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置这几个店铺的初衷是为了以更低的成本打造农具和牧具,不断拉升自家农产品与其他牧场主的价格差距。
但在战争即将到来之际,还真能转换功能成为兵械加工工坊。
“我们不能在米兰城内做这些事情,”达芬奇喃喃道:“斯福尔扎是个谨慎又贪婪的人,他一旦发现,可能会试图借此吞噬掉我们的所有财产。”
海蒂应了一声,在地图上标记出一个靠近西南方向的牧场:“把这里当做大本营,一半地方用来练兵,另一半用来火.器试炼,怎么样?”
“而且要控制人员流动。”达芬奇拿出铅笔补充道:“一旦有投机者试图去告密,事情会更加麻烦。”
马车虽然颇为颠簸,但并不影响他们对总体规划的设计。
和列奥纳多合作真是非常愉快的事情——
海蒂往往不用做过多的补充,甚至只用提示一两个单词,他就能飞快的领会她的所有意思。
由于这些年长期又多次的合作,他已经完全习惯了现代化的思维方式,对图标和预算表之类的东西也颇为上手。
“但是——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达芬奇看向她道:“你知道‘坎特雷拉’吗?”
海蒂有些茫然:“他是谁?”
“不是人,是一种毒.药。”达芬奇对此有些忧心忡忡:“这是波提切利告诉我的。”
波吉亚家族据说世代相传着一种毒.药,用以秘密的抹杀或威胁政敌。
这种□□无色无味,也没有人见过它具体的形态,但据说吃下不久就会一命呜呼。
达芬奇也不确定那些传说的真实性,但还是解释了大概的内容。
是……□□?
或者和□□有关的混合物?
海蒂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以后你随手带一根银针,吃饭之前先用它搅拌一下。”
“因为……银是圣洁的?”列奥纳多露出狐疑的表情:“十字架呢?”
“不是这样的,如果饮水或者饭菜有毒的话,用银针搅拌以后会立刻变黑。”
这个时代的提取物往往都不纯粹,杂质的存在会让银质品发生反应然后变黑。
海蒂没有接触过这一段历史,但大致知道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
人们下毒的工具,主要还是依靠三氧化二坤,也就是红矾。
“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加重语气道:“你在吃完什么东西以后,感觉到呼吸困难,喉咙疼痛,就立刻催吐把食物全都吐出来。”
达芬奇用讶异的眼神看着她:“炼金术里还讲了这些东西?”
他这些年越来越想拜访她的老师,跟着学些新鲜东西了。
“一定要催吐到吐出清水为止,然后去补充鸡蛋和牛奶。”海蒂颇为严肃的确认道:“听清楚了吗?”
“嗯,清楚了。”列奥笑了起来:“我们给阿塔兰蒂也带一根银针吧。”
海蒂看着他继续整理图表的样子,隐约感觉他已经彻底习惯了自己各种奇异的论调。
那些来自现代的知识,以及这个时代从未有过的存在,全都因她而提前了数百年的出生时间。
如果不是身份和许多谎言的保护,她可能早就被当做女巫在广场上被烧死了。
达芬奇低头写着东西,良久才开口道:“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是个很奇妙的存在。”
“……嗯?”
“会很多东西,而且毫无畏惧,”他笔尖微顿,又继续往下写:“而且在很多时候都很出色,仿佛是从小就有许多位家庭教师一般。”
海蒂怔了一下,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时代的女性,本应与大部分的学识无关。
她们生下来就成为教条的奴仆,更不可能去接触高深莫测的哲学与科学。
像费拉拉公国里的伊莎贝拉,哪怕是接受过全面而新潮的教育,都值得在历史上大书特书。
她有时候的学识与谈吐,与所谓的逃犯差别太大。
“如果你足够信任我的话……”列奥纳多抬起头来看向她,眼神温和而纯粹:“你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吗?”
海蒂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把脑子里叫嚣的许多想法按下去。
她其实很渴望告诉别人自己的由来。
她想怀念二十世纪的一切,以及坦坦荡荡的讨论与未来科技有关的一切。
真的太孤独了。
在这长夜一般的中世纪里,一个人生活实在是太孤独了。
而且如果告诉达芬奇的话,她就可以无所畏惧的把许多知识分享给他,让他利用这些原理设计出更加伟大的作品和机械——
“你……认为呢?”她轻声问道。
“我一直在想,你可能是哪位逃婚的公主,或者是某个公爵的女儿。”列奥纳多低头注视着铅笔的刻痕,声音放轻了许多:“拥有丰富的学识,随身带着切割精妙的珠宝,而且还抗拒婚姻。”
海蒂微微皱眉,还是把那个愚蠢的想法按在了心底。
“也许是吧。”她自嘲般的笑了起来:“我也不记得了。”
阿塔兰蒂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抱着小女儿在城门等待着他们的马车。
“你又长高了,阿塔兰蒂——”海蒂惊喜的抱着小姑娘,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转身去看那再度怀孕的年轻妻子:“你好呀,请收下我们从佛罗伦萨带来的礼物。”
他们顾不上去洗漱更衣,用一上午的时间巡查完了城内的每一家铺子,又看完了伙计们递交上来的报告。
三人重新坐在一尘不染的书房里,外头也没有那个闹心小恶魔的踪迹。
听说那孩子被送回葡萄园之后,又被暴躁的父母狠狠毒打了一顿,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再偷别人的东西。
“实际上我们这一次回来,是为了准备一场战争。”达芬奇抿了一口酒,慢悠悠道:“我已经画了好几样火.铳和枪.炮的设计图,剩下的就交给铁匠们了。”
阿塔兰蒂刚才还笑眯眯的说着笑话,听到这句话时直接一脸空白,下意识道:“你们不是回来继续做生意的吗?”
“法国人要打过来了。”海蒂简短道:“大概在三五个月之后。”
“我们需要组建一个雇佣兵团,以及找到合适的将领来操控他们,以及把西南的牧场改为大本营。”达芬奇展开了一张地图和计划表,示意年轻的小伙计看上一眼:“这恐怕是个大工程。”
“——法国人?!”
“——打仗?!”
阿塔兰蒂直接在屋子里开始来回踱步,满脸的不可思议:“我的老天,你们两个回去不是为了度假的吗?!”
“没有,”海蒂抿着酒又加了一句:“而且我们招惹了波吉亚家族,搞不好将来会被他们追杀。”
“波吉亚——波吉亚?!!”
“还有,海蒂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了!”列奥纳多突然想起来了这个重点,眼神里都洋溢着无法掩饰的笑意:“这个新闻怎么样?”
阿塔兰蒂选择直接瘫在旁边的长椅上,半晌才喃喃道:“你们才走了不到一年,到底是怎么惹出这么多乱子来的……”
“所以你想加入吗?”海蒂询问道:“继续做我的主管,去跟那些雇佣兵头子们磨磨嘴皮子?”
“干!”小青年瘫在那里拖长声音道:“还不是随便你们折腾……”
☆、第58章 第 58 章
这一切仅仅只靠他们几个人是不够的。
眼下斯福尔扎那边的态度颇为暧昧, 但也已经应允了美第奇会给予一定援兵和辅助。
而海蒂想要的, 甚至可以说, 是她从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就一直在计划清单中的, 就是培养一支完全听命于她, 且足够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团。
一开始可能只有一支单薄的队伍, 接着就应该有一个兵团,再将他们组合为灵活而又强大的军团。
小机灵鬼阿塔兰蒂负责去跑各个酒馆和招募处咨询信息,而其他人则帮忙转移各种物资去西南方向的牧场。
也就在这个空隙里, 达芬奇带着海蒂去拜访了一位工匠——法比奥先生。
老头儿胡子长到需要用绳子扎起来绑个结, 听说早年间打铁的时候不小心燎着过,连带着整个毛茸茸的脑袋都烧起来了。
他负责过多个城堡和壁垒的设计,也参与了米兰大教堂许多重要构成的铸造, 和达芬奇已经合作了三四年了。
他们两人过去拜访他的时候, 整个工坊里都是刺鼻的铁水和炭火味儿,呛得人仿佛是站在烧烤炉子上一般。
旁边的学徒大声嚷嚷了一句,老头儿才听见了声音,停下动作来扭头看他们。
法比奥先生的胡子眉毛和地中海式的脑袋都已经全白了, 眼珠虽然有些浑浊,但神情颇为警惕。
“找我做什么?又是哪个主教说款项要晚几个月再送过来?”
达芬奇也不多含蓄, 直接道:“我们想雇佣您。”
“雇佣?”老头子啐了一口,吐了口唾沫道:“雇用我的人多了, 个个都不给钱!”
海蒂笑着没说话, 直接拿了一个钱袋放在了他的面前。
法比奥愣了一下, 当着他们的面低头解开绳子, 先晃了晃确认重量——沉甸甸到只能发出闷响。
而且里面装的全是金币,在火光旁都发着光。
老头第一反应是把钱袋子捂紧了,左右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学徒们:“看什么看!滚回去干活!”
等那些个小徒弟都把脑袋都缩回去了,他才又摸了一枚放在牙里咬了一口。
“这是定金。”海蒂慢悠悠道:“如果您乐于配合的话,我们会为这一年的工作付至少三倍的价格。”
早在来的路上,她就听达芬奇说了这老头的脾气。
——本来是个脾气挺好的工匠,木器铁器都做的相当不错,可惜那些个王公贵族都是喜欢赖账毁单的王八蛋,时间一久也让这老头儿变暴躁了。
“走。”老头直接开始收拾行李了:“这活我接了,现在就走。”
“哎别急啊,”达芬奇试图跟他说清楚:“我们可能要带着您去打仗的,您不怕啊。”
“怕?为什么要怕?”老头儿把钱袋塞在怀里,反问了一句道:“你天天见着那斯福尔扎不觉得害怕?让我给他干活儿还不如让我上战场!”
海蒂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问了一句道:“那您什么都肯干啊?”
“只要有这个——”老头晃了晃金币:“给足了什么都好说,我这把年纪穿个白裙子上教堂跳舞都行!”
而在另一边,阿塔兰蒂很快地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不光找到了游荡的雇佣兵团,而且还找到了控制士兵数量最多的雇佣兵头子。
在这几十年里,周边几个城邦雇佣的军队往往来自南北各处,组成情况颇为复杂。
比如威尼斯人长期雇佣来自希腊和达马提亚的轻骑兵,十字弩手和重装骑兵也必不可少。
而雇佣兵头子的存在,也同样让人既爱又恨。
他们大多拥有不错的领导能力和判断力,但也贪得无厌到令人憎恶。
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贪婪,佛罗伦萨城在一百年前在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依靠金钱的行贿躲过了一劫。
“这是个由雇佣兵家族发展起来的兵团,”阿塔兰蒂带着海蒂匆匆走向会客室,语气略有些迟疑:“人们称其为‘烈焰’,杀戮起来听说如鬣狗一般残忍。”
海蒂快步走了进去,在这一刻同时看见了许多人。
四五个粗壮的大汉或坐或靠,肌肉突出样貌粗犷,眼神一看就不是善茬。
而他们包围着的那个首领似乎刚从战争中归来,身上还披着锁子甲。
那人仰躺着坐在椅子上,四肢都颇为放松的向两侧张开,马靴毫不客气的踩在桌子上,已经留下了不少沙土和脚印。
海蒂打量了他一眼,听阿塔兰蒂介绍这几位的姓名。
他们都来自于季诺家族,而且都有过丰富的战斗经历,手上的雇佣兵已经有三千人左右。
这个数量已经足够向各个小城邦反复勒索了。
男人们发出粗重的鼻音,眼神毫无避讳的打量着她的模样,似乎轻蔑而不当一回事。
阿塔兰蒂其实也有点小紧张,但还是尽职尽守的解释着大致的雇用费用,以及合同里要注意的地方。
海蒂留神听着他在说什么,眼睛始终停留在那个雇佣兵首领的身上。
对方隔着头盔也在打量着她,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似乎态度颇为漠不关心。
“我知道了。”她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全然无视旁边胳膊上布满刀伤和刺青的壮汉:“阿塔兰蒂,我想和这位首领单独谈谈。”
小跟班瞧了眼首领的反应,对着其他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其他人看了看那领主的意思,还是退了出去。
“露里斯·季诺。”她念出了这个名字,低头打量着合同:“颇为合适的合作伙伴,要的价格也不算离谱。”
对方的声音低沉而又玩味,显然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这位贵妇人,允许我提醒你一句。”
“雇佣兵团不是供你看骑士比武的乐子。”那人坐直了一些,十指交叉时摩擦出略有些刺耳的声音:“一般我们的客人,都不是你这样——”
“这样的什么?”海蒂扬起眉毛道:“请摘下你的头盔——我想这是基本的礼貌。”
对方沉默了一刻,还是把头盔摘了下来。
海蒂凝神观察着这人的外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真是颇为俊朗。
詹姆斯·迪恩的立体轮廓,配上亨利·方达一般的小胡子,粗犷里又透着几分痞气。
“你笑什么?”露里斯扬起了眉毛,压低了声音道:“也许你应该清楚,我随时可以让你走不出这个房间。”
“我在想,”海蒂的坐姿放松了许多:“这两撇胡子会不会让你经常打喷嚏?季诺——小姐?”
露里斯愣了一下,露出恼怒的神情:“你在开一个并不算高明的玩笑。”
“是吗?”海蒂倾身靠近了她,观察着她的短寸和光滑的喉咙:“声音确实很像的——你的伪装整体上没有什么问题。”
那颇有些高挑和强壮的姑娘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扯掉了自己的小胡子:“如果你不说清楚,我现在就可以拧断你的喉咙。”
她的声音依旧如男人一般低沉而有磁性,脸庞也偏方形,配合着短寸还真像个有些性感的男人。
如果打量年龄的话,大概也就比她如今大个两三岁。
“不是声音和面容的问题。”海蒂给她续上了半杯酒,语气轻缓而淡定:“男人其实在面对不信任的对象时,不会轻易的张开双腿。”
她大概能理解她为什么可以在男人堆里生存的这么好。
那几个壮汉估计都是她的亲兄弟,而且人们也对喉结什么的没有太深刻的认知——有文化的雇佣兵并不算多。
露里斯·季诺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半晌用鼻音嗤了一声。
“所以说,你为什么需要雇佣兵?”她摇晃着酒杯,重新倒回椅子上,却把踏在桌子上的长靴放了下来。
“首先,我并不是谁的妻子——至少现在不是。”海蒂不紧不慢道:“其次,我的职责之一,就是守护佛罗伦萨。”
“法国人要打过来了。”
虽然这个讯息还不算确定,但美第奇的人已经发动了通信网去确认那边的出发时间了,但愿自己这边也能尽快核实清楚。
“你?”露里斯打量着她光滑白皙如牛奶般的皮肤,还有那显然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姣好面容,皱眉道:“你想去参与一场战争?”
“不是参与。”海蒂抿了一口酒,语气平静而放松:“是操控。”
雇佣兵团的年轻首领翻了个白眼,直接起身就要往外走:“真是不切实际的白痴幻想。”
在她开门之际,列奥纳多拎着枪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旁边啜酒小憩的海蒂道:“谈完了?”
“这是什么?”露里斯警惕地看着那柄形状奇怪的火.枪,发现它不仅连引火绳都没有,而且衔接处还有复杂又陌生的机关。
这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种枪。
“嗯?”海蒂又抿了一口,还在翻看着今日的报纸:“您已经可以走了,季诺先生。”
达芬奇第一反应是去看她的喉结,对这个称呼露出狐疑的表情。
后者直接把头盔和假胡子折腾了回去,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我们来谈谈这笔生意。”
于是谈生意的地点从这儿直接转移到了牧场之外。
在两三年之后,达芬奇和海蒂共同设计的燧发滑膛.枪已经被多次调整了子弹和弹道,如今打穿一堵铁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列奥纳多集中一匹刚好经过的野驴,让它爆炸式翻转着滚出老远时,海蒂站在后方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季诺先生,嘴巴张太大容易脱臼。”
-2-
在场的雇佣兵们竟没有一个人认识这种全新的枪.械,可它的威力足够让人惊骇到想要连连往后退。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东西?
那瘫倒的野驴胸腔被炸出一个大洞来,而且距离之远杀伤速度之快,都完全让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你们打个折,我们的人可以考虑租用这种武器给你们——时间到了还是需要收回来。”
“收回来?”露里斯试图和她讲道理:“你难道不觉得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一些吗?”
“季诺先生,”海蒂不紧不慢道:“我们会引入另一外几个规模较小的雇佣兵团,如果你们撕毁合同的话,我想他们会很乐意把你们瓜分掉。”
“你——”露里斯呸了一声,扭头道:“签,今天就签!”
大哥显然有点不确定:“你今天来的路上不都还挺鄙夷的吗?”
“别废话!”
事实证明,这帮雇佣兵对枪.炮的狂热程度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
达芬奇这回进入了备战状态,把地窖里的许多存货全部都拉出来晒晒太阳,以至于资深管家阿塔兰蒂开始思考他们家里到底藏了几个地窖。
从燧发.枪到可拆卸的火炮,还有正在制作当中的大型可移动巨弩,大半个牧场都成了军械试验基地,每天被炸掉和射坏的靶子堆起来日常当柴烧。
海蒂最后招募到的人,一共有八千多个,而且基本上全都在无组织无纪律的状态里。
他们虽然大部分都有领导,但是领导似乎只能进行一些大致的指令,然后再一块分钱。
这种存在颇有点像牛虻,看起来是属于强大的牛,其实吸完血就会跑掉。
他们乐此不疲的更换着雇主,在战争中谋取着大大小小的好处,更在和平时期到处骚扰掳掠。
海蒂琢磨了一下,拟出了一个更适合这个时代的管理办法。
——明确军衔和军职,同时划分功能和部队。
“应该有足够明确的训练计划。”她低头画了一个圈,慢条斯理道:“阿塔兰蒂,今天就让他们清理出一个操场出来。”
这是她所拥有的最大牧场了,但养八千人显然还是有些吃力。
但海蒂一直很有办法,摆平他们的吃喝拉撒也颇为顺手。
只要领导方式到位,雇佣兵和雇佣工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直接指引着他们去开垦庄园以外的荒地,建设木制的房屋作为宿舍,还教他们怎么做上下铺的宿舍床。
八千人被分为了六支部队,而来自各个兵团的首领则拥有了似乎更加显眼又闪亮的称号和军职。
从后勤到侦查,从火.器到骑兵,不光职能边界和军功分配方法设计的清清楚楚,而且还有宣传官负责给每个部队都科普到位。
美第奇的斥候很快得到了消息,写密信过来告知法国人的情况。
——先遣部队已经在一个月前就出发了,恐怕还有四个月就会陆续抵达亚平宁半岛的西部。
海蒂在收到消息以后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慌,反而召集着那些个互相都不算熟悉的将领们开了个会,让已经成为首席秘书官的德乔授予他们军衔和军服。
仪式感很重要。
程序、荣誉、仪式、身份,人总是容易不知不觉地踩进某一种身份认知里,从此与阶梯以下的人划开距离。
那些个臭烘烘又颇为闹腾的雇佣兵们很快发现,他们不光要每天应付奇奇怪怪的训练,而且还要早起着去伐木或者采矿。
侦察队需要进行高强度的跑圈锻炼,火.枪手们必须都要接受目力测试,整个军营都忙碌而有序。
海蒂的收支不光平衡有余,而且还在不断地扩展着进账。
她抬升了多项商品的价格,紫色的产出开始有意控制着减少,价格却在不断地拉伸。
城里城外的商人们虽然都颇有微词,但对垄断性的生意并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
而达芬奇则带着工匠们不断改进和实验着武器,在设计机械和战甲图纸的空余时间里,还在琢磨着另一件完全没有答案的问题——
火.药本身,到底是由什么来控制爆炸强度的?
配比?外壳材质?发射方式?引燃温度
他在好几年前,就设计过能喷溅出许多铁片的小型炸.药,但如今再做实验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在真理之门前进进出出,有时候像突然找对了方向,有时候又失败的一头雾水。
也就在训练进行了两个月之后,海蒂直接吩咐军团开拔,前往西南方向的卢卡城。
赶早不赶晚,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入驻法**队必然会动心思的关卡。
历史中的意法战争,是法国国王查理八世带着三四万的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从米兰一路向南杀到佛罗伦萨。
但这一次的战争,从探子的报道来说基本上全都是渡海而来,但也不能做绝对的估计——
不管是走水路还是陆路,都无可避免的要抢夺最核心的要塞之一,卢卡城。
这个城市,在她当初刚担任佛罗伦萨议员的时候,就已经多次的强调过它的重要性。
毗邻四国,腹部靠海,拥有优秀的港口,以及颇为微妙的位置。
卢卡离比萨城并不算远,那里已经被预先加固了守兵,真要打起来也好守的多。
如果情况危急,他们可以就势南下回防佛罗伦萨,退而保其次。
而如果战争局势一片大好,他们可以乘胜追击,拿下沿海一带的多个小城。
海蒂显然已经做完了十全的谋算,和洛伦佐那边的通信也颇为频繁。
——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合作了一副盔甲的设计,让铠甲不仅防刺伤箭伤的效果翻倍,而且大大的减轻了它的重量。
达芬奇在看到这副手稿的时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连和海蒂说句话都顾不上,带着设计图就匆匆去找老工匠法比奥去了。
大部队正式拔营,花了接近二十天才抵达了卢卡城。
领主是个畏畏缩缩的中年人,而且头发也差不多全都掉光了。
“打——打仗?”他有些神经质地重复着这个字眼,摇晃着脑袋道:“你们,你们还是找个别的地方守着吧,卢卡是和平之城,已经无事发生一百多年了——这里绝不会打仗的,我们是中立国!”
露里斯翻了个白眼,试图跟他辩解一句,好把局势的严峻谈个清楚,海蒂伸手拦住了她,面带微笑的再次确认道:“先生的意思是,既不方便给予我们援兵,也不希望我们在此停留过久?”
那领主长长松了口气,连着点了好几下脑袋:“就是这样。”
“季诺先生,”海蒂笑意加深道:“你可以直接把他绑起来了。”
于是城堡里传来某位领主的哀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