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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幽无命、短命、桑远远、她的父母兄长,在这个时间点上都已经死了,所以看不到这些人的‘未来’。
云许舟手握云州权柄,确实很可能招个赘婿,继续掌管州国。
也就是说,这碎镜中,能够‘感应’或者说‘记载’的,乃是没有被她桑远远改变过的‘未来’。
把它当做‘原著’就可以了。并没有多么恐怖。
桑远远这般想着,心头忽然便敞亮了起来,那重厚厚坠在胸口的阴云不翼而飞。
“幽无命……”她微笑着唤他。
他动了下眉毛,将碎镜扔到床尾,向着她张开了怀抱:“嗯?”
她扑到了他的怀里,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腮。
“真好。现在的一切,真好。”
他垂头,吻她的额。
“不好。”他说。
她纳闷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他缓缓地凑到了她的耳边,声音极低,坏入骨髓:“不能操你,有什么好。”
她心尖一颤,呼吸大乱,一时不知该羞还是该恼。
“该去捉它了。”他扶着她站了起来。
她一时没站稳,小小地退了半步。
幽无命顿时乐了,坏笑道:“小桑果,这么一句话,便让你腿软么?到时候动起真格来,可怎么了得?下次我可不会再对你留情了。”
上次不带感情的半个时辰,已大大拓展了他的心理极限,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很有潜力的,只要别太激动,说不定还能挑战一下一个时辰。
这般想着,眼角眉梢坏意愈浓。
桑远远诡异地看懂了他的眼神,她目露警惕:“你别乱来。”
他哈哈大笑着,扣住了她的五指,将她小小软软的手置于掌心,拖着她向外走去。
“它会在哪里呢?”桑远远问道。
幽无命摊手:“到处转转咯。”
桑远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方才幽无命第三个看的便是‘偶’,然而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是否意味着,他死去,偶也会跟着他一起死去?
那么,反过来呢?
桑远远道:“若是找到它,先别伤到,将它拿回去再说。我怕伤了它,对你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
幽无命重重在她脑门上‘叭叽’了一口:“想得这样多么?你可当真是爱死了我!”
桑远远:“行了,翅膀要出来了!”
短命驼上二人,屁颠颠出了王城。
偶。它会在哪里呢?
那么小一具偶,随便往哪里一藏,只要它不动,兴许一辈子都不会叫人找到。
桑远远打量着四周,就这短短一条街上,能藏身的地方就数也数不清——板车底下、竹筐里面、酒坛、米缸、屋梁……
这怎么找?
不过看起来幽无命已有想法了。
他的身体时不时便轻轻左右一晃。
短命与他相伴十数年,对他的肢体语言早已了若指掌,它轻盈地踢踏着四蹄,拐了几拐,便停在了一处院子外面。
这里一看就是办过丧事。
仿佛还不止办过一场丧事。桑远远定睛打量,发现悬挂在门边的白色幡布有新有旧,新的不过是数日之前挂上的,旧的却已隐隐发黄,看起来已有月余了。
“受害者的家?”桑远远轻声问道。
“嗯,”幽无命懒懒地回道,“第一例。听听。”
他扬了扬下巴。
桑远远四下一看,见到巷子里停了一架较大的平板车,便往那车底下扔了一朵大脸花,脸盘子皱成一团,收缩在车底。
一缕灵蕴藤蜿蜒爬了出来,绕着墙壁上的青苔,轻轻巧巧就翻进了院子里。
院中,一对夫妇看起来刚刚归家不久,二人都在厨房里,一人生火,一人择菜。
夫妇二人眉间都竖着深刻的‘川’字,眼神灰败,无精打采。
烧好了火,妇人将米和菜一起往锅中一扔,盖上盖子,便不管了,夫妻双双坐在了厨房门槛上,扶着额头唉声叹气。
过了一会儿,锅里水烧干了,糊味飘了出来,二人却根本没什么反应。许久之后,妇人后知后觉走到灶前,拨走了柴,把煮烂的菜和夹生的米一起舀了出来,夫妇二人默默地嚼完了这算不上饭菜的饭菜,然后便进了内室,双双躺在了榻上,闭着眼,再不说一句话。
桑远远观察了片刻,一无所获。
看来受害者之死,给亲人造成了太大的打击,这对夫妇已经没什么生志了。
死去的,是他们的孩子吗?那个漂亮的、小小的偶,会摆出哭包脸委委屈屈,也会把小手放在膝盖上坐得规规矩矩的偶……竟连孩子都杀么?
不过……这里看着像是办过两场丧事的样子。
桑远远偏头看了幽无命一眼,见他眯眼望着远处,好像在专心想事情,便没有出声打扰他。
她思忖片刻,操纵着灵蕴藤,翻进了隔壁的院子。
有时候,要探听消息,从邻居入手更管用。
隔壁夫妇二人正在说话。
男的说道:“你无事便多到隔壁走动走动,劝劝老张媳妇,我瞅着她是有些不想活了,今日晌午在外河那儿转悠了许久,我都没敢走,就跟在后头看着。”
女的说:“这你叫我怎么劝?我这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说啊,她现在就该点鞭炮庆祝呢!”
“怎么说话的你!”男的照她身上肉多处拍了一巴掌。
女的反手掐他:“我哪句没说对?哎你说说,这媳妇自从嫁进张家大门啊,当牛做马,陪着男人一起供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叔子,夫妻两个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那么点银子,全给小叔子赔了赌债!好容易去年生了个大胖儿子,这老张终于开窍,不供张二那烂人吃喝玩乐了,结果倒好,岁把大的娃儿,上个月莫名就能从家中跑出去,跌河里淹死!老吴你自己不也说,八成就是张二那烂人干的么!”
男人道:“这,这也就是怀疑,没证据不能瞎说的!”
“哼,”女的冷笑,“要我说,什么觅心者行凶嘛,张二那颗黑烂的心,就是老天开眼,给他掏去的!那边刚害死了侄子,转头就把哥嫂给娃儿攒下的钱全骗去赌了个精光!你看看,那娃娃上个月死掉,你见他哪日不是眉开眼笑的?啊哟连我这个做邻居的,想起那胖娃娃,心里都痛哟!”
“嗐,嗐,人都死了,死者为大,不说了啊,”男的道,“反正你得空多劝劝张嫂子!”
“是呗。”女的说,“孩子没了虽然难过,但人也还年轻,有机会再生的。张二那吸血虫没了呀,往后才是开始真正过日子哪!明日我便去说说她,你也劝着老张些,啊!”
夫妇二人说了一会儿,便相约上了榻。
桑远远:“……”果然古代老百姓平时没什么娱乐,天不黑就开始夜生活了。
幽无命拽了拽她的衣袖。
桑远远正在消化方才接收到了信息,略带些茫然地回头看他。
只见他眼角微抽,冲着她使眼色。
桑远远:“???”
巷子边上,忽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
“怪物啊啊啊啊啊!”
桑远远吓了一跳,循声望去。
便看见一个长相忠厚朴实的中年男人推开了那架平板车,露出了车底下大脸花那张又大又丧的大脸盘子。
桑远远:“……快跑!”
幽无命不假思索,一夹短命,像离弦之箭一般,飙出了巷子。
“呃……”桑远远十分不好意思,“吓到你的子民了,对不住。”
“也是你的。”幽无命道。
桑远远摸摸鼻子:“这花真是……脸一天比一天大。”
她摇了摇头,正色道:“方才,倒是听到了一个消息。被人偶杀死的那一个,是个赌徒、恶棍,很有可能在月前杀死了自己的亲侄子。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他依旧活得好好的,继续挥霍兄嫂的钱,直到数日前被掏了心,邻居还说是老天爷干的呢。”
幽无命‘噗哧’一笑:“你的意思是,偶在替天行道?”
桑远远神色莫名:“到别处看看再说。”
“嗯,”幽无命轻飘飘地应道,“第二个受害者,可是个口碑极佳的老好人呢。小桑果,不要对它抱太大的期望。”
桑远远轻轻点了下头:“嗯,我知道。”
穿过三条街,到了另一处挂着白幡的院子。
院门敞开,幽无命左右一看,大步走了进去。
桑远远正要跟上,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望向身后——便看见,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了她的裙子。
第66章 下一个目标
桑远远缓缓低头去看,发现一只小手拽住了自己的裙子。
霎那间,她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
她的目光像是被浆糊粘住一样,死死定在那只抓住她裙尾的小手上,怎么挪也挪不开。
片刻后,她才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这是一只人手。
不是木偶的手。
虽然偶的小手也白白嫩嫩的,但还是能看出木头的材质。
不像眼前这一只,一看就是真实的皮肉。
桑远远脚软了下,定定神,顺着小手往上看去——是个扎着两只小辫的胖女童,五六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像小鹿。
“萍萍姐姐在里面,有糖糖吃。”
小女童用手指着第二位受害者的院子。
这位受害者姓木,是个教书先生,口碑极好。
一个妇人大步跑过来,‘啪’一巴掌呼在了女孩的小手上,冲着桑远远不好意思地笑:“小娃不懂事,贵人勿怪。”
桑远远回头看了一眼,见幽无命已踱进了院中。
她对妇人笑了笑,问道:“这里无人居住了么?”
妇人左右看了一眼,低低回道:“嗯。可怜哟,木先生独身一人,三十好几也没讨上媳妇,走了都没有亲人送终,哎,可怜好人没好报啊!屋已充公了,再过几日便要整饬售卖。”
桑远远便道:“这位木先生常行好事么?”
“对啊!”妇人重重点了下头,“正是因为他时常接济邻里,才一直没攒上钱娶媳妇,唉!如今的年轻女子啊,有眼不识金镶玉,要我说,能嫁给这般君子,一生也有个依靠了不是?还要啥钱呢要钱!每次一提这个,木先生就只能摇头苦笑喽!”
小女童仍在念叨:“木先生给萍萍姐姐吃糖糖……”
桑远远挑了下眉,问道:“萍萍姐姐是谁啊?”
妇人赶紧又看了看左右,嘘道:“是巷尾王家的孩子,去年丢了。”
女童指着院子,笑嘻嘻地道:“萍萍姐姐在里面吃糖!”
妇人一巴掌打哭了女童,骂道:“见天的胡说八道!再让我听到你瞎说话,撕了你的嘴!”
她不再多说,把女童抱起来夹在肋下,匆匆离开。
桑远远把目光慢慢投向这间失去了主人、冷冷清清的院子。
“萍萍姐姐在里面,吃糖?”她低低地重复着女童方才的话,追上了幽无命。
幽无命抱着胳膊,懒洋洋地站在院子里,目光轻飘飘地四处打量。
这位木先生,生前是个教书匠,口碑很好,一看住所,就知道他平常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乐善好施。”幽无命轻笑着,晃晃悠悠向屋中走去。
桑远远追到他的身边,偏头看他。
幽无命目光有些放空,随口道:“从前姓明的也喜欢多管闲事。不过他有一道准则。”
桑远远好奇地望着他。难得他今日有所触动,再一次提起了明先生。
“利人,需以不损己为前提。又不是圣人。”
他淡声说着,随手翻动屋中的摆设。
桑远远停下脚步,沉吟片刻,深以为然。
明先生,其实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
有余力之下,帮助他人,收获的是快乐。力有不逮却强行助人,往往却会换来怨怼和后悔。
她轻轻点着头:“所以,这位木先生甘愿过得清苦孤独,也要拼命接济邻里,要么是位圣人,要么……”
幽无命侧脸,轻笑:“另有所图。补偿、掩饰、为名声着魔。”
桑远远道:“也不尽然。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物欲极淡,温饱即可满足,其余的钱财都拿来行善事,从中收获快乐。”
幽无命大笑:“傻果子!这便是圣人了。”
桑远远:“?”
他笑着揽住了她:“你以为圣人得是什么样?非得被供入庙宇么?不不不,圣人哪里都有,说不定你我千年之后,也要被塑个圣人金身。”
桑远远:“……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我的小果果。”他垂眸看着她,唇角有笑溢了出来,“爱你都来不及,我怎舍得骂你。”
桑远远只觉心跳一漏,双耳一热,急急从他怀中挣了出来,佯装镇定道:“方才我打听到了一点不寻常的线索,你要不要听?”
幽无命眯着眼,望着她笑,像只狐狸。
她道:“这条街去年有个女孩失踪了,另一个小女孩似乎看到过这位木先生给那个失踪的女孩子糖吃。”
幽无命挑了挑眉:“这就奇了。一个乐善好施的好人,给小娃糖吃不是很寻常的事么,怎就叫人从去年惦记到现在呢?”
“所以小女孩应该是看到了很不寻常的一幕。”桑远远道,“只可惜她实在是年纪太小,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那就只能自己找咯。”幽无命反手抽出了身后的大黑刀。
桑远远以为他要拆了这里。
没想到,幽无命却只是很有礼貌地用刀尖和刀背这里戳戳、那里拍拍。
“莫非这屋里会有什么异常吗?”桑远远问,“幽影卫不是已经查过了?”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先入为主,同情受害者,不会去翻查他的老底的。”
桑远远思忖片刻,恍然点头。
幽无命看人看事,都是极通透的。
她望着他动来动去的身影,心中暗想,若是明先生还在,应当也是一位智慧与武力并重的宗师级人物。这样一位高人,竟还是难逃‘情’之一字,当真是令人扼腕。
再一转念,想到一件事,头皮忽然隐隐发麻。
若是自己失踪数年,再次出现时,扑上去拥吻幽无命,又叫他如何抗拒得了?推己及人,明先生当初被姜雁姬暗算时,未必没有警觉,只是……
念头转到此处,心中忽如针锥一般,重重刺痛。
“幽无命!”她脱口喊了出来。
他回身,见她眼眶隐隐发红,眸中有泪光晃动。
他面色大变,掠到她的身边,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
“怎么?”
杀意自眸中溢出,他留神着左右。
“我这一生,都不想离开你的身边。”她道。
幽无命一怔,然后失笑:“小桑果……”
他重重一口‘叭叽’在她额头上,眼中满是得色,口里还要云淡风轻地说道,“查案呢,情话回头到了床榻上再慢慢说。”
他把她抱在怀里拍了两下,然后松开她,走向屋角。
她道:“可若有万一,我宁愿你杀了我,也不愿让别人用我的身体做出什么恶事。”
幽无命脚步顿住。
半晌,侧过半幅俊脸:“不会的。”
沉默片刻,他道:“锁在床榻上,等你回来。”
桑远远:“……”莫名觉得又羞耻又感动。
他扬起手来招了招:“过来。”
桑远远蹭了过去。
他用刀尖顶了顶墙角的木柜:“这里是个暗门。”
桑远远凝神一听,听到了沉闷空旷的回响。
“进?”
他扬起刀,把这只木柜劈成了两半。
几件遮挡的长衫落在了地上,木柜后的墙壁上,赫然是一道小小的暗门,门上拴着铁链,还挂了一把大锁。
桑远远轻轻吸了口凉气:“不好,姓木的已死去数日,若是女娃真被他关在里面……”
怕是要活活饿死!
幽无命利落地出刀,断去锁链,一脚踹掉了暗门。
这扇破掉的小门顺着暗室的台阶‘咚咚咚’就掉了下去,一股浓烈的霉味混杂着腥膻的臭味从底下‘呼’地扑了上来。
桑远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中乱蹦。
他反手拦住了她。
“我把人带上来,你放出大脸花,准备救人。”
她知道他这是体贴她,不愿她下去沾到污浊或是看到什么令人难受的场景。
她点了点头。
幽无命随手从地上抓起一件散落的长衫,收了刀,腰一勾便下去了。
桑远远招出了大脸花,灵蕴藤跟随幽无命的脚步,爬下了暗室。
只见他四下扫了一眼,快速走向暗室内侧,手掌上泛起灵蕴青光,斩断了扣在墙壁上的铁链条,然后用手中的长衫裹起了一个小小的身体,单手抓着,大步返了回来。
他像拎一个包袱一样,把手中裹了长衫的条状物往榻上一搁,道:“还剩点气。小桑果,里面太黑,我什么也没见着。”
一本正经地撇清。
桑远远急急用灵蕴藤翻开裹住女孩的长衫,将她的脸蛋找了出来。
十三四岁的模样,满脸俱是青青紫紫的伤。
桑远远轻轻吸了口气,拨开了她干枯的唇,大脸花探过脸盘子,挤出一溜儿饱藏灵蕴的青色凝露,喂入女孩的口中。
“性命倒是能保得住。”她皱起了眉头,“只是恐怕要留下阴影创伤,而且日后的生活……怕是不易。”
流言蜚语,总能够取人性命。
幽无命上前,伸出两根指尖,扒拉开了女孩的眼皮。
原来她已醒了,却因为抗拒而不肯睁眼。
幽无命勾了勾唇:“若到了活不下去时,不妨想想,哪里还能比那地窖里更糟呢?”
女孩翕动着唇,忽然嘶哑地尖叫了一声,然后带着破音怪声地哭喊了起来,久久不停。
等她哭够了,幽无命阴恻恻地来了一句:“我教你哪里更糟啊——被埋在土里面,浑身都要炸了,却又炸不了,喏,喉咙、胸口,手指,像是塞满烧红的铁块,还带锯齿的,死不得,活不得,很久很……久得像是一辈子。”
“看,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呢。”他轻飘飘地说道。
桑远远怔怔地看着他。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安慰’究竟行不行得通。但有一句话,他说得没有错,无论将来境况多么糟糕,流言如何伤人,总归是,不会比被关在昏无天日的地下饱受折磨时要更糟了。
他自己,便是死过的人。
所以他从来也不畏人言,任世人如何议论,他只我行我素。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派幽影卫出去,把那些在背后议论他的人都杀掉呢——他根本就不在乎!
那是谁在做这些事?
桑远远一边指挥大脸花治疗女孩,一边暗暗思忖。
半个时辰之后,大脸花的凝露治好了女孩身上的内伤和外伤。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说要回家。饱受折磨的女孩,已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桑远远和幽无命目送她一步步离开这间魔鬼的庭院,向着巷尾走去。
“她会好起来吗?”桑远远轻声问道。
幽无命笑了下:“看自己咯。”
她点了点头,环视身后的院子——第二名‘受害者’木先生,也是个该死的坏东西呢。
等到女孩消失在视野中,桑远远从背后悄悄探出胳膊,环住了幽无命的腰。
然后把脸颊贴在了他的背上。
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她轻轻缓缓地对他说道:“幽无命,它和你,真像啊。”
终究还是有底线的。
“嗤,”幽无命身体动了下,“现在说这句话,为时尚早。”
“嗯。”她用脸颊蹭着他,边蹭边笑,“总要全部确认一下的。”
他反手攥住了她的小手,离开了院子。
向着下一名受害者的住处行去。
……
到了天明时,七名失去了心脏的受害人,都被幽无命和桑远远摸清了底细。
无一例外,都是该死之人!
“这般看来,那日死去的两名幽影卫,恐怕也有问题!”桑远远沉吟道。
幽无命取出玉简,下令彻查那二人的住处。
此刻天边刚刚泛起鱼腹白,桑远远凝望着笼罩在朝雾中苍青色王城,目光渐渐变得悠远。
她仿佛看到,一个灵活的小小身影飞檐走壁,穿梭在这座大城中,一双黑浚浚的、像无机质般的眼睛,注视着那些有阴影的角落,再黑暗的苔藓,也逃不过它的双眼。
她仿佛看到,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气鼓鼓地隆成个包,紧紧抿着唇线,若是它会说话,一定在说——
“杀人了哦,我生气就杀人了哦!我坏!我很坏很坏的哦!”
可它杀的都是那些不曾被发现的罪犯。
如果幽无命没有发现这一点,抓住了它,处死了它,很久很久之后,当真相大白时,幽无命是不是会后悔?
它就是要他伤心后悔,它要他为它心如刀绞。
许多孩子,都曾尝试着伤害自己,想让父母悔不当初。
这就是一个渴望爱的孩子啊。
她把自己得出的结论低低地告诉了幽无命。
他笑得直不起腰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大笑着说道:“想太多了小桑果!它就是想看看,做那种事情的人,心到底会不会真的变成黑色!”
“嗯嗯嗯,你说得都对!”她极尽敷衍地点头。
这个男人,她真是太了解了!
“小桑果,”幽无命忽然眯起了长长的眼睛,唇角浮起坏笑,“我在想,若是我再多努力一些,是不是可以不用给刑司发俸禄了?”
桑远远愣了一会儿,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躬下了身,呼吸沉沉落在她的耳际:“你我在榻上翻云覆雨,它在外头惩奸除恶,一举两得。”
桑远远:“……”
他愉快地大笑着,把她抱进了书房。
“将今年所有最终未定罪的卷宗全部送来。”他敲着桌,吩咐立在书房外的侍卫。
很快,面前的桌案上堆了小山一般的书卷。
他懒懒地环着她,将那案卷一份接一份扯到面前,草草扫一眼,便随手扔到一旁。
桑远远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上面写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
他斜眼瞥她一下,淡淡一笑:“下一个死人。”
桑远远:“?”
虽然有些不明白,但看着他利落又专注的样子,她的心中便觉得十分安稳。好看又可靠的男人,谁能不喜欢呢?
她挣出他的怀抱,走到屋中,把那些被他四处乱扔的卷宗捡回来,垒在一旁。
没捡几下,见他很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过来。”
她走到他身边:“嗯?”
“晃来晃去,扰到我了!耽误功夫!”他很嫌弃地说着,大手一拽,把她拽到怀里,圈住不放了。
桑远远:“……”明明这样才更耽误事好吗?
她拿眼瞥他,见他薄唇勾起一点,眼中一片心满意足。
就像坐在暖阳底下撸猫似的。
她不禁也笑了起来,软绵绵地窝在了他的怀里。
朝阳缓缓爬上窗台。
阿古带着一叠供词前来求见:“主君,秦玉池已招完了,属下反复核对,未发现前后不通之处,只是内容实在是有些……荒诞。”
幽无命挥了挥手:“放着。让他写一封送给秦州王的家书。一炷香之后,令他重写一份,一直写到我说停为止。”
阿古不解其意,却不多问,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阿古退出书房。
幽无命继续翻阅书桌上的案卷。
到了晌午时,小山包一样的卷轴全被他扔到了地上。
“走。”他牵起她的手。
“秦玉池的事情不处理一下吗?”桑远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