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喷首辅下喷小吏,日常生活的主要存在意义就是怼人。
可平时总有风平浪静,没啥好指摘的时候。
这个时候,御史还是不会停下来,就格外的得罪人了。
虞璁知道自己不上朝之后,无论是文官还是言官,火力都相当的猛烈。
虽然自己发烧连睡三天以后,这些折子都很神奇的消失不见,在内阁那里都找不到剩余的了。
目前暂时找不到原因,但这个机构和人员还是保留着的。
这时候调动他们去捍卫纪律二字,简直是又保本又赚吆喝。
当天晚上会议一开完,第二天朝廷各部各处就全都收到了新文件——
『三项纪律八大注意』!
这文件分蓝头和白头,一份送去给各批官员们抄写外加学习,回头还得写心得体会交上去。
另一份送去了兵部和三大营上下,并且吩咐要让所有士兵都统统背下来,不定期抽查。
抽查——又特么抽查!
一溜偷懒耍滑惯了的官员这时候连骂娘的心情都有,一想到谁知道皇上又跑哪里去了,还是硬着头皮开始背。
这满朝都陷入了背书抄书的绝望气息中,兵部总部的人尤为痛苦——别的六部只用背一份,他们还得背两!
虞璁从鹤奴那听到消息,噗嗤一笑。
不喜欢背书么,没事,多背点就熟了。
回头朕写个《嘉靖朝御笔文集》出来,够你们喝一壶的。
其实关于训练士兵的法子,他还真没想好。
无论是一天要跑多少圈,还是要做多少个仰卧起坐,脑子里都没清晰的概念。
如果随便定个数,按照皇权的极端执行来看,搞不好三大营的官兵都可能被累死。
啊,要是这时候能空降一本《特种兵培训手册》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皇上思索了许久,想了个主意。
先不贪求冒进,让他们马上达到现代兵种的能力。
起码……要有健身级别的运动量才可以。
虞璁摸着自己的小肚腩,心想最近肯定是加餐太多了,一边鄙视司礼监小厨房怎么口味越做越好吃,害自己长胖了,一边又开始回忆现代的健身方式。
有氧……和无氧的区别是什么来着?
这每天跑五公里,肯定是必须的。
跑不下来也得跑,老弱病残的兵可以自己提交申请,核实以后可以开除军籍。
虞璁知道,现在军中已经有传言,说是皇上要大力改革军队制度,提升待遇了。
在这种情况下,搞不好有些滥竽充数的,还会赖着不走呢。
——刚好靠这个筛一批人,每天跑不动五公里的都统统滚蛋。
不光要耐力训练,还有力量训练和反应速度训练。
皇上想了许久,又召集兵部和三大营的都督们来乾钧堂开会,总算是把这桩事基本搞定了。
所有相关将领的身体素质要求略微放低,但是也不能低于及格线。
“那,陆大人也应该做一个基本测试吧。”有人眼红执罡军的待遇,凉嗖嗖的问道。
陆炳略一点头,表示之后可以考核看看。
……他还用做体能测试啊。皇上腹诽道。
陆大人这体能……特么折腾的我腰都快断了好吗。
-2-
八千执罡军已经开始进入登记分配营房的程序里,三大营旁边自然又扩充了一大块地方,修建简单的民房用来分配住所,以及建立新的训练场地。
陆炳依旧是正三品统领的职责,可是他开始有意识的打着皇上的旗号,在管辖执罡军的同时,带着虞鹤去熟悉锦衣卫的上下。
他非常清楚,为什么皇上会选择虞鹤,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抛却皇上所喜爱的性格、和虞鹤的熟悉程度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少年他无父无母,无根无依。
为了避免某些戏剧化的情况,皇上还特地吩咐过,让他检查鹤奴身上有没有标记和胎记之类的东西,免得哪个世家大族猝不及防的过来相认,给他一个全新的身份。
好在鹤奴一脸懵逼的被脱干净之后,从脸到屁股蛋都跟块白玉似的,连个痣都没有。
他孤身一人,如果日后不与某些大族联姻生子,就可以永久的得到皇上颇有底气的信任。
鹤奴这时候还不明白皇上和陆大人一重重的考量,只愣愣的被带去锦衣卫里见各路人,熟悉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陆炳嘱咐过他,要把这种自带送财童子气质的、人畜无害的笑容给收起来。
他憋的快坏掉了,结果愣是撑了两个月,把这破习惯给矫正了回来。
在长期的磨合熟悉之后,陆炳终于把鹤奴从情敌的范围里划掉,但是把徐阶还保留在黑名单里。
半夜来找皇上谈事情……多半不安什么好心思。
鹤奴为人诚恳踏实,做事专心靠谱,确实是个可以雕琢的人才。
如果按照皇上的意思,将来三个老臣监国,他来执掌自己手下的锦衣卫,有两个好处。
虞鹤现在在皇庭的正中间,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占尽。
他不仅不断刷新着所有官员和他的亲近感,同时又能够掌握每一个人的相关信息。
要知道,所有的人如今知道东殿的重要性,谁不会盼着跟他套个近乎?
送礼请吃饭既然做不到,平日里巴望着多说几句话,总是可以的吧?
既然是这样,就免不了漏出各种的小道消息出来。
鹤奴哪怕只是成日的坐在东殿里登记排布会议,都可以了解刑部又关了谁,大理寺哪里任职了个新官员,哪怕内阁的老臣过来预约和皇上会面,也得给他好脸色看。
陆炳知道该如何教他许多手腕,也知道他在得文的情况下,再获得武权的重要性。
如今的他,其实知道的事情,不比锦衣卫少。
锦衣卫论能力,可以斩杀逆臣,可以护卫官员,但又不至于强大到能动摇禁军。
鹤奴在未来掌握锦衣卫之后,身份和地位都可以稳固,却不会膨胀到危及社稷的程度。
无论王振江彬,还是其他佞臣,能一家独大完全是依赖昏庸皇帝的无下限宠溺。
但是鹤奴从入宫起,就在被皇帝无形的限制和培养,永远在他的计划中成长。
一想到这里,陆炳的内心就油然的生出几分,对陛下的亲近和敬畏。
只有他,才会思虑至此。
既厚待友人,又顾及朝廷。
既然不用上朝,也不用跟谁交差,喷子们也被打发出去,在各部各司各军督查职业怼人,皇上就彻底轻松了。
他给自己在小本本上画了个现代样式的日历,还是恢复成七天双休的日程。
身体虽然在古代,但是休息时间还是得管够的。
不光是云禄集的小曲儿要听,还有各街的特色吃食要尝。
现在已经到了七月,距离自己上次穿越过来接近一年,京城已经发生了接近翻天覆地的变化。
徽商浙商一瞅有利可图,在京城不断发展壮大,相对应的特色馆子就不断增多。
皇上一瞅着可以尝正宗的醋鱼了,美滋滋的都不想回宫里吃饭。
待酒足饭饱回了宫,一进那乾清殿,地上又跪了一个人。
这回是皇上鹤奴同时被吓一跳:“???”
一个太医大半的人被五花大绑了扔在御座下的地砖上,明显官袍上还有被踹了几脚的痕迹。
陆炳坐在一旁不紧不慢的剥着皇上爱吃的五香味儿瓜子,颇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感觉。
虞璁心想绑成这样,咋一眼看起来还以为又扔了个男宠过来。
他小心翼翼的绕开了那被捂住嘴的太医,坐到陆炳旁边,任由他喂自己吃剥好的核桃。
“这是谁?”
“御医李梦鹤。”陆炳并没有抬头看那个人,只继续专心剥瓜子道:“有人跟我报信,说他是桂萼的亲信,被举荐上来当御医的。”
虞璁立马就想起来,这个有点眼熟的人是谁。
当时中暑那会有点头疼脑热,就随便叫了个御医开个方子。
那个方子后来经过核查,除了医不好病之外,也没啥大问题。
这古代又没有行医资格考试,也没有职称评定标准,太医院还不是人事关系大于天……
大概是难得开了窍,皇上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自家忠犬在对着那王八蛋发脾气啊。
那回自己连睡了三天,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搞不好心里已经又惊又怒了吧。
这李梦鹤非法行医,靠人脉关系上位,还刚好被陆炳给逮着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可怜。
陆炳已经从容的剥着瓜子,任由被绑紧的李梦鹤腰酸腿疼不得动弹。
“他没背过几本医书,还混迹在太医院中吃着俸禄,一切都交由陛下定夺。”
虞璁无奈一笑,抬手摸了摸陆炳的头,看着那王八似的李梦鹤慢悠悠道:“桂萼的话,我暂时不想动。”
“但是这个人能上位,说明吏部那边也有问题。”
李梦鹤唯恐被杀掉,该听的不该听的全进了耳朵,这个时候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在那瑟瑟发抖。
“关于这个太医的事情,你跟吏部还有太医院核查过了?”
“李梦鹤,与桂萼的家属吴从周、序班官桂林三个人,都有行贿和受贿的确凿证据。”陆炳平静道:“已经都写进秘卷了。”
“嗯,那就按法知罪,不动私刑。”虞璁轻笑道:“让桂萼做个光杆司令,也没什么不好。”
这李梦鹤和其他两人被关进大牢里,没过几天竟然都害肺痨死了。
陆炳从头到尾都没去过刑部大牢,可却像了了一桩心事一般,平日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许。
后来皇上知道了这码事,也没怪罪他,只是心里嘀咕了几句。
陆大人你这真的有一丢丢医闹了哈……就一丢丢。
但是贪污和违乱考纪的事情且不提,陆大人这么一做,倒是让皇上想到了一件新的事情。
太医院现在,不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嘛。
在自己的一番努力下,兵部工部经部国子监,已经成功的都统统忙成狗了。
但是太医院虽然在进展颇慢的研究着牛痘的相关情况,还有充足的人手无所事事啊。
于是一片太平的太医院众人,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终于猝不及防的和皇帝大人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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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璁在现代的时候,为了高考成功,还被老妈老姐拎去国子监转了两三次,把一口袋的饼干都拿去喂锦鲤了。
但是太医院这种地方,他还真的从来都没来过。
如今皇上突然不知道从哪蹿出来,医官们一瞅见龙袍就知道谁来了,哪里敢怠慢。
虞璁倒也没太吓着他们,只和颜悦色的问了几句话,就开始到处参观了。
别看其他几个部门问题很多,这太医院单纯从机构分布来看,还确实不错。
这里的两大职能,一是宫廷里上下的问诊医治,还要帮皇上眷顾的那几个老臣定期诊平安脉,监督他们每日做五禽戏。
二,是医官的任免和派遣。
无论是医官、医生,无论官职大小,都由太医院来派遣任命。
整个医院分为十三科,接近于现代医院的设计——伤寒、妇人、针灸、口齿……
虞璁听着院正的仔细解释四处溜达,颇有种浏览观光的感觉。
这太医院中还有御药局和御药房,总体来说医疗结构相当成熟,甚至不用自己怎么操心。
所谓的东宫典药局,就类似于皇太子的私人医院。
而安乐堂和月子房,大概就是妇婴医院了吧。
虞璁一边动着自己的念头,一边在大小医官的陪伴下转悠到了新的地方,好奇道:“这里是?”
“陛下,这里是惠民药局。”崔御医忙不迭道:“此处分中央与地方的惠民药局,但如今年久失修,平日就一两个人在这值班。”
听到惠民两个字,虞璁愣了下。
他知道宋代就有养老院、孤儿院之类的结构,没想到明代的子民还有这样的福利啊。
见皇上很有兴趣,崔御医更加认真的解释道:“这惠民药局洪武三年便设立了,主要职责就是为平民诊病看病,制药卖药。无论是军民,还是贫富,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医治。”
“如果有疫病传播,有时候也会提供免费的汤药。”崔御医顿了一下,试探道:“虽然如此,但确实日子一长,开销颇大。”
你看,这不就需要钱了嘛。
虞璁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往后,这里不用再开着了。”
崔御医毕竟宅心仁厚,听到这话,心里都凉了半截。
“朕觉得,这些事情如果都交给太医院管理,颇有些麻烦。”虞璁走进了破旧的惠民药局里,观望了下大致的几个房间和药房,再度开口道:“朕已经在城南一处,相中了相当不错的一块地。”
“往后,在那里会建一个人民医院,供百姓和医生互利好了。”
崔御医听到这里,愣了下,颇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陛下居然划了块地,专门供京中的老百姓们求医问药?!
虞璁见他都懵了,笑着道:“不必紧张,这太医院中人手太多了些,但都很有经验,不如分派些出去,将来管理这新的给百姓们用的医院。”
学校也好,医院也好,都要用石制的房子。
重点不是到底用整块石头还是砖瓦,而是他们必须能够经历战火和岁月的侵蚀,能够长期的伫立在这里。
可能在几百年后,它们会失去本来的功能,成为一处被保护的景点。
但至少在现在,这些东西的设置,都要从长远考虑,尽可能的福泽后人。
从太医院出来之后,皇上想了一会儿,决定再去工部转一圈。
这七部之中,自己去工部和经部的最为频繁,但格外的放松。
一靠近这种可以发挥奇思妙想的地方,整个人说话都忍不住带着笑。
如今的鹤奴和陆炳都忙得成天见不到人,但是陆炳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步,在宫廷内外都布置了严密的守卫,每个锦衣卫都训练有素而颇为都守礼,相当尽责的护卫着圣上的安全。
虞璁一进工部,小吏就连忙上来问候递茶,又匆匆的跑去把赵大人给叫了回来。
这赵大人跑过来的时候,皇上被逗得直笑。
原来他也戴上了一副眼镜,颇有种穿越剧的感觉。
“陛下!”赵璜自以为是失礼了,忙不迭把眼镜摘下,认真道:“部里新拟了一张图纸,是用来建学校的!”
他思索了一刻,又开口道:“这图纸还跟风水先生特意看过,说可以守护龙脉。”
“哦?拿来看看。”
长卷被捧来后小心的展开,虞璁一瞥都懵了。
工医两座大学的整体建筑,被设计成了相扣的太极阴阳鱼。
很好,这很中国特色。
第40章
阴阳鱼?
虞璁看了半天图纸, 突然就感悟到了古今结合的神奇融会感。
本身这是为了自己概念里的大学而设计的图纸,但真的教育起来, 内容肯定也不是所谓的什么量子物理、航空科技这类的东西。
这太极阴阳鱼画的规整, 还细心标注了每个分区的设计, 这簪花小楷瞅了两眼,像是女子写的。
赵璜见皇上沉默不语, 心里有点慌:“陛下可是不满意?”
“还不错,具体细节交给你去调整。”虞璁想了想道:“工程方面的事情我不懂, 但学校一定要建的可以立足百年——还要抗震。”
对了,京城是不是未来会有场地震来着?
是嘉靖多少年?
工部尚书应了之后想了半天,又琢磨半天,试探道:“那陛下对于这大学的认命, 是交给哪边来管?”
虽然是与教育有关, 应该扔给国子监。
可两座学校,一个是学医的,一个是学工的, 国子监那边根本挑不出什么老师来。
不,也许国子监可以提供管理者。
不管是制度还是细节,都需要反复修订才可以……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虞璁摸了摸下巴, 认真道:“交给工部和太医院来——要聘请资历深学问深的老臣,老工匠也可以——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 可以给我写折子求个恩准,我再以新的名义把他们纳进来。”
赵璜松了口气,只好奇道:“陛下, 那这些学校的课程……”
“是这样的。”虞璁示意他先把图纸收好,仔细道:“这两座大学并肩而立,又设计的精巧细致,肯定要建个三四年。”
“在这三四年里,就要把那些老臣老工匠老太医们召集起来——臣子们去修订从上到下的学校制度、教师制度,而工匠太医们要把学习的体系建立起来,让学生们能循序渐进的去获得更深入的知识。”
中国科技的传承,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系统和具体的承接总结,主要都是学徒制,靠口头的所谓代代相传沿袭。
皇帝从前就和他谈过这些,赵璜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工部如今虽然扩充了不少人手,每个人都已经分了不少的任务。
如果连教师和学校建立的事情都要由自己来主持,那可真的是分身乏术了。
尚书支支吾吾的说完这事,皇上也意识到自己不够地道,想了想突然道:“要不然,让严世藩来试试吧。”
严世藩?那个王尚书新收的义子?
赵璜愣了下,颇为不放心的开口道:“能成么……”
“试试看。”虞璁确实有心锻炼那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耐心的跟赵璜解释道:“不是让他突然上来就当个大官,而是让他在医官、工部老臣老匠中主持协调,辅助他们把体系建立。”
这个角色,就有点像鹤奴的秘书官。
这光说好像也没用,何况古代人可能也没有感受过应试教育的牛逼之处。
虞璁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工部尚书貌似也没听懂多少,只挥手道:“你派人把严世藩叫来,我们三个再聊一会。”
赵璜平时在工部埋头苦干,过年的时候都没去访友交游,对于严世藩的风闻也只是略微了解,并没有见过这个京城寻仙考选拔上来的孩子。
听说父亲在南京当礼部尚书,虽然不算家世显赫,起码也是个有底子的。
严世藩穿了六品的官袍,听说皇上有请,忙不迭的就从经部来了工部。
“进来坐。”虞璁已在桌子上铺了犹如山河图大小的大幅宣纸,示意赵璜在旁边看着,又跟严世藩解释了几句前因后果。
他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这个如今行动已经大好的孩子。
严世藩如今还没有吃的浑圆如猪,在王守仁的悉心管教下,不仅身量挺拔,眉眸里也透着熠熠的精神气。
他便如一棵刚开始抽条的白杨,虽然还没有成长至盛年,却已经能让人看见几分的风骨。
见着严小胖子还没吃胖,虞璁心里松了口气,开口道:“我今天跟你讲的,就是知识体系这个东西。”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解释了气泡框、树状图等几个宽泛的概念,让这孩子能明白什么是知识具象化,才再度把历史抬了出来,以历史学习为例子,边写边画出整个知识网。
从最初的三皇五帝,到夏商与西周,原本只有一株的气泡不断跟随着衍生的分支茂密发展,到了五代十国的时候,宣纸上下都整齐有序,一目了然。
图表化的学习是现代的特色之一。
虞璁知道严世藩本身就才智过人,不可能理解不了这些概念。
他一抬起头来,就瞥见严东楼噙着浅浅的笑意,像是突然得了个不得了的宝贝。
“你看。”虞璁挑眉道:“我觉得他可以。”
这医术也好,工部的建筑学、统筹学也好,什么东西都要按照科目来整理头尾,让知识能够被系统的整理和传承。
严世藩明显已经理解了这种梳理方法,他抬起头来,神情沉稳而笃定:“陛下是希望,由微臣将国子监的修书,与大学的体系建立,结合在一起,在三年内有所结果吗?”
虞璁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他是个孩子。
不仅声音里带着几分稚嫩,面容也没有展开,就如同玩具般的马驹一样。
一旦给他疾风劲草,给他施展与学习的过程,他就会用惊人的速度成长,成为这大明国的汗血宝马。
所以严嵩到底是怎么养,才把这么好的苗子糟践成那样的……
“你的任务很简单,帮忙收集和整理归纳,待讲师什么的设定之后,你来辅助他们把大学的体系慢慢建立——”虞璁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朕命你为正五品承学官,京城两座大学建立的核心环节,就交给你了。”
赵璜听到品级和官职的时候,心里都忍不住一跳。
“陛下……当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他忍不住称赞道:“徐左侍郎二十六岁,陆统领近十九岁,还有这位十五岁的承学官,都是以才德得官职,也让臣感慨良多。”
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年轻气盛,却在朝廷中被排挤打压,差点把心中的雄心壮志都悉数浇灭。
这些年轻人,不用在意官场中的尔虞我诈,只尽力的为国家效力,当真是前所未有的盛况。
皇帝略有些僵硬的抬起头来,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什么?阿彷——阿彷他今年,才十九岁?!
嘉靖八年才满十九岁吗?!
他只强迫自己深呼吸,佯装什么都没听见,淡笑了一下,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
回宫的一路上,虞璁都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陆炳他居然比自己小三岁!!!
他为什么长的这么高啊!!看肌肉和身材都像至少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人了好吗!!!
陆大人你这么早熟的吗?!
那自己跟他之前做的种种事情,还有各种难以回味的荤话,此刻想来都羞耻又放荡,完全特么的是在教坏小孩子啊?!
皇帝一路扶着玉辇的木壁,半晌都捂着心口缓不过气来。
这踏马就成了年下攻了啊朋友。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陆大人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又凶得很。
他原本就轮廓深邃,一旦放出冷漠又肃杀的气场出来,谁还能镇得住他。
——但是国家情报局局长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这种事情,也太扯又太带感了吧。
不得不说,这么做确实很乱来。
他当时在过年的时候设了三道诏令,给三个大臣抬身份地位,可就是忘了问陆炳到底有多大。
因为看身高和气势,他完全有二十五六岁,根本没法往比自己小这方面来联想。
更重要的是——陆炳做事之稳,城府之深,甚至不输于官场的老油子!
鹤奴正在东殿忙着排预约见面的木牌,一听见小太监通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见着皇上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神情有几分恍惚。
“陛下?”他心里一惊,生怕是六部里那个混蛋又让皇上不高兴了,忙不迭迎过去,小心道:“陛下还好么?”
“我问你,”虞璁任由他扶着自己往正殿走,一面喃喃道:“这二十岁才行冠礼,怎么陆炳他可以带帽子?”
鹤奴完全没想到,皇上一回来关心的是戴帽子这种破事,只忙道:“凡男子年十五至二十,皆可冠,如今冠礼的年龄已松动许多。”
陆大人年幼时便随陛下来了京城,想必也早就行过冠礼了。
虞璁脚步一顿,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嘉靖二年的时候,小陆朋友恐怕才十一二岁吧。
难怪直到去年都是个六七品的总旗,也是在等他成年呢吧……
他略有些头痛的在龙椅上坐下,示意鹤奴先出去拿点心水果来。
平日窝在陆大人暖暖的怀抱里,趴在他肩头的时候,都有种养了只豹子的安心感。
不是自己讨厌年纪小的,而是这反差感太大,总觉得再面对他家阿彷的时候,就有种怪怪的感觉。
然而不管皇上是如何想的,陆炳依旧在三大营中忙完了,再沐浴熏香一遍,继续按时过来给皇上暖床。
他虽然如今更加奔波劳累,可是心里便越关切熙儿在宫里可过得开心,会不会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找他麻烦。
一走进寝宫来,陆炳凭本能能够感觉得到,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