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问我还是谁的绯闻?或者了解一下几个娱乐公司之间的黑幕?
——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搞不好,手机里还藏着个微博吧。
“想了解些什么?”他的脸上开始显露出傲意来:“某些问题……我可能不会回答。”
江绝起身去拿了一个笔记本过来,随手取了根笔,开始写戚麟的名字。
后者略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一系列动作,随时准备露出营业性笑容顺便给他签名。
“——关于入门的这些课本,你看了多少?”
课……本?
不是,你面对一个粉丝上千万的明星,这就是你想了解的事情吗。
哎那我好没面子啊。
戚麟干咳一声,极力把心里的尴尬感压下去,又变回了熊孩子状态。
“没看,一本都没有。”
江绝刚写完学习计划四个字,动作也僵住了。
他的声音略有些迟缓:“一本……都没有。”
“拜托这是表演哎,表演!”戚麟站起身来,试图让气氛活跃一点:“表演就应该去体验和看经典啊!我我我看过好多电影呢!《辛特勒的名单》!《布达佩斯大饭店》!”
对方的表情依旧有些僵硬。
“实践我也实践过啊,你看过……我的那个红茶广告吗……”戚麟越说声音越小,突然有种被老师抓到没写作业的发毛感,半是辩护的开口道:“书上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大师级表演能给人启发啊。”
江绝的思维还停顿在半分钟前,缓缓又确认道:“一本,都没看?”
戚麟又坐了回来,闷闷点头。
于是本子上多了一行字。
『课本学习』
……怎么感觉有些刺眼呢。
其实戚麟之前有脑补过这一切。
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如果能跟着江绝这种已经吃上这碗饭的人学,肯定能搞到各种独门绝技!
那感觉估计跟心理催眠似的,要流泪就眼泪哗啦啦拦都拦不住,转头自己也能走上演技巅峰。
然而老演员江绝似乎表示同学你先看完课本再说吧。
江绝开口打破了僵局。
“如果我要学习作曲,你觉得我应该去听那些旋律,然后自己边哼边记么?”
“不,”戚麟果断摇头道:“应该先去学乐理,这是基础。”
懂得最基本的规律和原理是必要的。
他说到这里,自己顿了一下,终于意识到对方在暗示什么。
那一脸正经的室友再次起身,走到了两人的书桌旁,示意他也过来。
学校发了很多书,还给了一长条的参考书目。
比起江绝书桌的井然有序,戚麟的桌子上还堆了各种礼物和信,显然不太像个学生的书桌。
戚麟脸上一臊,把那些礼物先抱到墙角摞着,又把那些课本挪出来了一些:“把这些全看了再找你吗?”
《表演训练法》
《尊重表演艺术》
《演技六讲》
《演员自我修养》
……
他试图证明自己的认真,抽了□□:“那我今晚开始看,看完再来找你帮忙好不好?”
江绝摇了摇头。
“这本《演技六讲》整本都是对话体,你看不进去的。”
戚麟沉默了几秒,随手又拿了一本:“这个?”
“这本也是对话体。”
江绝靠近了他,在一摞书中抽出一本斯特拉·阿德勒的《表演的艺术》,又拿起那个本子,开始帮他拟定最近四周的读书和学习计划,然后取了枚草莓贴纸,把表单贴在了戚麟的书桌旁边。
戚麟看着那个小草莓眉毛抽了一下。
“今晚先不上课,”江绝看了眼表,慢慢道:“我还有十分钟洗漱,然后去看一个小时的书睡觉。”
“等等——”戚麟生怕他走掉,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我一直很不安。”
“我不想在同学面前出丑,也不想当众被老师训斥功课太烂。”
那个在所有人面前笑容弧度恰到好处,广告上气质出众的闪耀者,此刻没有戴任何的面具,就是个小心翼翼又倔强的大男孩。
“不管你教我多少……都真的非常感谢。”
江绝是个奇异的存在。
作为室友,他既不对他的身份有太多好奇与关注,不把他当成什么特殊的存在。
自己也同样拥有出色的职业和作品,而且似乎实力很强。
戚麟朋友不多,因此而更加想与他交好。
“这是你第一个要学习的地方。”江绝眨了眨眼道。
“啊——哈?”
“适应主动暴露的感觉。”江绝看向他的双眼,语气在渐渐的变化。
“在舞台,在镜头前,在任何环境下。”
你在毫无保护感的充分暴露着。
“怎么会,”戚麟笑了起来,摆摆手道:“江绝,我去年才开过万人演唱会,别的东西我可能不懂,但是这个?我恐怕体会的不比你少。”
江绝并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在看着他抱住自己的一只手。
戚麟低头才意识到他在看什么,这是一种防卫性的动作,是在下意识地给予自己安全感。
歌手可以做任何动作,可演员不行。
演员要管理自己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小动作。
“我不清楚做明星的感觉。”江绝抬手,缓缓把他的那只手拿了下来,放回了腰侧。
“但作为一个演员,活在充分暴露里,才能彻底成为那个角色。”
不管你要扮演国王,小丑,妓子,还是僧人。
你的所有行为,都应该是那个角色的行为。
而对被暴露感的恐惧,以及对各种行为的羞耻感,哪怕是藏在潜意识里的,都会影响入戏。
戚麟直到这一刻,才感觉自己见到了真实的江绝。
没有那种略沉闷的气息,没有缄默安静到无趣。
他白天哪怕帮自己抱走绝大多数礼物并且整理好,都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可现在,在谈论他熟悉的领域时,他就开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睛里开始流露锋芒,声音认真到不容置疑的程度。
“明天的晨功,还有未来每一天的表演课和作品展示,全都在不断磨炼你的这种能力。”江绝的声音不疾不徐,可每一个字都清澈干净,气息依旧平稳:“如果你只为了在这些场合表现自己的完美无瑕,那么学习便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戚麟深呼吸了一口气,心想那丢脸就丢脸吧。
小赢不如大赢。
“明天我应该练些什么好?秦老师说自己选表单里的什么都行。”
“唔,八百标兵奔北坡?”江绝看了眼表,挥了挥手道:“我要去洗澡了。”
决定了!第一个目标就是背熟这个绕口令!
江绝看了眼那个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的舍友,默默去浴室洗了个澡。
他走近浴室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月桂香气。
既有草木的清沉,又带着不明显的甜香味。
等他一个澡洗完回来,房间里回荡着断断续续的八百标兵奔北坡。
显然把这一长串念顺都不错了,背下来颇要些功夫。
戚麟倒在床上捂着脸大声背,一听见脚步声就猛地坐了起来:“不好意思,你看书吧。”
“不用,你继续。”江绝示意道:“我不会被干扰的。”
戚麟点了点头,声音倒是放小了不少。
这一整个小时里,江绝都坐的笔直,几乎一动不动的在那里看书。
而戚麟坐着背完躺着背,躺着背完趴着背,中间看了好几次这个新室友兼新家教的背影。
时间一到,江绝就放好书回下铺拉上被子躺好,然后秒睡。
甚至不玩玩手机,沾上枕头就睡着。
……好的江老干部。
晚安江老干部。
戚麟悄悄扒在栏杆上看他确实睡着了,心情略有些复杂。
江绝睡得不太踏实。
他在梦里总觉得头顶像是要打雷,乌云堆积在一起嘎吱嘎吱响,发出木头被压来压去的声音。
还隐约有谁在压低声音翻来覆去地说着悄悄话。
“北——坡——八——百——炮——兵——炮——”
☆、第 4 章
江绝是被刷牙漱口的声音吵醒的。
他起身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二十五。
那个大男孩已经穿戴整齐,连头发都随手抹了个还算可以的造型。
江绝本身不理解流量明星这四个字的重量,但渐渐开始理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他——喜欢到门口的礼物永远都清理不完,还总是有人试图敲门打招呼。
偶像的存在,就是要熠熠生光的。
哪怕是在观众并不算多,但随时有偷拍和偷录的校园里,戚麟他都如同一个商贩把苹果擦得干干净净一般,在无时无刻地经营着自己。
他提前准备好所有的功课,无论是晨功还是晚自习都不可以出错,衣服搭配要讲究不同风格,笑容的弧度既不能显得脸颊太鼓,也要让人能有足够的亲切感。
和这样干劲饱满的人住在一起,总会有想要更上进的冲动。
“嗨,早上好,”戚麟对着镜子再次确认自己的表情管理,在把洗漱台的水渍擦干净以后走到江绝的身边,略有些窘迫的开口道:“我还是想提前拿书过去练习一会儿,先走啦。”
“带水,”江绝下意识道:“保温杯要带热的。”
戚麟脚步一顿,突然想起来现在身边没助理了。
他匆匆折返回去,试图在一堆杂物里找自己的东西:“我开学好像还没来得及买……”
平时不录歌的时候都在喝冰饮料来着啊啊啊。
江绝翻身下床,抬头看了眼上铺乱糟糟堆在一起的被子,踩着拖鞋去堆着礼物的墙角翻找了一刻。
“这个,用之前烫一下。”
他转身看向戚麟,后者缓缓接过那个保温杯礼盒,眼睛依旧看着那粉蓝色的小熊睡衣。
一看就是柔软的纯棉质地,纽扣和衣摆上都印着小棕熊,帽子上还有两个熊耳朵!
这么个沉闷又正经的舍友穿着这样的睡衣,反差有点大呀。
“噗你这衣服好可爱,”戚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熊耳朵,又条件反射道:“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江绝点了点头,并不觉得羞耻:“我妈妈挑的,很暖和。”
“我先去12栋教学楼的草坪那练晨功啦,”戚麟麻利的把杯子装进包里,笑咪咪的挥了挥手:“江老师回见。”
九月的清晨总漫着微白的雾,鸟鸣藏在树荫与楼檐之间,仿佛随风而来的铃声。
二十五个学生并没有按时到齐,有两三个显然并不适应这种生活,直到六点十五才姗姗来迟。
助教老师看起来很年轻,在简单解释大概的练习方式之后,开始带着他们做晨功台词练习。
不同于高中自习念书时的整齐划一,大家念起书本里的绕口令时散乱无力,显然没有太多经验。
更多的人并没有专注于自己的嘴皮子,而是在相互挤眼睛打量,或者去观察队伍右侧的戚麟。
“——八了百了标了兵了奔了北了坡!”
他声音洪亮话语连贯,甚至已经把这拗口的东西全都背了下来,跟着助教一边压腿一边高声背绕口令。
少数人能跟上他们的节奏和语速,其他人都在靠后的位置看笑话。
“——标了兵了怕了碰了炮了兵了炮!”
助教小姑娘不够凶,以至于有人开始说起悄悄话来。
“好羞耻啊……这么大声的念这种东西。”
“是啊,戚神还真没有偶像包袱啊,也不怕粉丝幻灭。”
江绝早就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练台词形体,只跟着助教一起舒展身体拉伸韧带,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他在休息喝水的时候,只偏侧了眸子几秒,看向那个元气满满笑容干净的新舍友。
完成的还不错,显然一直在学习怎样去控制气息。
一个小时眨眼就过,大家再次集合准备解散,周助教却不知从哪掏出一个记录簿出来。
“下面来通报第一天的晨功成绩。”
等等——成绩?!
一帮小年轻的脸瞬间就白了。
“温杭——九十分。”
“孙盈盈——三十分。”
“关远之——六十五分。”
今天——今天不是第一天吗!
老师还什么都没教我们,这就开始打分了是吗!
哎周助教你打分都不提前跟我们讲一声!
周助教依旧是那颇好说话的老好人模样,但打分时没有半分的婉转,连着三四个的分数都低于四十。
“江绝——九十五。”
“戚麟——八十。”
她抬起头来,随意瞥了眼这帮学生的脸色,挥了挥手道:“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解散休息吧。”
“老师!怎么突然就开始计分了啊!”这女生的声音都带着些哭腔了。
“嗯,总分会计入期末成绩,占比百分之十五。”
这话一出,下头更是哗声一片。
“可我们都还不会啊——”
“就是就是,我们还没准备好,你这就开始打分了……”
周助教把圆珠笔放回位置,低头开始看手机的消息,慢条斯理道:“以后有导演找你们拍戏,记得也这么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会。”
“行了,散吧。”
戚麟正收拾东西顺便看眼手机,这一个小时的功夫里,自家经纪人范叔就打了五个电话过来。
他遥遥与同学们挥手告别,边走边戴上了蓝牙耳机。
“范叔?这么早?”
“可算接电话了祖宗——”范匀在电话那头简直快把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你再不接我真开车来学校找你了!”
“行啊,带我去希尔顿吃早餐呗。”戚麟玩着饭卡,看了眼远处涌向食堂的人潮,慢悠悠道:“说吧,是临时加通告,还是又有大综艺要我去。”
他哪怕一个人站在那里,也自带乖巧干净的浅浅笑容。
任何藏在暗处的人随手一拍,都可以拿去直接当屏保。
可语气的玩世不恭似乎与这张皮不太相似。
“都不是,”范匀一改平日里不正经的语气,深呼吸道:“听着,你这小混蛋不是一直想演戏,还特地跑时戏院来学表演吗。”
“我帮你争取了一个试镜的名额,就在今年十一月。”
“这资源太大,我没法帮你抢,拿不拿的了那完全靠你自己。”
“这几个月,你可得给我在学校好好学!”
“哟,范叔,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啊。”戚麟垂了眸子,懒洋洋道:“范思哲迪奥积家的亚洲代言都拿过了,外头人都在传我是一路睡金主上位的,咱还有什么资源拿不稳?”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开口说了六个字。
戚麟差点在草坪旁的浅阶上直接栽下去。
他简直如踩平衡木一般匆匆往前冲了好几步,指尖下意识地扶住耳侧的蓝牙耳机,一脸不可思议根本没办法压下去:“你——再说一遍?!”
“两个主演都定了,导演选的是法国金棕榈奖前评委巴普蒂斯特,就拍《绿玫瑰》的那个。”范匀颇为头疼地加重语气道:“你要是把这笔玩砸了,那咱别聊什么转型不转型的,原计划的新年档综艺必须得去。”
“我学,我昨天都在补课,你信我我真没肝阴阳师!”戚麟猛地压低声音,心里又高兴又慌得要命,脸上的表情却重归镇定,把一切都强行按了下去。
直到他把一个煎饼果子吃完,两只手都一直在微微发抖。
大家在换好衣服之后,再度出现在了形体课的舞蹈教室里。
表演课四大专业课,分别是表演、形体、台词、声乐,想要顺利毕业这四样缺一不可。
接近一半的同学没有舞蹈基础,有人来艺考时只做完一整套广播体操。
所以在平老师带着他们压腿的时候,整个教室都是一片鬼哭狼嚎,连四幕落地玻璃墙都映着各种扭曲到极点的表情。
会舞蹈的姑娘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比起炫技式的街舞,这儿只讲实打实的压腿和各种基本功。
有人被狠狠那么一按,眼泪直接就崩了。
平老师是个男老师。
络腮胡,一米九,穿紧身衣的男形体老师。
所以在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随便就劈了个叉的时候,绝大多数男同学的脸都是绿的。
“在这四年里,你们要完成基本的形体训练,以及初级艺术体操和韵律操。”平津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络腮胡都跟着一起动。
可没有人笑得出来,他们全都坐在地上,用尽全力扳着自己的脚尖,不时传来疼痛所造成的嘶嘶声。
“我将教你们芭蕾手位,华尔兹组合等等,”平津一边说话一边一掌把试图曲腿的同学往下按,后者差点疼得哭出来:“跨年舞会自然很有趣,但记住,你们学这些,是为了能够在戏剧表演时,最大程度地控制好自己的身体。”
江绝几乎如被熨斗熨过一般,相当服帖的伏在自己的腿上。
他听的微微有些走神,只侧头看向那在不住小声嘀咕的戚麟。
后者显然身体功底好极了,从小练跳舞将近十二年,无论腰肢小腿都灵活的如同关节娃娃,去年在演唱会上连唱带跳一个半小时,现在压压腿就跟玩似的。
江绝试图屏蔽掉那大胡子老师的碎碎念,继续保持标准的形体动作,去听清楚他到底在念什么。
“……石狮子吃了山后边……四十四棵死涩柿子……。”
戚麟扳着腿念到一半,猝不及防地对上江绝的双眼:“……树的涩柿子。”
两人四眼对望,场面略有些尴尬。
“好了!时间到!都起来绕着这儿跑圈!”平津大声吼道:“全身活动起来!不许偷懒!”
江绝跑在戚麟旁边,小声道:“你这样子是没用的。”
“可是我已经快念顺了,”戚麟也压低声音辩解道:“刚才一个字都没错。”
“不仅仅是要念顺,”江绝看了眼平老师在观察谁的动作,加快脚步道:“晚上教你。”
平津看着这帮学生气喘吁吁地跑着圈,眼神忽然定在了那小声说话的江绝身上。
他怎么长得——这么像自己的老朋友?
☆、第 5 章
表演课是大家最期待也最跃跃欲试的环节。
比起形体上的先天不足,声乐时的笨拙以及卡喉咙,以及越来越像诗朗诵课的台词训练,还是表演让人能念念不忘。
——虽然秦以竹已经开始被人叫老妖女了。
秦老师在时戏院的呆了几乎二十年,也培养过不少优秀的学生。
她业务水平高是真的高,凶也是真的凶。
可是——这是表演啊!
多少人向往着这节课呀。
学会了表演,就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可以塑造各种迷人到喧宾夺主的反派角色,万一自己天赋秉异,这个学年报告演出上就被相中去试镜甚至拍戏呢!
几乎所有人在艺考的时候,哪怕没有被老师特意叮嘱,都在表演方面胡乱摸索的看了些书,有钱的自然各种请老师来指点教导。
就连秦以竹快步走进教室的时候,大多数人眼睛中略有些狂热的表情都没有收起来。
那老师在讲台前站定,既没有开PPT,也没有写板书。
她扫视了一眼所有的学生,终于开口道:“你们是我带的第七届学生。”
“这意味着,在你们之前,我已经见过各种类型的麻烦了。”
她随意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讲台旁边,语气平淡:“按照教纲,你们应该先从学动物起,先忘掉自己的社会标签和身份标签,去做减法。”
做·减·法。
戚麟生怕错过她说的每一个字,一边听一边心里着急。
可这要是学动物的话,根本赶不上试镜啊——
总不能在那个法国导演面前来一段大猩猩求偶式捶胸吧?
“但你们是不屑于做这些事情的。”
秦以竹勾起笑容来,双手交叉,语气慵懒:“你们在校外或多或少的上过表演课,既没有兴趣了解西方戏剧史,也没有耐心读完《李尔王》的全部剧本。”
她这几句话说的颇为轻巧,可渐渐有学生褪去刚才的表情,露出略有些惶恐的神色出来。
事实是,绝大部分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总是对自己的能力和眼界有种迷之自信。
这种心高气傲的气性,既可以说是少年气概,也可以说是认知太少所表露的愚蠢。
等秦以竹这几句话说完,已经有人不自在到干咳两声,显然被击中了某些内心思想。
“我就不啰嗦那些了。”她微微身体前倾,看向这些一脸稚气的年轻人:“不是都想演戏吗?那就来演吧。”
戚麟心里一慌,下意识地看向坐在旁边的江绝,可对方撑着下巴在专心听讲,完全没什么反应。
“表演,不管是所谓的体验派,方法派,还是表现派,都离不开真实体验。”秦以竹笑意渐起,慢慢道:“你们自然没有做过老板,也没有当过舞女,不如就演夫妻吵架好了。”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哪怕自己父母相敬如宾,也总该见过亲戚邻居拌嘴的吧。
她随手接过班长递过来的名册,随意道:“张珂儿,盛天烁,你们两上来演。”
被点名的少年少女瞬间身体一僵,几乎连起身都充满了犹豫感。
“不愿意?”秦以竹一扬下巴:“那我们直接开始上理论课?”
一听见理论两个字,几乎所有学生都露出抗拒的表情。
被抽中的张珂儿心一横,快步走上讲台,暴露在了所有同学眼前。
她在这一刻看见太多双充满审视的眼睛,以至于都微微退了一步。
『适应暴露的感觉,是你要学习的第一课。』
戚麟突然觉得脑子里有什么被击中,又看了一眼江绝。
而江绝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在观察着张珂儿的每个举动。
等等。
江绝难道并没有在观察这个女同学,而是……在记录和学习她这个角色的所有本能反应?
他是方法派吗?
戚麟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看向那个张珂儿。
能进时戏表演系的女生,几乎都身材高挑又模样姣好。
盛天烁站在这散着青涩少女气息的女孩子面前,都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她的眼睛。
台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立刻鼓起掌来,隐隐有催促他们两吵起来的意味。
越来越多的眼睛开始流露出评价、审视、否定、鼓励。
就如同泛起红光的摄像头。
“你——你告诉我!”张珂儿猛地往后一步,指着盛天烁的鼻子道:“那个狐狸精是谁?!”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显得格外尖利,都有些变调了。
“我没有,我不认识她,”盛天烁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左右摆动道:“亲爱的——”
这一声呼唤出来,好些观众直接开始哄笑。
盛天烁看了那些观众一眼,硬着头皮继续即兴表演:“我只是和她吃了个饭而已,那个,就是应酬啊。”
“鬼才信,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张珂儿不依不饶的嚷嚷着,连眼眶都跟着微微发红:“你要是跟她没关系,就删了她电话微信啊!你删给我看!”
盛天烁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编,只作势把黑板擦塞到她手里:“你删!随便你删!”
台下的笑声越来越大,那些目光让人感觉如针刺一样。
张珂儿接了那黑板擦,反而不知所措了,只颇为尴尬地停顿了三秒钟。
这戏,她接不下去了,脑子没法再编出更多的话来。
“行了,下去吧。”秦以竹挥了挥圆珠笔,随手记了个平时成绩。
两个人回过神来,快速地鞠了个躬,匆匆回了位置上。
“好,下一对开始准备。”秦以竹又接过名单,开始看新的人选:“方诚然,陈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