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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他的心神忽然一凛。
自从宠幸了那个梦无忧之后,时不时便有些胸闷气短,极偶尔还会耳鸣幻听,对于一个灵明境强者来说,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只是这几日事情实在太多,才顾不上这点小毛病。
还没等他想明白,耳旁的聒噪声竟越来越大了。
藏在广袖中的手轻轻一抖,只觉胸口的乱麻抽离出来,化成一股股邪火,义无反顾地向下涌去。
就像中了什么奇怪的药一样!
韩少陵脑海中响起一声轰鸣。
对面的幽无命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心声,只见那白袍风流少年举起了杯,笑吟吟地道:“韩州王,我这个人呢,百无禁忌,你是知道的。方才死掉的这个手下,其实是情族遗民,赝品若是他的妹妹……啧,但愿还没祸害哪个倒霉鬼吧。”
目光中满是幸灾乐祸。
韩少陵倒抽一口凉气。
云境有三大异族,为世人不容,早在千年前,当权者就将三族都列入清剿名单,并称三邪。被血洗了千余年之后,三邪几乎已只剩下传说了。
情族便是三邪之一。
一旦与情族之人交合,便会身染无解之毒,唯有他/她才是解药。
贪欢一晌,终生捆绑。这就是梦无忧最大的金手指。
桑远远自然知道梦无忧是情族遗民。从一开始,她就清楚地知道,韩少陵根本不可能甩得掉梦无忧,这两个人,注定要纠缠到死。
所以她才会故意半开着玩笑说,若发现韩少陵与梦无忧藕断丝连,她就要回桑州去,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两国联姻,不是桑远远想和离就和离的,她只能抓住每一点筹码,让韩少陵对她越来越愧疚,这样她才不会太过被动。
没想到,这件事直接就这么被捅破了。
原本她还想等着看好戏——韩少陵发现离不了梦无忧之后,会怎样瞒着自己,偷偷与她私会。
到时候‘不小心’撞破一下,一定鸡飞狗跳精彩得很。
可惜了。
桑远远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既然事情已经摆到了明面上,那便让韩少陵自己去发愁,该怎么劝说她接受他不得不继续宠幸梦无忧这件膈应人的事情吧。
幸好她对这个男人完全没有半点感情。先借着这件事,不让他近身,然后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
她偏头,淡淡看了韩少陵一眼。
韩少陵一时顾不上桑远远。
他的胸脯剧烈起伏,拳头握得发白,目中有强行压抑的惊骇——他怎能不惊?方才,梦无忧差一点就死了。要是她死了,待他毒发,便再无解药。
他得给她陪葬!
惊骇过后,愤怒如潮水一般涌上他的心头,同时,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他迅速冷静下来。
他动了动食指。
一个影子般的人立刻单膝跪在他的身后,低低道:“主君有何吩咐。”
“把那个梦无忧……”韩少陵的声音不辨喜怒,“削去鼻、舌、四肢,灌下洗髓液,缚在清凉殿的卧榻上。切记,不可以伤她性命,孤要她长命百岁。”
清凉殿,就是韩少陵之前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
平平淡淡的语气,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可以让他身旁的桑远远听见。
桑远远只觉头皮发麻。
这就是君王!
“桑儿,过来。”韩少陵唤道。
他的声音里仿佛还染着血腥气味。
桑远远深吸一口气,平平静静地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
“这样,你便不会怪我违誓了吧?”他温柔地凝视着她,“桑儿,信我。我对那样一个东西,绝不会有半点男女之情。只是偶尔用来解解毒罢了。”
她的嗓音又干又哑,就像中了木毒时一样:“太残忍了。”
他的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敢用身体算计我,便要付出代价。桑儿,不必替那种东西求情,谁来求情都没有用。”
桑远远蓦然惊觉,自己似乎小看了韩少陵。
“桑儿,”韩少陵声音沉沉,“今夜陪我?”
用的是疑问句,但却没有给她留下丝毫抗拒的余地。
他道:“你身体尚未康复,我不动你。”
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
我只蹭蹭。
第8章 火烧清凉殿
桑远远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要离开这个黑沉沉的地方,到桑州去。
远离这些可怕的家伙。
韩少陵抬起手,重重压在她的肩膀上。
她一动也不敢动,就像是被掠食者衔住了咽喉的猎物一样。她知道,一旦韩少陵真的对梦无忧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那么,他在她的面前将不会再有半点心虚,他会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幕,将她彻底占有。
她,将伴在这样一个男人身边,和一具不人不鬼的躯体共用他,终此一生。
她的心底浮起一丝战栗,身姿却依旧端正,神色全无波澜。
此时此刻,她只能祈祷梦无忧继续鸿运当头了。
韩少陵的面色仍有些发白,但已不再有丝毫惊骇颓靡之态,他挥退了侍女,让桑远远替他斟酒。
“敬幽州王!”韩少陵笑着饮尽酒,朗声道,“桑儿,满上!”
桑远远奉过酒,便静静坐在一旁。
她觉得自己很像一个被掳进山寨的良家女子。
坐在韩少陵身边,只要稍稍抬眼,就能看见对面的幽无命。
幽无命看起来有点意兴阑珊,微仰着下颌,望着殿外的星空,自斟自饮。
“呵。”忽然,他轻轻地笑出了声,道,“韩州王,你就这么怕我?”
韩少陵浓眉微蹙,冷沉探询的目光落在对方略显秀气的喉结处。
幽无命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戏一出接一出,是怕我闲极无聊一时兴起,屠了你这韩都城?”
韩少陵顺着他的目光往外一望,便见到一蓬浓烟之下,狰狞火光已蹿出檐角。
报信的内侍匆匆赶到:“报——清凉殿失火,火借风势,波及凤虚殿!统领大人已在全力灭火!”
幽无命丝毫也不拿自己当外人,闻言,撑着桌案立起身子,懒懒散散向外走去。
韩少陵深吸一口气,大步跟上。殿中百官急急推开桌案爬起来,尾随主君匆匆赶往事发地。
灵姑从侍女的托盘中取出披风替桑远远系上,搀着她远远地看热闹。
火是从清凉殿烧起来的。
韩少陵刚命令贴身的亲卫对清凉殿中的梦无忧下手。
这就出事了。
宫中侍卫都是修行者,他们扛着一只只盛满了水的巨大木桶,从护城河中取了水,飞奔回来,把足有一吨的水‘咚咚咚’地倾倒在燃火点。
还有人腾身而起,自上而下,像泼雨一般把整桶水从殿顶砸下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溅起无数白花花的大小水珠。
后宫木饰较多,有接顶的巨大的雕花木窗和木门,殿中还装饰着层层叠叠的帐幔,这才迅速烧了起来。
火势很快就扑灭了,只余湿烟滚滚。
清凉殿是烧了个透心黑,旁边的凤虚殿惨遭波及,也被烧毁了一小半。
局势一定,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开始预备善后。
便见侍卫统领面色纠结,押着两个落汤鸡似的人来到了韩少陵的面前。
幽盈月和姜谨元。
韩少陵:“……”
桑远远:“……”
这个就,纯属意外了。
她只是想保住姜谨元的小命,顺便吓吓幽盈月。
谁能想到会失火呢?
幽盈月是真吓坏了,像只小鸡崽似的,抱住韩少陵就不撒手:“韩郎!韩郎!他,他跑到我殿里,放火烧我!韩郎为我作主啊呜呜呜……我好害怕呜呜呜……”
幽盈月从前那么嚣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身边有灰衣这个灵明境强者——她在前头杀人放火,灰衣总会给她收尾善后。如今灰衣被韩少陵处死,她就像失去了眼睛和臂膀,再遇上事,心神立即崩溃了。
姜谨元也吓得不浅。他是被烟呛醒的,迷迷糊糊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和韩少陵的小老婆躺在一张床上,帐外浓烟滚滚,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即拍醒幽盈月,招呼她往外逃。
结果这个女人浑不知数,竟拉扯着他大呼小叫,两个人正纠缠不清时,便见有人扛着巨桶冲进殿中,兜头给了床榻上的男女二人一个透心凉。
真是百口莫辩。
“老师,不是我放的火。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在那里了……我什么也没有做,真的老师……”姜谨元像是一只被暴雨打过的小山鸡,蔫巴巴的。
“韩郎替我作主呜呜呜呜……嘎!”幽盈月哭到一半,忽然看见幽无命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睨着她,吓得眼泪鼻涕声音都憋了回去,湿透的衣裳好像瞬间结了冰,冻得她筛糠般颤抖起来。
“王王王、兄。”她松开了韩少陵,两股战战,挪向幽无命。
本欲盈盈一拜,不想走到半途,竟是腿一软,直直跌了下去,顺势行了个五体投体的大礼。
幽无命轻笑出声。
“王妹,数年未见,倒是比从前更懂礼貌了。看来,韩州王调教有方。”
这个人一开口,便像是自带了禁言光环,周遭瞬息之间鸦雀无声。
偶有焦木噼啪一响,显得异常突兀。
姜谨元也吓傻了。
整个火场废墟,就像一个静默结界,诡异地凝滞了,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幽盈月的身上,等待她打破僵局。
幽盈月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幽无命一脸怪异,上前两步,伸出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掐住幽盈月后衣领上那圈厚重纹饰,像拎一只小虫子一样,把她的上半身拎了起来。
他微微躬着身,侧着头,看了看幽盈月的脸,然后很无辜地望向韩少陵:“王妹见到我,开心到晕厥。”
他丢下幽盈月,站起来,用另一条绸布擦了擦手,斜眼看向姜谨元。
姜谨元吓得缩到了韩少陵身后。
“啊,”幽无命叹道,“韩州王真是大方,天都贵客到来,便让我这王妹盛情招待……真是礼仪周全。”
韩少陵脸色发青,小心地将姜谨元护在身后,冷声道:“幽州王慎言。此事定有误会。”
手下亲卫已围了上来,将姜谨元小心地围在正中,以防幽无命突然发难。
谁都觉得今日之事很难善了。
却见幽无命笑吟吟地抱起胳膊,神情更加无害:“幽某当比姜小侄更要贵重几分,想来韩兄必不会叫我失望。”
韩少陵的脸更绿了三分。
幽无命笑得像个小恶魔:“别再把赝品送过来,孤,就要桑王女。”
说着,偏头遥遥望向桑远远,目光意味深长。
韩少陵一口闷气憋在心口,正要发作,却见那幽无命潇洒利落地转过身,扬长而去。
桑远远摁住了怒火冲头的灵姑。
“无事。”她浑不在意。
她转过身,向自己的回云殿走去。
韩少陵冷沉的声音远远飘来:“全力保护正夫人,今夜,任何人接近回云殿……格杀勿论!”
桑远远倒是不觉得幽无命会上门抢人。
他不是满脑子只有女人的傻缺,只是故意给韩少陵找不痛快罢了。
若她没有猜错,幽无命今夜应该要做一些损人利己的事情,就不知道被带到沟里的韩少陵,还有没有余力考虑别的。
桑远远自然不会提醒他。
男人是靠不住的。她已给自己找准了定位,一切,都以桑州利益为重,那里是她的娘家,也会是她最终的倚仗。
至于韩州幽州……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这一夜,果然如桑远远猜测的一样风平浪静。就连想要蹭蹭的韩少陵都没有出现。
天光微明时,潜出殿外打探了一整夜的灵姑,带着消息回来了。
灵姑的脸色十分难看。
原来,昨日梦无忧行刺失败被关回清凉殿之后,立刻放了把火,趁着看住她的宫人手忙脚乱灭火时逃了出去。
等到韩少陵派去处理她的亲卫赶到清凉殿时,火已烧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亲卫四下搜寻,都没找到梦无忧。
这个倒霉亲卫在宫中翻找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时,听闻韩少陵的无极殿已叫了七八回热水,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找不到人呢!敢情藏在主君的床榻上!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总而言之,梦无忧逃出清凉殿,潜到了韩少陵的无极殿中,而他发现她之后,并没有把她削了,而是旧情复炽,足足宠了一夜。
“不是东西!”灵姑气得身躯发颤,“韩州王这样做,置王女于何地!”
桑远远回了回神,不以为意:“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昨日在幽无命那里受了那么多鸟气,韩少陵一腔邪火总得有个地方发泄。桑远远身体未愈,这种时候,梦无忧自己送到了他的嘴边,他又怎会放过?
只不知,一夜温存过后,韩少陵还舍不舍得动梦无忧一根手指了。
桑远远垂头笑了笑。
自然舍不得。
正与灵姑说着话,忽闻外面传来步履声。
“王女,无论如何,莫要与他置气,免得更叫他的心偏向旁人。”灵姑虽是极其不忿,却也强压火气,低低地提醒一声。
“安心。”
韩少陵进来了。
虽然极力压抑,但眼角眉梢的餍足之色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桑远远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疾步过来,握住她的手,令左右退下。
桑远远示意灵姑放心。
灵姑抿着嘴离开殿中,轻轻阖上雕花木门。
“桑儿。”韩少陵神色郁闷,“昨夜,我毒性发作,而那女子竟是阴差阳错逃至我殿中,我一时毒火攻心,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桑远远点头不语。
“桑儿,那绝非宠幸。”他解释道,“于她而言,其实是酷刑。桑儿,我不能,也绝不会,让你遭那样的罪。”
桑远远:“……”咦?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您全家。
他把她两只小手都攥在掌心:“桑儿,信我,我对她,绝无半点男女私情,只是用一用罢了。”
“哦,”桑远远平静地问道,“那还削吗?削了也能用啊。”
他愣了下,揉了揉她的脑袋:“桑儿是在取笑我么!我知道,桑儿绝不是那么残忍的人,安心,往后这个人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外面也不会有人知晓她的存在。”
桑远远笑了笑。
果然啊,要攻略一个男人,最方便快捷的战场,便是床榻。
第9章 轻装急出行
接下来的几日里,韩少陵忙于备战出征,同时还要和幽无命拉锯扯皮。
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他依旧每日会抽空到回云殿陪桑远远一会儿,说上一些好听的话。
夜里不必说,自然是食髓知味,与那梦无忧夜夜春宵。
桑远远难以想象,如果此刻的‘桑远远’不是自己而是痴恋韩少陵的原身,此刻该如何心如刀绞?
先前韩少陵与梦无忧在一起时,多少心中总有歉疚不安——桑远远重伤垂死,他却和一个替身颠鸾倒凤。
如今桑远远活了,他像是鸟儿出了笼,渐渐地连魇足之色都懒得掩饰了。
与桑远远说话,也日渐露骨。
这日,他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声音温柔暧味:“桑儿,待我出征归来,你的身体也该养好了罢?让我等了这么久,该如何补偿我,嗯?等你能够伺候了,我便绝不多碰旁人一指头。桑儿,我的心,都是你的。”
“我只爱你一人!”他信誓旦旦。
这就是君王的爱。
桑远远笑容羞涩温柔:“出门在外,千万保重身体。除魔固然要紧,但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有,不要把后背交给幽无命,那个人信不过。”
韩少陵欣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两日,我着实是给烦透了——幽盈月只知道哭哭啼啼让我不要出征,梦无忧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要问,天天吵得我头疼。桑儿,只有你最好。”
桑远远垂头浅笑,心中把他的伎俩看了个透彻。
看似是贬低其他女人,其实只不过是想要潜移默化,让她把她们的存在渐渐当成理所当然。
下一步,他便会用她们身上的优点来打压她,一旦她中计,开始嫉妒,开始在自己身上找不足,他便会彻底占据主导地位,像看猴戏一样,将这几个女人全部玩弄于股掌。
你温柔贤惠他嫌你不解风情,你爽朗大方他嫌你没有女人味,你活泼他嫌你不稳重,你体贴他嫌你管得严。只要他心存恶意来找茬,哪里挑不出毛病来?
这种男人,她见得太多了。
对付那些少不经事的女孩倒是一试一个准。
遗憾的是,韩少陵遇上的,是影后。
“我会好生将养。不必记挂我,好好打仗,早日归家。你走后,我会到国寺住上几日,为你诵经祈福。”
“桑儿……”韩少陵真心实意地感动了。
桑远远笑颜如花。
次日,王城门楼下的战鼓被沉沉敲响。
鼓声如闷雷一般,碾过整个王城,将平日里那些散慢之气全部碾碎,整个城中,一片肃然。
出征了。
桑远远站在门楼上,挥手送别。
大军驻扎在郊外,韩少陵和幽无命离开王城时,身边都只有几百人随行,他们骑着毛发如雪的云间兽,黑色战甲之外,系着大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领头两人,犹为出色。
亲眼看着这一行人离开,桑远远长长舒了一口气,软软地倚倒在灵姑的臂弯里。
灵姑气鼓鼓地,像一只河豚。
方才她查到,韩少陵带着梦无忧同行,将她扮成亲卫带在身边。
“王女,您就一点儿都不生气吗?”灵姑忿忿不平,“您不会真信了他的屁话,也相信他只是拿那个女人解毒?哈!什么毒要一天不歇地解,笑话!”
“灵姑,这有什么好气的?”桑远远眉目舒展,闲闲道,“他负我在先,他们前脚走,我们后脚便回桑州去!他若要闹,我们给他扣个居心不良的帽子——窝藏三邪,妄图取代桑王女,其心可诛!”
灵姑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捂着嘴,笑得没了眼睛。
“王女,您这回,是真的放下了?!”
桑远远才没空掺合那些狗血倒灶的剧情。
和别的女人争抢那种男人?抱歉,她可是桑州王女,不需要在脑子里养鱼来谋生。
这一次,没有桑州的背后偷袭,想来韩少陵和幽无命会顺顺利利荡平魔祸,等到归来时,与梦无忧应该更加深情缠绵了。
最好就地锁死,都别祸害旁人。
“也没什么要带的。”桑远远环视回云殿,发现自己对这个居所,以及日常用的东西都没有丝毫留恋。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灵姑率桑州四十八壮汉杵在她的身后,寂静无声,听她安排。
“正好,轻装出行,什么也不必带,省得让人起疑。”她点了点面前的地图,“明日寅时出王城,巳时便可以抵达南部湄水城,这是一座贸易城池,一应补给便在这里补足。”
“未时离开湄水城,一夜不歇,次日卯时便会经过第一处严防的重镇葵仁。虽然可以用你们来时的手令出关,但消息一定会被报给韩少陵。所以,得在郊外等,等到未时,韩少陵抵达西境,会先与冥魔拼杀一波,拿一个首捷。”
“此时他必定无暇分神,我们,便在这个时候,出关。等到韩少陵首战告捷,收到消息时,我们已过了葵仁,再经一夜,抵达边境居临关。”
灵姑不禁微微蹙眉:“但此时,韩州王必定军令已下,居临关不可能放行。”
桑远远神秘一笑:“所以,我们要明日才出发呀。稍后,我便会与父王和王兄联络,让他们率军到居临关外接应。居临关若不放人,便把它打下来!”
灵姑看她的眼神,已是震撼。
这几日,桑远远看似不经意地引导韩少陵高谈阔论,提及韩州种种,以及战争事宜,原来不是在捧他臭脚,而是在为离开作准备!
桑远远说完,一转身,发现身后的灵姑及四十壮汉个个热泪盈眶。
“誓死护卫王女归桑!”
桑远远眼鼻发热,淡定道:“好了,各自准备吧。”
打发了众人,她有些忐忑地取出玉简。
两国联姻并非儿戏,若是桑州王无法出兵的话,她就只能另想办法。
反正她是走定了。
桑远远没想到的是,灵姑原来早已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报给了桑州。桑州那边,就等她这一句话。
桑远远刚说到一半,便听到桑州王开始雄狮咆哮——
“居临关,什么居临关,爹这就点兵,趁着韩少陵那龟孙子不在,爹直接打到韩都,接闺女回家!”
桑远远:“……”头疼。
幸好还有个聪明理智的桑世子。
他道:“爹太冲动了,不可行。还是小妹的办法好,不过只拿居临关会不会太便宜韩少陵那小兔崽子了?不如直接打到葵仁吧,还省得小妹在山林里多猫几个时辰。”
桑远远:“……”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那对父子,只囤兵居临关,能不打就暂时不要打。
好不焦头烂额。
这边刚刚解决,韩少陵的玉简亮了。
“桑儿,下次待你身体好了,定要带你出城来逛逛,我已到西漠了,沙漠里月亮特别大特别圆,白日里稍嫌热些,不过视野极好,令人心情开阔。桑儿,我已开始思念你了。”
桑远远淡淡地应着,心思早已从及顶的雕花木窗飞了出去,飞向广阔的南面桑州。
一声女子的惊叫令她蓦地回神。
心中猛然一凛,以为殿中是不是藏了偷听的人。
便听得韩少陵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又怎么了?”
女子笑着回他:“没事,差一点儿就撞到你了!骑云间兽好好玩!我再到前面跑一圈儿!”
是梦无忧。
桑远远唇角浮起一丝讽笑。
“脸藏了么?”她淡定道,“我可不希望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议论桑州王女当众失态。”
韩少陵的声音不禁尴尬:“易容了,无人会说你闲话,桑儿。”
静默。
半晌,韩少陵道:“这个女人,真是……桑儿,我这里有事,回头联络。”
直到桑远远整装出发之时,韩少陵的玉简都没有亮过。
桑远远忍不住想,若是原身还在,是不是会捧着玉简,痴痴等到天明?她不敢打扰他,生怕他那边在做什么正事,可是,他身边却有另一个女人,敢疯,敢闹,敢肆无忌惮。
等待的那个人,多么可悲啊。
还好她不会。
……
桑远远的车队顺利离开了王城。
主君出征,正夫人到南郊国寺为他祈福。这件事早在韩少陵人还在王城时,桑远远便让他安排上了。
行出二十余里,回首去望,见那黑沉沉的韩都伏在大地上,像囚笼,亦像凶兽。
桑远远轻轻呼了一口气。
这一路出乎意料地顺利。
在湄水城补给之后,一行人顺利通过了第一处重镇葵仁。
一过葵仁,桑远远便把韩少陵的玉简全部扔到了官道旁的水沟里。
滚蛋吧猪蹄子!
这一夜,韩州境内的月亮也很圆。
桑远远透过车窗,怔怔地看着那轮明月。
待天一亮,父兄就会兵临城下,助她出关。
“王女,早些歇息吧。明日闯关,恐怕要费些气力。”
桑远远笑道:“你们才要好好歇息,我就是个拖油瓶,没我什么事。”
灵姑摇头笑着,替她关好了车窗和车门,退到外头与众人商量如何护好王女出关。
桑远远以为自己会失眠,不料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她梦到了一条蛇。
一条指头般粗细的蛇,在她脸上爬来爬去。
她艰难地睁眼,却发现自己从一个噩梦,坠入了另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