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海北的水果海鲜杂志光碟全都能遥遥寄来,衣服也又便宜又好看。
“你确定??”岑安表情空白的开始怀疑人生:“我们真是只在亡忆山呆了三天?”
这时代变化的完全是已经过了三十年啊!!
狐狸毛绒绒的尖耳朵一动,pad上便弹出来微博的页面,一开屏就是小明星捧着香水的广告。
“另外,戚麟小朋友好像出道做偶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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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安出门的时候都是懵的。
他昨天就去了一趟超市,还没感觉出来太多变化。
叶肃请了个假,带着他去商业街逛了一圈挑了手机,又顺路去看了场正在大卖的3d电影《阿凡达》,两只妖怪像落伍的老头儿一样看什么都新鲜。
虽然知道这屏幕里的都是假的,但岑安戴着3d眼镜的时候看见子弹冲过来都下意识地扭头躲,走出电影院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这是2010年??
这真是2010年???
市中心房价开始疯狂上涨,听说御风别院里的那些个单栋别墅都早就估价超过千万,而且扫房囤房的人也越来越多。
时都三院已经完成了扩建,住院部和手术台都被重新装修过,设备仪器也好了不少。
岑安回医院找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还记着问小偶像的事情——
“那小孩好像是在选秀里拿了冠军,现在应该是做歌手去了。”叶肃领着他穿过长廊,点头和其他熟人问好:“怎么都在往住院部走?”
“戚麟!他去看吴主任了!!就在办公室里!”小护士挥舞着手里的本子:“没几个人知道!还是我小姐妹偷偷告诉我的!”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能让医院的栏杆都被挤坏。
岑安想起来那小孩找自己问题目分蛋糕的样子,怔怔的没有说话。
他一直把他当自己的弟弟来看的。
现在怎么感觉只是睡了一觉,就好像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叶肃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不动声色的把他往住院部的方向带,路上顺便施了个小术法。
很快,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少年从旁边的消防通道蹿了出来,一转身...差点撞到岑安。
“抱歉——”他下意识的道歉,声音又亮了起来:“岑哥?你出国学习回来了?”
岑安甚至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他眼前的少年已经长开了,眉眼俊朗笑容温和,身上多了几分客气和疏离。
上一次见还只有一米五,现在就已经蹿到一米七,几乎和他一样高。
戚麟以前不是这样笑的。
他会大大咧咧的露出八颗牙齿,有时候说话时会晃来晃去,就是个普通又开朗的小男孩。
现在……他被包装和约束过,完全变成了精致又陌生的存在。
“岑哥?”戚麟以为是自己染了头发的缘故,又唤了一声道:“我是戚麟啊!”
“哎——”岑安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你长好高了啊。”
“我本来还以为将来会跟着你做医生呢,岑哥,我考上时都一中了!”戚麟扬起笑容道:“要是过两年我开演唱会,你们记得来呀!”
少年说话时语调依旧轻快又明朗,可很多东西都好像已经变了。
岑安在听他说话的时候,忽然有些抽离感。
记忆的五天前,他还给那小男孩讲过初一数学题,还一块分享了炸鹌鹑和冰汽水。
全都变了。
叶肃跟他简单寒暄了两句,与岑安一起目送着他就此离开。
“不要和人类有太深的接触。”他再次道:“以后……他们迟早会忘记我们的。”
岑安回过神来,抬头看他:“你打算让吴主任也忘记你?”
“嗯。”男人平静道:“我们记得他们就够了。”
妖怪的寿命太长。
活的越久,时间流逝的速度就越慢。
人类从出生到成长,从读书学习到成婚生子,再到苍老逝去,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他们终究不是同样的存在。
小青年低下头沉默了一会,还是应了一声。
“我会记得他们的。”
吴秋一已经晋升为博士生导师,胃癌也早就痊愈如初。
她拿着文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笑起来还是以前的样子。
只是多了些白头发,眼角也开始有淡淡的细纹。
“小安在国外呆的还习惯吗?”她领着他们往回走,语气自然又亲切:“叶肃现在都是副主任医师了,你也要加油啊。”
幻忆术修补着断裂的记忆,把一切都安排的顺水推舟。
岑安脚步顿了一下,轻声道:“我很想你们。”
“这不是回来了嘛。”吴秋一拍了拍他的肩:“那家烤全羊的馆子被吃垮了,现在新开了家烤鱼店——有空一起去吃夜宵啊。”
“好。”
原先岑安还没想好结束轮转以后去哪里,现在还是舍不得这边的朋友,回来以后选择了心外科。
在成妖之后,他的能力直接进化蜕变,在抢救和大手术的时候完全能够独当一面,补血管控制惊厥都手到擒来。
而纪觅带着两个跟班去了胸外,做手术一律用术法快速解决,能一小时搞定绝不拖一下午——大美人做事泼辣医术高超,短短一个星期的功夫就收获了一大批的迷弟迷妹,病人们都开始抢着挂她的号。
不光他们这几只妖怪在这救死扶伤,有时候独角兽会过来探班。
他这一来不要紧,随手就救了个奄奄一息的红斑狼疮病人,让叶肃不得不过去修改群体记忆。
按照纪灼的说法,伊恩当时就坐在他的身边,然后握住了那个女孩的手。
然后奇迹就发生了。
他的气息一向圣洁而光明——那姑娘在被握住手的那一刻起,手背胳膊上的鳞屑红斑就开始消退减弱,如同...被逐层净化一般恢复着气色。
她的血液和肌肤都开始一层一层的减少免疫反应,磨损破碎的痕迹也如同被轻柔抹去一般,甚至开始焕发健康的光泽。
整个病房在那一瞬间都直接沸腾了。
这个病可是到现在都诱因不明,而且连医生都说很难彻底治愈!
可这外国人怎么会一握手就能把她的病全都抹个干干净净,让她健康的好像能直接下楼去跑个马拉松!
小姑娘最后是哭着起身拥抱他的——她完全感受不到关节和肌肉的疼痛,而且终于从怪物般的状态里走出来了!
叶肃到场的时候,已经有二十多个病人排着队求他救救自己,那走错地方金发青年被围到墙角,名片都快被怼到脸上。
大魔王咳了一声。
所有人齐齐看了他一眼,表情在顷刻间变得迷惑茫然,接着如退潮一般依次离开了这个诊室。
狐族确实非常擅长蛊惑和幻术——真是屡试不爽。
“来找那豹子的?”他领着伊恩往外走,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你为什么还没有回英国?”
“逃难而已。”独角兽双手插兜道:“那群狮鹫真是疯子——不过你的遮蔽术确实很有用,它们现在已经找不到我了。”
叶肃隐约觉得自己遗漏了些什么,可又想不起来。
他放慢了脚步,试图在记忆中找到更多的线索。
一众亲友之中,纪觅最不可捉摸,似乎比爷爷都还要年长——那就是四千到六千岁之间。
能力和身份都不可知,但显然没有掺和过这几千年来的大小纷争,还一直只是花妖,不曾成仙。
而她先前判断说伊恩至少活了三千岁……搞不好它见证过英国的诞生,甚至碰见过亚瑟王和梅林。
这独角兽虽然战斗能力几乎为零,身上也没有法器庇佑,但好像会些奇怪的法术。
他能够听见真相和谎言,能净化几乎无解的病症,而且还诡异的被囚禁在亡忆河里。
有些信息隐约能拼凑在一起,又好像毫无关系。
“奥尔丁顿,”独角兽停了下来,注视着他道:“你不打算去接手坎贝尔的事情吗?”
“我的父亲显然并没有这个意向,”叶肃淡淡道:“他似乎也并不期望见到我。”
伊恩皱着眉头,转身想往前走,却又停了下来。
他欲言又止,半晌才问出口:“你不喜欢吸血鬼的身份?”
“我看见那个封印了,”他加重了语气道:“如果解开它,你的血脉就可以觉醒。”
“它会给予你完全不同的强大力量——这和做狐仙是完全平行的。”
“我懂你的意思。”叶肃深呼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但你觉得,我还需要它吗?”
他在时都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祸患在亡忆河也被除了个干净。
这种时候再去觉醒异族血脉,又或者回英国去掺和那些贵族之间鸡毛蒜皮的事情,完全是自找不痛快。
伊恩黯淡了神色,只能转身往前走。
他是布莱恩·冯·坎贝尔的至交,也是亲眼看着那小家伙长大的。
但他对他的妻子,那个来自东方的狐妖一无所知,也无法放心的交托禀明某些事情。
他因为被重创的缘故在安息池中沉睡了数百年,那孩子转眼就已经和异族留学生恋爱成婚,不顾家中族长的劝阻和她生下了奥尔丁顿,又独自一人去了渡鸦之森,把这数千年来的隐秘布局都完全扭转。
——布莱恩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做下这一切的,他现在都无法再问明白了。
而他的儿子,显然也对这背后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奥尔丁顿,”伊恩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干涩:“你最好早点回去看看你的父亲。”
“他也许很需要你,只是无法开口而已。”
叶肃把他送到了胸外科的办公室门口,终究还是应了一声。
“好。”
另一侧,岑安正调整着自己主治医生的胸牌,门被敲响了两声。
“小岑,来认识下我们新来的外国顾问——”胡医生招呼道:“叫爱吉尔·梅斯菲尔德,在前面和院长在谈事儿呢,等会还有个专门的欢迎会!”
岑安飞快地应了一声,起身快步跟了过去。
在看清那男人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的拿出了手机,直接给叶肃拨了个电话。
“叶叶,你最好现在过来一趟。”
那穿着白大褂的高挑男人银发微卷,深红色的眼眸犹如鸽血红宝石。
而且……还拥有一对精灵独有的尖长耳朵。
第52章
叶肃本来还在和纪觅闲聊, 听到消息的时候直接瞬移到岑安的背后, 一秒钟都没有耽误。
也就在同时, 那精灵抬起头来, 碰巧就和他们两同时交汇了视线。
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模样,外形沉稳俊朗, 轮廓也透着北欧人的气质。
叶肃瞬移来的时候双手都在下意识地按住岑安,但在看清这个新同事的时候,情绪从警惕变成迷惑。
“叶医生, ”岑安隐约没感觉到恶意,这时候小小声问道:“胡医生说他是新来指导的专家……你认识他么?”
“……好像见过,印象不深。”叶肃把他往办公室带,随手给母亲拨了个电话。
四五重半透明的屏障如水晶门般扣在了办公室门外,便是幽魂都飘不进来。
“谁?”叶愔吃着樱桃闲闲道:“梅斯菲尔德?”
“这个姓氏我见过, 上次继承式的名单里应该出现过。”叶肃把岑安抱在怀里,透过墙体去观望那个精灵的气息。
……确实没有杀意,但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梅斯菲尔德是老家族了,跟坎贝尔是世交。”叶愔示意他淡定一些, 慢悠悠道:“实际上, 在我去英国之前,你父亲是有婚约的。”
“——什么?”
叶愔在七八百年前, 原本也是游戏人间的一只狐妖。
叶无虞对她向来疼爱放纵,没有太多的拘束。
那时候东方还处在各种条条框框之中, 书院里的男人们摇头晃脑的背着四书五经, 女性只是用来生孩子的工具而已。
她在人间逛了一圈, 然后突发奇想的坐着商船去了外国。
中世纪的欧洲正处在文化和科技的井喷期,百年间就已有数十座大学在各国陆续建立。
虽然教会对女子也施加着诸多限制,但事实上,不少姑娘凭借着过人的谈吐学识,又或者是相当优越的出身,在学术圈子里可以同样自信从容的高谈阔论。
叶愔那时候扮作金发碧眼的贵族之女,靠着小术法解决了语言壁垒,去了英国牛津大学的法学院。
她出色的完成着各项考试和论文写作,在辩论和演讲时从容淡定,成为格外出挑的存在。
而隐在人群中的布莱恩·坎贝尔始终注视着她,最终在平安夜邀请她跳了一支舞。
“你的红眼睛很漂亮。”
“我——”她惊愕的想要抽回手,却被带着继续旋转,裙摆绽放如金合欢。
“——尾巴也很可爱。”
“所以我们就恋爱到博士毕业,我还去读了个神学的学位。”叶愔慢悠悠道:“这就是我怎么遇到你爸爸的。”
叶肃下意识道:“因为我才结婚的?”
“还真……是这样。”她咳了一声:“我本来以为有种族隔离的,然而并没有。”
叶愔在发现自己怀孕之后迅速回国,连宿舍里的行李都没收。
然后吸血鬼先生就追了过去——
后面的故事就变得浪漫又复杂了。
“简单来说,梅斯菲尔德是精灵族的中心力量,和坎贝尔一直是世交关系。”叶愔又捻了枚樱桃,不紧不慢道:“你父亲悔婚之后,他们也没太大意见,原定的那个姑娘嫁给了外族,听说现在在德国都生了七八个小崽子了。”
“谨慎些当然好,也不用太紧张。”
电话刚挂断,办公室的门就被敲了敲。
“小叶,”其他科的医生抱着病历走了进来:“这个姓屈的病人,你以前是帮着诊断过吗?”
岑安愣了一下,忽然反应了过来他们忘记了什么。
屈尘和他师父——三年之后他们怎么样了?!
作为流仙观的小道士,屈尘并不算很富裕。
他的师父屈拂因为心脑血管的疾病一直在住院治疗,前后动手术都是处理肾脏和胆囊的老问题,身体在不断地走向衰竭。
当初在他们去亡忆河之前,屈尘刚带着师父进来住院。
现在一晃三年,屈拂依旧被困在这里,只是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而已。
岑安和叶肃赶过去的时候,那胡子拉碴的青年正在病床边削着苹果,桌上的白粥和咸菜只动了一口。
第一次住院时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儿女早就各自分飞,只象征性的垫付一部分住院费和药费而已。
如果不是有保险和养老金,老头儿可能根本挨不到这个时候。
“岑安?你从国外留学回来了?!”他在看见这两位老朋友的时候,下意识地起身把凳子让出来,动作有些拘束。
屈尘变了很多,从前轻快嘚瑟的语调有些沙哑,胡茬杂乱眼圈泛青。
他要兼顾道观的运营,还要每天过来照顾师父,这段日子一直不太好过。
岑安简单应了一声,和叶肃去查老爷子的病历和用药史,做查体的时候也用灵识上下探了一下。
旁边肿瘤科的医生解释着病情,询问先前做支架时的相关情况,也解释了下老人家的身体状况。
人在年纪大了之后,器官都会逐渐衰竭,确实不太好受。
老爷子年轻时烟酒不忌,平日也不怎么锻炼,等老了以后基本上哪儿哪儿都有问题,像一辆处在报废边缘的老轿车。
三年不见,他已经苍老枯槁许多,但也记着和他们道好致意,态度依旧又客气又配合。
如果不是屈老先生,岑安根本不会想起来鲍富那句话的玄机,也不会由她找到月老。
他看着老人手背上的皱纹和密密麻麻的针眼,心里有些苦涩和内疚。
“这周四还有一场手术,但成功率不好说。”医生叹了口气,示意他们先聊一会,转身去看病房里其他的病人。
老先生精神并不算好,聊了几句就昏沉睡去。
屈尘轻手轻脚的关了门,领着他们去天台聊会天。
他一贯穿着的道袍换成了十五块一件的大白T恤,上面还能看见没洗干净的油花和烟渍。
叶肃没有太多话,只说自己会在做手术的时候尽力。
老先生七十多岁了,病情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岑安站在旁边安慰了一会儿,也说了声对不起。
“别这么说,该留学留学没什么的。”
“但这件事本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我师父是被拖成这样的,”屈尘气的都有些想笑,眼睛里的光都暗了下来:“一开始那病也不算大。”
及时把手术做完,好好照顾慢慢复健,现在估计也能吃能睡能打牌。
可他那几个儿女,偏偏在节骨眼上互踢皮球,谁都不肯应这烂摊子。
长期住院可以有养老金和社保医保的照拂,但手术至少五万起步,能抵消的钱也不算多。
老爷子这几十年做法事开道场的辛苦钱全都分给了大小儿女,不是给垫小孩儿学费就是帮忙还房贷,从来都任劳任怨。
真出事了以后,这帮子女一开始还热乎的恨不得亲手把尿壶都搓的干干净净,可次数一多就冷了下来。
这三年一过,屈尘的心都是冷的。
“我师父是个好人。”他闭眼吹着高楼上摇荡的风,喃喃道:“当初我还是个弃婴的时候,连街道办的大妈都让他别掺和这事,他都一点点的靠着邻居给的牛奶和小米粥把我给拉扯大了。”
他对陌生人保留着热忱与善意,对家人也温和宽厚,可最后却在病床上神色枯槁,还强笑着怕他们担心。
“你这些年出国了是没看到,”屈尘笑的嘲讽:“三年,居委会的人来看过五六次,连以前的香客都来了十几个人,还帮着垫药钱。”
“他的亲儿子亲女儿,一个个电话里跟领导似的对我吆喝发令,可过年都懒得来看我师父一眼——怕触霉头?”
“我有时候想,人心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反复无常到这种地步。”
他转身看着岑安,神情落寞许多。
“也谢谢你们听我说这么多……手术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们二位了。”
青年后退了一步,郑重的长长鞠了一躬,声音都有些干涩。
“我没有爹妈,是师父把我一点点拉扯到现在的。”
“要是能换心的话,把我这条命给他都成。”
等屈尘走了之后,岑安才终于看向叶肃。
“很难治好,对吗?”
“嗯。”叶肃摇了摇头:“他的肾脏和胰脏问题太严重了。”
即使是用妖术来修理调节,也不是他们两个十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事情。
岑安的身体本来就是灵叶所做,构筑内脏和循环的时候也只需要引导调整,并不是无中生有。
年轻的病人若是用灵力修补救治,适应性强康复的也快。
可屈拂已经太老了。
别说岑安的灵力——就是给他大灌一杯参汤,都会虚不受补变得更糟。
他们能做的,就是多陪陪他和屈尘。
有些事……是没办法强求的。
岑安转身欲走,手机忽的响了起来。
“小不点——”纪觅扬长声音道:“楼上内红眼睛老外是个什么意思?你跟姓叶的知道了吗?”
“知道的,纪姐,”岑安下意识道:“叶肃妈妈说应该不是坏人,你见着他了?”
“你带着龙骨箫过来一趟手术室,”纪觅想了想道:“我刚好教你点东西。”
那毛子以后要是敢乱来,她第一个废了他。
第53章
当初岑安一路逃到雪山上, 被黑熊精打晕了差点吃掉。
纪觅出来遛豹子顺带散步, 碰巧就见到这小不点, 把他给捞了回去。
岑安缺个能消灾避难的住处, 她生活随意居所杂乱,也算是相互照应一下。
后来没多久, 那豹子也化形变人,山上就更热闹了。
几十年没见,岑安见到她时还是忍不住会笑, 就好像是见到了熟悉的家人。
纪觅面冷心热,也确实把他当作亲弟弟,看不得他被哪个妖怪惦记着。
他们一同穿墙而出,一路走到空置的手术室里,结界开始无形的放大加强。
“先前看你没心思修仙悟道, 也觉得是个好事。”她把披落的长发用簪子束了起来,示意岑安也做术前准备:“你体质特殊,多会些东西活着也安稳些。”
岑安的长发平时都是叶肃帮忙打理梳平的,光滑柔顺如软缎。
他把手术帽手术衣穿戴好, 用术法做了个无菌处理, 注意到手术台上沉睡的那个病人。
是先前那个食道癌的大妈。
“今天我们两个做。”纪觅简短道:“用术法。”
“——哎?!”
常规手术一般是六个人,四个医生一个麻醉师一个护士。
大型手术可能需要更多人, 而且时间和操作难度也会跟着增加。
岑安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这时候有点虚:“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纪觅嗤了一声:“不会。”
那病人显然已经进入了麻醉状态, 睡的无知无觉, 但连面罩都不曾扣上。
藏红花妖先前是藏医, 但现在把一应资料补完,做起事来不比任何人差。
她站在病人的面前,双手都揣在兜里。
“开始吧。”
岑安愣了一下,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她的真实意思。
“连手术刀都不用?!”
“不用。”
“岑安。”纪觅凝视着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第一,这个病人能被我看着开刀,是她自己有福。”
以她的身份和资历,便是寻常的散仙想见她都未必能把名帖递进来,人类更不用提。
“第二,你如果学不会控制灵力,今天会被潜蛟捉走,明天也会被那些毛子们玩的团团转。”
“我没有想过这些……”岑安低声道:“我一直觉得,我可以本本分分的做个小医生。”
“命由我作,福自己求,这句话的前提是你有资本和能力为自己做选择。”纪觅皱眉道:“还是糊涂了些。”
若是身有屠龙之技,卸甲归田简单一生,那叫淡泊洒脱。
若是无权无势,忍着苦寒病患在乡野里讨生活,那叫惨。
岑安应了一声,掏出了那鬼龙箫出来。
他掌心一翻就多了一枚无菌处理过的碧叶,边缘已经被灵力加持的锋利如寒刀。
在陨灭之前,他没有想过裴荼会真把自己的一节骨头送给自己。
这长箫是由鬼龙之骨所化,能借着灵力驱动风花叶雨,给他用起来也趁手又方便。
“开始。”纪觅看了眼手术台,如同带着他做手术的老师般平直道:“左胸后外侧切口,切除第六肋,经肋床进胸。”
岑安深呼吸一口气,执箫起音。
碧叶在清音中缓缓飘起,调整着角度便开始破开血肉与肌理,如同手术刀一般开始一寸寸的往里进。
纪觅站在他的身侧,神情平淡:“断骨。”
岑安从来没有尝试过用术法完成这样精密的操作,这一刻几乎调动了自己的所有神识,竭尽所能的控制气力的输送。
那箫声如翠竹千寻上薜萝,锋芒也流转着开始一节节不断锐化。
需要电刀电锯才能破开的人骨竟被那一枚参叶完整截断,切面平整光滑毫无缺损。
“探查肿瘤。”
岑安眼神一凝,用灵力把肺叶往前内方牵引,暴露出肿瘤的大小和位置。
并无侵入肺门或主动脉,可以执行切除手术。
箫声一啄一转,飘摇似聚月醉云酣离水犀。
碧叶纵行着切开纵膈胸膜,而肿瘤也被无形地托举突出。
叶肃站在不远处,静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这应该是岑安第一次主刀手术。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主刀的时候,吴秋一也是这样站在他的身侧,全程冷静又明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