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出手干预女真的事情,到底会做什么?
“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陆炳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略有些压抑。
“嗯?”
虞璁勾住他的脖子,抬头轻飘飘一个吻,声音略有些沙哑:“好好活着。”
蒙古,女真,朝鲜,日本。
每一个势力,都在与他们一起共度这暴雨前的最后宁静。
所有人都在压抑着自己的贪欲和野心,未来会爆发什么,谁都不知道。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殿外又传来了求见的通报。
仔细一听,竟是海西女真的首领速黑忒。
小皇帝麻溜儿的洗了个脸,叼着热腾腾的肉包子十分钟就穿搭完一套正服,又一边让鹤奴帮他束头发,一边啃刚出炉的核桃酥。
速黑忒也是三十多岁,络腮胡子一大把不说,眉毛也长得乱糟糟的,整个人露出粗糙而又不修边幅的气息。
但这个男人虽然外貌平平,却也是远古开山怪的爹。
他的次子王台,将采取“远者招徕,近者攻取”的策略,将四个部落一统,稳固海西女真的势力。
皇帝一坐定,那太监还没唱完名字,速黑忒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他粗粗行了个礼,但是眼神却热忱而明亮,明显与昨日的王杲有所区别。
虞璁愣了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等翻译站好,这糙汉就开始叽哩哇啦一通说。
本身这些首领都会说一些官话,但是发音之迷也是可想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翻译完全是两眼发懵,只能磨磨唧唧的讲出一些只言片语来。
那糙汉一看翻译这么娘们叽叽的样子,直接烦了,两步窜上前去,直接一拍桌子大声道——
“你很好!”
“我喜欢你!”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脸色全变了。
这是玩啥啊。
你想搞什么?
鹤奴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虞璁一口茶喷也不是咽也不是,得亏陆大人不站在这,不然也麻烦的很……
这三十多岁的糙汉,明显不是来找皇帝求亲的吧……
虞璁费力的把茶水咽了下去,抬头看向他:“朕,没听清。”
你最好把那句屁话收回去。
速黑忒哪里想得到京城基圈的那些弯弯绕绕,自然是往后退了一步,咳了一声道:“你是个好皇帝!”
嗯?
皇帝眨眨眼,意识到这个表白好像不是想跟他搞对象的那个表白。
多的话速黑忒说的很费力,也懒得再强行说中文,只又开始比划带说土语。
相比于建州女真的开化和农耕程度,海西女真位置偏僻,人均教育程度不高。
翻译生怕皇上要了他的脑袋,说话的时候都在抖——他都听见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这大致的意思,居然相当不错。
虞璁这几年的改革和政绩,通过商人和官员的口头相传,进了速黑忒的耳朵里,这糙汉虽然不怎么读过书,但是就喜欢这样干活卖力的好皇帝!
这老兄叽哩哇啦一串说下来,全是在夸奖他治国认真见效快,由衷的表达了一通哥哥我就跟着老弟你混了的美好祝愿。
虞璁听得头脑发懵,咽了口口水道:“那如果朕想着,要去海西支援开发呢?”
他原以为建州识字率较高,海西那边蛮荒原始,应当是建州是个好啃的骨头,海西才应该难谈的很。
没想到啊……
“开发?”速黑忒愣了下,追问道:“怎么个开发法?”
这笔直又粗糙的直男遇到过不少,但是这种地位的糙直男真不多。
虞璁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讲这么多回头还得再说一次,直接跟他大概解释了一通,吩咐乾钧堂开会走起。
一共三个首领,全都来了。
海西的速黑忒,建州的王杲,还有东海的王越。
之所以汉名都姓王,是因为这边在东北的酋长,都翻译名字为王某,算是个礼仪方面的规矩。
皇帝坐稳之后把小黑板拖出来,这三人就愣着了。
按照嘉靖六年里礼部颁发的规矩,这女真夷人应当一年或者三年进贡一次。
海西建州当然都有钱有东西进贡,而东海女真因为实在是太落后了,只做得到三年进贡一次。
古代又没什么支援边疆建设之类的想法,当然任由这三个部族如同野马一般野蛮生长,也不会料到会有努尔哈赤来这么一出。
东海女真又称为野人女真,有几大特色。
他们睡草房,捕鱼为生,同时不吃五谷,也不洗澡。
这种情况下,哪怕虞璁再好的素养,也忍不住抽一下眉毛。
能不能给本皇帝一个面子,好好的把这一股子馊味洗掉?
翻译们自然站在旁边,严阵以待的等着皇上发表讲话。
从前没有开会的这种事,所以三个首领呆在这里,也颇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虞璁轻咳了一声,捏了粉笔,开始跟他们讲第一件事。
那就是经济建设的开发。
第一要务,就是开放港口,同时引入东南一带的商人势力,予以经济方面的免税减税,扩大可交易的货物种类,让他们能够与朝鲜、日本还有内陆的商人充分交易。
第二,就是对价格的控制透明化。
要知道,议价之事,从前都是官商勾结和斗争的核心问题。
当年王振以权谋私,直接诱导了土木堡之变的发生。
也先当时带着马匹来与明朝朝贡,但是多报了人数想拿到更多的赏银。
王振不仅无视了他虚报的人数,还把赏银的钱给压了两成。
这些生产力低下的部族哪里讲什么道理,还不是直接开始怼。
哪怕是女真,也是因为贸易问题和明朝决裂的。
当年努尔哈赤他爷爷,就是因为不服明朝在贸易上的压制,以及战略地点的控制,才疯狂造反搞事情,最后导致了双方撕破脸皮,开始了摧枯拉朽的战争和毁灭。
虞璁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禁港口。
海禁这件事情,对于许多人而言,简直费解到令人扼腕。
难道古代的皇帝们真的不知道,这开放贸易的种种好处和利益吗?
不,海禁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一旦开放海禁,民间会流入大量的资本和财富,经济发展只是一时的,可是地方势力的发展是令人恐惧的。
东南一带的海商在从前的十几年压制里,都如爬山虎一般疯涨,形成了巨大的网络。
如今再开港口,几乎是在给自己的头上又放了一把断头刀。
为了帝权,为了国家的安稳,开放海禁都是弊大于利。
但是虞璁能够超脱这个看似死局的认知,就是因为他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古代和现代最大的区别在于,古代有‘揭竿而起’这样的做法,群众们有刀有剑,就可以吆喝着造反。
而铁矿在不加管制的情况下,可以近一步的被锻造成武器,进而危害更多的地方的安定。
那些巨贾哪怕在重重的提防和控制下,也有办法搞来数目庞大的武器,再花钱雇佣一批人,基本上造反条件可就特别稳了。
但是,在现代想要达成这些,基本上没有可能。
家里的擀面杖也好,菜刀也好,拿着这种冷兵器去街上嚷嚷造反,就是在发神经病……
说到底,还是国家机器的强化程度。
虞璁敢接下这个事情来,敢把这些通商的想法,如同兽类露出肚皮一样尽数告诉他们,就是在这方面有足够的把握。
他做到的,就是对军工科技的大力支持和保密制度建立。
未来必然是热兵器的时代,哪怕如今的红夷大炮,也能够轻松的轰下一座城楼来。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带来的好处,也当然要守住自己偌大的江山。
可想而知,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对管制刀具的分类和监察,对地方军力的调整和制度改革,还有对所有商人的控制和管理,都是极深厚的一门学问。
虞璁有条理的把开放港口的事情跟这三人讲完,又花了老多功夫去跟他们解释,什么叫支援建设,什么叫经济特区,总之是把自己准备送上的种种好处,都在隐瞒五成的情况下,跟他们看似坦诚的和盘托出。
实际上,自己并不是这个国家的总理或者主席。
他是君王,他不用跟任何人谈。
愿意接受,就这么做,不愿意做,那可以打一架。
至于他们的那一万五千多人的军队……
谈话期间,虞鹤从东殿折返,站在了鱼缸旁边。
虞璁瞥了眼他站的位置,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看来是成了。
“我不同意!”王越冷冷道:“这个事情没得谈!”
王杲神情复杂,他没想到皇帝会规划的这么多。
“我觉得可以。”速黑忒双手合十,用相当敬仰的神情看着虞璁,诚恳道:“这个计划,我听懂了。”
“不行就是不行!”王越直接站了起来,用厌恶的眼神看了眼不动声色的虞璁,只恼怒道:“不懂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我今天就要回去!”
他当初本来就不想来,要不是使臣跟他说中国皇帝给他备了一整箱的黄金,才不会来这种连林子都没多少的破地方。
“是吗?”
虞璁缓缓抬手抿了口茶,裸露的手腕光洁而线条优美。
他凤眼微扬,淡笑道:“可是,你已经回不去了呢。”
“也可以说,你们都回不去了呢。”
这话一出,三人登时直接变了颜色。
刚才还颇有种迷弟感觉得速黑忒也意识到情况有多突变,这一刻恼怒的直接站了起来:“我们可是带了兵过来的!”
“北平这边的兵都去河套了,朕这里刚好缺得力的军队。”虞璁扬手道:“既然三位把兵都带过来,那朕就道一声多谢了。”
使臣当初带着圣旨过去的时候,可是半哄半骗把这三人给请过来的。
他们三个都以为自己可以在北平得到种种的好处,却怎么也想不到皇帝居然会来这么一出!
虞鹤站在鱼缸旁边,神情平静。
那三十万两白银,全部被分装成袋,成为鱼饵般奇异的存在。
每一小袋白银,都可以勾引一个士兵转移阵地。
这个绝妙的法子,还是他跟老祖宗朱棣同志学的。
当年朱棣拿下朵颜三卫,就靠两个字,塞钱。
要知道,三大营中的三千营,可都是蒙古人在此服役,指哪打哪从来都老实干活——哪怕去打蒙古人,也没有任何问题。
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归属感和使命感,在绝大部分连饭都吃不饱,也没有任何意识形态培训的士兵面前,根本比不过那十两银子的诱惑。
鹤奴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在锦衣卫所学到的小手腕玩的相当溜。
他不明着招揽,让那些士兵们感觉自己是被明着诱惑了。
他直接买通了几个中低层的军官,让他们来放出消息,告诉明朝那边有些空的职位,可以通过运作来让他们过去,并且予以远远高于他们平时收入的俸禄。
而这些看似动摇了军心,开始潜入明军阵营里的人,自然也有培训好的演员。
于是这三大首领的部队,正因为都集结在一起,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窜的老远,几乎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默默的收到了这个消息。
——明军那边,有活少钱多的好位置。
——而且钱可以提前拿,有几十个弟兄都已经拿到钱了。
——位置不多,听说越来越难抢了。
一旦某些事情变成大家竞相争抢的对象,一些目的就会非常轻松的达成了。
虞鹤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不动声色中散干净了三十万两银子,直接把八千人招揽去了明军的队伍里。
他们见这么多人去了明军阵营中,又见识了京城和京畿的种种繁华,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到后面没有银子了,也有人争先恐后的往大明军营里扎,就想给自己图个好日子。
毕竟如今明军的生活水平和食堂层次,还真的算很不错啊。
这个做法看似荒诞不经,可是在历史上,就是这么成功的实现了这么多次。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这些统治者对下层人民的傲慢和自大。
他们自负于自己看似高人一等的血统,进而对这些低贱的军士们都不甚在意,也从来不会如何在意的去呵护他们所谓的忠诚。
——既然你们都是底层的人,你们便活该被我们奴役。
可是虞璁看这些问题,向来都非常清楚。
毛爷爷可教导过我们。
一切要从人民群众中来,到人民群众中去。
“你——你竟然!”
王越有抽刀的冲动,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佩刀在进殿的时候就被卸了,此刻只恼怒的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翻译听见了一连串的脏话,此刻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老老实实的缩着脖子站在一侧,连呼吸都竭力控制着声音。
而一旁的王杲脸色阴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低估这个年轻人。
虞璁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下手掌。
两列锦衣卫不知从哪里直接簇拥上前,将他护卫住。
“这个会议室,留给你们三人,给你们三天的时间。”
虞璁想了想,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本已经被誊抄写好的册子,直接啪的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这个,就是关于东北的经济建设的全部大纲和计划,你们三个同意或者不同意,都是你们的事情。”
“朕要的,是三天之后,你们三人能直接统一口径,把该说的,都跟朕说清楚。”
他无视了那三人愕然的表情,只恢复了无波无澜的神情,然后转身干脆利落的离开了这层阁楼。
“虞鹤。”
“在。”
“现在有多少人在军中?”
“约四万。还未清点清楚。”
四万?居然有这么多人?
他原先就有个大胆的想法,如今放手一搏,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锦衣卫的存在,已经足够能封锁消息了。
“你现在,直接去找陆炳。”虞璁寒声道:“直接拨一万五,要汉夷混杂,直接杀到女真三部的中心去。”
“陛下?”虞鹤愣了下,难以置信道:“现在就去吗?”
“你听清楚了,”虞璁转过身来,眼神沉着如冰:“朕要的不是攻城略地,是让东北三部的人都能看清楚,如今这片土地,到底是谁说了算。”
要变天了。
第67章
实际上, 虽然说是把这三人都关在这阁楼里,但是当他们想要出去转转的时候, 锦衣卫也会缄默的跟随着, 既不限制他们去过远的地方, 也不拦着他们与军队之外的人交际。
只是到了晚上,还是会跟赶鸭子一样, 再把这三人又关在一起,让他们不得不面对关系并不算融洽的同伴。
除了那个野人女真的首领王越之外, 另外两人在意识到自己可以出去转转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求助或者如何,而是直接去了宫中,想要再见一面皇帝。
原因很简单, 他们能够混到首领的位置上, 做了这么久的高位,有的事情还是能懂的。
不仅仅是这次他们的兵马被控制了,虞璁体现的更多的, 是对这全局掌控的能力和野心。
他虽然并不算身材雄壮,面容和姿态都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可是他的眼神,是狩猎者的眼神。
哪怕虞璁没有说什么, 速黑忒和王杲都能明确的感受到,这个帝王在这个事情上, 要么跟他协商一致,要么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女真的强弱,都是相对的。
参照物就是大明。
如今的明朝, 农业全面复苏,税费不断下降,甚至连河套都只靠几个月的时间就夺了回来。
军力、民力、财力,甚至是这全新的帝王,都是令人心中忍不住想要低头的存在。
王杲最擅长审时度势,他甚至感觉,连蒙古人对如今的这只猛虎有几分的忌惮。
要知道,从各方的消息来看,这河套几乎是蒙古人让给他们的。
但是中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蒙古人为什么肯一改从前的威风霸道,现在愿意低头,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再谈?”帝王挑起眉毛,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想与我谈些什么?”
王杲一改之前隐隐的轻慢,深深鞠了个躬,开始再度袒露自己的想法。
在他开口的全程里,虞璁都没有吩咐赐座,就那么沉默着看着他在台下站着,姿态没有一刻放松过。
实际上,年轻人在年长的人面前,总是会有种不由自主的恭敬和畏惧。
这整个过程里,虞璁都在暗暗提气,把自己现代人平和谦逊的那一面尽力的隐藏起来,只展露自己冷漠而笃定的一面。
王杲说了半天,见那皇帝还是面无波澜,心里的不安就又多了几分。
他其实不介意这经济特区的事情,但是皇帝上来就把他的守军收拾走,简直就是大棒甜枣一起上。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局面还是可以谈,但是谈成什么样,那就完全看自己的能力了。
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圈,不外乎还是希望陛下能够放回他的护卫,同时争取更多的好处出来。
“王杲。”虞璁慢条斯理地用指节触碰着温热的茶盏,抬眸看向他道:“现在的根本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你听清楚了,朕要的,不仅仅是和建州三卫开启这经济特区的相互合作。”
“朕要的,是跟整个女真都达成合作。”
要渗透,就全方位的渗透进去。
东海女真是落后又不开化,但里头丰富的物产也是不容忽视的。
与经济利益和考量同时存在的,就是这三人的关系。
速黑忒本身愿意和自己交往,但是同样也被这样收缴列兵的行为所激怒,可是心里还是有合作意愿的。
王杲对建州的实际发展不算太关心,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和获得。
可是那个臭烘烘的王越,就是个茅坑里的臭石头。
虞璁可不会亲自去碰这块石头,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如果那两股稍微好搞点的势力,肯成为制约野人女真的存在,那么建州和海西女真会相互角力,同时又一致的把矛头对准这个看似无辜的东海女真。
那他只用坐收渔翁之利便好了。
“陛下的意思是——”王杲愣了半天,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一定要,微臣三人达成一致?”
“你们还要在那阁楼里一起睡三晚。”虞璁盯着他,语气没有分毫的退让。
“三方合作,不仅仅是现在这一刻,还要在未来的每一年里。”
“东海女真的归顺与否,完全看你二人的努力。”他语气一顿,若有所指道:“如果这不知开化的东西,能被你们驯服的话,多分些赏赐也没有什么。”
王杲心头一喜,只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来人,带他出去转转吧。”
锦衣卫早就培训好了特人,带着这建州首领出宫城晃了一圈,还随手给他塞了许多碎银,完全是为了路上随便逛着花。
王杲这一出来不要紧,还真给吓着了。
从前他也来过北平,也见识过整体上有序而井然的情况。
如今的北平城虽然还并没有修建好,甚至有几处都是正在施工建筑的情况。
但是与从前的记忆相比,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那些污臭的杂物都已经不可瞥见,街道宽敞明净,还有特殊配色和标志的长车如长蛇般徐徐前行。
人们有序的等在站牌前,无一不是笑容可掬,衣衫干净。
更重要的,是这北京城内外的许多新东西。
锦衣卫也不多跟他解释什么,就带他坐着公交车去了趟京郊,然后带他在两个集市里都逛了一圈。
就这两个时辰的功夫里,王杲几乎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他跟着锦衣卫到处吃吃逛逛,好酒美食随处可买,还有一溜的戏园子里有曼妙的唱腔。
他可以看见明显来自各地的商人们在凑在一起谈论价格,摊位上美玉丝绸堆积,旁边还有专门的侍卫在巡逻管理。
无论是秩序、规模,还是百姓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愉快,都如同在无声的跟他宣告,经济特区发展以后的种种好处。
王杲和锦衣卫从这琳琅满目的商货中走出去,他几乎满脑子都在想,这皇帝能从这么大的集市里收到多少税啊。
难怪皇宫里雕金镶玉的东西这么多,不是装腔作势的有钱——是真的有钱啊。
与此同时,速黑忒也在跟随着指引,在慢慢的浏览整个北平城的风貌。
他在王杲走了不久,掐着时间也去找了趟皇帝。
一是控诉他这么做在伤害两族的友谊和信任,又表示可以再好好谈谈。
虞璁自然是雷打不动的坐稳王位,把原话又依葫芦画瓢跟他说了一遍。
要么你搞定王杲王越,要么什么都不要谈。
速黑忒在京城中,看到的不仅仅是百姓们生活质量的明显提高——他骑马穿过民居的时候,四处都飘散着炖肉和烧鸡的香味。
训练有素的两个锦衣卫,更多的在让他看见这种种的新建筑。
“知声堂?”大汉停了马,一脸茫然:“你们真的肯把皇宫里决定了什么事情,都拿出来跟百姓们讲?”
“不仅如此。”蒋勋跟他解释道:“这知声堂除了在固定时间通报要务之外,还会为百姓们讲解医理,偶尔义诊——有时候也会请大儒来讲经论道,基本上每天子时以后,就有许多人循着公告栏的告示而来,排半个时辰的队,就为了抢个位置。”
这种东西,是速黑忒完全不能想象的——皇帝竟然仁厚宽和至此?!
做这件事情,可完全是耗费皇家的钱财,纯粹是给老百姓们提升生活啊。
他们调转方向,宫车也陆续的开来。
“如今公交车已经有十条固定路线,和六十辆定期维护的长车。”蒋勋观察着速黑忒的神情,自己脸上却表现的平静而稀松平常。
“公?交?车?”
“这里是快要修建好的皇家中央银行,银行的目的在于,能够协调流入民间的……”
“银?行?”
“哦,这里是我们全国最大的商贸中心,一共有两个区块,你看这边的貂……”
速黑忒听着听着,简直想给自己抽一个耳光。
他看着京城种种的许多好处,竟然不想回那穷乡僻壤的鬼地方当个什么首领,能每天去云禄集听听戏都足够自在了啊。
这个时候,好像皇帝把自己护卫夺走大半的恶劣行为,他都有点想下意识的替他辩解和维护——这么好的皇帝,肯定有自己苦衷的!
速黑忒啊速黑忒,你怎么立场这么容易动摇!你的良心呢!
速黑忒和王杲虽然各人立场不一样,但都是开放而积极的心态。
相比之下,那位死活要回去继续捞鱼,也不肯洗澡的东海首领,就真的相当顽固不化了。
虞璁当然理解这是为什么——人家没有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年纪又大了,无论是从出生环境也好,骄傲自尊也好,不接受现实,抗拒沟通,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但是他做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让东海女真,成功的站在了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的对立面上。
据锦衣卫的通报,连着三晚,关押他们的那个小阁楼灯火通明,还不时传来激烈的争斗和谩骂声。
“好像还打起来了?”
到了第三天,锦衣卫再次递来了消息。
“陛下,东海女真的首领似乎因为夜间心悸,已经不治身亡了。”
虞璁扬起了笑容,看了眼自己干干净净的双手,轻轻点了点头。
第68章
王越的死亡甚至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仵作过去验了尸, 判断也与之前通报的消息一致。
皇帝听闻这件事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喝了一盏茶, 吩咐虞鹤再去取一碟牛乳糖来。
看来是交涉失败了啊。
东海女真本身顽固不开化, 但是看着其他两大女真势力起来之后, 又肯定不可能任由原归他的利益被侵占。
在这种情况下,虞璁心里甚至有那么一丢丢的小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