作为开头的……别固执,别固执就不会有故事。”
蝶扇门众人:“……”
于是乎。
顾德凯死活不肯烧藏宝图甚至被白初敛的诚恳提议气得火冒三丈这件事,让白初敛非常不解——
介于周围的人,除了有的人在暴跳如雷,剩下的人则无一不浑身散发着“我懂他们为什么生气,我懂”的光芒。
“我这是最中肯的建议,人世间上大多数烦恼来源于人们自己给自己找事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悟得此道·玉虚派神仙掌门人·白初敛。
这些世俗之人如此不识好歹,导致了马车的颠簸和摇晃,也晃不散玉虚派掌门人的冲天怨气。
“蝶扇门百年守护的东西,师父让他们就贸然烧毁,人家不愿意那也是能理解的。”白毅温和道,说的话却极讨人厌,“反正换我我也不愿。”
白初敛一只手支着下颚,眼下垂,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懒洋洋地靠在马车小茶几上笑了声:“不愿什么不愿……现在看来赤月教的本事可不是小小一个蝶扇门能抵挡的,闹不好会被人灭门的噢。”
那个“噢”字,尾音上翘,相当微妙。
本来嘛,与被人杀光了门人抢走藏宝图顺便从此祸害中原武林相比……显然自己一把火把藏宝图烧了是更优秀的选择。
白初敛有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心想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白毅看着那撇嘴加满脸被人类蠢到的“仙男”,忽然觉得要是换他去当赤月教教主,这一肚子坏水的人说不定已经率领这邪教攻占中原武林完毕了。
“所以蝶扇门的人想找玉虚派做靠山。”白毅无奈道。
一边说着,白毅掀起马车帘看了看外面,已经快要到山脚下了……此番若是玉虚派没准备对蝶扇门出手相救,那么他们将会在不超过一刻钟之后,跟蝶扇门的人分道扬镳。
——蝶扇门在江南一代淮安,而玉虚派在北。
白毅也不催白初敛赶紧做出准备,本来这马车就比较窄,下山时候某人见他也掀开帘子钻进来和自己挤的时候就老大不情愿了……这会儿要是再说点儿什么让某人不顺心的话,白毅怕自己会被某人直接一脚踹下马车去。
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临近到了山脚,它都以为自己真的要回玉虚派了,这才听见不远处男子幽幽叹气一声,从小茶几下面的格柜里掏出笔墨,开始着手写信——
信是写给历封决的,上面说清楚了事情原委,并交代了他们此行不急着全部回玉虚派,白初敛会带着几个稍大的弟子前往江南,又以及,催历封决派几个靠谱的过来帮把手。
马车极颠,白初敛却是完全不受影响般稳稳当当地把信写完,吹干了墨封好信,瞥了白毅一眼:“要是能在淮安杀几个赤月教徒,保他蝶扇门平安,你也算是立功了,自然可以在铸剑台横着走……再不用被人说是师兄看我的面子才给你开后门。”
白毅本就不在意这个,笑了笑,不作回答——铸剑台的剑,无论什么样都是白初敛给的,只要是他给的,无论来历,他都喜欢。
而此时,白毅也尚不知晓此去江南淮安,直接改变了他后半生的轨道。
后来想起,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义无反顾随白初敛前往淮安。
……
玉虚派最终还是做了蝶扇门的背后靠山。
白初敛虽然不爽,但是也没觉得此事不可为——根据他那梦境里显示,蝶扇门被灭门发生在他这白眼狼徒弟下山历练之后,那大约是几年后的事了。
胜券在握,他以为这次也就是小打小闹,只是准备带徒弟涨涨见识而已,毕竟有他在,出不了太大的事故。
谁知道长途跋涉到了淮安,才发现这里的情况其实并不算好……赤月教几乎已经算是明晃晃地入驻此地,满地都是身着红衣血月图腾的赤月教弟子,大摇大摆。
白毅他们不得不换上了寻常的布衣,装作被蝶扇门门主邀请来的商人,这才低调地进了城。
白初敛想再放信鸽通知历封决多带点人来,可惜自打蝶扇门人进城,那赤月教似乎就将整座城封闭了起来——
不仅城门关了。
每天都有捕鸟手在街上巡查,别说信鸽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此时的江南淮安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阴沉架势,整座城都紧绷成了一张蓄势待发或随时可能崩断的弓,大街上连叫卖的小摊贩都不见了。
白初敛见这样,明显就是赤月教做了个局,请君入瓮式的等蝶扇门回来……而他们被封闭在里面,那些一同前来却分布在江南其他地带查询赤月教分坛的,别门派的武林盟人士也对他们的处境一无所知。
正所谓“瓮中捉鳖”,他们就是那只鳖。
养尊处优的人天生对于气氛比较敏感。
于是在围观了一整日全城范围内捕鸟高手的一天日常工作后,白初敛抱着自己的信鸽灰溜溜地滚回了蝶扇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顾德凯。
像是早就料到白初敛会来,中年男人已经在案几上煮好了茶,茶香阵阵。
见白初敛来,他招呼他喝茶,白初敛往那一座捏着杯子敷衍地抿了一口,被那苦丁苦得微微蹙眉。
“你确定藏宝图在你手上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白初敛直奔主题。
他盯着顾德凯,顾德凯已经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这些日子对他也算友好宽厚,有问必答……偏偏这一次,他陷入了沉默。
白初敛看着这半截棺材入土的人居然跟他演起了“沉默的羔羊”,除了气到仰倒,剩下的心里第一反应是——
他娘的,被坑了。
这些个戏本女主命的套路果然深不见底,良心乌漆嘛黑。
白初敛黑着脸放下杯子。
“白掌门可是觉得茶苦?”
见白初敛的动作,顾德凯故作高深道,正想说,这苦丁茶先苦而后甘,正如人生计谋,厚积薄发,吧啦吧啦……
却听见白初敛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白某堂堂玉虚派掌门,众星拱月,过去二十余载,被我派众弟子捧手心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如今被你一三流门派坑来此地,深入困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顾德凯:“……”
白初敛:“这茶苦,有我的命苦吗?”
顾德凯:“……”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更新,我看见有宝宝骂:徒弟臭傻批
…………………………………………我惊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徒弟怎么就傻批了他还没有开始傻批呢!!!!!
你们坚强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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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白初敛虽然无所谓被人坑一坑,但是他这辈子也是没打算要当被人“瓮中捉鳖”的那只鳖的,这会儿说着“命苦”,他的脸色一下子就不那么好了。
前头说了,玉虚派掌门人天生生得一张笑脸,总是眼角带笑,一副懒洋洋欠揍的样子,他看人的时候也仿佛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老没正经的模样……
但是当他不高兴了,那张脸阴沉下来,却是够吓人的。
只见平日里那双明亮的深棕色瞳眸此时微微一黯,他垂下眼,唇角也因为紧绷成了一条直线,冷冰冰道:“顾门主好打算,是觉得我玉虚派如今入了此局,不得不管还是如何?你想借我玉虚派守着你那什老子藏宝图我不同你计较,毕竟这是原本就说好了的……但是这整个淮安城状况你晓得却不提前讲,我只带了七八个半大孩子一般弟子来到这如鬼都一般的淮安城,岂不是带着这几个小弟子来送死?”
白初敛说到此处,当真气极——
顾德凯这老王八,他若提前说清楚这城中情况,白初敛也好早早在城外第一封书信中便给历封决说明情况,万不得已,干脆搬空半个玉虚派,别说区区一个新起势力邪教,天王老子的御林军来也得给他乖乖认怂!
可是现在呢?
城里就只有白初敛,剩下的都是白毅这一辈大小的弟子,他们这样毫无江湖经验且武学根本排不上号的,如今入了淮安城,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白初敛怒极抬起一掌拍向身边檀木椅,一掌之下,檀木椅被他拍得四分五裂!
“轰隆”的一声巨响,好不吓人!
顾德凯吓了一大跳,面色苍白,这种时候,他又怎么敢顶着那张老脸老实同白初敛讲,他原本也没想骗白初敛,只是想让他们写信回玉虚派请求帮助,如果玉虚派主事肯帮忙自然是万事大吉,若不肯那也没有办法……
但这计划却在当顾德凯得知,原来眼前这道骨仙风年轻男子便是玉虚派掌门人白初敛时,鬼迷心窍地改变了主意。
——放他们写信请求支援,玉虚派那边大有拒绝引火烧身得可能,但是如果能把玉虚派掌门人直接骗进局里,那就容不得他们说“不”了。
然而这种阴暗的心思,怎么能是名门正派的门主该有,他望着白初敛,只是难得支吾,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恰巧这时候,有人匆匆赶到,人还未近而声先到:“爹!白掌门!”
屋中原本紧绷气氛猛地一顿,屋内二人双双抬头,只见顾念清一身鹅黄裙衫,外罩白色狐裘,一张俏脸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在她身后是依然着玉虚派门服,腰佩素雪剑,面无表情的白毅。
两人原本没在一起,却是在不同地方听见了白初敛发飙拍碎椅子的响动,均是吓了一跳,前后脚赶了过来——
但是在白初敛看来,他们却是一起来的,而白毅走在顾念清之后,那沉稳的步伐,分分钟叫他看出了袒护、守护之意。
霎时,白初敛一口气提不上来,胸腔剧烈起伏了下,气得眼都红了:老子在为你的小命堪忧大发雷霆,你他娘还在那泡妞?!
那能把人烧死的目光一瞬间就与刚刚迈进门的白毅对上了,后者一见白初敛眼底泛红,面色阴沉下来,眼中也泛起困惑与紧绷,看向白初敛明显是在无声发问:怎么回事?
白初敛却撇开头不肯看白毅了。
而顾念清走在前面,根本不知道白毅跟在自己身后,自然没看到这师徒一来一去的眼神……到底是小姑娘,只是嗅到了空气不太对便紧张问:“怎么了,爹爹,你怎么同白掌门吵起来了?”
一转身,见白毅也站在那,又吓了一跳:“白少侠也在?”
白初敛动了动。
白毅没搭理她,只是沉默站到白初敛身边,停顿了下用只有他与身边人能听见的低声道:“我刚从外头巡视回来,并非同她一道。”
语落,终于得到了他师父短暂一瞥。
白毅暗自松了口气……若不是现在还有外人在,他必定要去拉他师父安静垂在身侧,服袍袖子下的那只手的。
而此时,另一边,顾德凯已经将来龙去脉告诉顾念清,包括白初敛对于自己的弟子无法面对淮安眼下情景的担忧。
顾念清听了顾德凯的单面描述,自然下意识地认为她爹怎么可能是有这种阴暗思想的人,连忙张口道:“白掌门误会了,我爹爹不是那种人,必不可能这般算计白掌门……我们,我们走的时候,淮安城还好好的呢!”
一张俏脸,又羞又急,双眼中含着秋水,楚楚可怜的样子。
白初敛却是无动于衷地“哦”了一声,心想:少女,你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飞鸽传书这东西吧,我在山脚下一天放了几个屁我师兄怕是都知道呢,你爹连淮安城都看不住,趁早别当这门主也罢。
他“哦”完就不理顾念清了,转向顾德凯,还要继续膈应他:“不过也不怪你坑我,为了不打草惊着我这条蛇,你连女儿都若无其事地带回来了。”
淮安城都这样了,把顾念清留在更为安全的武林盟显然才是上策。
顾德凯被白初敛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看了眼一脸天真的小女儿,又看看白初敛,一个字却也说不出来。
顾念清自小聪慧,善于识人脸色,见她爹这样窘迫,也琢磨出白初敛这是在刺她爹呢,当即也小脸一变,心想这白掌门怎么一张嘴生得如此刻薄,和他徒弟白毅白少侠没有半点相似!
“事到如今,白掌门也莫再刺疼我爹,”小姑娘因为着急而显得有些锐利的声音响起来,“既然您一口咬定是我爹做局,那今日念清便将出城牌子交给您,您大可以直接出城离开——赤月教初锁目标是我蝶扇门,想来不会节外生枝,为难你们,平白无故为自己树敌!”
白初敛:“……”
顾念清见白初敛不做声,更有了底气,郎声道:“既然赤月教早已得知玉笼果藏宝图就在我蝶扇门,那我蝶扇门今日也不再缩头惧尾——大不了便是满门被灭,血溅蝶扇门,为这偌大中原武林贡献出第一滴血罢了!”
“念清!”
顾德凯大失惊色!
此时,顾念清挺直了腰杆,昂着脑袋瞪着白初敛,一副三观正,素质高的样子。
好的坏的都被她说尽了占光了,道德制高点之下,白初敛其实也不介意当个小人的……听到顾念清说什么“血溅蝶扇门”,他当下讽刺一笑,心想,血溅是有的,只是不是现在,你着什么急?
因为对那”预知梦”实在胸有成竹,料到这次蝶扇门也不会有什么大劫难……白初敛刚想张口说“你威胁谁呢”,后来忽然转念又想,等等,这小丫头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啊?
无论如何他总得把白毅他们送出去,绝不可能让这些小崽子平白无故折在这鬼地方……否则他这掌门脸往哪搁?
想到这,白初敛唇角边的讽刺笑容不见了,再勾起唇边,笑容透着真诚。
于是。
一屋子的人就听见玉虚派掌门用云淡风轻的语气笑道:“好提议,那你赶紧把出城令牌给我吧——明日我便安排启程回玉虚派。”
白初敛话语刚落,屋子里除了白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你……”
对方完全不按套路来,顾念清都懵了,万万没想到白初敛居然真的准备扔下他们不管!说好的名门正派,义胆忠肝,侠骨豪情呢?!!!
白初敛自然是没有的。
这会儿他气够了也气累了,打了个呵欠蔫蔫地摆摆手:“就这么决定了,我回去休息……徒弟?”
“师父?”
白毅应了声,这是他进屋以来第二句话。
“晚上想吃鱼,你去买。”
“好。”
“唔,乖。”
话题风云息变,从腥风血雨转瞬成了商讨晚饭,而此时,白初敛人都已经到了堂外,一星半点都没有回头要继续跟蝶扇门父女俩继续探讨“江湖大义”的意思。
等顾念清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得人都没影了——
同样没影的还有白毅白少侠。
徒留少女一人站在原地,尴尬又难堪,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
晚上,白初敛跟白毅在一个屋歇下。
白初敛没告诉白毅其实明天他没打算走,送走白毅他们就算了,如果连他也走,日后玉虚派不定要被诋毁成什么样……不跟白毅说,是因为他知道他说了白毅肯定死活不肯走的。
白初敛准备明天只管在城门口把人打晕了塞进马车里就是。
一晚上相安无事,白毅很有眼色的完全没提白天那岔,就好像白初敛那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小姑娘是一件多正常的事似的……总之白初敛很满意,在白毅爬上他床榻时,还相当配合地动了动自己的腰,往后挪了个位置。
少年的手臂立刻缠了上来,在他腰间。
他的呼吸靠近,喷洒在白初敛下巴,有点儿痒。
“别靠那么近,”白初敛道,“你这样我怎么睡?”
“有点儿冷。”白毅小声抱怨。
白初敛不说话了,心想能冻死你么?
心中刻薄着,却也没吭声,拉了被子闭上眼,在白毅越发靠近的气息中自我别扭了一会儿,只是没一会儿也心很宽地睡着了。
……
白初敛于丑时惊醒。
黑暗之中,原本熟睡状的黑发青年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眼中竟不见一丝睡意——周围过于安静了。
平日半夜,城中总有打更人或者夜归醉汉发出响动,最近几日淮安气氛诡异,这类人消失不见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蝶扇门,正是戒严时刻,门中几百人,值班守卫,外加丫鬟婆子,怎可能一丝动静都没有?
江南多雨水,晚上临睡前下了一场雨,现在大约是停了,外头像是陷入一片死寂,连风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