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璜愣了下,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盯着他道:“好你个徐子升,这才当官五年,就升到正三品了?今儿不该我请你喝酒,你请我一桌子还差不多!”
“自然的自然的,”徐阶挠了挠头,笑的颇为青涩:“嘉靖二年的时候,徐某才初入宫不久,怕是连国子监的人都没有认全——敢问赵兄,当年是发生了什么?”
赵璜吩咐小妾再端些解酒的汤食过来,慢条斯理道:“你以为陛下真是温润又宽厚的性子?”
五年前的他,简直如悍虎一般。
那时候的皇上只有十七岁,别说朝廷里的老臣服不服——就连端洗脚水的老太监都未必服他!
先皇膝下无子,只得让堂弟来继承大位。
这堂弟毕竟是堂弟,十五岁时坐着轿子到了紫禁城门口,杨廷和压根没准备让他从正门口进。
“从东安门?”徐阶接过婢女端来的解酒汤,忙不迭道了声谢,他听到这思忖道:“这按血统,妥也不妥。”
东安门,那可是给皇太子即位用的。
皇上要是当年咽了这口气,恐怕往后就得任由杨廷和拿捏了吧。
“可不是了嘛,”赵璜算了算时间,若有所思道:“嘉靖元年的时候,老弟你还在老家那温书呢吧,知道皇上当时怎么办么?”
“人家直接就不干了——如果不能从大明门进宫,这皇帝谁爱当谁当!”
徐阶这头正喝着解酒汤,差点笑喷了出来。
赵璜跟着嘿嘿一笑,摆手道:“这原来本是杨廷和择了人选,姿态摆足了等小皇帝进宫,结果皇上直接起了打道回府的心思,这不就倒转了吗!”
徐阶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也附和道:“倒成了一群人巴望着他做皇帝了。”
从被施舍者扭转成被祈求者,皇上少年时就好手腕啊。
“后来杨廷和被呛得直接告老还乡,他儿子杨慎就上来继续当官,”赵璜夹了两筷子肉,边吃边道:“可了不得!这杨慎在京中有个外号,叫‘无书不读’,单论才学考究,当今这位王大人真未必赢的了他。”
“那文臣应该颇为服气啊,”徐阶不解道:“前头有杨首辅的荫庇,后头自己也盛名无双,这杨大人应该是朝中最混得开的人吧。”
赵璜思索着过去的事情,又闷了两口酒,才慢慢道来。
嘉靖二年一共发生了两桩事。
第一桩是请皇上入宫,进哪个门那纠结了一通。
第二桩是定夺皇上能不能尊自家亲生父母为太上皇和太后。
文臣们执意让皇上认朱厚照的父母为亲爹亲妈,就这看似荒诞的事情愣是扯了一年多。
一年里,张璁桂萼因礼议文章被召入京,混的风生水起。
一年里,杨廷和终于被斗的心力交瘁,直接辞官回乡。
说到底,皇上只是借着礼议之名,强行完成了一场权力的交接而已。
“杨廷和一走,这杨慎接手了没闹腾完的事情,联合七十余位大臣联名上书。”赵璜摇着手指道:“上书了还不够,他纠集了两百多个大臣,全都跪左顺门那静坐,完事了还捶门大哭,闹到了当天的正午呢。”
徐阶怔了一刻,讷讷道:“这两百多个若是连坐……怕也有些难度啊。”
皇上那时候才十七,手头没几个稳固的臣子可用,若是把大半个朝廷的高官都折腾了……
“皇上就做了一件事。”赵璜坐直了,神情里毫无醉意:“打。”
打到服气为止。
陆炳带着一众手下,直接当庭扒了裤子棍棒伺候。
一群人里面假哭的,估计后头都被揍到真哭了。
锦衣卫当时去了左顺门,一一的先把名字记下来,再对照着把人都关押入牢里,悉数廷杖。
——半个朝廷又如何,不顺服者都再揍一次!
最桀骜不驯的杨慎,直接被廷杖了三次,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偏偏人家就是不咽气——还挺到如今皇上召他回来!
徐阶听完赵璜把前后讲完,沉默了好一阵子。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低低道:“这杨大人若是学不会低头,恐怕永无出头之日啊。”
文人风骨,有时候也只是华丽的累赘而已。


第20章
陆炳不在的第N天,想他。
虞璁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一堆折子,非常寂寞的歪在龙椅里发了会儿呆。
这古代人一闲下来,就闲的可以数头发玩。
魏晋风流里的那些吟诗作赋,明清时代的说书评曲,放到现代那都是中老年人的娱乐项目……
哪个二三十岁的人要是以此为乐,大概率会被当成装逼犯吧。
就算把西游记拿来给自己看会儿,单是随手一翻就连着一串的诗文,也够无聊的。
朕想看《斗破苍穹》啊!!!
朕想追今天份的《快乐大本营》啊!!!
《极限挑战》到底更新了没有!!!!
皇上郁卒的叹了口气,继续思念外出探访张璁家底的陆大人。
小陆同志平日里跟自己嗑瓜子吃葡萄,随便调戏两句都怪有趣的。
虞璁心里突然一动,意识到哪儿不对。
自己这是真寂寞了啊。
若是在现代晃悠,哪怕单身也能在BULED上随便撩个小攻聊天,或者拍下同事的屁股开个玩笑。
交友需求也是需求啊。
搁到现在,自己要是冷不丁拍下锦衣卫的屁股,人家绝对会一脸惊恐的看自己。
——所以说身份不平等这件事有时候真的要不得。
黄锦小心翼翼的看着皇上窝在龙椅里,半柱香的功夫叹了三四次气,试探着上前道:“陛下,眼下积雪未化,道路都差不多清扫干净了——要不去御花园里逛逛?”
原先皇上还是世子的时候,黄公公便是他的伴读,陪着他从小到大多少年,向来能拿捏帝王的心意。
虞璁神色一动,抬眉道:“御花园?”
那不就是个妃子们蹲守皇上的点么?
自己现在闲的发慌,还呆御花园里当猎物去,少不了被一帮少女们花式纠缠。
想到这里,虞璁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后宫了。
之前他托了假道士陶仲文之流散布了消息,说自己是紫薇星转世,身带煞气,四子诞齐之后不得与妇人行房,否则便会让她们折寿。
风声一放出来,后宫里的骚动就全都安静了下来。
自己也当了甩手掌柜,安心去忙活朝堂里的各种事情去了。
可是……
这后宫里如果没有晋位升级,没有合理的考核和运行制度,不光浪费发给他们的份例都拿来吃吃喝喝打赏太监——完全不划算!
而且一旦等级坐实,再无波动,整个后宫就没有了竞争。
没有竞争,就无法良性发展,甚至可能出现些意想不到的新麻烦。
“带朕去坤宁宫——把二妃九嫔也唤上。”皇帝一撩袍子朗朗道:“朕过去开个会!”
这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你们就算是总统夫人也得跟着应酬交际吧——光闷在家里烧银子可不合适。
大冬天的,三宫六院的女人们都各自窝着取暖唠嗑,小太监们跟麻雀似的四散开报信,说是皇上半柱香的功夫要去坤宁宫里,还招呼各个娘娘都得来。
一众妃子们既喜又怕,一来这宫里确实孤单冷清,若是皇上能来说说话,倒也算个难得的喜事儿。可二来,自从宫里传遍这大道师的批文之后,她们生怕皇上突然看对眼了,冷不丁想临个幸。
按照陶大法师的话——这将来自己肯定生不出皇子且不说,怕是还要少活六七年啊。
既然皇上不喜欢她们涂粉,妃嫔们索性一个个都素颜简妆,稍微收拾齐整了便各自行至了坤宁宫。
这头皇上刚刚坐定,茶都还没端来,那头的妃子们在殿外排好了队,整整齐齐的来到帝后面前,一起行礼请安。
都是少女的年纪,也都水润青涩。
“都坐吧。”虞璁其实也不太习惯这种场景,只绷了神色道:“皇子公主们近来如何?”
“托皇上的福,都长圆了不少。”陈皇后笑道:“在法令清晰严明之后,宫人们都不敢乱走,进出簿子也日日查点更换。”
虞璁听她细细讲来,缓缓点了点头,开口道:“朕打算,寻个中心的大殿,把桌椅清空,左右设暖炉护栏,中间铺好软毯,专供孩子们玩耍嬉戏。”
“这……”皇后茫然道:“大殿自然是好收拾,只是如此的话,孩子们玩些什么?”
“木马、积木、布制的小猫老虎,把玩具都放过去。”虞璁笑道:“那大殿便唤作育婴殿,妃子们都可在旁边围坐喝茶,也算多了个聚会的地方。”
“若是打闹折腾,你们都各自宽容些,别因为孩子起了嫌隙。”皇帝缓缓站起身来突然吩咐道:“上黑板!”
下一秒,两个小太监麻利的推过一块黑色的漆板,还取来了一盒粉笔。
这漆板是用实木涂了白色底漆之后,又涂了一层厚实的黑漆。
粉笔自然是用白石膏粉作材料,再放模具里夹紧定型。
从前在内阁开会时,虞璁就觉得手里没东西,好像少了点什么。
现在没法子用PPT,但是黑板粉笔总是能轻松炮制出来的。
“你们现在,一共有后妃十人。”他转过身去,看着一脸的少女们茫然道:“这闷在宫里,也无事麻烦,帮着皇后处理后宫琐事,又好像越了位份。”
“不如……你们一起来撰写育儿经吧?”
这后宫出书,一旦传到京城省外,势必会引发一轮又一轮的潮流。
要知道——宫中的种种,都是天下人心向往之的存在啊。
别说吃穿用度,哪怕是那个宫妃新画了怎样的妆容,到了城里都能让无数少女妇人跟着效仿。
虞璁提起粉笔,脑子里思索着半生不熟的繁体字,在黑板上写下了育儿两个大字。
他画了个大括号,在两端又补了两个词。
德育·智育
“这养育幼儿,是门学问。”他转头看向神情各异的少女,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当中,有育儿已久的,也有尚未生育过的。”
“生育过的,可以就此二字研究著述,亦可研究相关的玩具和学具,用来辅助孩子们动脑动手,茁壮成长。”
“没生育过的,亦可以去采访太妃太后,请教经验。”虞璁一抬手,旁边的小太监便递上来一沓书:“这是什么?”
“《九章算术》。”一旁的顺妃小心翼翼的凑上前道:“还有《左传》?”
“这些书,小儿就算会背记,也无法理解其中意思。”虞璁从容道:“诸位爱妃可以把这些书拆解掰碎,转化为幼儿可以听懂的东西。”
他示意太监们把书传发下去,自己扭头拿起九章算术,随意的抄了一道题。
——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答曰:一亩。
又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为田几何?答曰:一百六十八步。
方田术曰: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
像这样基础的算术题,完全可以从加减法开始,再发展到乘除之类的进阶题上。
他简单的解释了一通,又从这道题入手,教她们如何改编。
古代也有很多可以拿来当基础教育材料的东西,完全看人如何理解。
“朕知道,有些爱妃潜心于《女经》、《女德》,未必能懂这些概念,”虞璁温柔了眼神,认真道:“但只要认真研读,迟早会懂的。”
“皇子公主们未必懂田是什么,你们便可以把词句换成苹果、玉米,或者糖块之类的东西,让他们更好的理解。”
后妃中有人频频点头,明显是有所顿悟。
“朕也知道,你们当中有人擅长诗词歌赋,不懂如何著书立论,”虞璁再度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
童谣·童话·童戏。
“但凡能创作歌谣,给孩子们陶冶情操,又或者撰写故事、创造游戏者,朕也一概有赏。”
从今之后,你们的晋级升位,全看各自努力。
再与取悦男人毫无关系。
只要有自己的研究和成果,我便绝对不会忽略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虞璁深深的吸了口气,心想自己这是把皇上拿来发泄欲望的后宫,拿来当做幼教早教研究中心了。
朕也想有个如意郎君,能天天陪着自己啊喂……
“皇上,这些东西,要何时交上来?”一个妃嫔怯生生的问道。
“不急。你们可以花几年的时间研究,有任何不懂的都可以写信问朕。”虞璁收回躁动的小心思,温和道:“开年以后,朕将忙于国家之大计,平日里估计难得回后宫一趟,但拆信回复的时间,也肯定有的。”
“你们记住,所有你们创作撰写的研究文章,都要签上自己的名字,以统计荣誉,追加奖励。”
“哪怕是女子,也大有可以施展才能抱负的可能。”
工科药科,还在筹备策划中。
虞璁看着这些年轻的女子,心里突然起了淡淡的怜惜。
为了皇家的威仪,他不可能放她们出宫再嫁,但是往后等系统学科都建立好了,还可以培养她们各自的兴趣爱好。
也算自己所能尽力的,一种不辜负吧。


第21章
陆大人还是没回来。
皇上窝龙椅上打了个哈欠,又想起来了一桩子事。
之前自己脑补的全民健身运动,好像还没有普及发展呢吧。
虞璁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把这笔欠债记上。
等知声堂建好了,就去让陆大人巡讲推广。
老百姓看一看陆大人那么挺拔的身子骨,比什么广告都重要。
话说回来,自从三道律令下来之后,张璁就急了,连着来了三趟,都被自己给挡了回去。
虞璁知道自己这么先斩后奏确实有点险,但他也做好了打算。
若是张璁敢直接撂挑子起哄,自己就把他跟桂萼一起摘了,抄家冲公,再把目前还籍籍无名的夏言给抬上来。
开玩笑,朕可是被剧透全程的男人。
张大人从前劳心劳力,自然不会处以酷刑,但他如果敢违逆自己,就直接打发回家去吧。
虞璁拖着下巴思忖,眼神无波无澜。
他并不如原主凶残,但是当皇帝连着几个月,脑子里还是很明白一件事情。
现在的这个国家,是帝国主义封建专制统治的时期。
君主专制如果得不到捍卫,那只会上下失度,一片混乱。
哪怕自己没有这个底气,也得硬着头皮做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人。
任何人想要拉他走下神坛,都只有一条死路。
——君主专制,可以用个人意志驾驭国家权力,得到最大化的个人意愿实现。
哪怕意愿奔着声色犬马,也依然如此。
虞璁不是没想过民主、议会制度之类的。
但在现在,在这一刻,他是唯一的穿越者。
与其说在知识储备上高人一筹,他更强大的,在于对制度和概念的清晰。
只有自己握紧这块玉玺,一步步的号令着这个国家走向正轨,用所有的物力人力,来促成大明国的辉煌无双。
杨一清候在侧殿,黄公公从殿中走来,示意他可以觐见了。
皇帝已恢复了端正的坐姿,轻抿着唇,示意他免礼赐座。
老人家心里揣度着杨慎回京之后的冷遇,开口却开始提内阁上报的各项事宜,语气从容平淡,仿佛只是来例行公事的汇报情况而已。
皇上静静的听他讲完,突然开口道:“‘青楼断红粉之魂,白日照翠苔之骨’,这句话是谁写的?”
杨一清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缓缓道:“回陛下,出自杨慎十二岁时写的《吊古战场文》。”
皇帝轻轻哦了一声,沉默了许久,又开口道:“那,杨廷和是什么时候进的宫?”
老头儿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十二岁乡试中举,十九岁中进士,正德二年入阁。”
虞璁想了一会,又陷入了沉默中。
这杨家父子,政治上犯得糊涂与野心且不提,论年少时天赋的绽露,当真是令人无话可说。
虽然说杨一清存意再提携杨慎两句,该说不该说的一并讲了,但这倒是提醒了他另一件事。
“杨大人,你说这天下,又该有多少的少年英才?”
国家正是用人的时候,且不说工商之学还没有发展起来,等发展起来,那些天赋秉异的少年青年也该伤仲永了。
杨一清没想到陛下能从杨慎拐弯到这个话题上,愣了下道:“臣……并不知道。”
“朕有个大胆的想法。”虞璁往前坐了坐,开口道:“可以出两路试题,颁发给天下,无论性别年纪,都可以提笔作答。”
一路试题,自然是高等数学级别的数理题,能有才能和兴趣研读透的,想必在工部也能有不少助力。
一路策论,试题先叙述自己的实业治国论,让他们根据已有的材料撰写策论。
现代人的种种作弊方法,在这里都没有用。
只要自己出的题足够难,哪怕当地的豪绅发动一切法子聚众做题,都未必能得到正确答案。
再说了,等这些人被召到京城之后,他再考一次试,露狐狸尾巴的统统都揍完屁股再滚。
杨一清听他一五一十的说完大概的说法,面上一片惊骇:“陛下,这科举三年一次……”
“所以朕想新立奇举。”虞璁淡定道:“科举要改,但势必得长远打算,急不来,在这期间,不如发动全国,把寒门之子也给予早升的时间。”
他们可能并不了解工程学或者商业学,但朝廷什么人都有,什么书都有,足够供他们深造学习。
现在的国家还没有基础的大学设定,经济基础也不足以支撑各地开设科学院和教育院,只能先想出这种招子,建立一个临时的天才少年班。
但愿徐渭同学能感觉到自己冥冥之中的召唤,赶紧麻溜的滚到京城来。
“皇上的意思是,将这些试卷封存后发到各乡,再统一收回京城阅卷?”杨一清愣道。
“不错,”虞璁点头道:“数理题由工部寻人阅卷,政论阅卷交给徐阶主管,整体招纳新才之事交给杨阁老您,如何?”
杨一清面露笑意,点头道:“如此打算,还算稳妥。”
“国库再拨些银两发于驿站,所有通使都选京中从前光禄寺里裁下的那些人。”虞璁解释道:“朕担心有豪绅欺压民众,抢夺答案或者威压串通,所以这四处收卷交卷者,最好都是宫里出去的人。”
“内阁自然会再三择定人选,并定夺监督法令,”杨一清作揖道:“待数百人从各路入京,恐怕得到来年春天了。”
“不急。”虞璁笑道:“一年朕也肯等。”
现在没钱打仗,他也没闲钱养太多人,等国家经济发展起来之后,再开一路新卷,招纳行军打仗的天才。
中国现在虽然还没有十几亿的人口,但与其他国家相比,也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皇帝吩咐黄锦端水果点心过来,又下座同杨大人边吃边聊了会儿,突然脑袋一拍,感觉哪儿不对劲。
这做题做一道,容错率太小了。
要么不出,要么就出一套。
“一整套?全考数论?”杨一清皱眉道:“陛下,这些人只懂数论,不通圣贤,未必是为官的材料啊。”
“并不是召来做官,而是招来做学问。”虞璁解释道:“杨大人,你看这医药典数、工程数理,学问都大着呢,光研究孔孟那几万字的道德文章,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可对?”
杨一清愣了半天,颇有点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四书五经的正统性,确实不能动摇。
可皇上提的那些,若真说学问,还确实有些弯弯绕绕在里面。
“当官是一回事,当官是要请人来治理国家,”虞璁笑着给他斟了一杯茶,从容道:“这些做学问的,虽然不一定能参与政务,但同样能为国家效力。”
他只盼着能翻出几个高能人物出来,到时候不管其他人如何阻拦,自己都得捧着他们上位。
当然,如果徐文长跟杨慎似的死脑筋,那就留着单纯做学问好了……
待杨大人听清要求,回内阁草拟通告之后,皇上一个人自酌自饮,对着一大桌子菜吃完了两碗饭。
最近忙得跟小蜜蜂似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他慢悠悠的踱步回了寝殿,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这地上怎么跪了个人啊。
一个披散着长发的白衣少年,正跪在他进门必经之处,听到脚步声时缓缓抬起头来,眸中水光潋滟。
他生的樱唇玉肌,长发顺滑生光,就连瞳眸都好看的宛如墨玉。
虞璁在看清他秀丽的五官时愣了半天,心想这货比老子都好看啊,今天是玩哪一出??
黄锦一脸诚惶诚恐的跟在旁边,打量着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陛下,张大人担忧您孤寂一人,便寻了个家世清白的孩子来陪着您。”
虞璁机械性的扭头,咬牙道:“陪——朕?”


第22章
黄公公感觉情况不对, 讪笑道:“是老奴没有管好宫门,陛下息怒!”
“陆炳呢?”虞璁冷冷道:“把陆大人叫过来!”
“回皇上, 陆大人刚回来, 还在偏殿里登记名簿呢。”黄锦道。
诶?还真回来了?
虞璁愣了下, 又板着脸道:“陆大人与朕有手足之情,何须登记, 往后都别拿这种小事烦他。”
黄公公忙不迭应了一声,眼瞅着皇上还在打量着那个清秀的男子, 忙不迭告了声退,小跑着就出了寝殿,去把陆大人唤过来。
公公在皇上身边呆久了,自然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皇上虽然生气, 可一没发落自己和张大人, 二来也没唤人把那男宠给赶出去,明摆着就是不动声色的纳下了。
黄锦走的颇快,身后还有一溜小太监屁颠屁颠的跟着。
他想不明白的是, 皇上若真有心玩男宠便罢了,但是这时候把陆大人叫过去干什么?
难道皇上没有龙阳之好,是想把他赐给陆大人?
这头的黄公公和大小宫人一走, 寝殿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虞璁绕着那跪着的男人走了两圈,看着他长长的纱袍后摆, 还有那半透明质地的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忽然开口道:“站起来。”
那身长玉立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他比自己略矮几分, 但也颇有几分纤细又明润的感觉。
嚯,这货比我皮肤还好,屁股都比我翘?
虞璁又绕着他缓缓踱了两圈步,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鹤奴。”那男子垂下长睫,轻声道。
张璁这如意算盘打的溜啊。
他这是花了重金买通了黄公公,愣是给我塞了个枕边人。
后妃们没法再生出皇子来,自己也不可能再和哪个女人行房,他就一拍脑袋挑了这么个清纯小可爱塞了进来?
陆炳提着食盒匆匆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请安,就瞥见了皇上站在一个白衣男宠身边,正一脸狐疑的打量着他。
这……这种时候为什么要叫他过来?
“阿彷?”虞璁眼睛一亮,扭头笑眯眯道:“你终于回来了?”
陆炳又打量了一眼那低眉顺眼的男宠,沉默着行了一个礼,缓缓开口道:“参见陛下。”
他风雨兼程的在京城内外忙活了大半个月,连着几日都没有睡,在书房里清点材料和账簿。
如今一进寝宫看见这秀丽的男人站在他的身侧,心里竟突然有些难受。
也不知道在难受什么。
虞璁像是压根没感觉到哪不对劲,径自忽略了那个站着的男人,几步走到了陆炳的身侧,笑着道:“怎么还提了个食盒过来?”
陆炳见那男宠还没走,却又不好意思出口让他回避,只低低道:“臣在回来的时候,去便宜坊里打包了半只鸭子,还带了一瓶红梅酒回来。”
虞璁一看这时辰,确实有些饿,摆摆手道:“鹤奴,你先去西暖阁里呆着,没有朕的吩咐,不许随意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