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自己来当国师,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原因——他,皇上,在忌惮自己。
也是…
能将一个短命王爷逆天成一国之君,这样的能力如若不放在身边又怎能放心坐在皇位上。当年的空花门,也定是各国相争的关键。
只是,这空花门人不知有几个能够善终。
“皇后驾到——”
门外传来尖细的呼喊声。
无卦有些讶异,想不到容若这么快就来了。
无卦开门相迎。想了想,还是在容若出现的霎那做出了要跪地样子,“民女参见皇后。”
容若走过来忙扶了她一把,并未让无卦真地跪下。
很好,正中无卦下怀。
“无卦妹妹,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容若早已今非昔比,身着凤袍的她仪态天成,贵不可言。
“劳皇后娘娘挂念,一切尚可。”除了进宫这一事。
容若笑了笑,挥手招呼宫女们提进来了一溜的食盒,看上去东西倒是不少。
“我特地带了些瓜果零嘴,想着姑娘家都是爱吃这些的。无卦以后也是会长住…”她不经意加重了长住两字,“放着些总是好的。”
无卦心中一惊——长住?就算自己会坐国师的位子,也不会留在宫内才是。
容若这般说…倒更像是试探?
无卦有了猜测,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恭敬说道,“谢皇后娘娘挂心。”
果不其然。见无卦没有否认,容若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很不希望自己长住呢。另外,她似乎并不知道韩苏“请”自己来的由头是出任国师,否则她也不会这般试探。怕是将自己当作了会进后宫之人了。
不过,她能这么快得到自己进宫的消息…皇后娘娘,果然不简单呢。
容若很快掩去了那份不自然,继续笑着道,“无卦妹妹,都是自家人,以后唤我月姐姐即可,皇后这个称号,着实听了生疏。”
容若拉过她,两人坐在了一起,“还有啊,那些磕头的俗礼,妹妹还是都免了吧。姐姐可受不了那大礼,折煞人了。”
她边笑边说,边上的太监、宫女们都悄悄审视起了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姑娘——什么来头,怎么皇后娘娘这般顾着她。
无卦点点头,“谢皇后恩典。”她确实不想跪,这个“情”自然还是收下的好。
容若又拉着她随意聊了几句,突然进来了一个嬷嬷。
“娘娘,太子殿下醒了,正哭着找娘亲呢。”
“哎呀,妹妹,实在不好意思,看来只有下次才能和妹妹好好聊聊了。”容若面上一副为难的样子。
“娘娘还是看望太子殿下要紧。”无卦顺应地说道。
容若一直笑得雍容华贵,“那好,我就先走了。妹妹要是缺了什么,直接和月姐姐说,这几个宫女也就留着服侍妹妹了,就当是自个的家,千万别见外。”
“谢娘娘。”
容若离开了,留下了送食盒的四个宫女。无卦看着她们,心中明了——这些“好意”怕是都不纯粹。
皇后娘娘…容若,你果然是个能母仪天下的。
也好,有了容若,自己说不定能更快地离开这个牢笼。
毕竟,自己对她来说是一个大威胁,不是吗?
计上心来的无卦面无表情地指了其中一个宫女,“我饿了,开食盒吧。”
三丈见方的屋子没有一处窗户,阴冷的仿若地下之城。
青灰石板在忽明忽暗的油灯下显出几分诡异的黄白之色。
白衣人影站在屋室入口,不声不响地看着里面忙碌的黑衣暗卫。
“大人,都收拾好了。”
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搬到了正中,淋上了有些刺鼻香味的黄酒。仔细看看,不难分辨,那些淋了酒的大多是竹简、祭符。
白衣人有些不适地轻捂了鼻子,隔开扑面而来的酒味,转身离开。
“都烧了吧。”
“地道也埋了。”
打翻的油灯窜出艳黄的火苗肆意舔舐上劣等的黄酒,瞬时席卷了半个房屋。
狂乱的火苗不知疲倦地嘶吼,一遍又一遍灼烧着青石的墙壁。
被关上的铁门渐渐变成通红,烧成坨块的铜锁让这间屋子就此封尘,一座秘密的地下祭坛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血光、灰烬,但愿能换得重生的希望。
——无卦,全整理好了。我们能够离开了…
“查得怎么样了?”皇后娘娘和颜悦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旁的嬷嬷给她递了杯热茶。与往常不一样,今日,青竹并没有随行。
“回娘娘,还没有头绪。”男子身穿大理寺官服,约莫四十上下,此时的他显然有些惊恐。
“张成德。”皇后娘娘放下了笑容,一脸平静,“本宫用你,是看在你督办过那件案子的份上。既然你什么都查不出,那本宫…要你何用!”
“砰——”
茶盏掷碎在了张成德身旁,热烫的茶水直接浇在了他的官袍之上。春末夏初,本就穿得不多,这一下烫得张成德手臂忍不住一缩,却没敢叫出声。
“娘娘,再给属下一点时间。案子才过去一年多,一定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张成德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也知道很快就有消息?哼!”皇后娘娘一声冷哼,“这都一个月了,你倒是查得快。”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张成德此时已经惶恐不已。
抽出手绢,皇后娘娘轻抹了下鼻子,似是对大理寺的味道很不喜爱,“三日,本宫再给你三日。三日之后,如若还是一问三不知,后果…你自己知道。”
“是是…属下遵命。谢皇后娘娘。”如获大赦般,张成德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看着他这般狼狈,皇后嗤笑了一声,对着旁边的嬷嬷伸了一只手。那嬷嬷见了忙过来伸手作扶,伺候娘娘从位上站了起来。
“这大理寺让人待着实在是舒服不起来。走,回宫。”
“恭送皇后娘娘。”张成德伏身大礼,几乎全趴在了地上。
一路走出大理寺,门口早已有香樟马车候着。
临上车前,皇后娘娘回头又看了一眼大理寺,面无表情,眼中深似浓墨。
“嬷嬷,你说本宫…能查得出来吗?”
身旁的嬷嬷没有一丝反应,规矩地站在她的身后。
依旧背对着她,皇后娘娘轻轻自嘲,“对了,你听不见,也说不了。那…本宫就当你说‘是’了。”
血海深仇,仇人似乎都已经西去,韩晟、洛皇。
再也没有人会追究她是曾经那个上官容若。
朝廷上那些以前见过她的人也都聪明地称呼她为皇后娘娘。
可是…她只能叫离月。上官家的案子一日不能平反,她就一日做不回上官容若。
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丞相府。那些勾通陈国旧部的信件又为何会出现在她府上。
叛国?
怎么可能!
丞相府世代忠良,从不结党营私,一心只效忠洛皇。如果偏要说是功高震主,那丞相府在朝廷里都排不上号。她需要理由,一个可以让洛皇三日之内就杀光全丞相府的真正理由。而这个理由,绝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需要确定——她的仇人是不是真的全都死了
至于那些查抄丞相府、血洗上官家的将士——本宫要让你们一、个、不、留!
“皇后又去大理寺了?”韩苏看着面前的折子,状似随意地问道。
“回皇上,是。”徐管家已经习惯了宫里的那套规矩,行事作风俨然是大内总管的一套,除了…他不是个宦官。
大臣都知道徐先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人人都想要拉拢他。可徐管家一直只伺候在皇上左右,不大与旁人相交,故而几乎无法攀上交情。渐渐地,那些拉拢不成的大臣中间开始流传了一些说法。
——后宫之中有一个除了皇上之外的“男人”,实在是有辱皇室斯文。
对于这些说法,韩苏一向充耳不闻。徐先生也更加小心地不让别人抓到自己把柄,除了伺候皇上,他只待在自己屋中。
韩苏的眼睛依旧停留在面前的折子上,“先生觉得这旧案翻了,对朕…好是不好?”
“属下不敢妄议。”
韩苏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一笑,“进了宫,连先生都与朕生疏了。”
“属下不敢。”徐先生谦逊地半弯着腰站在一旁。
“罢了。”韩苏叹了口气,继续看向了手中的折子,“高处不胜寒,这点道理,朕还是懂得的。”
又过了一会,韩苏开了口,“皇后那边,继续派人看着。翻案的事…她想做就做吧。”
“是。”徐先生安静地退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他看着依旧伏案批折的韩苏,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是该离开了。这宫里,不适合老人家了。
时间不错,回到院子,能和无卦一起吃顿晚食。
马车停在小院门口,长青随手拿了件披风往身上一拢,嘴角扬笑就要掀帘下车。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帘子,那帘子却突然从外头被掀了开了,车夫暗卫探了进来。
“大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院子里有高手,不止一个。”
“高手?”左非色眉间拧了起来,“不是派给无卦的两个丫头?”
“不是。”车夫认真说道,“他们的运气方法与我们不一样。”
左非色眉头越发紧了起来——院中有来路不明的高手,那无卦怎样了?
他几乎立刻就有了跳下马车前去探查的冲动。
不行!不能贸然下去。
闭上眼,他凝气深呼,让自己平静。
能来到这处的高手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为了我,一是为了无卦。国师的身份已经逃脱,不然应该也有高手伏在国师府才是。既然这样,那只可能是为了无卦而来。而会为了无卦这般大费周折,又有能力大费周折的…除了韩苏,不作第二人想。
理顺脑中这些思绪,长青压下心中烦躁——看来…这个洛阳,他们一时半会,是走不掉了。
在车上翻找了一阵,他取出了一个普通的面具戴在脸上,“院子里的那些高手,可能解决?”
车夫想了想,道,“得再多些弟兄。”
“好,你回去布置下,三更行动,不可出一丝差错。”
长青再次笼了笼衣襟,面上一片祥和地掀帘走了下去。
“可是…”车夫暗卫有些担心。
长青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放到了他手中打断了他的话语,作了个“你走吧”的手势。
车夫暗卫皱皱眉,终是一扬鞭离开了。
转过身,看着面前平静的小院,长青嘴角带上了笑意,一步步走到门口,扬手敲门。
几乎是立刻,就有人来开了门,正是他派给无卦的两个暗卫。
“大…师兄。”暗卫看到他的瞬间,有些激动,急急改了口,“无卦姑娘被请去宫里了,我等有辱师门,护卫不及。”
几句简短的交代,长青已经基本上明了了情况。
师兄,师门。
看来无卦已经想好了托辞。那自己是不能讲话了。
于是,长青很理所当然地去到书房,取了纸笔开始写。
——不用担心,皇上是故人,不会对无卦不利的。
“那我们怎么办?…师兄。”末了,暗卫很有眼见力地加了师兄这个称呼。
——静观其变。
写完这四个字,长青搁下了笔,不再“言语”,施施然走去了自己住的那间屋子。
今夜,先拔了这些钉子,再慢慢计较。
和无卦的约定,已经完结。接下来做什么,就是我长青高不高兴了。
韩苏,你自求多福吧。
谁让…你敢抢我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感觉60章完不了。。。可能65?反正就差最后一虐了。。。
或者娘子每章字数多点,凑成60十章完结,每章更新个三、四次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入夜,洛阳的郊外宁静而不平静。
两位暗卫姑娘在正厅运功疗伤。
长青坐在屋中静静等待。
小院的四周零零散散有着几个黑色的人影潜伏。他们是韩苏留下的监视侍卫。
今日午后,关于回来的师兄这个事件,他们已经派人去向皇上报告了——师兄不会说话,还带着面具。
这些消息传到韩苏那时,韩苏正在宴请他未来的“国师大人”。
这顿饭,皇后娘娘很有眼色地被小太子缠得脱不开身,没有和他们同席。
“这些菜,可合无卦胃口?”满满一桌的菜,全然没有御厨的精致之感,倒有几分家常风味。
无卦吃了几口,面无表情地问道,“是从前祈王府的厨子?”
“你果然吃得出来。”韩苏心情很好,尤其是得到侍卫刚带来的消息——看来无卦没有骗自己,那个男子真的是那位哑巴师兄。
“来,再多吃点。”边说,韩苏便夹了一块小萝卜丝煎饼放在无卦碗中。这是他平日最喜欢的菜之一。
无卦没有推辞,不吃白不吃,吃饱了,才能有精力与眼前人慢慢周旋。
韩苏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些,时不时往无卦碗里夹些什么。这样的相处模式,让他觉得很亲切,也很怀念。
皇上亲自为人夹菜?这…
一旁的宫女太监都心下盘算起来:新帝登基,后宫正是空虚。难不成要添一位娘娘了?
几个起伏,四道轻盈的黑色身形跃向城郊,最后轻轻落在离小院百米开外的草丛之中。
月明星稀,草影连天。
夜风徐徐,碎一池凉夏。
寡淡之景,藏半点惊心。
长青坐在桌旁,随意摆弄着桌上的那些蓍草,嘴角一直微微带笑——好久没用过这玩意了,就当打发时间吧。拈花般的指法灵动轻巧,默念着那些五九八四之数,暗暗记下动静之爻,好一会才得出一卦。
——嗯,他们到了呢。看来,这个方法果然还是慢了点。
随手笼了笼散落的蓍草,长青理理衣袖站起了身。推开门,他缓缓向院子走去。
夜风微凉,透过面具,长青惬意地赏着夜的美景。
薄唇哼吟出简单的卦文,静夜之中似有玄音——
“金木水火土,五行衍八卦。
乾天坤地索,阴阳藏鬼煞。”
和着他的一字一句,跳跃的黑影连连跃起,仿若夜魅。
迅疾如雷,难掩如风,无声无息中带走片片清明。
当最后一个字消散在他的唇边,所有的黑影再次蛰伏,好似从未出现过。
“大人,一共四人,全解决了。”
那些监视的侍卫再也没有机会睁开眼睛,再也没有机会知道,那张面具下究竟是怎样的脸庞。
他们死前最后的记忆,就是那催命的卦文。
金木水火土,五行衍八卦。
乾天坤地索,阴阳藏鬼煞。
“娘娘,大理寺来了帖子。”青竹递过帖子,行了个礼,自动退了下去。
容若有些诧异:这才过了一日多,莫非张成德就查出了什么?
打开帖子,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属下有事需当面详禀。”
看了看周围的皇宫内院,容若随手将那帖子付之一炬——算了,还是跑一趟稳妥。
“来人,摆驾大理寺。”
三刻之后。
依旧是前一日大理寺那间厅堂。
皇后娘娘坐在正中,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下跪着的官袍男子。
“说吧。”
“是,娘娘。”张成德今日一副信心勃勃的样子,“微臣昨日提审了一个狱卒,他说出了一条重要消息。”
“他说,当时丞相府被羁押在大理寺,太子殿下曾来查看,而国师大人也跟在左右。”
“国师以往都是太子一派的,着也没什么稀奇。”皇后娘娘有些不耐。
张成德讪讪一笑,继续说道,“当时,他们曾再次派高子南去丞相府抓人,说是少了一个…”
“你想说…少得是上官容若吗?”皇后面色一沉,打断了他,“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找死找到本宫这了!”
张成德见过上官容若,自己来找他查案,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身份。
可他这般特意讲出来,在皇后娘娘看来不是挑衅找死,还能是什么。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张成德知道皇后的逆鳞就是这个名字,他慌忙磕了几个头,“微臣还没说完,还没说完。”
好一会,皇后才敛了怒意,“那好,给本宫继续。”
“上官姑娘吉人天相,高子南去丞相府没找到人就回来了,可国师几下掐算之后却突然说上官姑娘已经…去了。”
皇后疑惑地看向他。
张成德擦擦汗,接着说道,“而那相府上下斩首的时间也正是国师在狱中推算出来的。当时那个狱卒恰好听到了…”
皇后从位上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边上,面色一片暗沉,“你再说一遍。”
看着她眼中渐渐狠厉的目光,张成德心下一慌,结巴起来了,“国师说上官姑娘已经去、去了。还、还、还算了相府斩首时间。”
“你说的,是真的?”
“绝、绝无半句虚言!”张成德直接指天发誓,“不然,微臣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狱卒呢?”
“还在下头牢里。”
“带他来见本宫。”
“是,是。”
皇后娘娘亲自审讯了那个狱卒。他的说法很清晰,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再三确认之后,容若的心被复仇的渴望紧紧揪了起来
“左——非——色。”皇后咬牙吐出这三个字,“原来是你搞得鬼。”
这下,疑点全部聚了起来。
国师的卜卦,洛皇一向重视,他说的斩首时间自然洛皇就会采信。可是,丞相府与左非色无怨无仇,为何他要赶尽杀绝?
不对,不是赶尽杀绝。他偏偏留下了自己,不是吗?
按左非色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活着。卦者的神奇本领,她在无卦那里已经见了不少。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帮自己死遁?难道是无卦用了什么障眼法,让左非色以为上官容若死了?
不行,得去问问无卦才是。
“摆驾,回宫。”心下已定,容若这就要走。
“娘娘,那微臣…”张成德慌忙伏到她面前,满是担忧。
“干得不错,继续查。”
“谢娘娘,谢娘娘。”确定自己保住了官袍和性命,张成德忙磕头谢恩,“恭送,恭送娘娘回宫。”
心思一起,容若归心似箭——姬无卦,你一定有本宫想要的答案。
“皇后娘娘驾到——”
再次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正在细细堪算皇宫地势的无卦有些诧异:进宫不过三日,自己就承蒙皇后娘娘亲自看望两次?
顾不上多想,她麻利地收起龟壳铜钱,起身开门相迎。
再次见到容若,无卦总觉得今日的她看上去似乎…有些阴沉?
可对上皇后娘娘得体的笑容,她又不太确定了。
“恭迎娘娘。”不用跪拜,但弯腰之礼还是要的。
“妹妹怎么又行礼了。”容若的声音满是亲切,却让无卦更加不自在起来。
“今日姐姐出了趟宫,正好买了几样外头的吃食,特地给妹妹送来些。”边说,容若便让人端上了她从大理寺归来路上让人去买的东西——凡事得有个由头,才好讲话。
“多谢娘娘。”
“妹妹向来是受不了拘束的,进到宫里也真是委屈你了。”容若说得语重心长的样子,无卦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戒备开来。
“好久没和妹妹好好聊了,上次聊到一半就被那肉小子打断了。”说到“肉小子”太子,容若还是难掩眼中的欢喜,“正好,今日姐姐就好好和妹妹叙叙旧。”她转过头对身边宫女、太监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与无卦妹妹好好说说体己话。”
容若遣散旁人的行为让无卦越加疑惑。
门被缓缓带上,容若依旧笑意盈盈,牵着无卦的手,很是随和地拉着她与自己一同坐在了榻上。
“无卦…”容若没有继续妹妹妹妹地叫,“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你,我心里总是有些愧疚。”
无卦注意到皇后娘娘特意隐去了本宫两字——她是要与自己拉近距离?
“无卦不敢。”无卦小心翼翼,不愿多话。
“当初你将我从丞相府中救出,将我骂醒,还助我逃离洛国,助我报仇…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容若细细数来,言语很是真切,“就连今日,我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也全都是无卦你的功劳。”
“娘娘天赐凤颜,无卦只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在当权者面前是不能居功的,免得多生事端。
“只是…”容若稍稍紧了下眉,“无卦,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无卦看向她,静静等她接下里的话。
“洛皇去了,太子也去了,本来这仇也算是报了。只是…”容若缓缓拉长了语调,“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当初你将我从国师府救出,为何国师左非色没有拦截呢?照理说他不会不提醒太子有我这个隐患,你说是吧?”
无卦心下一咯噔,面上倒是稳得很好,“娘娘,无卦曾与你说过我是无命之人。而无命之人,却是不在命理之中,卦者也不可算的。许是这个原因恰恰就乱了国师大人的堪算。”
“这样?”容若若有所思,“那无卦的师兄也是算不了无卦的吗?”
“算不了。”无卦心中有些捏不准——为何又提到自己的师兄?
容若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拉住她的手,言语带上了几分请求,“无卦,我真的…不想再做离月了。我想做回上官容若。你…可能帮我?”
无卦心中有说不出的怪异,“娘娘已经母仪天下,做回上官容若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不是!”容若打断了她的话,“我要堂堂正正做回上官容若,彻彻底底洗掉丞相府的叛国之名!”
“清者自清,只要大理寺好好查勘,必能还娘娘一个公道。”这些浑水,无卦是绝不愿意搅的。
容若嗤笑一声,“怎么查?说是先皇和太子一同构陷我丞相府吗?”这般大逆不道的行为怎么可能允许查下去?
“那…”无卦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
上官容若笑笑收回了手,脸上渐渐显出几分认真,“我刚查出此案与国师左非色脱不了关系。所以,无卦,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先皇、太子不好动,这国师还动不得吗?更何况现在容若想动的就是他国师左非色。
左非色!
她查到长青那里去了!
无卦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娘娘,不是无卦不愿。实在是,国师大人能力在我之上,所以…算不出。”
“哦?还有这事?”容若语调辩不出情绪,“真是可惜,他死得太是时候了。”
无卦一直微垂脑袋,怕自己露出破绽。
“既然无卦也无法…那我就先告辞了。”上官容若主动要求离开,无卦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
“恭送娘娘。”
“对了。”走到门口,容若突然又转向了她,“我爹娘去的那一日,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无卦稍稍一愣,而后掐指算了算,说道,“七月十七,宜动土、祭祀、出行、入殓。”
容若没有说什么,对着无卦轻轻叹了口气,推门离开了。
无卦没由来地有些忐忑——她最后那一句问的…是个什么意思?
坤宁宫,夜。
容若缓缓推着太子的木摇篮,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张神似韩苏的小脸。脑中一个劲地旋转着无卦今日最后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