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显:“……”
小腹烧的那把火硬生生被熄灭了一半。
霍显黑着脸,撑着身子抬起来,染了欲的黑沉瞳眸与身下那双异常清醒明亮的眸子对视了片刻,他抬起姬廉月的一边腿,撞了进去,作为回答。
姬廉月眼中的清明一下被撞碎。
“该、该死——霍显,你这莽夫!”
“嘘,嘘。”
男人粗糙的指尖,压了压怀中人柔软的唇瓣——
“说话不好听,这张嘴久用来干点别的,嗯?”


☆、第45章

纵使身下是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子,霍显这粗人下起狠手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一晚上叫了数次水, 驸马府备的热水都没怎么断过。
后来进来抬水的丫鬟脸红得仿佛要往外冒血。
姬廉月都有些惊讶,原本以为霍显性取向正常, 对待男子必然下不去手,还做好了准备要好生□□,没想到……
大约是吹灭了蜡烛, 乌漆嘛黑, 干起来都一样。
做得狠了, 姬廉月细皮嫩肉便有些遭不住, 到后面没东西可出了,身后那人还在勤勤恳恳, 姬廉月被他压的腰肢都快断了——
偏偏这人像同他作对, 他让他轻些慢些, 他就发了狠似的往死里弄他。
姬廉月知道他心中有结, 新婚第一天也不想同他计较,只是鸡打鸣最后一次,两人泡在浴桶里,姬廉月头靠在桶边缘, 昏昏欲睡。
霍显站在旁边,用勺舀水冲洗,温热的水泼在男人结实的腹肌上, 又飞溅至姬廉月脸边, 那张白皙精致的脸要睡不睡, 耷拉着眼,面颊浮上一丝丝红晕。
姬廉月被溅了水,那挂着水珠子的睫毛颤了颤睁开来,看着站在浴桶边背对自己的男人,他打了个呵欠,蔫蔫道:“霍显,你也不用那么愤世嫉俗,觉得本宫扰了你的前程似锦。”
姬廉月恢复皇子身份后,封了王。本不应该再用“本宫”的自称,这会儿是乏得狠了,精神错乱。
他声音软绵绵地,想要同他这夫君讲一讲其中厉害——
新婚总有三日休沐,霍显还未在朝中得一官半职便成了驸马,皇帝要对他进行重新的定位评估,若不出意外,应当也是派去兵部领个其下设武库清史司之类的职,官拜正六品,听上去倒是比文举的三榜起点高一些。
然而文举出的三榜一般会被发派至翰林院编修,历练几年后自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官至内阁阁老也不是不可能。
但净朝武职一直握在世家手中,从御前侍卫至锦衣卫,哪一个御前行走的不是世家子弟,这些人在本朝势力盘根错节,几代下来是根深蒂固,根本容不得外人来分一杯羹。
是以为本朝的武举,并没有文举那般昌盛与稳定,时有时无,哪怕是皇帝铁了心要重用武举人才,却也还是会在实行起来时候束手束脚……
“所以你不要以为我姬廉月成了你发光发热的绊脚石,”姬廉月蹭了蹭浴桶边,“哪怕是直接让你当个正三品御前侍卫,又或者是锦衣卫千户,人家照样不服你的,你日子一样不好过。”
姬廉月自认为说得很有道理——
反正都是没前途,上哪没前途不都是没前途,一朝爬的高,摔下来时候岂不是更疼?
絮絮叨叨说完这些,却发现驸马爷始终背对自己,无动于衷,就像他老人家听不懂净朝官话,又或者姬廉月根本就是猫□□。
姬廉月挑了挑眉,抓起方才霍显顺手扔进浴桶里的水瓢砸男人结实挺巧的臀,娇嗔:“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水瓢弹开,落在地上,发出“哐”地一声。
姬廉月终于看见那背对着自己的宏伟背影停顿了下,转了过来,那小山似的高大身影压了过来——
姬廉月喉咙滚动了下,产生了被压迫的感觉。
他往后退了退,只见男人那结实有力的双臂撑在浴桶边,伏下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盯得他浑身发毛。
这才薄唇轻启,用略带嘲讽的语气淡淡道:“听见了,公主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姬廉月:“……”
一声“公主殿下”羞红了姬廉月的俏脸,他还想抓东西去扔他,结果浴桶里已经没有东西可 以捡,他只好用水泼他。
霍显被泼了一脸水,也不生气也不笑,大手一抹脸,无比冷漠地转身出了浴室。
……
第二日,本应是携新妇向高堂问安,奈何霍显孤家寡人,姬廉月便省去了这一步,沐浴完后滚回已经重新铺好的床榻上睡了个自然醒,才懒洋洋唤了丫鬟进来伺候洗漱。
醒来之后发了一会儿呆,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酸疼。
霍显不在,也不知道上哪野去了……摸一摸身边的枕头凉嗖嗖,那人想必脑袋都没有往上面放过哪怕一息。
……罢了罢了,说不通的榆木脑袋。
姬廉月掀开里衣瞧了眼,又不忍直视地将掀起来的布料放了回去,他想起成亲前曾经和顾月娥托了她嫡亲哥哥顾阳找过些册子来看,顾阳是当朝镇国候顾朝歌的嫡子,如今在锦衣卫当了副使,寻常人要往宫里带这些有的没的那肯定不行,他却有的是法子。
只是姬廉月没曾想到,那本《玉梅传》里画过的姿势,昨晚霍显居然抓着他亲自操练了七七八八。
脸一阵白一阵红,姬廉月心里嘲讽地想,驸马果然不是一般人。
殊不知《玉梅传》作为前几代掌门定情信物,在玉虚派颇为疯传,堪比入门剑法《梅花剑法》,是玉虚派地下的第二类基础阅读书籍。
这会儿,姬廉月本可仗着自己的身份干脆又躺回床上继续挺尸,想必霍显也不会有太大怨言。毕竟他昨晚自己下手多狠他自己心中有数……
但是新婚第一日,又不想期期艾艾在床上躺着,索性一踢被子爬起来,开窗一看,才发现外面竟是下了鹅毛大雪。
姬廉月嗅了嗅空气中的新雪气,暗含梅香幽幽,便叫了伴嫁的丫鬟来,草草系了披风,到驸马府的梅林扫雪煮茶。
落得一肩新雪回了屋子,叫人生了炉子,铺好床榻,依靠在榻边煮茶,又随便在书架上抽了本话本,有一行没一行地看着。
那叫个岁月静好,风雅慵懒。
姬廉月看着手里的话本逐渐得了趣,原来那是个讲公主和将军的话本,公主倾国倾城,将军骁勇无双,家国一定,金銮殿上拒黄金万两,双膝一跪,解剑卸甲,求娶公主。
啧啧啧,浪漫的哟。
姬廉月看得那叫个羡慕,想来这民间话本创作者脑子里到底还是有些浪漫煽情在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硬尚驸马之后,外面风言风语,没一句好听的话,这类话本会不会从此没了销路。
室内安静得很,姬廉月看着那话本里公主和铁血将军腻歪,看得唇角轻翘,满心欢喜,本来独自一人在床榻醒来的抑郁消散些许——
不知不觉间,伴着满室茶香,居然又靠着案几浅浅睡去。
……
梦中,也有大雪纷飞。
他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金銮殿,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上首是他的父皇——
不如如今观月帝那般威武强壮,英姿勃发,那上首之人已经霜见发鬓,眉眼之中威严犹存,却有毫不掩饰的疲倦。
姬廉月看着,实打实心中一痛:无论是身为公主还是皇子,他姬廉月一生顺风顺水,又何曾不知,是他的父皇为他撑起一片天,挡住了所有的流言蜚语,让他肆无忌惮,活得自在逍遥。
姬廉月与观月帝是有实在的父子情意的。
姬廉月正痛心于观月帝苍老之事,此时又听见上首,太监总管安如意,尖锐的嗓子宣读一手谕——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
今 有,平和王姬廉月,镇远大将军霍显,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特赐和离。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1”
(1唐代和离书范改)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嗡地一瞬炸开了讨论。
姬廉月站在下方,一脸懵逼。
画面一转,再到御书房内。
观月帝坐于龙椅之后,慈眉善目,不再是一国君王,仿佛只是年迈老父,垂眼看着乖顺跪于膝下皇儿,叹了口气:“阿月,霍显大君传到胜利消息,不日凯旋,你这般着急让我宣了和离书,也不同他商量……”
“父皇,”姬廉月听见自己用麻木的声音说,“霍显要娶那个白三娘为将军府平妻,也未曾与儿臣有半分商量,他若但凡有半点心思……”
他咬了咬牙——
“我姬廉月,忍他让他七个春秋余载,往日欠他的均一一归还,如今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再坐以待毙,等着他一脚踏到我的脸上来!”
姬廉月重重磕头,一切悲伤悔恨,尽在不言中。
……
那梦境在观月帝一声叹息中结束。
梦境过于生动到姬廉月都觉得心惊肉跳。
醒来时一睁眼下意识地拂了案几上的一杯早已凉透的青瓷杯,茶水撒了一袖子,青瓷杯在案几滚了几圈,眼看着就要落地——
却被凭空伸出来一只大手稳稳接住,沉默放置茶几上。
姬廉月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便看见早上离去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这会儿立于案几边,不说话。
霍显低头看姬廉月,初入室内便见他依靠窗边睡得香甜,一张精致面容未施粉末,却比昨日浓妆艳丽更惹眼,一张白皙的面颊睡得粉扑扑的,眉眼垂顺温和……不知情的,怕是真的以为倚窗而眠的是一位小家碧玉的俏女郎。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
到底还是姬廉月打破了肃静,他抬起手懒洋洋地勾了勾霍显的袖子:“回来啦?”
大概是刚回不久,袖子上还有新雪消融的湿润。
“那么大的雪,也不叫人给你打把伞。”他抬眼去看男人,“休沐一共就三日,驸马这就病倒了,外头还指不定要怎么给我头上再添浓墨重彩的‘妖精’一笔呢!”
他说这话时,半真半假,眼弯弯的,似在笑。
霍显扫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扔下一句“昨晚咬着我不放时你怎不怕人说你是妖精”,转身进了内室更换衣物。
姬廉月被他突如其来的荤话激得愣了愣,随后“噗”地笑出声。
从榻子上爬起来,随意踩着鞋,跟着霍显屁股后头进了内室,看男人毫不避讳地脱了外袍,伸手要解里衫时,他忽然“嗳”了声:“霍显。”
男人压在暗扣上的指尖一顿。
姬廉月打了个呵欠:“我刚才做梦了,梦里你当了将军,我请旨同你和离。”
他声音懒洋洋,轻飘飘的。
霍显闻言,嗤笑一声。
“公主殿下好本事,竟连霍某此生梦寐以求不多之事,一一梦见,着实令人羡慕。”
“……向往吗?”
“向往。”
“可我就是不同你和离,打死也不离,”姬廉月挑起眉,换了个姿势往门边舒舒服服一靠,“嗳,气死你。”


☆、第46章

霍显是什么人。
他能最后抗不过观月帝的苦言相劝,把姬廉月这块金玉其外, 败絮其中的烂骨头给硬啃下来, 又怎么可能会被姬廉月三言两语气死。
果不其然,听了姬廉月的话, 他只是整理衣领动作稍一顿,头也不回淡道:“我不着急。”
姬廉月笑得眯起的眼中笑意微敛。
“姬廉月,我知道你这样的人, 金枝玉叶, 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头, ”霍显说到这, 停顿了下微讽刺道,“连隐瞒性别欺君之罪也能平安糊弄过, 世界上有什么是你想要又得不到的?”
霍显语落。
他听见身后传来碎碎哒哒的声音, 什么人踩着鞋过来了, 淡淡的玫瑰味从身后笼罩……一双软若无骨的双臂缠绕上男人结实的腰, 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
“这是咱们拜天地,又同床共枕,洞房花烛之后,驸马爷对姬某讲过最长的句子啦!”
他脸蹭着他的背, 软趴趴地笑道。
可惜不中听。
后面一句没说出来煞风景。
霍显闻言,冷笑一声,大手捉住他的手腕, 往两旁边一掰, 不管身后人娇滴滴地嗔他, 飞快退了开来。
转过身,见他瞪着那双含着怨的眸子瞅着自己,一副他干了什么丧尽天良、杀人放火恶事的模样……霍显铁石心肠,眼神兜不为所动,微微弯下腰,指着姬廉月的眼道:“就是这个眼神。”
姬廉月顺嘴反问:“什么?”
“当这样的眼神日积月累,越来越深,越来越久,”霍显凑近了姬廉月,“公主殿下自然会受不住气,去找皇上替你主持公道,请旨和离。”
所以,下官霍显,一点也不着急。
姬廉月愣了愣。
盯着面前男人那势若泰山,泰然自若的模样,那双眼黑沉锐利,如本在苍穹翱翔之鹰隼,如今不过暂困牢笼……心头一跳,这下子是真的在那英俊的皮囊之下,找到了这灵魂一丝丝有趣的地方。
姬廉月眼亮了亮,然后笑了起来。
就着霍显弯腰凑近自己的姿势,出其不意地凑上前亲了他还带着一丝嘲弄与薄凉的薄唇一口,甜滋滋道:“你做梦。”
霍显猛地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凑近自己,笑若春花,紧接着柔软的唇瓣在自己唇边一蹭——
猛地一愣,明明是习武之人感观较一般人敏锐,却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躲开。
被他亲个正着。
霍显皱眉,伸手推开他,姬廉月顺着他的力道重新靠上了门面,冲他眨眨眼:“至少驸马爷昨晚把我喂得挺饱,我有什么可怨的。”
知道姬廉月不要脸,霍显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软硬不吃,好赖不记。
“公主殿下当真没了礼义廉耻。”霍显嘲弄。
“我又不是真公主,”姬廉月一点也不在意,“闲散王爷不都是喝酒遛鸟抢良家妇男,驸马爷,语言攻击对方是恼羞成怒的第一步。”
“……”
薄唇一抿,男人发现自己真的是说不过他,伶牙俐齿,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甩袖离去!
姬廉月见自己把他气跑了,转身目送他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眨眨眼心想,外面还下着雪呢!
等人走远了,他又觉得无趣。
重新踢踏着鞋回榻子边坐下,再捡起之前看的那话本子看了两眼,又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话本里都是假的。
实在不如活生生的驸马有趣。
也许是上午欺负霍显欺负得狠了,这天夜里,伺候的女官回话说,驸马爷在外饮酒上了头,怕惊扰王爷,宿在了别院。
姬廉月打了个呵欠有点不以为然,他要躲就躲呗,本来就是早就料到的事情……
昨晚洞房花烛夜这人突然出现,反而把他惊了下才是。
想到这,早就洗漱好,抹好了护肤的姬廉月美滋滋钻进早就用汤婆子暖过的被窝——
他发现房事这东西,虽然挺快乐,但是还是有些麻烦的。
他每日沐浴完,坐在梳妆镜前涂涂抹抹至少能折腾半个时辰,要是行了房事必须要洗澡……
霍显要得又多,一晚上洗几次,再好的精神头也没功夫每次都记得洗完澡还擦东西。
昨晚最后一次后,他累得指头都抬不起来,随便洗了下就倒头睡了,早上起来,脸干得像块锅巴。
姬廉月可不想对不起自己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哪怕是霍显也不能让他放弃自己的美貌。
毕竟除了美他也不剩啥了。
……唔,还有个权势滔天的皇帝爹。
但是他尚了驸马,大家关起门过日子,也不是出了什么事都能哭唧唧找皇帝爹讨说法的,有些事,毕竟强压不来。
所以考虑半天,姬廉月居然得了一个结论:今晚可以睡个美丽的安稳觉了,真好。
幸福地拱了拱被窝,姬廉月睡了。
姬廉月并不知,此时一院之隔的霍显显然就没他这么乐观快乐了,俗话说得好,向人发难者必遭反弹——
因为两人新婚谁也没想到驸马爷会跑来睡别院,炭盆和被褥都是临时弄来的,被褥里一股潮湿的味儿,叫人难受。
不自觉想到昨晚,暖烘烘的被窝,如今却被姬廉月那个罪魁祸首独占了去!
霍显越想脸越黑:他娘的,凭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食言跑回去钻被窝叫人笑话,姬廉月本就嚣张,他的半分妥协都可能助长他的气势——
这么一想,霍显咬咬牙,权当当年在江湖飘时,有上顿没下顿,住野庙睡坟地的时候,一来二去,这才艰难地睡着。
……
第二日。
姬廉月醒来,又被通知:驸马爷出门会友,天未亮便起身出门了。
此时外头已经是日晒三杆,姬廉月打着呵欠说知道了,一点不见着急。
独自用了早膳,又让人取来做女红的织物,姬廉月开始穿针引线。
姬廉月擅蜀绣,十二大类一百二十二种针法无一不精。
十岁前他的女红便名满京中,观月帝逢年过节收了绣品做礼,没事拿出来一波吹嘘,惹得不知道多少有差不多年纪公子哥儿的世家眼红着,蠢蠢欲动。
长得好看又讨皇帝喜欢的公主,谁不喜欢?
驸马影响仕途又如何?毕竟也不是各个世家都一心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多人也想平平安安,在圣上照拂之下喜乐富贵一生的。
只不过最后白便宜了霍显这熊瞎子。
话回正题。
姬廉月师从蜀绣大师齐红袁,是她的关门弟子,齐红袁当年被请入宫教金枝玉 叶原本还不情不愿觉得这些娇滴滴的公主肯定坐不住。却不想姬廉月往那一坐便是三个时辰不抬头,且天赋异禀,教啥会啥,色感极佳,配色极好。
齐红袁是个惜才的,认真教了他三年,直到姬廉月恢复了男儿身,她震惊之中才请辞回乡。
走之前,见齐红袁一脸日了狗,姬廉月还有心情跟她调侃:“这年头能收皇子当关门弟子的绣坊慧手,古往今来怕也只有师父一人,回去掏出来吹也一辈子也是不亏的。”
齐红袁看着姬廉月还是一身公主着装,当时红了眼,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
姬廉月一点不觉得自己可怜,他觉得学女红挺有用的——
简直是笼络人心第一杀招。
人前花言巧语讨巧卖乖有什么用啊,吃喝拉撒时都要穿的衣服,贴身穿的才是最接近心脏的地方。
蜀绣通常以软缎为底,彩丝为线,最符合皇家穿着用度……是以,当今圣上现在还有几条压箱底的裤衩子还是儿子给他缝的,以前以为是女儿缝的还不好意思拿出来穿,现在琢磨下父子之间也没有忒多讲究,这才掏出来用。
所以观月帝至今还把姬廉月当自己的眼珠子似的供着,省心知道不该争的不争,又实打实孝顺的孩子谁能不疼?
而现如今,公主变皇子又嫁了人,自然除了给当爹的缝裤衩,还能给夫君也缝两条。
姬廉月是准备跟霍显打持久战的,细水长流,渗透他的生活。
眼下。
姬廉月比划着自己的手臂,加长加宽了一些给霍显缝了袖子,剩下的胸宽和腰宽实在不知道,只好暂时放下了。
到了晚膳时间,驸马爷回来了——
姬廉月见此,就觉得霍显挺聪明的。
如今外头人人笑话他霍显一朝上了九重天又落下十八层地狱,都不看好他的婚姻,若他还真的顺着那些傻子的话,天天不着家,那些人真会同情他,扶持他?
不会,只会更高兴地看热闹。
霍显不喜他,冷着他,但是也是夜里谁也看不到的时候……
表面上,他还是做足了戏,叫那些想看好戏的人失望,其实也算是给自己挣回点面子。
姬廉月思及此,越发觉得他这强要来的驸马爷实在不是只有外貌与武力的莽夫,越发满意。
连带着晚膳时,看他的眼神儿也越发柔情似水。
甚至屈尊降贵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
如果霍显没有冷着脸拨开那鱼肉就更好了。
姬廉月看他一副嫌弃的样子,没准备放过他,放下筷子:“干嘛呀?”
霍显头也不抬只管扒饭,冰冷着脸:“嫌脏。”
按道理这会儿姬廉月该面如死灰了。
可他偏不。
他也跟着冷笑一声:“你前天晚上缠着追着要吸我舌尖,咬我嘴唇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
霍显扒饭动作一顿,嘴里的饭差点没喷出来。
旁观伺候的丫鬟手一抖,也是差点把一勺子汤浇姬廉月裤、裆上——
“姬廉月!”
“干嘛呀?”
还是刚才一样的腔调。
“老子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唔,不敢当,驸马开心就好。”


☆、第47章

大约是发现自己在耍嘴皮子上永远没办法斗得过在妇人堆里长大的姬廉月, 接下来一顿饭下来, 霍显那边鸦雀无声的, 连呼吸都快听不见了。
吃了饭又被伺候着净手漱口, 霍显觉得这出戏也该落幕了,站起来又要往外走。
姬廉月正垂眼刮茶碗边缘, 脸皮子抖了抖:“上哪去?”
霍显面部紧绷了下,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再明白不过:老子去哪还用跟你打报告,真当自己养了个面首么?
“明儿归宁。”姬廉月提醒,“别大清早乱跑,随本王进宫去。”
霍显发现,姬廉月只有在有正事同他说的时候才用的“本王”,换句话说,从今往后, 但凡他用“我”开头的句子, 可以一个字都不用听——
霍显对自己的新总结很满意。
“你又不是女人。”
“我是按着公主下降礼八抬大轿抬进你驸马府的,怎么,你收了嫁妆想不认账啊?”
“……”
不用听不用听。
“你是不是怕我同父皇告状啊,说你洞房花烛夜上了我第二天酒醒了翻脸不认人……”
“姬廉月!”
“吼什么, 正常音量就能听得见。”姬廉月放下茶碗子, “别心虚了, 我一个字也不会同父皇还有母妃说的, 上蹿下跳, 赖地打滚也要嫁的驸马爷是个无赖, 说出去就很光荣么?”
既然姬廉月自己都不在意被人当女人看待,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霍显弹了弹袍子,答应了,只是一脸冷淡:“你要去便去好了,但不留宿过夜,我下午约了人。”
“噢,顾阳是吧?”
霍显多看了姬廉月一眼,似乎有些惊讶这人连他社交都清楚——
姬廉月笑了笑,他看上霍显自然不是只因为他长得好,闹着要嫁之前他还是调查了下霍显的背景的,玉虚派掌门门外高徒,独来独往却在玉虚派很有名望,出师后下了山闯荡了一阵江湖,听说那点本事当个武林盟主也有希望的……
只是从很早前开始,玉虚派便与圣祖皇帝有约,每一代玉虚派弟子一定会送两名以上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
霍显是一个,顾阳是另一个。
要说霍显在朝中全无势力其实也并不准确,打小被父亲打包送去玉虚派的顾阳是他的师弟,如今官至锦衣卫副使——
锦衣卫是这些年才启用的组织,是压制东西二厂的产物,皇帝亲卫,从先皇起便放了很大的权,越六部之上。
认真说来,除了锦衣卫指挥使陆丰能管的住顾阳,这厮也算是权势滔天,在京城横着走了。
“我知道了,”姬廉月点点头,站起来,走到榻子前拉过个放了女红材料的竹篮在里面翻找,头也不抬地说,“你去吧,有顾阳给你撑腰,往后你日子也好过点……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姬廉月也就随口一说,霍显脸色却十分难看起来——
想顾阳当年在玉虚派勉强也就算是中等偏上,跟在他屁股后头喊师兄的时候多了去了,何时自己反而需要他来撑腰?
越想越别扭,却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高傲,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种情况由不得他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