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虽然没听懂运动服的意思,却也点了点头,温声道:“再睡会吧,等会再起来上朝。”
皇帝开始运动的这件事,不知不觉地就流传开来。
先是往来的宫人瞥见陛下没有穿着宽大的袍服,而是短装如戎,在太液池的长路上同陆大人健步如飞。
后来消息不胫而走,皇宫内外的人都知道了这事,竟然有人争相效仿起来。
虞璁其实明白,这宫里做个什么事,只要传到外面去,都能引领时尚。
别说是宫妃们画的什么新妆容花钿了,哪怕是之前自己吩咐医女们教她们每日做的五禽戏,到了现在,都不知不觉地传遍了京城,无论达官贵人还是下里巴人,都在有模有样的照学。
至于什么舒筋活络、通血舒气的种种好处,也被吹得神乎其神。
眼下,皇上还在气喘吁吁地跟在陆大人的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等——慢一点!!”
陆炳放缓了脚步,回头看着两颊通红的皇上,忽然有想亲他一下的想法。
这样也怪可爱的。
虞璁虽然知道自己才跑了个六百米,可是心肺功能明显还没怎么开发,这身体已经快累垮了。
他不得不停下来,示意小陆同志扶着自己走一会儿,越想越不爽。
就这样还去行军打仗?得亏自己长胖了!
这明代的皇帝们,出宫打仗还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某些皇帝的打仗,那完全是瞎胡闹。
朱棣能够领兵打仗,那是因为他原本就被封为燕王,无论是军事素养还是文韬武略,都不属于任何一个摸爬滚打上来的将领。
可是朱祁镇和朱厚照的征战,那完全就是胡来——
朱祁镇当初把太监王振引为亲信,也可能就是被这老家伙忽悠傻了,带着大军去镇压瓦剌,发生了所谓的土木堡之变。
他们发兵从北京打到了如今的河北张家口,然后王振这个死太监不顾群臣的反对,非不让大军进入居庸关,一意孤行之下,让整个明朝从盛年直接被打残到老年。
土木堡之变一共死了六十六个要臣,二十余万的明军死伤过半,损失马匹二十万头,五十二个高级将领尸骨无存。
最恐怖的,是皇帝还特么的被俘虏了。
这土木堡之变之后,又来了个自封为威武大将军的朱厚照,也一门心思的想出去打仗。
一想到朱厚照,虞璁就有点头皮发麻。
当初这位老兄还在当皇帝的时候,就吩咐太监们假装成士兵,自己和江彬带着他们喊打喊杀,过家家似的每天来几发‘两军操练’。
完事儿了又想领兵北上,第一道被一个老臣在关卡那死命拦了下来,第二次西巡宣府,封自己大将军再封镇国公,然后再所谓的镇国府里设置妓院兽苑,出门了就扮作豪富公子,没事儿闲的就强抢民女,闹得外头也鸡犬不宁。
由于皇上不带个好头,底下的士兵将帅也没几个出息的,看上百姓的窗子,劈下来当柴烧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后来到了正德九年的六月,蒙古骑兵突然冲到了附近的西海子区域,率兵四万余人,边军无法抵抗,要不是粮草短缺,宣府就真的被一锅端了。
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你来我往的领兵打仗,那得算到正德十二年。
朱厚照带着大军镇压五万骑兵,在顺圣川相当激烈的干了一架。
这一战,杀敌十六人。
而明军,一共死了五十二人,重伤五百六十三人。
而这个皇帝,还差点在混战中被敌军俘获了。
有这么几任前例在,虞璁都能想到,等自己正式宣布要出去打仗了,恐怕王阳明都会一脸的无可奈何。
当初王阳明跟着朱厚照混的时候,他亲手带领军队大败了叛乱的藩王朱宸濠,结果朱厚照吩咐把宁王放了,自己再抓一次……
虞璁跟着陆炳绕着太液池走了许久,忍不住叹了口气来。
俗话说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最近几朝的臣子们,简直是年年被蛇咬啊。
——更何况,自己跟朱厚照其实重合的地方太多了。
都喜欢搞事情,都想出去打仗,都一副要大展拳脚的姿态。
可朱厚照是个草包,自己不是啊。
虞璁陡然站定,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
陆炳也停了脚步,站在他的身侧,缓缓开口道:“陛下在想北征的事情么?”
“不能轻易北征。”虞璁果断道:“打肯定是要打的,但是不能上去就跟人家硬刚。”
人家蒙古人,那是放牧牛羊为主业,打砸抢烧为副业的。
这古代又没有什么军事演习,士兵们虽然说是军籍出身,搞不好有的人连鸡都没杀过。
什么事情,那都得循序渐进,要遵守基本法。
就拿行兵打仗这个事儿来说,一上来就操练个横跨几省的大战役,上来还要怼如今明王朝的大麻烦兼大BOSS蒙古势力,那明显就不可取啊。
陆炳接过宫人递来的外袍,小心的给皇帝披好,又帮他擦了下额际的汗,忽然开口道:“京畿之外,再远些的地方,有几处山头都有土匪。”
“哈?”皇上抬起头来,招子立马就亮了。
-2-
土匪!
旧时代的特色产物!
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虞璁那是在共和国之辉照耀下长大的新时代青年,别说土匪了,这山头都被圈下来建度假村和伐木区,哪里还有人敢当土匪。
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可是在大明朝,土匪还是相当吃香的行业啊。
政府本身出兵剿匪很麻烦,还不一定能缴获点什么。
但是对于土匪们而言,他们上可以抢劫往来车队路人,下可以抗税抗徭役,想种地种地想打猎打猎,那叫一个原生态的自给自足。
明王朝的政府官员们都忙着黑吃黑剥削百姓,还真没几个人能管得着这些土匪。
要说剿匪经验丰富的,那又要祭出伟大的王·SSR·顶级军事家·阳明同志。
虞璁一想到这,跑步也懒得跑了,直接吩咐备轿,再去一趟经部。
这经部交给了王老先生,那被调教的叫一个顺心顺意,啥毛病都没有。
大概是沉迷于赚钱和改革,虞璁都忘了这老先生还是个军事家了。
如今戚家军还没有被训练出来,执罡军已经进入了自己亲手指定的训练环节里,在不断地适应强度。
而且眼下,这第一批新式火器已经造了出来,当然要进行一批质检报告咯。
王守仁正在衙门里写着公文,一听说皇上又来了,忙放下笔出门迎接。
按照上下级的规矩,理应是下臣们去朝觐皇上,各自去乾清宫里答到才对。
可是这一来一往太过麻烦,还耽误事情,虞璁暂时为了大局考虑,还是经常出入七部。
“陛下。”王守仁示意上新茶,淡笑道:“如今又回来了三五个巡农使,北方有两个省的巡讲已经完成第一轮的普及了。”
虞璁示意陆炳也坐下来,三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虞璁才说明来意。
“哦?”王守仁心念一动,颇有种突然被提及当年神武的感觉,失笑道:“陛下怎么突然想听臣说剿匪的事情?”
“王尚书有所不知,”虞璁笑道:“如今执罡军八千兵士,无论是骑御、盔甲、兵器火器,都已准备完毕,但这种军队再如何训练,也应当先去打个小仗,实际操练一番才好。”
王守仁神色一变,意识到了这句话合理与不合理之处。
“陛下,以剿匪之事来训练军队,非常的有效而且惠及民生。”王阳明放下了茶杯,认真道:“可是据臣所知,这支新军成立数月,而且是由各军和京畿的人联合组成,未必能有这个纪律性吧。”
陆炳听到这句话,终于缓了神色:“论军纪,还真请大人放心。”
原来,陆炳自从当上了这执罡军的统领都督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严明军规军纪,在这方面毫不手软。
他本身习惯了锦衣卫的肃穆气氛,一见了这军队里充斥着散漫闲散的气氛,心知都是帮新兵蛋子,直接上来就立威定规矩。
整整一个月里,执罡军的八千新军都被操练的哭爹喊娘,大有些吃不住折腾的纷纷想要退出,陆炳连挽留都欠奉,直接就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再加上那些始终无法跟进训练进度、背不下军规军纪、违反三大纪律八项规定的,基本上被发现了也及时被踹走,完全零容忍。
其他人一瞅见这架势,都知道这高额的俸禄可不是能随便拿到的,渐渐地就一个个都老实了。
虞璁忙着工部和大学的事情,还真没怎么过问这新军的操练,听到这里哑然失笑道:“原本放松名额收八千人,就是为了层层选拔再淘汰的——那如今还剩多少人?”
“七千有余。”陆炳淡定道:“无论是号令还是旗语,都已经牢记背诵,论反应和听话程度,不亚于老兵。”
“果真如此?”王阳明颇为惊讶的看了眼这个年轻的统领,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和他们讲这剿匪的事情。
天赋异禀这四个字,当真不是随便乱来的。
王守仁本身忙碌了数月,终于能闲下来奉旨喝茶,这一讲便是接近两个时辰。
虞璁越听,心里越觉得讶异。
由于上下都不作为,湖北、广东、广西等多个省的交界处,都有极其严重的匪患。
江西一带的土匪和政府军队前后周旋数十年,也跟烂疮般盘踞一带,可是王阳明一去那里,三个月就平定了匪患。
究其原因,就在于用人和兵法上。
“兵者,诡道也。”王守仁拿了纸笔,给他们画了当时的地形图。
虞璁这次来,完全是带着未来的陆大将军吸取长者的人生经验,自己在旁边跟听,简直比听评书还要尽兴。
当时王阳明到了江西,直接招募了一千余个民兵,组成了剿匪的队伍。
他知道这里官匪勾结,有深厚的利益关系,所以根本不敢信任那些笑脸相迎的同僚。
在此期间,什么苦肉计、瞒天过海、隔岸观火、借尸还魂,全都变着法子上。
由于对心学研究颇深,老爷子对人心的掌握到了可以说恐怖的地步。
这剿匪到了最后,舆论攻势发挥的相当彻底,以至于好几个匪寨不败而降,心甘情愿的任由驱使。
他的第一战,就用一千余民的民兵队伍,杀了七千多个土匪。
等到老爷子讲的口干舌燥,又开始喝茶的功夫,虞璁与陆炳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心里,都油然生出了敬畏与向往。
王老爷子还是流弊啊。
“别说我,就连杨慎杨大人,当年带领官兵镇压叛乱,也是以少胜多,还没有大的折损。”王守仁呵呵一笑道:“这里头的学问可多了。”
聪明人都喜欢下棋,这棋里步步杀招,才能把人的狠劲都发挥出来。
下棋与用兵,在某些程度上,是完全一样的。
虞璁应了一声,想了想道:“那您觉着,这剿匪之事,最让您受益良多的,是什么?”
王守仁想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
“授之方略而不拘于制,责其成功而不限以时。”
这句话,出自他的一篇奏疏里。
哪怕现在再说一遍,也完全符合情理。
王守仁能在江西无往不利,最重要的,是来自上级的宽松与放任。
无论是军职还是施展的空间,都非常的宽松而自由。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才能,而不至于被制度框死手脚,什么都做不了。
虞璁愣了下,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因为这个,您才如此支持改革的么?”他试探着问道:“经部能有这样昌盛的发展,也多亏了您的推动啊。”
王守仁摸着胡子一笑,坦荡道:“正如陛下所说的发展观,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之中,若是固步自封,无异于刻舟求剑了。”
“但是,陛下若是有意让执罡军剿匪,还需老将带着陆大人,时刻提点一二才好。”
虞璁略一犹豫,还是坦诚道:“不瞒您说。”
“这次剿匪,我也想去。”
-3-
北平往南,就是冀州。
这中间有高山连绵,几条重要的道路真正能走的,其实所剩不多。
无外乎都是土匪把持要塞,来吞吃财物。
最中间的三座高山,盘踞着匪寨数千人,不仅个个凶狠好战,还都是杀掠的老手。
这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敢落脚安户,也是因为畏惧他们这些寄生虫的存在。
虞璁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规制某几种特定的火器,不让他们放火烧山。
这附近的森林太过茂密,没有必要因为剿匪,就毁掉几百年的老树。
他出巡冀州的事情,相当成功的瞒掉了一众文官。
武官们虽然战战兢兢的,可如今被调教了太多次,也都不敢再哔哔什么。
总共派了执罡军四千精兵,五军营两千精兵,并不打包围式的人数压制仗。
原本按照从前的规矩,这皇帝出征,要弄个大营坐在中间,其他几军包围着前进。
但是虞璁知道,这么干完全是活靶子等着给人打,索性吩咐将领们瞒下消息,自己只做军师大半,在暗中调度一切。
这三座山虽然都有设哨兵之类的,但毕竟面积太广,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六千余名军队直接被拆分成四股,在夜间悄无声息的就翻越而上。
虞璁在出征前连着两个星期疯狂运动,天天跑到腿短,回寝殿就瘫着。此刻他终于能跟上快速拔进的节奏,以中速往高处攀爬。
毕竟是在古代,山路坎坷也没有石阶,他还提前备了皮靴皮手套,这个时候就想当方便。
在出发之前,陆炳虽然有一万个不放心,也被强令着与他分头行事,去带另一支队伍打奇袭之战。
知道靠近营寨边缘的时候,才终于能看见微微的烛火。
虞璁在夜色中拿起了山寨的望远镜,依稀能看见他们寨子和打瞌睡的哨兵。
他转过身,看向另一位提督,做了个手势。
『——上焰火。』
他可没忘记,当初差点把自己吓到蹿到陆大人怀里的那玩意儿。
炮仗这种东西,声响大还自带光气的炫目效果,别提有多刺激了。
现在可是八月,有谁能想到会来这么一出?
十五个炮兵抬起准备好的巨型烟花架子,直接就去了与他们遥隔七八百米的位置。
于此同时,这边的小分队更加放轻了脚步声,无声无息的靠近了相反的方向。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东边突然迸发出轰炸般的炮火声!
虞璁特意嘱咐过,这烟花架子不要对准天空,而是对准他们的营寨。
所有的火花和爆裂都会引燃这些营房木屋,足够把那些沉睡中的人们轰到尿裤子!
“轰!”
“砰砰砰!”
爆炸声一声比一声来的凶猛,整个匪寨都能看见骚动和议论声,已经有几个小头子带着不少人去空无一人的发声处了。
就在这时,虞璁又比了一个手势。
锣声猛地一响,金石之声在黑夜里极为清晰!
“杀——”
“杀啊——”
两列纵队直接冲了上去,带着火炮就开始怼脸!
整个营寨如奥运五环般相扣,陆炳他们负责怼掉匪首的脑袋,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而虞璁这边,则负责造出尽可能大的声响,把所有的火力和注意力都吸引到莫须有的方位上。
果不其然,在炮火的轰鸣声中,那些土匪们被震的根本听不清彼此在吼什么,几百人操刀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被训练有素的五军营精兵直接拿下。
虞璁按住跃跃欲试的统领,眼见着这边的厮杀进入单方面碾压的状态,远处营寨的增兵开始往这里赶,他望向另外一个分队,比了个手势。
下一秒上百只被驯过的军犬被瞬间脱了缰绳,如无数支利箭般直接蹿了过去!
左擎苍,右牵黄!
这些烈犬都认得自己人腿上绑的红带子,专咬那些没有盔甲的土匪。
这是山地战,树木杂乱又处处都是灌木丛。
在这个时候,猎犬群的作用简直如马蜂窝一般,无论是追击还是撕咬,都恐怖到无以复加。
所有的叫骂声哀嚎声讨饶声都另一处的焰火爆裂声所掩盖,下一刻,西边突然有高昂的蜂鸣之声,红色的焰火猛地蹿到了天际!
虞璁心头一喜,知道这是陆炳那边得手了,已经趁乱要了那大土匪头子的人头!
这他妈的才叫闪电战术!
这些土匪早就习惯了安生日子,官府那边既然好处给够,也不会派人来叨扰,自然没有料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直到红蓝绿黄四路焰火集齐,那些溃不成军的山贼才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早已预谋的官军,来拿他们的狗头了。
剩下要做的,就是喜闻乐见的收割与清剿了。
直到八月十五号,皇上才宣布上朝。
文武群官们终于松了口气,心想陛下他终于玩够了,肯老老实实上班了。
又是一天的黎明将临,又是浩浩荡荡的队伍。
虞璁坐在金台之上,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
陆大人还在三大营里继续整合军队,没陪他来上朝,不过也无所谓了。
鹤奴把第三代加强版的大喇叭准备好了,也安安静静的陪在皇帝的身边。
鸿胪寺官早就听说了消息,还是没唱名让人进奏。
徐阶一瞅这情况,心里就有了几分底。
皇上怕是……又想搞什么事情了。
虞璁先让虞鹤上前哔哔几句开场白,然后自己再纡尊降贵的从龙椅上下来,接过喇叭,开始训话。
“朕之前的十几天里,都不在京城之中。”
“因为,朕带着执罡军,直接从蓟州打到了通州,把京畿一带的几个盘踞的匪寨,全部都一锅端了。”
此话一出,文官们纷纷惊愕的抬头,有的老臣当即涕泪交加,不知道是喜是悲。
“在你们议论朝政之前,朕只问你们一句话,”虞璁站在高处,神情冷漠:“不上朝的两个月里,这处处都秩序井然,效率反而高了不少。”
“那么上朝与不上朝——到底有什么分别?”
徐阶神情一僵,直接扭头去看杨一清。
皇上这是要罢朝了啊!
从前辍朝也有辍朝的规矩,但都与喜丧有关。
可皇上这意思,是明明白白的要废掉早朝了!
虞璁心里清楚,这有些死板而且不讲道理的老臣,其实根本不关心他的理由是什么。
不过这两个月里,这些人被明着暗着全都摘了出去,根本没剩几个。
正因如此,直到皇上把废掉早朝的政令讲完,底下都安静如鸡,没有人敢开口议论,只有一片沉默。
看着这些人终于明白什么叫臣,什么叫君,虞璁相当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汇报军功。
军功的宣讲,以后完全可以拿到中央会议和知声堂里双重宣布。
最好等哪年国庆的时候,来一出大阅兵,让百姓们看看当今的国力竟强盛至此,恐怕也会更放心的往来各省,带动经济的交流和发展。
这一次围剿,从通州到冀州一带已全部清点干净,无阵亡战士,只有少数人中了流矢而损伤。
在这一过程中,虞璁顺道和陆炳驾着快马,去巡视了附近的田垄和小城镇。
他要一点点的用自己的眼睛,来看清还有多少事没有做。
皇帝在宣告功绩之时,台下的人也心思各异。
张璁早就被教训的直接灭了威势,不敢再为威作福,只老老实实的上下班,所有受贿之物都已经吐回了冥思库,也总算被放过了一马。
郭勋这次站在武官之中,也温顺的犹如家犬,没有半分僭越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至于杨一清和王守仁,都扬起了头,微笑着注视那个年轻的帝王。
他们信他,信他所说的一切。
下朝之后,虞璁总算是松了口气,又瘫回了龙椅里。
佩奇叼着一只麻雀经过门口,一见主子回来了,忙不迭蹿到别处去,生怕被骂又在乱吃东西。
“陛下。”虞鹤给他递了杯茶,由衷的感慨道:“您这真是瘦了不少。”
别说肚子上的赘肉了,他这一路跟着行兵打仗,骑马爬山,高强度的运动把肌肉都锻炼出来微微的形状,整个人都看起来干练而又精神。
虞璁嘿嘿一笑,接了茶道:“那再来块点心吧,想吃莲花糕了。”
他一面望着鹤奴离去的背影,一面开始思索,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十里八方的土匪,自然都要跟着倒霉的。
他们都跟木桩一样,即将迎来各种部队和新式火药的炮轰,除非提前听到风声,能一早就跟官府投降认命,不然哪天睡着觉也能被炮仗给震到天上去。
练兵的猎物有了,还差点什么。
虞璁握紧茶杯,眼神深了几分。
他缺的,是藩王手里兵。
京中如今只有八万军队,从前的二十万强兵都被自己的混蛋祖宗们给糟蹋了。
现在百废俱兴,人口还在恢复之中,根本不可能再强行抓壮丁,这样会耽误农耕。
当务之急,就是完成一波军队的再分配。
等洗牌结束了,再来决定这打牌的法子。
去征回河套,自然要晋王手里的兵,但那个不急。
当下,是以京城为中心的,最近的七个藩王手里的兵。
不仅如此,这员工多了,还得自己来发工资。
那么新一波的征敛,自然不能从京城里的富户和官员手里拿。
薅羊毛薅多了,羊也会急的。
他沉默了许久,待鹤奴把好几碟糕点都端过来了,才开口吩咐道:“把兵部尚书叫来。”
“告诉他,朕有很重要的事情,决定今天就开始做。”
半个月后,几个藩王还在睡梦之中,就被敲门和鸣锣声直接惊醒!
“报——瓦剌来犯京畿,已杀至通州,急需援军!”
“臣奉帝命收兵还京,违者——斩!”
第43章
“什么?!”
宁王猛地往前走了一步, 对着那陌生的将领道:“已经打到了北京?!”
黄将军将谕旨一抖,给他亮明了玉玺的红印, 以及清清晰晰的每一个字。
“怎么会——这鞑靼的军队, 是从哪里来的, 竟然直接就杀到了北平!”
“陛下声明,为防止藩王趁机作乱, 此刻单令您一个藩王支援军队,由微臣将其带回作为援军。”黄将军语气急促,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宁王殿下,请吧?”
虞璁坐在龙椅上喝着茶,虽然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可还是强迫自己再淡定一点, 不要在面上露出半分的慌乱。
这京城好得很, 没有谁来叨扰。
但是——如果是圣上撒谎来一出‘狼来了’,谁又敢如何指责呢?
他想的极其周到。
首先这晋王封地附近的军队,必然会起疑心, 所以要说鞑靼是从河北方向袭来,并且已经危在旦夕,不给他们多盘问和侦查的时间。
相对应的豫王附近也要封锁消息, 极力控制好人流往来,并且说鞑靼的军队是从西北而来, 并没有经过河北。
更重要的是,虞璁并没有透露每一个藩王收到了消息这件事情。
人要说谎,就要把话说得密不透风。
如果要一个接着一个的圆谎, 那必然会出篓子。
他当时拉着杨慎杨一清这帮老狐狸想了蒙古军队入侵的四条路线,还有对应的军力情况、厮杀惨况,全部都拟好之后分作四份,交给不同的高级将领,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合格的演这一出。
哪怕有一个藩王不从,都完全无所谓。
因为消息被快马加鞭的送去时,每一个藩王都以为皇上只找了自己。
虞璁特地算过,这些将领都被嘱咐到的当天就带兵回来,而藩王之间哪怕能够互通有无,那也得至少骑马三四天才能够见到对方。
——这个计策,他之所以有信心,是因为历史上的嘉靖本尊,就这么做过。
但当时……确确实实,是被鞑靼围城,危在旦夕。
那是在嘉靖二十一年左右,严嵩有意抬举仇鸾为山西总督,谁想到那个草包放跑了前来掳掠的鞑靼,让他们从大同杀到接近京城极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