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发着光。
刚才还喧闹不止的宫殿也安静了下来,一家人都在屏住呼吸看他的每一个动作。
这简直和变魔术一样。
晚礼服做的是垂地的设计,一共有三层。
第一层是内衬,有基本的版型。
第二层是外层的主要设计,从袖子到衣领到下摆,无一不是讲究而又漂亮。
第三层,是锦上添花的缀饰和薄纱。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在不借助任何布料的情况下完成的。
塑料和布料一样,哪怕颜色相同,也会有各种质感和重量的区别。
有的轻薄透明,遮光度弱垂落感弱,风一吹就会飘起来。
还有的形状微固定,只能弯折弧度,但不可能大幅度的改变形态。
而越亦晚哪怕只是用手一摸,都能够立刻确定那些素材的使用位置。
他裁开了白色垃圾袋和白色雨衣,去掉多余的边缘,把它们变成整块整块的布料。
他用502胶水固定着无法缝合的区域,用记号笔给部分边缘补色。
那看起来只有个雏形的长裙,真的一点点的开始变化出彩。
脖颈系带被做了出来,裸露肩头和锁骨,仅仅在脖颈背后打一个蝴蝶结。
胸前没有扣子的装饰,料子是光滑的雨伞布料。
下摆有公主般的蓬松裙摆,而且被做出了层层叠叠的波浪效果,微风轻拂时就此起彼伏,好看的如同云朵一般。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陆续带着材料折返回来,见到越亦晚的人台时简直跟见到鬼一样。
最后十分钟里,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有的人就拿了一匹布,还有人简直买了三大包东西,走路都有些不稳。
在时间截止的十五分钟后,有个男孩抱着明显是高级面料的昂贵材料跑了回来,被当场宣布零分,直接痛哭出声,完全陷入了崩溃的状态。
越亦晚还在专心的做着长裙,眼睛里耳朵里什么都注意不到。
他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的设计,连那脖颈后面飘逸的长长丝带都做了出来——
面料自然不是垃圾袋,而是一元店里的长手帕。
他开始确认每个位置的裁剪和缝合,不断地固定着多个地方。
“我本来还觉得,今天看完小庆的转播,回头这一期节目就不用看了……”太后喃喃道:“这孩子是怎么做出这玩意儿出来的?”
皇帝也懵着:“我回头陪您再看一遍。”
他们平时只觉得这太子妃是个小有才华的年轻人,今天见识这一番,真是都找不到感叹的形容词——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花庆之都没注意自己的胳膊已经酸了,忽然当着爸妈奶奶的面说了声卧槽。
他后知后觉地咳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声音:“你们看!他在做什么!”
花慕之看向那个画面时,眸子都睁大了。
镜头里的越亦晚,好像在用钢丝球做梅花。
-3-
钢丝球本身就是很容易变形的东西。
它线条多,由几千根细线组成,而且好弯折。
越亦晚用剪刀直接剪开了半袋子的钢丝球,在基本完成的那白色纱裙旁边在闷头做着手工。
其实那裙子已经完成度很高,哪怕拿不了第一名,也肯定是前三名的水平。
可是他还在继续做着细活儿。
一部分的钢丝被揉搓成粗线,仿佛是那虬曲的树枝和树干。
还有一部分的钢丝先被舒展成平面,然后再开始揉捏各种细节。
花慕之猜的一点都没有错,他真的在做梅花盆栽般的东西。
他当初握着他的手,亲自教过他怎么画墨梅。
老干多曲折,示其老态,宜瘦。
发于老干者,宜直,均以中锋笔画之。
梅花之美,在于长短曲直不同,在于那长长细枝上的一小团又一小团的重瓣。
越亦晚把粗细不同的细枝粗干揉搓出来之后,就开始集中做梅枝。
梅枝上的花很好表达,因为这些钢丝本来就有很多的回环和重叠,就如同那一朵又一朵交叠开放的梅花。
他把那些东西全部都组装到了一起,开始接着调整整体的形态。
好些枝条交错在一起,便有了景观盆栽一般的效果。
虽然线条都是冷铁色,但就是被莫名地被赋予了墨梅之态,连枝头的一朵朵花都栩栩如生。
越亦晚捧着那铁艺般的点缀回到衣服旁边,开始用它们来装点裙子的下摆。
上半部分和袖子上的薄纱都是纯色。
下半部分的长摆竟开出大片大片的梅花,在一片纯白中毫无违和感。
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
明明是古意和冷色的墨梅,却因为枝叶花瓣的立体感,以及那西式的裁剪风格,给了这衣服后现代的特殊感觉。
这晚礼服的裙摆向两侧分开,无数枝叶花瓣攀附而上,极其立体而又清晰的睡在裙摆上。
薄纱覆在繁花长枝之上,仿佛是似有若无的轻雪。
越亦晚买了六袋钢丝球,全都拆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他把全部细节都装点好了之后,才缓缓地捂着胸口蹲了下去,示意摄影师叫医生。
主持人根本移不开视线,这时候发觉他身体不舒服,颇有些慌张的去亲自叫了医生。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加上饮食不习惯,有些低血糖发作。
这种比赛看着只是搞艺术创作,其实无形中也在消耗大量的能量。
不仅需要密集的各种动作,而且脑力消耗也很多。
越亦晚这一蹲下去,再站起来都有些不稳,还需要靠着摄影师帮忙扶一下。
镜头外的花慕之直接站了起来,担心的想直接买飞机票去看他。
越亦晚其实刚才就有些眩晕感,但不敢让那没定型的梅枝就放在那边,一直都在硬撑着做完。
他被扶出了镜头外,捧着葡萄糖水坐在休息区里,脸色有些苍白,手也在微微颤抖。
想来肯定很不舒服吧……连眼神都有些失焦了。
小王爷本来特别着急地冲了过去,可看见专业的医生已经到位了,也没有贸然过去。
他一直不敢打扰嫂子比赛,怕自己做错什么会让他的成绩全都泡汤。
趁着这强行中场休息的时间,越亦晚忽然跟旁边的编导说了句什么,对方很快拿了手机过来。
撑不住了。
这种时候,只想听见你的声音。
花慕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太子看着镜头里歪着脑袋打电话的青年,深呼吸了一刻,也拿起了电话。
“歪——”越亦晚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想我没呀。”
“嗯……”花慕之看着镜头里还在捂着心口深呼吸的他,轻声问道:“你状态还好吗?”
“精神着呢,简直可以去跑个五圈儿。”越亦晚闷了那半杯糖水,等待着发抖的症状慢慢缓解,声音依旧很有活力:“等我拿了冠军回来,记着请我去喝鱼头汤呀。”
他假装着无事发生,把脆弱的一面也掩盖了过去。
花慕之也假装着一无所知,只平静地听着他絮絮地说着什么。
五分钟的限定通话时间好像一晃而过,编导还多等了三分钟,才做手势示意他该挂电话了。
越亦晚拿着电话听着另一端的声音,简直想今晚就坐飞机回去抱抱他。
想赖在你怀里睡一会儿,想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要挂电话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道:“我爱你。”
逃避了许久的东西,原来也这样的让人沉溺。
他曾经不敢触碰这些情感,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和谁有感情的往来。
可是就这么一路沉沦了下去,连内心都为那个人燃起了一腔不灭的火焰。
再累再难受,哪怕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可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就好像一切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都会为爱人的存在点亮所有的光。
他的这一句我爱你,比花慕之的晚到了好几个月。
可花慕之愿意等。
“我也爱你。”他握紧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他道:“照顾好自己。”
“嗯。”
越亦晚亲了一下话筒才挂掉通话,把手机交给了编导。
他伸了个懒腰,再度返回了比赛区,开始调整飘带和褶皱。
花庆之站在场外,拿着电话道:“哥,你也别难受,我等会比完赛就给他准备药跟吃的去……”
花慕之坐回了沙发上,长长的嗯了一声。
他明白这些,偶尔还是会关心则乱。
哪怕晚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呆上好几年,也会健康又强大的渡过各种难关。
他一直都很坚韧又自强,是只把柔软的一面给自己看而已。
这一场比赛,一共进行了五个小时。
随行的医生还没开口,好几个编导和工作人员就主动给越亦晚递了几回小饼干和巧克力。
一共有九个参赛人员,但最终得了零分的有三位。
不是手里的工具或者布料不足以完成全部任务,就是返回时间太晚直接出局。
如果赛制仅仅是在小杂货店里买东西,可能他们都能提交出作品来。
但节目组故意把区域放大到整个街区,还告诉他们有各种各样的选择,其实是在隐秘的引导着他们因为贪婪或者野心而犯错。
这个节目的难度,一直都在不断地加大。
越亦晚是第三个完成作品的人。
那长裙上的墨梅犹如悬空的线雕一般,色彩和明暗对比都让人为之惊诧。
明明衣服的面料廉价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却最终被竞拍到了上十万美元的价格。
“——欢迎来刷卡!”
“所有相关收入都会捐给儿童权益基金会!”
“支票也可以哟!”
导演站在旁边看着不断飙涨的数字,抽了一口烟道:“塞缪尔这个名字,迟早会成为年度流行。”
旁边的嘉宾也笑了起来:“也许就在今年呢。”
话音未落,主持人高声道:“让我们庆祝塞缪尔·越拿下第五个第一名!这真是实至名归!”
“让我们拭目以待,这场神话是否会一路走到决赛!”
全场都爆发出热烈又响亮的响声,还有人高声吹着唿哨,在为他喝彩叫好。
青年笑着鞠了个躬,仿佛穿过镜头在凝视着谁。
花慕之望着屏幕,半晌才起身道:“我先回东宫了。”
皇后拍了拍他的肩,无奈笑道:“我现在也挺想他了。”
花庆之在这场比赛结束之后,直接请全摄制组的几十号人一块吃了顿饭。
那些美国佬法国佬们吃大餐就好,不用特意安利什么中式的食物,毕竟存在口味代沟。
美国人喜欢吃齁甜的食物,一杯冰淇淋的含糖量能让亚洲人吃到怀疑人生。
他单独拜托厨子给越亦晚做了滋补的汤粥,还配了糖醋小排和松鼠鳜鱼。
雍王殿下吃的一脸感动:“老美这些汉堡真不是人吃的东西,还是你会疼人。”
食堂里虽然供货充足,但不是蛋饼热狗就是培根,吃多了真是让人难受。
这怕是英国厨子承包的后厨吧??
花庆之给他又舀了一碗排骨藕汤,特别好奇地开口问道:“哥,你是怎么想到用塑料袋子做裙摆的?”
越亦晚琢磨了一下,如实地回答道:“因为大学那会儿做毕业设计的时候,拿一次性桌布救过场。”
这也是强行拿这玩意儿当欧根纱用了。
等到了分别的时候,花庆之推着行李箱在影视棚区门口和他告别。
越亦晚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坠子出来。
那是他昨晚临时拿布料缝的小海豚吊坠,毛绒绒的水蓝色配上芝麻豆小眼睛,看起来特别Q萌。
“拿去做钥匙扣吧~”
花庆之笑眯眯地接了这毛绒小海豚,当场就拴在了钥匙上。
“我哥要是知道,肯定又得吃醋了。”
“他啊……”越亦晚又扬起了笑容。
“我这一辈子都归他了,想要什么都成。”
第72章 第 72 章
花慕之在剧组的时候,有时会走神。
他会看着场景里的小王爷和太子嬉笑玩闹, 看着戚麟扬弓射箭, 看着江绝露出少年般的阳光笑容来。
他们确实把故事给演活了。
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 花慕之有意识的把传记和小说区分清楚, 故事也带上了虚构性和改编,主要故事也加入了许多朝堂上的争斗。
小王爷作为外邦豪富之子嫁入这个国家,本身是为了制衡太子的存在。
而太子既要面对一众宫妃的揣测和构陷,一边要和两党的清流武官往来试探, 其实也活在夹缝之中。
这个故事有一明一暗,需要对情绪和感觉有个直接的把握。
在东宫之中,太子和小永王什么都不用在意。
他们因为意外而交心, 因为种种的机缘巧合而不断地了解、信任对方。
在对方身边的时候, 两人只用做最纯粹的自己, 感受火热而又真挚的感情。
而到了朝堂之上,两人又如同默契的队友,根据不同的战局摆出种种表情来。
或者故作疏远,看见对方的时候都会流露出厌恶冷漠的表情。
或者突然多了些难言之隐, 仿佛是在苦苦单恋着。
两个人都是扮猪吃老虎的老手, 这个时候也相当的默契。
宫中的老臣们在想着法子架空皇帝, 要挟太子, 殊不知自己早已经被算计了个干净。
江绝平时是个清冷又淡定的性子, 其实和花慕之有些相似, 只是一个自带疏远感宛如高岭之花, 一个温润亲切如掌中之玉。
但是在镜头里, 娇憨也好,风骨也好,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也好,竟全都不费吹灰之力的能够贴切呈现。
也真是奇了。
花慕之原本电影和电视剧都看得少,可哪怕没有系统学习过这方面的表演知识,也能感受到他作为演员的强大磁场。
比起观赏他十年前的旧作,现在的江绝简直蜕变到了更加无人能及的高度。
他哪怕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镜头里的配角们甚至是宫女太监,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入戏。
戚麟在对戏的时候,也会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看着江绝的时候,就是一副凝视爱人的眼神,不需要任何矫饰。
“真像江皇啊。”有人小声道。
“CUT!”
中场休息的时间里,江绝大概补了一下妆,过来跟花慕之确认下一幕的拍摄细节。
“你今天下午就回临国了?”
“嗯,那边有些私事。”花慕之翻开了剧本,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不知不觉,都已经快到了决赛的日子了。
是不是……四天后晚晚就要参加决赛了?具体是几点结束来着?
他回过神来,翻找到了下一幕要拍的具体戏份。
在这一幕里,戚麟饰演的太子是刚刚被人威胁完。
那恼羞成怒的将军直接拿小永王的性命作为要挟,一度口出狂言想要让他就范。
而在这一幕里,需要有一段没有任何台词的戏份进行心理表现。
为了《风鸟花月》这部电视剧,他们简直废了好些的心。
射箭,画画,拨弄算盘,甚至是背各种诗词歌赋。
戚麟原先没有射箭的经验,先前练了好久,花慕之还抽空教过他要领。
但是这一幕戏在原著里是不存在的,后面这边是商讨之下决定要增加的内容。
“你觉得,他在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比较好?”
花慕之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道:“做折扇。”
“画扇面?”
“不仅仅是画画。”
他提起笔,写了一个大概的过程。
如何烘烤竹骨,如何焚香薰纸,如何绘制扇面……
整个过程都写的清清楚楚,完全是信手拈来。
江绝还真的没见过他这样的隐士般的真君子,对这种古代的东西简直和历史学教授一样通透。
他把纸交给了道具组,不出二十分钟,各种小火炉和线香都已经悉数准备好了。
但确实整个剧组里,只有花老师懂这方面的具体操作流程。
“要不这样。”江绝提议道:“我们用画面的剪切,太专业的内容您来代做,毕竟国画什么的确实需要长期的功底,不可能一蹴而就,做扇子估计也是这样。”
花慕之也不推辞,只换上了另一身戏服,站在了案牍之前。
说来也是奇怪。
这一身越亦晚亲手做的长袍,其他人都穿的马马虎虎,靠衣服来衬托人。
毕竟用料讲究刺绣精致,衣服的华贵之气能让人都增色不少。
可到了花慕之这里,明明他是现代式的垂耳短发,却仿佛个人气质同那华袍能够相互嵌合。
他不用旁边的服装师帮忙系扣,自己对每一样缀饰熟稔的很。
毕竟这些东西的位置、讲究、用料,全都是自己当初亲口讲给晚晚听的。
两人那时候倚在案旁一个画画一个码字,一晃就是一晚上。
等镜头灯光就位,他挽起了袖子,开始一个一个流程的走过去。
素净又骨节分明的一双手露在镜头里,如同白玉竹般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
更妙的是,在画扇面的时候,他的那一幅云阙山影图简直挥毫而就,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参考和犹豫。
花慕之一个人在那镜头前屏气凝神,表情沉着而又大方。
他站在那,剧组里好些姑娘都被撩的捂着脸,要不是顾忌着老板和保密合同真要拿手机偷拍了。
这几个镜头全都是一遍过。
江绝也看的颇为惊讶。
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因此也更加难以想象他平日里的生活。
当初自己不用手机不用社交媒体,一度被表演班里的同学揶揄为江老干部。
但像太子这样的人……恐怕就跟活化石一样了吧。
等剧组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花慕之跟大家挥手告别,坐着私人飞机回了临国。
他返回溯明廷的时候,忽然感觉马车的方向不太对。
这不是去东宫的路啊。
“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中宫,殿下。”霍御侍在车窗外小声道:“殿下和小王爷现在在等您。”
庆之也过来了?
花慕之怔了一下,心里提前提了一口气,开始思忖什么事要郑重到这种地步。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前。
他理了下衣领,大步走了进去。
不仅皇帝和庆之在这里,宫里其他的长辈也全都来了。
“慕之回来了。”皇后笑了起来:“路上辛苦了。”
花慕之不动声色跟他们行礼,同时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
不像是很严肃的事情,反而都有些期待。
“这么晚了,母亲怎么还没有回去休息?”
“我把庆之叫了回来。”皇帝开口道:“因为临时想到了一个决定。”
“决定?”
“小晚应该是四天后参加决赛,对吧?”
对,这两个月里,他写了二十多封信,一直在安静又隐忍的等待着。
花慕之神色微动了一下,仍然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在父亲面前时刻都注意着规矩。
“是。”
花弘原看向自己的二儿子,又抬头看向他:“你想过去看他吗?”
花慕之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空白的表情。
“我……过去……看他?”
“对,你想去吗?”皇后笑着跟着问了一句道。
“去美国?”花慕之下意识地再次看向他们道:“你们愿意让我去美国吗?”
“不然我为啥要回来呢。”花庆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鸡蛋不敢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啊。”
万一亲哥真在国外出了什么事,他将来就是下一任倒霉皇帝了。
“我……”花慕之只感觉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好像都有些停止思考了。
“很多年前的那桩事情,你伯伯也只是被卷入政治斗争中的无辜棋子。”
皇帝顿了一下,语气意味深长:“如今格局稳定,皇家和两方都建立了更加深刻的利益往来,从宏观上来看,暂时是安全的。”
但他也不敢做一个完全的赌。
哪怕美国洛杉矶那边已经备下了周密的安保力量,哪怕二儿子在外留学多年还没有出过问题,但放任花慕之出国看看,也是需要勇气的。
他这一次把花庆之叫了回来,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可以的话,他和皇后希望这是给予他自由的开始。
从今往后,这个孩子应该体验更加丰富和自由的人生,应该放下一些并不是那么重要的责任。
他也应该为自己而活。
花慕之半晌都没说话,但是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在美国见到越亦晚的各种场景。
他甚至不知道美国的机场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去了那儿之后应该去哪才能找到他。
可是好想离开这里,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也好想见到他。
花庆之喝了口草莓牛奶,扭头看向皇后道:“我哥都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你们早几年就该把我抓回来当人质的。”
“节目组那边刚好也打电话过来给了邀请,”皇帝仍旧注视着太子:“我们商量了很久,想把这个机会留给你——即使公开出镜也没有什么。”
“哪儿有你这么说话的。”皇后瞟了庆之一眼,转头看向花慕之,口气柔和了许多:“护照和签证都是小问题,便衣安保也提前安排好了。”
“去了美国之后,会有人照顾你和晚晚的衣食住行,去那呆一个星期,就当度个小蜜月,怎么样?”
长公主抱着小世子笑眯眯道:“玩的开心啊。”
“这要是嫂子赢了,那就是跟他庆祝道贺,你们两玩个痛快就好。”花庆之接茬道:“他要是没拿第一名,你也能好好在那安慰他,你看这多完美。”
在旁边闷头喝茶的太后横了他一眼:“会说话吗?”
“呸呸呸!我嫂子一定拿第一!”
-2-
花慕之当真觉得这件事和做梦一样。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种机会,就和结婚前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附庸一样。
当初在参加花月赏的时候,他一度觉得和谁在一起都没有区别,不过就是相敬如宾的过完后面的人生而已。
后来在和越亦晚交心之前,他也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在其他的事业上拥有更加主动和不可思议的发展。
可现在的自己,不仅仅拥有一个可爱而聪慧的爱人,拥有一段让人甘愿倾注所有时间和心血的事业,还能够真正的去更遥远的地方看一看。
他拿到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在护送下坐上了飞机,去了美国。
钱钟书曾经写过一句话。
“约着见一面,就能使见面的前后几天都沾着光,变成好日子。”
这句话在《小王子》里,也有类似的出处。
“假如你下午四点要来,我在三点的时候就雀跃不已。”
从出宫到进入机场,从安检到海关,再到飞机发动冲上云霄,夜幕渐沉月色如水,花慕之都有些怔然。
真的……要看到你了。
他在点单飞机餐的时候,在被日光照醒的时候,在填写入境单的时候,所有的想法和情感都格外的清晰。
还有五个小时,还有三个小时,走出机场去那个拍摄园区里,就可以看到你了。
他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等着吃糖的小孩子。
越亦晚在看到决赛的相关宣传海报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真是嗖的一下就跑到决赛了啊,跟做梦一样。
好像昨天花庆之都在这跟自己一块参与九进八,今天就突然到了决赛。
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虽然其他的选手一个一个告别,连SOY也止步五强,但自己这边确实跟闹着玩似的。
《璀璨新衣》拍了二十多季,最高的记录是有位女选手在十五年前连着拿了十一个第一名——她现在已经是欧美圈子里公认的时尚女王了,连圣马丁学院都给了她客座教授的荣誉,个人品牌更是成为各种名流和权贵的宠儿。
如果他今晚拿到冠军,就能打破这个记录。
会……吗?
统共就剩三个人,而且还不透露决赛内容。
越亦晚看了眼大厅的挂钟,去找编导借了电话。
节目组的破规矩,是从比赛开始到结尾,一共只能打三次电话,每次只能打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