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恐怕别有内情,得从最细微之处着手去查。
鱼初月压下了心头骇然,望向景春明,问道:“事发已有六日,这些凡俗中人的膳食,谁来提供?”
景春明佩服地望向她:“鱼猴子,不愧是我们的老大,你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他站了起来,走到纸窗边,轻轻挑开一线窗户向外望了望,呼了一口长气,道:“天,快黑了。”
鱼初月见他说得意味深长又不明不白,心中不禁泛起些火气:“卖什么关子!”
景春明苦笑摇头:“不是卖关子,我是真说不清楚,一会儿你自己看吧。你看了便知道这些凡人为何不需要食宿,也知道如今师兄弟们为何可以守身如玉了。”
鱼初月盯着他脸上那两坨红红的胭脂,盯了片刻,换了话题:“你没带茂学出去替旁人解毒,是不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
“是。”景春明点点头,“这里面,肯定得有人祸!不过我一个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等你来呢。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带你出去看看。”
“嗯。”
景春明转向崔败:“啊,这位同行的天极宗师姐,抱歉拖你下水了,这里没你啥事,我和鱼初月扮相好的,你就不用横插一腿了……”
鱼初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制止他胡言乱语。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幻成了朱颜模样的崔败。
只见他勾着唇角,笑容和煦,却叫人遍体生寒。
鱼初月硬着头皮凑到了他的身边,低低道:“情况不明,我先与他出去探一探。”
“好。”崔败低低吐字。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好字,竟叫他说得阴恻恻,寒颤颤,瘆人得紧。
鱼初月头皮发麻,冲他傻乎乎地笑了笑,然后便疾步上前,拎着景春明后领,把他拽向禅房门口。
茂学紧紧跟在景春明身边,寸步不离地为他提供解毒莲香。
三人刚出门,鱼初月的手腕忽然被拽住。
崔败门一摔,把景春明和茂学隔离在外,反手一抵,将鱼初月摁在了门后。
他撤去了幻象,露出幽黑的眼眸和俊美的面庞。
他并没有解毒,眼尾泛着异样的红,仙气氤氲,眸光暗沉,气势令人心惊。
呼吸沉沉逼近。
“不许和他靠太近。”声音沙哑,他的唇几乎触到她的唇,却在毫厘之间堪堪错开。
鱼初月快速点了点头,脸颊浮起薄薄一层绯红。
他偏了偏头,嘴唇几乎贴到了她的耳朵:“不要用灵气。”
鱼初月瞳仁微缩,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
她能解毒,崔败肯定不是担心她被毒香控制。他是在提醒她,动用灵气,会吸引到‘人祸’的注意力。
他缓缓把脸挪了回来,退开少许,幻成了朱颜的模样:“去吧。”
唇角一勾,用朱颜的脸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鱼初月:“……”
她落荒而逃,拉开门缝,挤了出去。
“不是,鱼猴子,你男女不忌啊?”景春明抓着她走出几步,缩了缩脖子,望向木门紧闭的禅房,“你这师姐看你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你还有闲心管别人。”鱼初月瞪他。
景春明摊手:“谁让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呢……”
“没你这种儿子。”鱼初月知道他这是紧张,故意插科打诨,便顺着他的话打趣,放松心情。
景春明:“……”
正要斗嘴,他忽然神色一变,把胳膊肘拐到鱼初月身上:“粘我,快!”
鱼初月余光瞥见,左手边的金殿之中,缠在佛修们身边的女子齐齐拧过头来,直勾勾地盯住了景春明。
景春明的秃头上‘刷’一下爬满了鸡皮疙瘩。
鱼初月立刻身体一歪,装模作样倚在了景春明的肩上,偏头瞪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女子们。景春明双手合什,摆出一副念经的模样。
殿中女子们慢吞吞把头拧了回去,继续纠缠端坐在金殿中诵经的佛修。
鱼初月后背冒出了不少冷汗。
那齐刷刷、直勾勾的眼神,着实令人心惊胆寒。
景春明苦笑了下:“你起什么鸡皮,还没到你起鸡皮的时候,瞧着吧!”
鱼初月有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夕阳缓缓下沉。
落山之前其实会有一波特别猛烈的日光,寻常不太容易注意到,今日在这金光灿灿的无量天中,便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回光返照’。
处处爆发出耀眼金光。
转瞬即逝,夕阳西沉。
鱼初月扬头望向无量天中部,眯着眼,回味方才这一蓬金光残留的尾波。
金光随着夕阳一起沉寂下去,但那些光芒特别密集炽盛的区域,却是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想象自己从原地缓缓升起,就像进入本源碎片时一样,逐渐与大地分离,纵观全局。
重叠的金光区域渐渐在她的脑海中铺展分离,当她的意念悬浮在天量天正上方之时,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金光特别密集爆发的区域,组成了一个硕大的‘卐’字图形,无量天四部,全部纳入其中。
目光一转,落在一道道缠在金色建筑内外的红布幔上。
“这些都是福禄诞那一日布置的?”
“对。”景春明道,“出了事,便无人收拾了。”
鱼初月若有所思。
夜色降临,点在金殿和道路旁的长明莲花铜灯便幽幽地亮了起来。
“无论看见什么都别慌。”景春明僵着咽喉道。
鱼初月本来没什么,被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一闹,也无端多添了几分忐忑。
二人走进了一处纵深的寺堂。
“我大师兄,缘空。”景春明指着远处一道打坐的身影,低低地道。
鱼初月抬眼望去。
隔着一重重前后敞开的堂室望进去,端坐在最深处的那道身影有些模糊,仿佛融进了夜色中。
缘空在念清心经。这个调子鱼初月都听熟了。
无论身旁有人无人,她总会感觉经文仍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缘空的身边同样缠着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死死粘在缘空身边,只因他在念经,她始终被无形屏障弹开,无法真正贴到他的身上——和外面金殿中的情形一般无二。
鱼初月略有些疑惑地瞟向景春明,压低声音问道:“不是说你大师兄已经破戒了么?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同。”
景春明指了指天,“嘘。”
就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时,变故陡生!
那名女子前一刻还在痴缠缘空,后一刻却如见了鬼一般,尖叫一声,跌坐向后,手脚并用便向边上逃。
仿佛缘空是极可怕的恶魔。
女子叫得凄厉,一听便知是吓破了胆。
鱼初月瞳仁微缩,心脏在胸腔里打起了鼓。她偏头一看,景春明也没比她好多少,一副随时准备拿她当挡箭牌的鬼德性。
反倒是茂学,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勇敢地扯了扯景春明的衣袖:“师父师父,别怕,没事的,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鱼初月无语地扫了景春明一眼。
就他,还敢收徒弟。
也不怕误人子弟!
“走。近些看看。”鱼初月毕竟是山村里的孩子王,偶像包袱很重,哪怕心里在打鼓,脸上也得装得波澜不惊。
“不能叫他发现我,他会追着我不放。”景春明颤着声道。
鱼初月视线一转:“从旁边回廊潜过去。”
二大一小三个人摸到回廊下。
穿堂和回廊里每隔一丈便点着青铜莲花灯,烛光微微,平日是庄严清幽,此景此情,便只觉阴暗诡异。
檀香、木香、烛香、腻香混在一起,感觉难以言说。
每穿过一间双敞的堂室,都像是打了一场恶战一般,就怕远处的缘空突然来个猛回头。
幸好他的注意力全数放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
女子已彻底瘫在了地上,惊慌失措地往后挪,半天没挪出一丈远。只看她的姿态,便知道是吓得浑身绵软,使不出力气来。
缘空转过半个身,面对着她。
鱼初月想象中那些可怕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缘空只是把清心经念得更大声了,诵经声中,俨然多添了几分净魅驱邪的庄重感,远远听着,便觉振聋发聩。
鱼初月与景春明,已潜至最后一间穿堂。
从木棂往外看,能将缘空的禅室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女子已逃到了门槛边上,她连滚带爬,根本没有起身的力气,只能手足并用在地上挪动,声音嘶哑惊恐,仿佛缘空是什么恐怖的恶鬼。
而缘空,也转过了身。
他依旧在大声念诵清心经。
景春明紧抿着唇,拽拽鱼初月的衣袖,示意她闭紧嘴再看,别叫出声来。
鱼初月假装不屑地扯唇笑了笑,将眼睛凑在窗棂上,望向禅室中的缘空——
……
……
唔,也不过如此嘛。


第39章 惊魂无量天
也没多可怕嘛。
鱼初月微笑着,把视线从景春明的大师兄缘空大师身上收回。
景春明双眼向上翻,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嘴唇翕动,默念‘阿弥陀佛’。
“不就是脸上发绿光吗。”鱼初月不以为然地说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丝毫抖动。
她的镇定让景春明缓和了不少。
他颤巍巍地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盯住鱼初月的眼睛:“鱼猴子,数年未见,你是否罹患眼疾?”
说她眼神不好。
鱼初月保持微笑,优雅地补充道:“绿光下面,透出了骨头而已。还好啊,并不十分可怖,尚在可接受范围。”
景春明:“……”
给她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咋就把自己给吓坏了呢?
他将信将疑地瞪了她一眼,战战兢兢地眯缝起眼睛,透过最后一重穿堂的窗棂,望向大师兄缘空的禅室。
缘空正庄严地念诵清心经,声如洪钟,一身正气。
化神佛修,净化一切魑魅魍魉。
如果不看他的脸。
就像那邪骨铃铛一样,缘空的脸发出幽幽绿光,无比骇人,尤其是一对眼睛,深绿、浑浊,望一眼,便有错觉魂魄要被攫进恐怖炼狱。
在那绿色邪光的浸润之下,皮肉似烂非烂,如半透明的脓水,能够透过皮肉,看到里面的骨骼。
乍一看他的脸,便是一枚绿骷髅。
这枚骷髅,却在庄严地念诵着经文,看起来对自己身上的异状一无所知。
景春明连打了三五个哆嗦,用一副狗被人骗进屋里杀的谴责表情幽幽地对着鱼初月。
“这不可怕么?”
鱼初月微笑:“还好啊。”
“行吧。”景春明偏偏头,“现在知道破戒是什么下场了?走,回。”
鱼初月有些不解:“我记得你曾提过,你大师兄缘空修为高深,很容易便能收拾你。为何别人都没有出事,偏偏他……”
景春明脸上浮起一个恍惚的笑:“谁说别人没有出事?我特意带你跑这么远来,一个是因为大师兄的禅院与我的住处之间,有一条无人的夹道,方便你我全身而退。另一个便是让你看看外面的情形,对比鲜明些。”
鱼初月略一细想,脊背上立刻蹿满了寒流:“你的意思是……外面那些白天看着正常的佛者,其实到了夜里,都会变成这样?!”
惊悚程度立刻飙升无数倍。
景春明沉重地点点头:“很大一部分,是的。”
震惊的鱼脑一时无法思考。
半晌,她点点头:“明白了。那为何这些女子夜里见到这么惊恐的场景,白日里还敢贴上去?”
话音未落,听到身旁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那名手脚并用、瘫软逃命的女子,已仓皇穿过了不大的回廊庭院,爬到了景春明和鱼初月身处的穿堂。
她惊慌失措,连滚带爬摔进了门槛。
鱼初月看见景春明后脖颈上‘刷’一下竖起了汗毛。
念头一晃而过时,地上慌乱的女子已抬起了头,对上了鱼初月的眼睛。
‘嗡——’
脑海中传出一声嗡鸣。
谁能告诉她,被缘空吓得半死不活的女子,为何自己也是一只绿骷髅?!
这骷髅到了近处,比远观可怕一万倍。
鱼初月本就怕那种头发遮脸的女鬼,此刻这白衣女乱发糊了半边脸,陡然抬头,露出另外半边绿盈盈的骨骼和一只幽深无比的深绿眼珠子,恐怖程度简直是直线飙升!
“跑啊!”景春明颤声大喊。
他一把攥住了鱼初月的衣袖,另一只手抓住小和尚茂学,拔足就往回飞奔。
地上那个顶着一张绿骷髅脸的女子,方才还被缘空吓得浑身瘫软匍匐前进,一见到景春明,立刻双眼发光扑了上来:“郎君救命~郎君等等我~”
鱼初月:“……”
明白了。中毒太深,白日见到佛修们恢复了人样,便被本能支配了大脑,继续往上扑。
景春明三人飞奔向夹道。
那里有一道木质小门。
“挡她一下,我得取钥匙开门!”景春明大吼。
鱼初月:“……”
这么一个张牙舞爪的绿骷髅,她也很毛啊!
鱼初月心一横,撸起袖子准备上前拽那女骷髅的头发。
景春明一边颤手颤脚从门顶上取钥匙,一边提醒道:“别让她碰到你!这骷髅身上的腐汁是蚀骨之毒,一碰身上一个坑!”
鱼初月:“……怎么不早说!”
女骷髅已挥着绿骨爪抓了过来,险些就抓住了鱼初月递上去的胳膊。
鱼初月急急向后一闪,余光瞥见夹道边上靠着一排木钉耙,立刻挥手一掀,让它们斜斜卡在夹道中,暂时阻住这只发了情的骷髅的脚步。
“那是耙粪坑的!你手别摸到我!”景春明已取下钥匙,拧开了青铜锁,整个人立刻得瑟了起来。
鱼初月一脚把他踹进了木门,闪身进去,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回来。
“速度锁门!”
一边说一边用他的袈裟把右手来回擦了好几遍。
门外,女骷髅已从粪耙堆里爬了出来,扑到木门前,‘嘭’一下,差点撞飞了景春明手中的青铜锁。
他手一颤,更是瞄不准那锁扣了。
“你一个大乘佛修,怎么这么怂!”鱼初月恨铁不成钢,劈手夺过青铜锁,肩一顶,顶住木门,‘啪嗒’一下扣紧了锁环。
“大、大乘佛修怎么了!”景春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反驳,“不能动灵气,不能施法印,我他妈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鱼初月:“……”我竟无言以对。
“快走!”景春明踩着猫步,牵着茂学,急急向后撤去。
鱼初月跟在他身后。
一墙之隔,便有金殿。
只听那金光甬道之上,处处传来女子们惊恐的怪叫声。鱼初月略一脑补,便觉牙酸——这些人,个个顶着骷髅脸而不自知,以为自己是怪物群里唯一一个瑟瑟发抖的正常人,每个人都被吓得半死,同时也把别人吓个半死。
“你那些没破戒的师兄弟呢?”鱼初月问。
景春明摊了摊手:“破戒变了骷髅的,丑而不自知,就像大师兄一样,一直念清心经,防止一错再错。至于没破戒的师兄弟们……”
他指了指身后被女骷髅撞得‘砰砰’直响的木门,道:“你想想,这女鬼要是跑到外面,看到一个面目正常的和尚,不得疯一样缠上去。没破戒的师兄弟们,自然也只能不断诵经阻挡这些东西,以及抵挡那毒香的影响。”
鱼初月明白了。
所以无论破戒还是没破戒的佛修们,都没有选择,只能不分日夜坐在原地诵经。
而迷乱的凡人们几乎已全数破戒,变成了这白日像人,夜里是鬼的东西,自然也不再需要饮食。
这也是鱼初月一开始便疑惑的问题——无量天已沦陷了这么多天,凡人们的膳食由谁来负责?
如今,情况已大致明朗了。
三个人在夹道中穿行,景春明时不时便得捉起茂学来嗅上一嗅,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这年轻和尚有什么怪癖。
一墙之隔的外面,高高低低的诵经声合成了一股奇异的旋律,响彻耳际。间或还夹杂着痴缠声、吓破胆的怪叫声,种种声色融合在一起,让整个氛围变得极为诡秘。
时不时地,鱼初月脑海里便会浮起当初被瑶月占据身躯时,自己曾在魔域看到过的一处色彩浓重的壁画。
单论场景的话,这二者其实风马牛不相及。
那壁画画的是欢喜地狱,欲与死亡交织,种种不堪,超出想象。
明烈的色泽绘在壁上,以橙、红、深蓝为主色,美之极,恶之极。
壁画正中是火刑献祭,身穿袈裟的佛者被缚在火刑柱上,张口仰天,神色痛苦。周遭却密布着举止不堪入目的男女,以‘卍’字型铺开。欲与杀戮并存,血与火焰共沉沦。
壁画无声,但立在那一方浓厚色泽之下,耳畔却仿佛响彻着奇异的音调,既让人恶心欲呕,又能勾起心底最深处的种种隐秘。
壁画的下方,却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恐怖恶鬼,恶鬼的色调是阴暗的深青色,它大张着鬼口正对上方的欢喜地狱,唇角像蛇口一般撕裂到耳后,仿佛一口就能将整座欢喜地狱吞入腹中。
那时,魔主伽伽罗极力引诱,想与瑶月双修。可惜瑶月心中有‘大业’,只想撩他,并不与他更近一步。
那日只在壁画下待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但那些画面带给鱼初月的冲击是巨大的、颠覆的,久久难以回神。
此刻望着眼前这条简易的砖石夹道,不知为何,鱼初月的脑海里竟频频唤起了当时的记忆。
魔主曾说,那壁画是什么失传大阵,禁欲与破灭的极致,在壁画下交和,如冰与火二重奏,再加上献祭、死亡、梵音与魔欲,可登极乐。
她正凝神思索时,忽然听见隔墙之外,传来一个极清正呆板的声音——
“再要这般,休怪我不客气了!”
声音里带着喘意,极力抑制的同时,亦有些忍无可忍。
颇为耳熟的男声。
“来呀,来呀……”是女子的痴缠声。
男声怒道:“自重!”
鱼初月猛然想了起来。
这是朱颜师姐的道侣,白景龙的声音。
鱼初月:“……哪里可以出去?”
景春明连连摇头:“每日都会有修士误入无量天,没办法,顾不过来的。茂学的事情不能暴露,否则我们都会陷入危险!”
鱼初月眯了眯眼睛:“方才你便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我,为何不让茂学帮助旁人解毒。景和尚,你到底在搞什么!”
“回去再给你说!快走,那木门顶不住的!”
“外面那个人必须救。”鱼初月坚持道。
白景龙为何会在这里,答案一目了然——崔败假借朱颜的身份出来,白景龙定是担心自家道侣,于是偷偷跟来了。
若是让白景龙出了事,回头可没办法向朱颜交待。
鱼初月望了望左右,双手在夹道的壁上一撑,蹭蹭蹭就爬了上去,骑在墙头。
“鱼猴子!”景春明颤着嗓子唤。
鱼初月没理他,低头一看,便见底下被绿骷髅缠住的人果然是白景龙。
这个正直的老好人大约还不知道缠在他身边的是个什么东西。
他用一条布带绑住了眼睛,横着剑鞘,将凑到身上的女子不断弹开。
这个女子自己衣裳不整,身体露着半边,白景龙没办法说服她穿上衣裳,只能自己蒙上眼睛不看。
也幸好白景龙为人刻板得很,坚决没让自己与这陌生女子有任何肢体接触,是以没被那骷髅身上的蚀骨之毒沾到。
只见白景龙憋红了脸,自己也被香毒折腾得不轻,咬着牙强忍,大声呵斥那女骷髅:“别再过来了,我是有道侣的人,别逼我对你动手!”
看着都替他难受得要命。
“白师兄!”鱼初月在墙头上冲他喊道,“你摘了蒙眼的布,就会好受些。”
白景龙一怔:“谁?”
“鱼初月!”
白景龙大喜:“小师妹!朱颜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对,白师兄你摘了布带,我拉你上来!”鱼初月道。
白景龙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不好意思拒绝小师妹的要求,抵开那名再一次靠上来的女子之后,便抬手摘掉了遮眼的布带。
这一下,冲击力可谓是排山倒海。
方才缠住他的,明明是个衣衫不整的妖媚女子,让中了毒的他忍耐得好不辛苦,谁知道此刻睁眼一看,面前的‘女子’,竟是一只发着绿光的骷髅!
这一下,什么本能什么绮念,通通灰飞烟灭。
视线一转,看见了骑在墙头的鱼初月:“小师妹!”
鱼初月解下衣带,抛下墙头:“白师兄拉住,我拽你上来!千万别动用灵气!”
“好,感谢小师妹。”
白景龙正色施了个礼,呲着嘴,用剑鞘别开那绿骷髅,向着墙边疾步靠过来。
便在这时,鱼初月听到身后传来‘嘭’一声大响,追逐景春明的那只女骷髅冲进了夹道!
在那骷髅之后,一身袈裟的大师兄缘空,也木着一张绿莹莹的脸,踏入了夹道中,他遥望景春明,神色颇有些惊讶:“师弟,你在此作甚?!”
景春明一声怪叫,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一段夹道里连耙子都没有,急道一句‘保重’,便拎起茂学,几步蹿没了影子。
鱼初月:“……”罢了,先救朱颜师姐的道侣要紧。
她抛出衣带,三下五除二把白景龙拽上了墙头。
白景龙也骑在了墙上,神色颇为无奈。
底下,绿脸女骷髅还在不断地抓刨。
“郎君,别丢下我啊……”
夹道中的女骷髅也发现了白景龙这个美男子,大步蹿了过来,与墙外那一只同步抓挠。
简直是前有狼,后有虎。
“缘空大师!”鱼初月冲着木门旁边那只愣愣的袈裟骷髅唤道。
骷髅扬起一张绿脸,惊愕地望着鱼初月和白景龙:“是天极宗的道友?”
鱼初月心中立刻有了判断——虽变成了骷髅,但神智清醒,说不定还有救。
“仔细别叫这些魔物碰触。”变成了骷髅的缘空一本正经地说道,“念诵清心经,它们便近不得身,亦可缓解香毒。来,我这里有经文!”
他一边走,一边用绿莹莹的骨手往怀里掏。
白景龙:“……”完全接受不了一只骷髅向自己讲解策略。
“多谢缘空大师,经文就不必了,”鱼初月道,“能否劳烦大师替我们驱逐了这个?”
她指了指夹道中的女骷髅。
骷髅大师严肃地点点头,念着清心经走近。
白景龙:“……”
女骷髅很快就被骷髅大师吓跑了。
“辛苦大师。”鱼初月认真地施了个礼,“大师请速速回禅室诵经,以免中毒愈深。”
“好吧……道友,保重。”缘空望着景春明离去的方向叹息一声,缓缓掉头离开了夹道。
鱼初月率先跳下墙头,正要出发,忽见夹道前方的阴影中大步走出一个人。
夜色正浓,夹道里没有点灯,看不清来者模样,只知这道身影挟着怒意,周身仿佛有冷火燃烧。
轮廓仍然模糊,气势却先一步迎面扑来,令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寒毛倒竖。
再几步,黑暗被左右破开,微弱月光洗出了来者的模样。
“朱颜!”白景龙欣喜若狂。
却见‘朱颜’一眼都不看他,冷冰冰地走近,一把将鱼初月拽进了怀里,死死摁在胸前。
白景龙:“???”
白景龙:“!!!”
骑在墙头的白景龙彻底呆滞,一时忘了往下跳。
男人冰冷的嗓音紧贴着鱼初月的耳朵,低低响起:“你若有事,我杀景春明。”
“我没事!”鱼初月憨笑着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