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廉月想了想,笑笑道:“那我看陆丰不错,顾阳也还成。”
狮子大开口。
张口就是锦衣卫正副使,还小孩才做选择,你全都要。
你不如把天下好男儿全塞你王府里去。
观月帝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连说了几下“不知好歹”,让人抬了一盒金元宝塞给他,扬言这是给他迎娶锦衣卫正副使的聘礼,打发他出宫去了。
……
姬廉月被当爹的当面揭穿“驸马就不爱搭理你,你少热脸贴冷屁股”的破事儿,心情不太好。
走出御书房一抬头就看见锦衣卫正使大人杵在门口当值,平日里姬廉月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连鼻子上的毛孔都不带偏一下,今日居然能破天荒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姬廉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陆丰又看了眼他怀里抱着的木盒子,最后神情颇为不自然地一垂眼,把目光收了回去
姬廉月被看得下意识抱紧了那盒子,搞得好像别人要抢似的,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在里头的胡诌被外面这人听去了。
顿时一阵尴尬。
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抽风有病,打开那木匣子摸了锭金元宝递给陆丰:听者有份,好歹名义上是给你和顾阳的“聘礼”。
陆丰“唔”了声,耳朵动了动,并没有像是过去收他情书那般黑着脸又收得干净利索,而是目视前方,理都不理他。
姬廉月:“?”
……
第二天,宫里谣言四起,大皇子姬廉月色胆包天,前脚驸马爷刚出京北上,后脚他就试图以一锭金子打发要饭的价,企图哄骗锦衣卫指挥使陆丰当面首。
导致连续几日,朝上陆阁老都用鼻孔看得姬廉月。
然后姬廉月就被观月帝禁了足。
给霍显的情书也没办法往外递了。
霍显半个月收一封的“家书”没了,虽然不在意但是多少还有些奇怪,一打听才知道,远在上京的“公主殿下”有了新欢,一锭金子拐了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成了入幕之宾,乐不思蜀,太过嚣张,被皇帝禁了足。
霍显:哦jg。
☆、第52章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谣言是怎么样在一传十, 十传百里逐渐变形, 一步步传到最后成了狗都不愿意听的版本。
霍显绿王八的形象被坐实得彻彻底底, 这些天在北方边关军营里走动,都感觉那些驻守士兵看着自己的眼中泛着绿。
姬廉月是秦明月的外孙,霍显是他的外孙媳妇儿,这种八卦自然也不会错过他老人家的耳朵——介于姬廉月往日绣花枕头形象深入人心,征信额度太低, 就连秦明月也轻易信了那些流言蜚语, 对待他这显然比女装大佬外孙更入眼的孙媳妇儿,又更和蔼可亲了几分。
霍显武功高, 为人沉稳少言,一路运送朝廷粮草兵器稳稳当当, 不少一分一毫,还干了不少路见不平的事, 为秦明月所喜。
有时夜深喝多上头, 也忍不住对月感慨, 霍显这样的人尚公主,是净朝皇帝有眼无珠, 让明珠蒙尘。
秦明月放下酒杯,蒲扇似的大掌用力拍了拍霍显的肩膀:“陆丰不如你。他爹……嗝儿, 手伸太长, 根扎太深, 伤着主根的养分, 迟早,嗝儿——”
他手比划着手刀,静音了,神神秘秘地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霍显听了也无太大反应,几坛驱寒的烧刀子下肚,他不过是脸色比平日红上一些,大手一把扣住秦将军比划的手,拉下来,用手中酒杯轻轻与秦将军一碰酒杯:“将军慎言。”
秦明月一愣,朗笑出声,实属罕见。
……若是此时,有活了二十几年得到这老头笑脸一个手数得过来的姬廉月在,怕是要当场骂霍显公狐狸精,男绿茶婊。
北方边境的夜里总是格外的凉。
喝倒了秦明月,霍显也离开了他的帐子,喝多了直接回帐篷睡下会闷坏,又到自己那些收来的“亲兵”帐子里讨吃的垫肚子——所幸那些人习惯晚睡,霍显撩帘子进去的时候,一群人还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烤火。
这些人里有男的,还有男的带着自己的婆娘,平日这些婆娘在军营外洗衣择菜帮把手,入了夜便带进来混口饭吃……毕竟也不是正规军,霍显不说,本就没那么多规矩。
此时,一群人见了霍显也不拘着,给他添了一双碗筷,霍显便安然坐下了。
吃的东西简单,干得没有水往下咽都嫌难的烙饼,还有一些豆腐羹汤,霍显端着个缺了口子的碗吃得也算还好,吃着吃着,坐在他对面那对夫妻为了一块豆腐争得鸡飞狗跳——
“黄显牛!你就让让我怎么了!老娘嫁给你十年,一身好衣裳没捞着,如今一块豆腐你都不让我吃!”
“你吃!就知道吃!外头毛坦族虎视眈眈,老子不定哪天就上了战场翘了辫子!”
“唷!真把自己当正规军收编了,就一土匪流寇,枪都使不利索,我倒是要看看你几时翘辫子!正好这么些年你也没好好缴你的公粮,拖油瓶没有一个,你死了老娘就改嫁去!”
那夫妻吵起来可顾不上旁人,不顾旁边的糙汉子听到“公粮”二字笑得稀里哗啦,东倒西歪。
帐子里欢声笑语,没人注意到他们的“霍大人”正端着碗豆腐汤坐在旁边走神,一口饼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倍感烧心。
主要是一不小心,由对面桌那头发乱糟糟就一根木簪盘了的黄脸婆娘想到了另外一张又白又嫩俏生生的脸,那天他也是一边夹着豆腐往他碗里放,一边笑吟吟地对他说——
【你这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要不好人做到底,今晚再与我大被同眠,缴纳公粮?】
在耳边那婆娘嘤嘤呜呜哭诉声中,霍显吞下口中的硬饼。
转头一看,那糙汉已经把自家婆娘抱怀里一顿安抚,刚才还争得鸡飞狗跳的豆腐送到了她的嘴边,她这才哭哭啼啼止了泪:“阿牛,我想要个孩子。”
“要要要,”黄显牛点头如捣蒜,“今晚就要。”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霍显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豆腐羹,面无表情地心想:如果有个孩子,也不知道姬廉月是不是也能消停点?
一息之后,自己先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姬廉月去的,那家伙在上京上蹿下跳嫖面首,同他有何关系?!
定是叫秦明月那老狐狸带跑了节奏,居然还真的在头顶阴山大草原的情况下,认真思考如何做那跑马的汉子,把日子勉强过下去了!
……………………………………过个屁日子啊!
这段婚姻必不可能长久,待某月某日他腻味了,他霍显自然可以活得自由身,到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日不远了,霍显面无表情地想,毕竟姬廉月半月一封的所谓家书,那信件内容也从一开始的”心肝宝贝小卿卿”到后来“天冷添衣”,到后面热情肉眼可见逐渐冷却……
干脆便再也没有了音讯。
姬廉月怎可能是个安分有耐心的人呢?
“……”
想到这,霍显却并没有觉得痛快许多,垂下眼用睫毛的阴影遮去眼中晦 暗,放下了手中的豆腐汤,心中略微暴躁。
在那些还在说说笑笑的人群中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心里被姬廉月闹得烦,干脆揣了张饼就爬上城墙吹风。
北方冬天的风像刀子似的,能把人脑袋吹得掉下来,脑子也跟冻上似的再也用不着担忧胡思乱想——
霍大人黑灯瞎火都自己站在城墙上玩了一会儿,啃了三分之一个饼牙都要冻碎了,打了个喷嚏,正想转身滚回帐子里睡觉不要在这发疯……
一转身,就看见一飞鹰爪“啪”地抓在他两步开外的城墙上,然后有一身着夜行服身材高大的男人,像是夜里的蝙蝠一般“噗”地跳了上来。
霍显:“……?”
面罩下是一双琥珀色瞳眸,贼眉鼠眼,几根又卷又短的发从兜帽边缘跑出来,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
霍显两步上去,一个扫腿,再抽剑,一个剑闪,那人一声惨叫捂着鲜血直流脚踝倒地,霍显剑已回鞘。
面无表情,上前一步扯了那人的面罩,一看下巴络腮胡胡子拉碴,是毛坦国人长相,男人挑了挑眉——
那人开始哭爹喊娘,用的毛坦语。
霍显一个字听不懂,干脆怀里掏了掏,把剩下的半张饼掏出来塞进了那人的嘴里。
……
一旬之后,正是上京春暖花开时。
北边快马加鞭递回来的消息,头顶长绿草的驸马爷回来了,还生擒了个毛坦国细作。
全京城都等着看好戏。
特别是那些个还肖想着驸马爷英姿的名门闺秀——各个都等着围观平日里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姬廉月吃不好睡不好嘤嘤嘤,每天聚会盯着他的脸瞧,就指望发现他今儿的黑眼圈比昨天重一点。
姬廉月却对此浑然不觉。
这一年半载的功夫,原本被推平的云来客栈原址重建成了“越来客栈”,掌柜子成了一个满肚子肥油一笑却叫人看着还算舒爽的胖子,是个奸商。
霍显回来那天,位于主干道旁的悦来客栈是必经之道,二楼最佳视野处茶水费炒到了十两银子一位。
就连丐帮有轻功的老哥都操持起了“上房顶位五十文一位”的生意。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家中嫡亲哥哥也在御前走动,顾月娥最近也是听说了姬廉月干得那些破事,琢磨着他估计不会当街跑去喝茶嗑瓜子接驸马,那日便没有邀请他。
谁知道到了当日,悦来客栈靠窗边的位置,她看见一袭月白长裙,腰间扎着个金红腰带,琅佩叮当作响的“俏女郎”依窗而坐。听了她们上楼动静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屁股都没挪一下——
这副傲慢无比的样子,不是姬廉月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
“回来的是我王府驸马,”姬廉月笑得露出森白的牙,“就许你们看哈?”
顾月娥习惯了他这模样,身后其他贵女一身冷汗就下来了。
顾月娥笑了笑,挨着姬廉月坐下来了——免费的最佳位置哦,不蹭白不蹭。
一壶茶下肚,城门那边传来一阵骚动,是霍显他们进城了——姬廉月知道这回是因为霍显过去送粮草兵器,回来没忘记给观月帝押送了个毛坦国细作当手办礼,听说细作手里搜到了些恨不得了的东西,秦明月大手一挥给霍显拨了五千精兵。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这回来的阵仗比走时候还威风。
霍显就在最前面,身上穿着的还是走时那身官服,洗得有些发旧了,他人倒是被北方的寒风吹得比走的时候更壮实了些——
黑了。
但没瘦。
也不知道北方大米怎么着就养人了,这人牛高马大,壮得快把□□的马压死。
那双黑沉锐利的双眸直视前方,有些懒散的样子,却精神气十足。
顾月娥盯着这去了北方一趟恨不得脱胎换骨的状元郎,那英气逼人,心里是又羡慕又酸,正开口想刺姬廉月“他这身板,把你摁床上撞两下还不得把你那细腰撞断”,话还没讲完,身边那抹月白色身影已经站了起来,冲下了楼。
顾月娥惊了下,跟着站了起来——
然后一眼就看见姬廉月,拎着裙摆冲着最前头那批马就去了,到了马前一个猛地急刹车,惊得马和马上的人都一愣。
他也没等人回神,站在马下,手一抬脚一垫,拽着马背上那男人的衣袖。在他愣怔配合从马背上半弯下腰时,张嘴一口咬住了他的薄唇。
大街上。
众目睽睽之下。
姬廉月双手拽着他的驸马爷的官袍衣袖,深深吻下去,舌尖不容拒绝地探入他的唇瓣中,深吻。
——姬廉月在霍显归来的第一天,身体力行证明,驸马爷不在这几个月,偷腥是没有的……他那一块黑土地都快渴裂了,就等着老天爷降下来一滴名叫“霍显”的雨。
☆、第53章
大街上所有看驸马的人最后都被“公主”的不知廉耻秀到头皮发麻, 知情的人觉得, 他这是禁足还没被禁够。
霍显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感觉到口腔里那柔软的舌尖带着甘甜的茶香,他一大早赶着进城水都没喝两口, 这味道倒是让人口舌生津似的,不算太讨厌。
走神之间牙关放松, 那人便得寸进尺地勾住了他的舌尖, 牙齿还不安分地要他的唇瓣,带来丝丝疼痒……
姬廉月虽然平日里喜欢着宫装女裙,偶尔甚至涂脂抹粉, 但是他从来不用熏香, 猛然一靠近,仿佛身上都是洒落在其肩上,阳光的味道。
霍显胸膛起伏了下。
于是想象中威武的男子将妻子抱上马加深这个吻, 再共骑而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男人大手压在马下那人的肩膀上微一使力, 感觉到那人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踏踏地, 脚跟便落回了地上……
连带着拼了命咬他唇瓣的牙也松脱开来,两人鼻息之间还全部都是对方的气息, 骤然分开, 微泛红的唇瓣间拉出一条细长的丝——
“啪”地一下又断开。
“干什么呀!”
姬廉月不满地抱怨, 嗓音微沙哑。
霍显大手卡着那张写着满脸不满的俏丽的脸, 面如寒霜, 垂眼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觉得我干什么?
过去刚新婚的时候,姬廉月是习惯了他这种冰冷的态度的……但是一年半载好久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了,他又有点不自在起来,并不懂霍显这么一回来就摆脸色到底是因为什么。
只好咬着唇瓣不高兴地放开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把手伸给霍显:“我也要上马。”
后者低头瞥了他一眼,声音平静:“微臣要务在身,进皇城述职,公主殿下自行回府吧。”
一点都不像刚才同人接吻的人,别以为老子没感觉到,刚才你的舌头也没有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义正辞严与安分的!
姬廉月无声地瞪着他。
霍显平静地回视回去。
此时,姬廉月的手就这么横在两人中间,直到他举得手酸,男人也没说伸手将他拉上马,于是他越发地不满意了:“刚回来就非要给我脸色看么?”
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不妥,他不想像个怨妇似的说话的。
于是怨毒地瞥了霍显一眼,没等他回答,他悻悻地把手缩了回去。
“算了。”
低下头,能感觉到头顶和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幸灾乐祸的目光——
姬廉月知道,其实这些人并不是真的讨厌他,只是因为平日里他风头太盛,就像是霍显曾经说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别人就不自觉地喜欢看他这样的人吃瘪。
但他不高兴的纯粹是因为霍显的冷淡,和这些人没关系。
霍显看他这样,叹了口气,语气稍微转软了些:“这么多人看着,你且先回去。”
姬廉月正想说什么,一抬头又看见了不远处,一群身着飞鱼服,身高挺拔,英俊潇洒的锦衣卫正在往这边靠——
为首的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丰,他目光冷淡,一眼与正挂在马上,拽着霍显袖子的姬廉月对视上,停顿了一息不到,又沉默转开脸。
这一对视姬廉月觉得也就是平时认识的人看见了的寻常停留,但是却立刻感觉到脑袋上方气压变低,寒气阵阵。
姬廉月:“?”
并不知道自己和锦衣卫正使的“风流往事”已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北方,而且版本变得非常可怕,他茫然地看向霍显,问:“怎么了?”
可惜没有人理他。
锦衣卫来到霍显跟前,一抱拳告知是奉旨护送霍大人入宫,陆丰站在马下,却并没有因为被人俯视而落了下风,显得不卑不亢。
霍显没说话,反而是他□□的那马颇通人性,感觉到了主人的烦躁一般,原地踩了踩马蹄,霍显这才慢吞吞开口:“有劳陆指挥使。”
陆丰掀起眼皮子看了霍显一眼,没感觉到对方语气里有半分客气。
霍显被他看了这一眼,只觉得京城里世家子弟就是爱摆谱,都是花架子,嘲讽地翘了翘唇角,把不屑写在脸上。
一时间,电光火石,天雷地火。
围观的人心满意足:是他们想看的修罗场。
……
姬廉月跟不上霍显的马,他又不肯让他也上马,但好歹锦衣卫的兄弟们是用两条腿走路的,他一真实性别男的又不用避嫌,干脆拎着裙摆混入锦衣卫的队伍里,跟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往皇城里走。
陆丰就走在他身边,姬廉月却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有一丝丝血腥的气息,他转过头看了眼陆丰,一眼就看见其耳鬓发丝微乱,耳下有一小片干掉呈枣红色的血迹。
微微一惊,还以为他什么时候受伤了。
于是伸手去碰了下那片血迹。
陆丰目视前方,正不知道在想什么,冷不丁脖上大动脉处被个冰冷又柔软的触感碰到,整个人都像是炸毛的 猫似的紧绷起来,反手条件反射一把死死扣住那人接近的手腕,入手才觉得手中触感软得不像话。
愣了愣,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懵逼的姬廉月,停顿了下沉声道:“又干什么?”
姬廉月眨眨眼:“你受伤了?”
陆丰看他一眼,伸手摸了下姬廉月指的地方,刮下来一小片干涩的血迹,他面色淡然:“不是我的。”
姬廉月松了口气:“哦。”
惹得陆丰又多看了他一眼。
两人谁也没注意这时候骑马在前面的霍显转过头,凉嗖嗖地瞥了这靠的非常近的两人一眼——感情好的很啊?
这时候有别的相熟锦衣卫凑上来,嬉皮笑脸地说最近京中不太太平,神机营里丢了东西,所以京城里风声很紧……各位大人都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没人敢跟外族的人多说一句话。
昨天陆丰半夜出去,宰了个试图偷摸从外族手里买东西的七品官员,后来发现那人不过是想买些烟土,实在是冤枉,不过人都宰了能怎么办呢?
他这话说得有些大声,一边说还一边往前看前面的霍显——不过也就是个从六品,杀了你都不带打报告的,神气什么?
姬廉月听出他话里挤兑的意思,抬脚踢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于是这锦衣卫小哥话锋一转,又说到早上陆丰回来,洗了把脸,换下带血的衣服就带着兄弟们出宫城迎驸马爷和那毛坦国细作了,也是希望能从这细作嘴巴里掏出点东西,省得整日人心惶惶。
“不过谁知道咱们指挥使那么着急忙慌出城是为了迎接驸马爷还是怎么着呢,嘿嘿嘿!”
那锦衣卫小哥和同伙勾肩搭背地笑成一团。
陆丰取了绣春刀,用刀鞘顶了顶他的胸膛示意他闭上狗嘴,那些人就笑得更开心了。
姬廉月被笑得一脸问号。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干嘛,走在前面的霍显忽然掉转马头回来了,伸手一把拎小鸡仔似的将姬廉月拎上了马背。
锦衣卫们安静了下。
姬廉月脸上的问号更多了。
霍显面无表情,就好像他做了一件比较平常的事情。
但是这次他反应得快,背上一抵上结实的胸膛立刻像是没了骨头似的靠上去,微微侧身拽住霍显的衣袖,抬头看他:“怎么了?”
刚才不是死活不肯带他上马的么?
这又是唱的哪出?
他说话时,带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的下巴。
霍显不欲回答他这个问题,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沉默又霸道地摁了下他的脑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前方,示意他别说话。
姬廉月:“……”
不说就不说呗。
这次霍显没有直接入宫城,无视了后面一大堆锦衣卫,直接在一个路口转弯带着姬廉月回到王府门口,到了地方又把他拎下马。
霍显盯着姬廉月,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你离陆丰远些。”
”干嘛?”姬廉月莫名,“吃醋啊,我们没什么的。”
霍显望着他不说话了,想了想又道:“今晚述职,不一定回。”
这是他头一回主动跟姬廉月提起自己的去向。
姬廉月震惊地看着他,又得到了冰冷地一瞥,那人双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着没有一丝留恋。
姬廉月觉得,驸马爷可真是喜怒无常。
……
夜里得知霍显不回来,姬廉月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天未亮,便被人弄醒,进来通报的女官一脸惊慌失措,仿佛在姬廉月不知道的情况下,外面的天塌了下来。
姬廉月被吵醒了有些起床气,抱着被子问了驸马的去向,知道他还没回来,这才一脸蔫蔫地打了个呵欠,示意女官继续往下讲到底出了什么事——
“若非惊天动地,今日便将你嫁给后厨的屠夫。”
甭管王府后厨里到底有没有屠夫这个东西,那女官可不怕他的威胁,因为不过一夜时间,京城里确确实实变了天——
霍显归京,观月帝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于是觉也不睡了连夜提审要犯。
结果真的审出了东西来。
从北方押送回来的细作供出了神机营火铳设计图的买卖,和京城最近锦衣卫在调查的神机营失窃案连成了一条线……
皇帝震怒,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帝大半夜发难,皇宫侍卫将皇城外某位大人的府邸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皇帝连夜提审位高权重的阁老大臣陆国华。
这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丰的亲爹。
阁老嫡子,身居锦衣卫指挥使高位,平日里抬个眼都能震慑一群人——
所谓天骄之子,一朝天子发怒,便从云端跌入泥土。
☆、第54章
姬廉月睡不着了。
他没办法想象上午时候还凑在一起好好说话的人, 转眼就被下了诏狱, 而且这事情看上去好像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
这些年,陆家嫡系亲戚渗透六部以及都尉所,听说两厂里也有沾亲带故的旁系, 势力颇大,为帝皇忌讳——
但那也只是传说而已, 今日之前, 朝廷里没有听到一点消息说观月帝有要动陆家的意思,若是早有打算,这也未免捂得太好。
姬廉月想起了今天霍显的态度——
他会不会早就知道?
或者这压根就是霍显与什么人窜同起来编造的故事, 毕竟那毛坦族细作怎么来的, 还不是他两嘴皮子一碰的事?
皇宫从昨夜子时封闭,宫里传来旨意休朝一日——除此之外,别说消息就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 姬廉月猜得不准,只好坐在家中等待霍显归来才能打听到一二。
霍显不回来, 他也睡不着。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二日下了早朝, 霍显便踩着朝露回到驸马府,身上穿着的还是那日回城时的官服, 只是官服打湿了露水垂下贴身, 而他下巴上的胡子青渣也长出来了些,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疲惫。
他看了一眼姬廉月, 后者已经把“到底怎么回事”写在了脸上——
她们这些皇宫贵族子弟, 差不多年龄的基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姬廉月小时候当公主养和陆丰没那么熟,但是这俩人一个是朝廷重臣之子,一个是皇女,每年宫宴总会见着,总也算是相互看着长大。
如今陆丰入狱,姬廉月怎可能不担心?
他把担心写在眼睛里,看在霍显的眼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姬廉月也没有上来就问案情,只是吩咐下人摆了早膳,与霍显一同在桌边坐下,考虑到霍显折腾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给他准备的早膳就是一碗小米粥,配着几块甜雪。
姬廉月自己夹了单笼金乳饼,小口小口地往下咽,霍显两碗粥下肚,一抬头他那块饼就咬了三分之一,看得他都替他难受,筷子一搁:“不想吃就别勉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