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凉轻笑出声:“迟了。”
他的拇指缓缓划过她的额头,拂开落到脸颊上的一缕长发,停在了她的唇角。
正当林啾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垂头就吻。
林啾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正想反抗,忽然感觉到经脉之中袭来一股怪异感,身体顿时失去了全部力气。
玉心经!虽然她已结了丹,但玉心经仍然影响着她。
魏凉的嘴唇和呼吸开始带上些许温度,幽暗冷香更加浓郁,林啾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那清冷的音色中染上了沙哑,他低笑着,说道,“本该先与你结为道侣……不过……今日实在不愿放过你了……我的夫人……”
另一只手开始动她的衣裳。
她刚要进行一点无力的抵抗,他便用加重的动作警告了一番。
林啾不敢再动了,她不敢想象他若是叩开了她紧咬的牙关之后将是怎样的情景。更不敢想象之后……
但这一切,就要发生了!
现在,眼下!
“笃、笃笃。”
林啾心头一跳——怕是柳清音又来救场了!
魏凉不为所动。
“师尊,”慕容春的声音四平八稳地响起来,“大师兄捕获了斗龙,等候师尊发落。”
魏凉呼吸一滞,动作一顿,缓缓起身,应道:“知道了。”
斗龙是魔主生前养在身边的魔宠,根据书中情节,魔主伏诛之后它很快就被万剑归宗捕获了。魏凉本要杀它,但柳清音见这魔宠十分可爱,心生不忍,便替它求了个情,抹除神智之后长久地带在身边。
虽被抹杀了神智,但斗龙的实力差不多仍相当于元婴后期的修士,柳清音进入荒川秘境时,便是带着斗龙,多了一重保障。
魏凉起身之后,林啾仍瘫了片刻。
他眸中带笑,半拖半抱把她捉了起来,替她理好衣裳。
“让夫人失望了。下次定要带你去一个绝对无人打扰的地方。”
林啾生无可恋地瞪着他。她不失望,一丁点都不失望!
两个人掠过木架桥,来到了秦云奚的云鹤峰。
走到洞府正中,只见秦云奚、顾飞、慕容春和柳清音四人都在,旁边还聚了好几个心腹弟子,正对着一只伏在地上的凶兽指指点点。
见到魏凉进来,众弟子齐齐俯首施礼。
“师尊。”“剑君。”
凶兽斗龙被四把寒剑钉住了四肢,狼狈地趴在地上,状似板鸭,身上裹满了泥和血,一道道狰狞剑痕纵横交错,右腿骨被斩断了一半,骨缝间夹了几根细细长长的茅草,看着都替它疼得慌。
它并没有半点哀求的意思,呲着牙,一双充血的眼珠子死死盯着秦云奚,喉咙里不断发出低沉的咆哮。无论怎么看,斗龙和“可爱”这两个字都沾不到半点边。
柳清音站在一旁,眸色淡淡,并没有半点要替斗龙求情的意思。
秦云奚收起手中长剑,走向魏凉,端端正正施了一礼:“弟子已将这畜牲擒来,请师尊发落。”
林啾早就对这个大师兄十分上心,她凝神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垂眸之时,眼底仿佛闪过一道晦暗精芒。
魏凉眼皮不动,声线清冷:“杀掉便是了,带回来做什么。”
秦云奚瘦削脸颊上的肌肉微微一动:“毕竟是曾经与魔主寸步不离的魔宠,弟子不好擅作主张。”
魏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转身便要走。
秦云奚双眉之间蹙起一个小小的“川”字,清了清嗓子,又道:“还有一事想要禀告,弟子偶遇王卫之,他告诉弟子,说是大遇洲南部,荒川秘境不日便将出世,他欲与万剑归宗合作。”
魏凉轻轻挑了下眉:“王卫之。”
林啾心头一动。王卫之便是王氏那位少年天骄,正是他独闯魔族领地,发现了隐藏极深的荒川秘境。秘境开启之后,他当机立断,自废修为至元婴大圆满,进入秘境一探究竟。
本来是典型的男频精英流男主的路数,只可惜他遇上了女主柳清音,最终棋输一着,功败垂成。离开秘境之后,此人对柳清音朝思暮想,设计拿下了王氏的掌家之权,散尽千金,力抗魔族,只为求美人一笑。每一次柳清音与魏凉闹了别扭伤心难过时,王卫之总会及时出现在她身边,陪她买醉,逗她开怀。这个男人长得极帅,人又傲娇,除柳清音之外根本不多看旁人一眼,算得上是教科书式的深情男二了。
不过按照书中剧情,这个时期的王卫之可没有半点要与万剑归宗合作的意思,那个男人桀骜得很,向来独来独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睛里。直到离开秘境爱上柳清音之后,他才从一头孤狼变成了她的小狼狗。
所以……王卫之现在就提出要与万剑归宗合作?有问题。
林啾不动声色,继续暗中观察秦云奚。
秦云奚垂首道:“是,王卫之欲与我们合作。此人年少桀骜,与魔族一战中倾尽了全力,算是王氏那只染缸之中唯一的清流。这一次他只身前往魔族领域,便是不忿王氏那临阵脱逃的不义之举,想要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不料阴差阴错,让他找到了荒川秘境。”
魏凉轻笑出声,“你信他。”
“是,”秦云奚毫不迟疑,“弟子已答应了王卫之,还望师尊准许弟子前往秘境一探究竟。”
魏凉颔首:“可。”
秦云奚眸光微微一闪:“弟子想带七师妹一同前往。”
魏凉总算是抬起眼皮,用正眼瞧了瞧他:“嗯。”
林啾站在一旁,莫名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满满都是刀光剑影,有心去捕捉,却又像是雁过了无痕。
她看了看始终默默无语的柳清音,只见这个女主面色略有些憔悴,神情冷淡,听闻秦云奚要带她前往荒川秘境,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反应。
“那……”秦云奚手一晃,召出了寒剑,“弟子斩杀斗龙之后,即刻出发。”
“可。”魏凉面无表情,轻轻拢住林啾的肩膀,带她往外走。
“等一下等一下。”林啾忽然笑着逃离了他的魔掌,上前摁住秦云奚的剑。
“嗯?”秦云奚长目微垂,探究地望着她。
遥遥站在另一边的柳清音也抬起美眸,钉在林啾身上。
林啾道:“我觉得这斗龙长得十分可爱,不如留下来给我玩吧。”
秦云奚瞳仁骤缩,手中的剑不自觉一震,发出了突兀的“铮”声。
他难以置信地启唇:“你说什么?”
林啾眨了眨眼,无辜地偏头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秦云奚眉间“川”字愈深,魏凉也不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前,高大的影子将她小小的身体整个罩了进去,他垂目望着她,眼神又凉又沉。
“想要斗龙?”魏凉的嗓音带着一丝暗哑。
面对他的时候,林啾总是有一点点虚,她轻轻点了下头。
魏凉忽地笑了,虽然是个极浅极淡、转瞬即逝的笑容,却颇有些意味深长。
他道:“那便抹杀了神智,给你做宠。”
秦云奚在一旁听着,眸光重重一闪,两片薄削的唇慢慢抿了起来,握剑的手背上突出一道青筋。
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落在了林啾的眼中,她不动声色,道:“别。”
“嗯?”魏凉挑眉,“这畜生凶得很,不会驯顺的。”
秦云奚也说道:“抹杀神智之后,它仍有很强的实力,可做战斗灵宠。”
林啾摇摇头:“士可杀不可辱,若要阉它,倒不如干脆一剑杀了。”
秦云奚不禁失笑:“抹杀神智并非阉割。”
“在我看来没有区别。”林啾道,“一个是阉割身体,一个是阉割神魂。”
魏凉扶额,嘴角轻轻一抽,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低沉冷冽:“依你。”
说罢,他衣袖轻翻,带着林啾与斗龙离开了秦云奚的云鹤峰。
一炷香之后,小牛犊大小的斗龙被魏凉扔在了新房中,他悠悠哉哉往床榻上一倚,抬抬右手,示意林啾可以开始照顾这只“可爱的宠物”了。
林啾生无可恋地瞪着这头凶兽。
书里明明说,斗龙是只大型毛茸茸,撸起来非常治愈。可面前这家伙倒好,身上大块大块秃着,结满了丑陋的血痂,仅有的几绺毛毛都裹满了泥和血,身上都是伤,根本无从下手。
哪里出了问题?
秦云奚。
书中,秦云奚早就死了,所以斗龙并不是他带回来的,应当是二师兄顾飞,或者四师兄慕容春。
那二人能够毫发无伤地将斗龙擒回来,秦云奚自然也可以。
所以他是故意把斗龙折磨成这副鬼样子的。
他想试探魏凉的反应。
林啾心头一跳。
她望向魏凉,千头万绪堵在胸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身侧,忽然“嗡”一声,移来了一只磨盘大小的脑袋。
林啾偏头一望,只见这凶兽把头拱到了她的胳膊上,正冲着她笑。
笑?!
林啾呆滞地眨了眨眼睛。
仔细一看,却是这凶兽天然长了一张巨嘴,两边嘴角往上吊,几乎吊到了眼角下面,乍一看,便是一张又憨又谄媚的笑脸。它巨嘴一张,几乎把林啾整根胳膊都衔了进去。
“嘶——”林啾寒毛倒竖,一动也不敢动。
“它喜欢你。”魏凉懒洋洋地说。
林啾重重一怔。她之所以救下斗龙,是因为她知道怎么对付它。这家伙有两个弱点,一个是耳朵根下面埋着一小块痒肉,一挠它就遭不住,只要连续挠它个一年半载,它就彻底老实了。另一个弱点是,它疯狂迷恋一种名叫“跳跳蜂”的灵草,为了吃上一口,它可以连命都不要。书中,魏凉抹杀了斗龙神智之后,柳清音花费了好多功夫才拿住了它的软肋,将它彻底驯服。
林啾倒是没指望着驯服它,她就想着把它带回来拴在屋子外面看家,每天投其所好,采些跳跳蜂来投喂它,养久了多多少少总能有那么一点点感情。这样的话,日后若是再有人上门来找事,她就可以放狗咬人了。
想想还是挺有安全感的。
没想到的是,魏凉居然说这凶兽喜欢她?
“喜欢我?因为我救了它?这家伙通人性的吗?”林啾小心地把自己的细胳膊从斗龙嘴里抽出来。
斗龙用脏兮兮的大脑袋重重拱了她一下。
林啾小心地退开几步,把斗龙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
它生了一个巨大的脑袋,头顶立着两根矮角,角下是一对圆溜溜的黑眼睛,鼻子又塌又扁,一张巨大的肉嘴,嘴角上翘。五短四肢,趴在地上像板鸭,站起来看不见腰身,圆滚滚的身体上面顶一颗大头,乍一看就像一根肥豆芽。
斗龙很怕魏凉,它始终藏在林啾的身后,时不时偷偷探出眼睛打量魏凉一下,那眼神虚得没边了。
魏凉广袖微动,从床榻上起身。
斗龙顿时哆嗦一下,努力把巨大的身子整个缩在林啾身后,发出了细细的呜咽声。
林啾忽然有种错觉,好像魏凉是什么洪水猛兽,而自己则是斗龙攥住的救命稻草。
讲道理,她想要的是看门恶犬,不是嘤嘤怪!
不过……这家伙既然怕魏凉怕进了骨髓里,说不定自己可以狐假虎威,带着它去闯一闯荒川秘境?
“它现在实力如何?”林啾问道。
“化神初。”
林啾不禁有些遗憾。看来得抹杀神智,才能将它的实力降至元婴。
“你想带它去秘境?”魏凉仿佛懂读心术一般,径直道破了林啾的心思。
他轻笑出声,“不必。有我在,你不需要考虑那些。”
林啾虽知不妥,但在他面前实在是懒得兜圈子,便道:“万一那荒川出于某种目的,在秘境中设下禁制,限制了进入者的修为呢?”
魏凉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他轻倚着榻,似笑非笑道:“就没有我破不了的禁制。”
林啾忽然愣怔了一瞬。
此刻的魏凉,宽袍广袖,斜斜倚着床榻,眉目清冷,气质却颇有些慵懒矜贵,像个魏晋风流士子。
他的容貌生得极好,无论怎样看,都挑不出一丝瑕疵,但这个人身上更亮眼的却是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后,面对任何事物都表现出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气度。
这样的男人,当真很难找出第二个了。
魏凉眉梢微微一挑,长衫滑过床沿,身影沉沉逼近。
“该动身了。”他道,“事后,连本带利,一起向你讨还。”
林啾忽然打了个哆嗦。
“斗龙怎么办?”她有些不自在,后退半步,和可怜兮兮的斗龙抱团取暖。
魏凉踏前一步,白玉般的手摁在了斗龙的大脑袋上,斗龙瑟瑟发抖,连坚硬的双角都撇到了脑袋后面,活脱脱演绎了什么叫做俯首帖耳。
斗龙的躯体迅速缩小,眨眼功夫,它便缩成了一只可以抓在手里的小奶狗。
魏凉拎着它后脖颈上的皮毛,把它扔到了林啾怀里:“喜欢便带着。”
林啾:“……”又脏又臭,满身伤痕和干涸的血渍,真心是喜欢不起来。
魏凉十分体贴,带着林啾先去了百药峰,把斗龙扔进整个宗门最费钱的珍药池中泡了个药浴,拎出来时,身上的外伤几乎全部愈合了,秃掉的地方微微泛红,隐隐有茸毛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
最要紧的是,它不脏也不臭了。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毛没长齐的小奶狗。
林啾心满意足,离开百药峰之前特意采了好些灵草跳跳蜂,让魏凉收在乾坤袋里。
忽然有种两口子准备带着宠物去旅游的错觉。
荒川秘境位于大遇洲,大遇洲位于天元大陆西南部,与东南部的千歧关相距数万里。魔族破了千歧关,便蜂涌而至,西部反倒是见不着几个魔族的影子了。
与大遇洲接壤之处的关卡守备松懈,城墙上只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金丹修士,抱着剑倚着墙,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魏凉带着林啾越过关卡,没有惊动任何人。
越过隔断山脉,空气顿时湿热起来,雨林之中处处是隐在腐叶之下的沼泽,偶尔阳光落准了位置,便会发现那一块块看似平整无害的地面上有波光稍纵即逝,反射出泽地阴寒冰冷的杀机。
深入数千里之后,魏凉放慢了速度,隐匿了气息。
远远俯瞰,已能看见沼泽中有二十来处地方透着怪异。乍一看,就像是烈日蒸腾下,空气膨胀扭曲导致景象略微变形,但此刻整块地域黑云密布,空气又闷又湿,显然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现象。
显然,这就是王氏二十三名剑仙正在破解的荒川秘境外围禁制了。
魏凉很快就盯住了其中一处。
降落时,一个褐袍老者正在御剑离开。
魏凉不动声色,待那老者离去之后,他带着林啾,慢悠悠地走到了老者方才停留的地方。
扭曲空间的禁制已被破除,地面上多了个一尺见方的圆孔,里面氤氲着梦幻般的七彩光芒,一看便让人产生错觉——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一只华美无比,色彩斑斓的大鸡蛋,薄薄的地面便是蛋壳,将所有曼妙都包裹在了底下。只要敲碎蛋壳,便会露出下面的万千风光。
魏凉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道:“我去杀人,你在此地等我归来。”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蘑菇形状的法宝,往林啾头上一罩。
林啾眼前一花,只见魏凉本就修长的身躯飞速拔高,一眨眼便看不见他的脸了,仰断了脖子,也只能看到他腰间的束带。
她惊恐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竟变成了一朵非常难看的灰蘑菇!斗龙也变成了一根蘑菇芽,蹲在她的帽子下面瑟瑟发抖。
魏凉蹲下来,用手指拨了拨她的蘑菇帽,自语道:“这么丑的蘑菇,应当是安全的。”
林啾:“……”大哥你有没有生活常识?艳丽的蘑菇才有毒啊!
魏凉听不见林啾的疯狂腹诽,他收起剑,身体一晃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他很快就追上了那个刚刚御剑离去的王氏褐衣老者。
此人名叫王华藏,修为在王氏二十三名大剑仙之中位列第一,是这一代王氏宗家家主王明浪的十三叔。他破解了自己负责的禁制之后,便急急赶往另一处,助其他人破解禁制。
荒川密境外围的禁制共有二十四处,全部破解完毕之后,秘境入口便会开启。
魏凉不急不徐,远远吊在王华藏身后,跟着他一处一处往下破解。每破解一处禁制,守在那里的大剑仙便可以腾出身来,御剑前往下一处帮忙。
破解速度成倍加快,转眼之间,沼泽中扭曲的空间仅剩下两处。进度最慢的是王卫之负责的那一处,稍次便是王氏家主王明浪负责的那一处。
王卫之虽是天纵之才,但毕竟年岁尚浅,修为只堪堪步入化神,剑意也只达剑仙境,自然是要慢些。而王氏家主王明浪,则是想要保存实力以应对秘境中的种种状况。
王氏的大剑仙们成为了两拨,一拨去助王明浪,另一拨去助王卫之。
“杀谁呢?”魏凉的声音有些慵懒。
他幽幽立在一株枯树下,长目微微眯起,唇角挂着一抹笑意,信手从身手折下一段枯枝,漫不经心地往身前一掷。
雨林中极偶尔有风晃过,魏凉抛出枯枝时,恰好来了一阵怪风,吹得枯枝在空中打了两个转,落地之时,枯枝末端直直指向了王卫之所在的方向。
魏凉漫步上前,黑靴轻轻踏在枯枝上,提足时,枯枝化为碎末。
他似笑非笑,道:“那便杀王明浪。”
天要他杀王卫之,他就偏杀王明浪。
长衫一动,他的身上再无半分散懒。再踏一步时,他仿佛消失在了风中,或是本身就变成了一阵风。
这阵风迅速追上了落在最后的那名王氏大剑仙。此人心有所感,刚停下脚步回头张望时,便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贴在了后颈上。
若是见过流火剑仙王嬗之的死状,他就该知道袭击自己的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可惜这二十三名大剑仙早早便出发前往荒川秘境,并不知道家中已被人掏了老底,更不知道王氏已成了残酷猎人盯上的猎物。
“别闹!”这名大剑仙第一反应竟不是动手,还以为是族中之人在玩闹。
“咔——擦!”
脖颈被折断,尸身直直下坠。大剑仙茫然大睁的双目中,一道身影鬼魅一般闪过,继续向前追击。
很快,又有一人被魏凉追上。
“剑君魏凉?你……”
魏凉微微一笑,掠至他的身旁,修长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
此人毫不设防,只略微有些吃惊道,“不知剑君到此,所为何事?”
“你附耳过来。”魏凉淡声道。
此人脸上浮起些怪异的神色,仿佛有点受宠若惊——谁都知道,剑君为人最是冷情,向来无人敢与他太过接近,今日居然揽了自己肩,还要与自己密语,这……
心思刚开始浮动,便听得自己颈骨传来“咔擦”一声脆响。
魏凉扔下手中的尸首,继续向前追击。
此刻,王氏家主王明浪刚好破除了面前的禁制,他扶了扶额,面色忽然大变!
“王明映出事了!”“王明玉也出事了!”
王氏族人都会寄一滴魂血在家主身上,家主时刻能感知他们的生死。
片刻,他脸上的惊色已然掩盖不住:“王华蕴出事了,还有王华含……王明霄也出事了!”
“是魔族干的?!”褐衣老者王华藏刚刚赶到便听到了这个噩耗,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我刚助明霄破除了禁制,他便随我一道赶来了,只落我一步!”
此言一出,在场六名大剑仙顿时如临大敌,纷纷祭出了兵器,指向来路。
天地之间只有微风偶尔卷过。
一只蝼蚁爬过腐叶堆的声音清晰可闻。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大剑仙虽不会流汗,但每个人都隐有错觉,以为有汗液顺着脖颈滚落下去,落到腰间。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时,密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缓缓踏着枯枝败叶行来,步履沉着,身携清风。
“不是魔族。”王华藏皱起了白眉,“也不是我们的人。”
其实在场众人都敢不相信王明霄等人无声无息就这么死了,心眼较多的,已在猜测这是不是家主王明浪的安排——故意让亲信王明霄等人假装出事,其实是先人一步去寻找秘境入口。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若是秘境之中当真藏着能够助人飞升成仙的传承的话,到了最后关头,就算血亲,也只会六亲不认。
就在六个人各自心思浮动时,魏凉谪仙般的身影已到了近前。
“剑君魏凉?!”
一时之间,人心微颤。
一道道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魏凉身上并无杀气,腰间的长剑干干净净,不染半丝血腥。
王明浪目光不动,拱手问道:“不知剑君到此有何贵干?”
魏凉淡笑不语。
王明浪又道:“想必剑君也是被秘境吸引而来——这个秘境内有王氏先祖传承,剑君该不会有染指之意罢?”
魏凉没有半点要出剑的意思,只漫步走向这六人。
“数日前,洞庭王天破,欲试探我万剑归宗的底线。”魏凉嗓音清冷,“我曾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告诉过他,某虽伤重,以一人之力灭你王氏半壁江山,不在话下。”
王氏六人齐齐变色。
魏凉那精致无双的唇角,倏而划过一抹笑意。
“做人,还是要言而有信。”
“剑君!此话何意!”王华藏当即狠笑出声,“如此说来,王明霄等人,果真是你杀的?!”
家主王明浪城府深沉,他上前一步,按住王华藏拔剑的手,沉声道:“剑君是在责备我王氏没有死守千歧关罢?剑君,个中缘由说来话长,不若这样,先探完秘境,我再与剑君仔细分说。这秘境中无论有何秘藏,王氏都会拱手让出一半,与万剑归宗共享,如何?”
魏凉神色不变,嗓音清冷如昔:“属于我的东西,为何要分你一半。”
此言一出,就连王明浪都有些按捺不住了,语气里隐隐迸出火星子:“剑君这是要做强盗了?剑君可要想清楚,王氏并非任人宰割的牛羊,你虽然修为绝世,但想要以一人之力赶走我们六个人,却是个笑话!”
魏凉轻轻摇头:“王家主,你误会了。今日并非要赶走你们,而是……杀掉。”
话音未落,他已动手了。
“列阵!”王明浪反应极快,一声令下,六人便结成了王氏最强的剑阵——七星。
王明浪此刻已然确定,那六位失踪的大剑仙,都死在了魏凉的手上。他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硬撼六人而毫发无伤,必是趁着他们解完禁制心神最是松懈时,以偷袭暗杀的手段各个击破。
一想到辛辛苦苦保存下来的力量转眼之间便被灭了一小半,王明浪不禁心头滴血。
他目眦欲裂,怒道:“竖子猖狂!真当我王氏吃素的么!”
遗憾的是在场只余六人,七星剑阵的威力大打折扣,只能由修为最高的王华藏统领天枢和瑶光两处阵眼。
魏凉的身影出现在半空,如玉般的手掌抵住了三枚剑尖,下一刻,鲜血从他口中暴涌而出,皆是纯正潋滟的心头之血。为了在王氏会合之前以最快速度灭杀六人,阻止他们使出七星剑阵,魏凉已是倾尽全力。此刻再硬撼威力稍减的六人剑阵,其实已颇有些玉石俱焚的架势。
下一刻,飓风平地而起,生生刮走了三尺地面。
周遭的林木被连根拔走,呼啸着,一边破碎,一边涌向四野。
“魏凉!”阵中的王明浪出声暴喝,“你剑意尽毁,连剑招都使不出来,竟还敢挑衅我王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明日,我王氏定倾全族之力,灭你万剑归宗!”
使不出剑招的剑君,谁人会惧?
忽然,落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先是绒毛小雪,俄顷,降成了鹅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