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虽然只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但个子已经蹿到了一米七八,比越亦晚还要高好些。
……你们一个两个凭什么都这么高啊!!
他没事就来夕清阁里晃荡,一会儿试穿这款西装,一会儿试试越亦晚从前做的西部牛仔帽,即使胡乱穿一身都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越亦晚也没胆子让皇太子当自己的男模,如今跟小王爷玩的相当尽兴。
花慕之看在眼里,也笑着随他们去。
他在抱朴殿正处理着文书,霍御侍忽然匆匆上来了。
“殿下,太皇太后回来了。”
“提前回来了?”他有些讶异。
“太皇太后娘娘说一路疲乏,不用其他人请安,只单独叫您去见见她。”
花慕之怔了下,缓缓站起了身,任由霍御侍为自己披上外袍。
他看着楼下和托托嬉戏的两人,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如今已经八十多了,身子骨还算康健,这是刚从皇家疗养院泡完了温泉回来,住在文清宫的东殿里。
老太太一来,连太后都得过去侍奉着,皇后虽然得了恩准不用过来,也在外殿候着尽个礼数。
花慕之有三四个月没见着曾奶奶,去的还算利索。
他一进去,就瞥见母后也在那,两人简单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老嬷嬷出来传话,让皇太子进去陪两位太后说说话。
花慕之定了定神,屏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鹤发老人,看着精神矍铄又目光有神,只是连手背上也是密布的皱纹。
再过三四年,她就要做九十大寿了,也是见过数代风雨的人物。
平日里快人快语的太后候在侧位,显然神情也颇为恭敬。
待一套礼数行完,吉祥话也说过了,这殿里仍旧安安静静,没有人吩咐他起来。
花慕之便跪在地上,知道这是有话要同自己讲。
“听说,你要同越家的小儿子结婚了?”
“是。”
“你父亲的想法,我是知道的。”老人家瞥了眼旁边的太后,后者忙颔首致意。
“既要门当户对,又要能抬举皇室,最好还能兼顾下好几桩生意。”老太太嗤笑一声道:“甭管是娶个男人还是女人,总归是桩买卖。”
花慕之心里一冷,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自己心里清楚,一开始原本就是这样的。
不用说帝王家,就是如今临国上流阶层的哪个企业家,儿女之间的婚姻也都是桩生意,总要顾着各家的利益。
他是长子,是既定的继承人,这种事上不可能不牺牲一些。
“你父亲,当初娶得是平民家的女儿,日子也过得安稳适意,怎么到了你这儿,又开始算计起来了?”老太太说话时不紧不慢,甚至连怒意都没有,听着却让人后背发凉。
“奶奶……”花慕之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小声开口道:“其实父亲没有给我安排谁,这些也都是开过花月赏之后定的。”
如今这个时代,好歹不用非较劲用那些敬称,一声奶奶唤出来,也让两个老人家放松了很多。
“没有?”太皇太后皱了眉头,显然并不太信他:“你可想好了,这结了婚之后,就得几十年都在一块过日子,想反悔都难。”
花慕之本想为越亦晚说句什么,却担心让老人家想错,只点了点头。
“既然他是愿意的,到了如今都没有反悔,那规矩也该学一下。”老太太冷冷道:“男人愿意来做个太子妃,想来也是肯低头的,起码该那头发染回来。”
花慕之愣了下,沉声道:“孙儿已经提前应允过,不好再变卦了。”
老奶奶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又开口道:“那起码行踪也该规矩些,告诉他以后不必出国了,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最好也别去。”
太后在旁边看的着急,心想这么聪明的小孙子怎么还糊涂着,脑子都去哪儿了。
“奶奶……”花慕之努力护着他道:“那些繁文缛节,我替他受着就是了,不至于再按着五十年前的规矩来吧?”’
老太后忽然笑出了声,拍了拍椅背道:“奕安,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这小子肯定是看上人家了!”
太后在旁边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道:“真是藏都藏不住,一提到那小越说话都急了。”
花慕之愣了下,这才意识到两老太太在诈自己。
“你喜欢他,是不是?”老太后俯身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敲打:“人家还没开窍呢,是不是?”
这……
您这刚回来就急着八卦,合适吗!
他这时候反而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憋了一句道:“总归是说不清楚的。”
“可不能这么说。”老太后还让他跪着,只喝着茶慢悠悠道:“你们两在结婚之前,最好把这事想清楚了。”
“这男人跟女人,是有些不一样。”她看了眼旁边的太后,语气不急不慢:“对有些男人而言,爱是一回事,结婚是一回事,感情和婚姻能分的清清楚楚。”
“你若是和那小越,求的不是同一样东西,那最好提前就谈明白。”
花慕之本来清楚这些道理,可听她点破了这件事,心里便仿佛有什么在往下坠。
他原本,和越亦晚是一样的。
对婚姻没有指望,也只是想找个合适的人完成这一桩事而已。
可将来,如果他忍不住动了心,对方却依旧无动于衷,还要这样求而不得的过几十年……
“还是问清楚了些好,”太后温声道:“免得有些误会变成奢望,最后伤的还是你。”
花慕之抬起头来,半晌才应了一声。
越亦晚最近在教托托学装死,用手啪的一抬,那大白狗就横躺着打个滚不动了,也是演的活灵活现。
旁边花庆之还在挑新领带,显然都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儿。
嫂子说了,这六十多款里他能挑四样带走,可哪样都好看的很。
正玩着呢,御侍忽然过来通报,请他单独过去一趟。
咦,难道是新的小说写完了?
越亦晚眼睛一亮,踩着木屐叭叭叭地就去了抱朴殿。
花慕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在楼上踱了好几圈,想了许久都有些抗拒这件事。
可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心里的一些事就越来越沉。
“殿下?”
“你坐下。”他看向他道:“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也就真的把这些话都如实的复述了一遍。
“我也是凡人,有些事确实不一定控制的好。”花慕之也不敢抬头看他,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动心的感觉会是怎样,只忍着心里的羞怯,把该坦白的都说明白了。
越亦晚没想到上来是谈这个的,还说的这么开门见山。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首先,如果是真的同你结婚了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出轨的。“
“越家丢不起这个人,我要是敢乱来,我爸会抡着拖把把我揍得屁股开花。”
他深呼吸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
“可你说的,也有道理。”
花慕之微微皱眉,竟有些不想听他说后面的事情。
“我母亲,在我和哥哥八岁的时候,和我家的园艺师跑了。“
“她不光和他背着偷情,还反咬一口诉讼我父亲家暴,然后分走了上十亿的家产。”越亦晚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平静而缓慢,仿佛只是在谈论别人的家世:“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可能你也看过报道。”
“我父亲被她挖走了太多资产,资金链断裂,差点破产到带着我们露宿街头,之后十几年里,也是靠他一个人教育和养活我们两。”
越亦晚沉默了很久,才最终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我是亲眼见证过我父亲对她所有的爱与信任,也亲眼见着她把这一切都撕毁。”
“所以,我只能很羞愧的向你承认。”
“对不起,我不敢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的,放心吧。
第18章 第 18 章
妈妈走的那一年,越亦晚八岁,越知故十二岁。
自他记事起,爸爸和妈妈每天都亲密而快乐。
妈妈不用上班,家里的杂事也有佣人做。她只用插插花,看看杂志,然后就是照顾自己和哥哥,三个人一起等总是出差的爸爸回来。
那时候父亲承接着爷爷的家业,是跨国玩具公司的老板,每年哪怕再忙,也会带着一家人去各种地方观光度假,相册里也有上百张的美好回忆。
可妈妈居然要走了。
那天他午睡时听见父亲的敲门声,还有什么东西在闷钝地砸来砸去。
他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光着脚跑了出去。
妈妈把她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停地在砸着什么,跟疯了一样。
备用钥匙早就被她拿走了,锁匠还有好一会才回来。
父亲甚至试图破门而入,可那扇门就是怎么也不开。
她走出来的时候,满身伤痕和淤青,犹如一个在灾难中幸存的可怜女人。
越亦晚那时候还没看懂,长大了做噩梦才渐渐明白。
她砸的是她自己。
“越品,这就是你不肯和我离婚的下场。”
然后她当着他们的面给警察局打电话,哭的快要背过气去。
于是媒体来了,父亲被拘捕了,连隔壁的老夫妇都一脸同情的安慰她。
哥哥那天去上钢琴课了,并没有看见这些。
可是他信他,他信自己说的这一切,也信爸爸没有做这些事。
他们两在法庭上,最终选择和父亲呆在一起。
很久以后,在越亦晚成年之际,越知故才喝醉了酒,告诉他真相。
大哥在十岁的时候,就在阳台望见过母亲和那个园艺师光着身子的躺在一起。
他恳求过,甚至是乞求过,但母亲就会哭的更惨,仿佛他才是那个作恶的人。
最后见到母亲的时候,越亦晚还是不肯死心。
他才八岁,他不想失去爸妈,更不想再也看不见妈妈。
“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你不喜欢我们的家吗?”
那个女人擦干了泪痕,声音颇为冰冷。
“妈妈这十四年来,像金丝雀一样被养在这笼子里。”
“妈妈一直很痛苦。”
她靠近了他,一双眸子里布满着血丝。
“你知道做一个废物,被养个十几年,是怎样的感觉吗?”
“你知道和一个无趣的男人过一辈子,有多恐怖吗?”
她没有解释更多,就带着支票消失了。
越亦晚当时连字都写不全,这种感情问题其实听都听不懂。
他那时候就隐约觉得,那些控诉里是有陷阱的,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
后来长大些了,拒绝了四五个告白,又独自一人在英国留学毕业,还是没有懂。
他无法理解母亲的那些痛苦,却总觉得她骗过自己。
时间无法回溯,事情的真相也早已被掩埋。
越亦晚后来想了很久,感觉自个儿这辈子如果不恋爱结婚,可能永远不会懂她到底在哪里说了谎。
不懂就不懂吧。
败诉的越品几乎在商界都抬不起头来。
他不肯管爷爷借钱,也不肯低头。
白天陪着笑跑生意拉业务,晚上还要检查自己和哥哥的功课,哪怕是身上的鞋印子都没擦干净,他也会和颜悦色地教自己做数学题,从来不生气。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有天夜里,越亦晚出去接水喝的时候,看见父亲的卧室灯亮着。
他在给自己缝校服,右边袖子白天被挂了道口子。
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一直对不准针眼,手背抖了许久,忽然溅了几滴眼泪。
那个坚强地微笑着的男人,从来不抱怨和愤怒的男人,半夜里对着一件校服哭的连背都在颤抖。
他哭了接近半个小时,越亦晚就站在角落里看了半个小时。
他不敢上前,也不敢过去拥抱他。
那时候他才十岁,却隐约地懂了一些道理。
有些脆弱和痛处,是不能说破的。
如果让这些东西摆在明面上,也许会让人感受地更加清晰和入骨。
后来越品翻身再起,借着仅有的资本投资了多家客栈,再由客栈一路发展到酒店业,十几年之后建立了一个全新的观光酒店业帝国,那都是后话了。
“……我很抱歉。”
大概是两人沉默的时间太久,越亦晚从往事里回过神来,才下意识地又重复了一句。
花慕之终于抬起头来,发觉他面上虽然是风淡云轻,可眼眶已经红了。
他有些想上前抱抱他,或者帮他擦一下眼睛,却又不敢多动一下。
越亦晚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些颤抖:“你如果在意这个问题,我可以提出结束礼训期,我们好聚好散。”
花慕之皱了眉头,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把温热的茶盏递到他的掌心:“你先缓缓,这件事没那么重要。”
“对不起,我可能是个很自私的人。”越亦晚却低着头开口道:“我当初想的是,既然我们两个人在婚姻中都别无选择,不如凑在一起过日子算了。”
“我对婚姻和爱情……其实都很害怕。”
他不是不知道要给花慕之织围巾。
他能够拿出好学生的架势来,一边把宫规宫训都记得清清楚楚,对所有长辈小辈都尽可能的讨得欢心,唯独不敢真实地与花慕之靠近距离。
围巾是个很暧昧的东西,领带也是。
毕竟拴住的是脖子。
他和花慕之的身份是未婚夫夫,哪怕送一张卫生纸好像都有些暧昧。
越亦晚在本能地回避这些事情。
他往常在焦虑的时候,有些想抽一根烟,把杂乱的思想都倾注出去。
可在入宫之后,好些习惯都不知不觉地消失了,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
“越亦晚。”花慕之忽然开口道。
“人在受伤的状态下,只有两种本能反应。”
银发青年抬起头来,下意识道:“战,或逃。”
“对,”花慕之没有贸然地触碰他,只压低声音道:“你的那些记忆,其实在蚕食你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越亦晚忽然笑了起来:“你很懂这种感觉啊。”
“嗯。”花慕之开口道:“我在遇到你以前,就一直陷在这种感觉里。”
放弃,以及继续放弃。
他在青年时期被禁锢和限制了太多,以至于成年以后真的获得更多自由了,也不肯再走出去。
越亦晚神色一动,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法子再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被倾听内心的幻想与诉求。”
花慕之注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依旧坚定而沉着。
“可真相不是这样的,对吗?”
越亦晚忽然想到了那长阶上的诗句。
还有他写的一个又一个故事。
“是。”他喃喃地重复道:“可真相不是这样的。”
记忆的牢笼也是可以被打开的。
“我觉得,我们可以用更成熟的方式来做这件事。”花慕之顿了许久,才开口道:“如果你和我都选择了与对方结为伴侣,我们可以进行婚前公证。”
提前分割好既定财产和未来财产,即使要离婚也可以一刀两断。
越亦晚露出惊诧地神情,下意识地否定道:“陛下绝对会生气的——你不能这么做。”
“我想和你赌一次。”花慕之淡淡道:“这并没有什么。”
“我没有想过,我会不会真正的爱上谁。”他轻声道:“可是遇到你以后,我又觉得,好像能够动心也是很愉快的事情。”
这句话隐晦而又直接,甚至已经如同表白了。
越亦晚甚至觉得脸上发起烧来,下意识地摇头道:“你居然想这样做——他们不会同意的——”
这简直是以离婚为前提的结婚了。
“离婚和结婚,只是个人的选择,”花慕之缓缓起身,看向窗外的夜色:“如果离过婚这件事能成为个人污点,那也随他们去了。”
“对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把平板拿了出来:“你看这个。”
晋江的网页再次被打开,竟跳入了山樆的专栏里。
好几篇小故事都被发表了上去,还有一个长篇连载了三章。
从时间来看,每一章都要隔许久,接近两三天才更新一次。
可是已经有七八个评论了,甚至还有人投了个地雷。
“你,你把这些故事发出去了?”越亦晚讶异地翻看着网页,看着大家的评论:“好多人夸你写的特别好哎。”
花慕之见他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没想到,居然写一写也有人看。”
“这——”越亦晚失笑着道:“你将来要是出版了,我买两本拿回去给我嫂子看!”
他看向窗旁的那个皇太子,忽然觉得这个人的轮廓,在自己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而又亲切了。
那月白色的长袍上落了一袖紫竹,愈发衬的那人清俊里透着贵气。
“我想好了。你说的这个,叫习得性无助。”越亦晚开口道:“我陪你赌一次。”
每一次没有逃过母亲带来的创伤记忆,每一次被过去再次伤害,都会让自己更加想要逃避这个世界,放弃对一切的渴望。
可是,如果绝对理性,可以处理情感创伤呢?
——赌我可以离开这存在了十三年的牢笼。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走向他。
“我们公证后结婚吧。”
花慕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柔软的银发在掌心舒展着。
“好。”
第19章 第 19 章
婚前公证这件事,最终还是不能由他们两人来做决定的。
花慕之带着越亦晚去了文清宫,见过两位老太太后再去见帝后。
这事不仅牵扯到要清算两人的财产,也意味着很多事情要提前说清。
于是越家父兄也在第二天到场,跟皇宫里的人好好谈了一次。
虽然太子和小越并不算熟,但是越品和皇帝的关系是一直都不错,毕竟有长期的投资往来。
两家人最终商量了好久,还是同意了这个请求。
毕竟结婚和离婚确实只是个人选择,而皇家也相当看重越亦晚。
论出身论性格,都是令人刮目相看的好苗子,花慕之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总是会笑起来,状态都好了许多。
如此一来,封爵成婚的事就正式要定了档。
越亦晚其实并不太放心,哪怕爸爸亲自来了趟皇宫,也还是略有些惶恐,怕后面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特意回去了一趟,还是决定和父亲、哥哥好好谈谈。
这一次回来,恐怕就是成婚前的最后一次探亲了。
越知故虽然不太理解,弟弟刚回国就急着嫁人,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才认识两个多月的男人。
可是他一直尊重越亦晚的选择,只说如果遇到事了,有大哥在,千万不要怕。
而越品倒是隐约看出来了些什么,在用过晚餐之后把越亦晚叫到了书房里,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父亲——”越亦晚忽然想起来当初那套说辞。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两厢情愿。
他本来能嬉笑着把这套话说出口,却忽然没底气骗他。
“爸,我不好意思说谎。”他低下头道:“其实,我有些事解释不清楚……但总觉得,如果能和太子成婚,未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太子是性格很温厚的人,在宫里也护着我,他不可能做什么逾矩的事情,我也肯定在结婚以后老老实实的,这就够了吧。”
越品看着他,忽然皱眉道:“你是不是,还在想你妈妈的那件事情?”
越亦晚微睁了眸子,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话说穿。
“你妈妈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们两个抹除记忆。”越品的表情颇为平淡:“很多事情已经是既定事实,伤害也是已经存在的。”
“但是,你如果仅仅因为这件事,就对婚姻自暴自弃,那完全就是在地图炮。”越品慢悠悠道:“别告诉我你还想把皇室的婚姻也跟着一块胡来,结婚是结婚,心理阴影是心理阴影。“
他清楚这孩子有心结,但也不能耽误了太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爸!!”越亦晚揉着脸道:“你看我像是对婚姻那么随便的人吗?!!”
大哥站在书房门口默默点了点头。
你像。
越品在这个时候收了脾气,只再次问道:“太子的婚姻无从选择,那是他的事情,可你呢?你跟他为什么宁可婚前公证都要在一起?”
这话好像再坦白下去,就有些直达心扉了。
越亦晚深呼吸了半天,还是没出息的闭了嘴。
这就是一种……着魔了一般的想法。
他隐约的感觉,即使是没有爱,即使只是朋友,和太子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愉快而放松。
如果可以和这样的人,哪怕做一辈子室友,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花慕之……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呢?
“行了,不回答我就懂了。”越品忽然放过了他:“结婚以后少想些有的没的,状态不对就去找心理医生聊聊,活明白点,听懂了吗?”
越亦晚真是没想到他爸爸自揭伤疤都这么淡定,嗫喏着点了点头。
这次真的要准备结婚了,家里的东西便真要正式送到夕清阁来了。
花慕之半夜里又听见马蹄声踏在石板上,摸索着起了床。
他瞧见越亦晚又踩着木屐穿着小袍子,在指引着十几辆马车往夕清阁这运东西。
有……这么多吗??
花慕之忽然对小越同学的实际资产产生了怀疑。
他到底买了多少衣服鞋子??
越亦晚这回要嫁过来,直接把库房和别墅里囤的各种货掏空了一半,全都送了过来。
他不光是有好些已经做好了的衣服和备用的料子,光是藏书和收藏的手稿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真正值钱的不一定是名表钻石,他家里还有十七世纪意大利画师的设计图稿。
花慕之过来的时候,越亦晚正开了一个小匣子,跟小喜鹊检查战利品似的在扒拉着。
“太子?”他抬眸瞅了一眼:“我又把你吵醒了?”
“没有,”花慕之低声道:“我过来看看,能不能给你帮忙”
其实也谈不上帮忙,也就是凑个热闹。
他真的走近了那个匣子,反而懵了一刻。
这——这么多宝石吗??
这都是真的吗??
那盒子里打底的是好些金箔和碎钻,上面放着各种大块的祖母绿、蓝水晶、紫水晶、碧玺石,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石头。
等等——你不是个裁缝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宝石?难道要在宫里开首饰铺不成?
“这些,是真的吗?”
“哦,这盒是次料,成色都不算好。”
越亦晚以为他看出些什么来了,随手打开了旁边六七个紫檀木盒子。
里面居然跟装鹅卵石一样,塞了满满的一盒不同材质的宝石。
什么猫眼翡翠,全都应有尽有。
“这些是做衣服用的,需要再次处理以后缝上去。走路的时候宝石会映着光彩,效果很好。”越亦晚漫不经心道:“之前没拿过来,今天刚好全都清点一下。”
要不是心里清楚家里有多少资产,花慕之简直觉得自己要养不起这个媳妇儿了。
结果其他的箱子更是一个比一个来的壮观。
上好的苏绣,法国皇室御用的天鹅绒,还有各种欧洲的古书和手稿,日本知名工匠亲手赠送的一整套茶具。
越亦晚在成年之后,也依旧被亲爹当宝贝养着,基本上看上什么买什么,从来不看价格。
大哥立业的早,向来也是不喜欢给自己买东西,却对弟弟一向出手大方。
三个人都养成了买买买的习惯,东西全往越亦晚一处去,最后到现在还没送嫁妆过来,夕清阁都快装不下了。
这些个御侍掌侍也全都开了眼。
论奢侈和尊贵,那确实是耳濡目染不以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