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有些急躁,张大娘识趣地不再打扰,“那大娘就先出去了,姑娘你好好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无卦送她出去,“谢谢大娘。”
“没事没事。”
一个人在屋里,无卦来回踱步了好几遍,满满地都是兴奋。
这是第一次有师父的确切消息,无卦突然充满了信心——自己这样找下去,应该会有更多的线索。
虽然师父说过不许自己去找他,但是她还是很不放心。如果自己找到他,一定不会给他添麻烦,只要确定师父还安好就够了。毕竟那一次突然算出师父的踪迹实在太奇怪了。而且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算出过师父的情况,这一点就更加让人匪夷所思了。
说到这个,她已经四年多都没有见过老头了,也不知道师父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嗯…这样下去,都快忘了师父长什么样了。
翌日一早。
双松成荫,倚树而坐。
拿着“千机神算”的布招牌,无卦已经在村口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里,不少镇上的百姓都过来看了看热闹。
——“算命的?”
——“怎么是个这么年轻的?”
有几个人试着和无卦说了说话,无外乎就是“你会算命?”,“准不准啊?”这样普遍的问题。
无卦听着他们的问题,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等着。
等人聚得稍微多了些,无卦随意看向了人群中的一个人,而后直接开口,大声说道,“那位手拿斗笠的大爷,还是快些回家吧,再不回,怕是来不及救你那个小孙子了。”
这番话一说,人群顿时安静了一会。
那大爷的脸色更是不好起来,有些激动地指着她,“你怎么说话呢!”这般被人说,任谁都听了不舒服。
无卦叹口气,“真要来不及了。”边说她便站起了身,就要走开。
“你给我说清楚!”大爷拦住去路,气势汹汹,“怎么年纪轻轻,随口就瞎编。”
无卦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地一口气说到,“出门前你将小孙子放在了炕上睡觉,妻子媳妇都在厨间忙活。你家屋子后门出去有一口小半人高的水井,你家孙子正好可以勉强爬上去。”
那大爷脸色一下就白了——她都说对了,而且那后门向来没锁。
“快些。”无卦脚下加快,勿需人带路直直就往那大爷家而去。
大爷也反应过来,连忙提步跟上,心中越想越怕,后来更是变为了一路往家跑去。
无卦见他信了,反倒就放慢了步子——只要有人去了就行了。
旁边的村民都带着好奇的意味跟了过来——不会这算命的说的是真的吧。过去看看。
大爷一路急匆匆赶到家,一个脚下没注意还差点跌了一跤,慌忙爬起来,他直接往后门冲去。
推开后门的一刹,大爷和他身后跑得快的几个村民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爷的三岁小孙子正在爬那矮井。
此时的他俨然已经整个人爬到了井口,正在那处笑嘻嘻地沿着井沿爬着玩。只要一个不注意,那就是妥妥地掉进去。而这一掉,铁定活不了。
二话没说,大爷就跑上前一把抱下了自己的孙子,惊慌未定地在那井边傻站了许久。旁边的村民和后来赶过来的人都心有余悸——乖乖!这算命的也太神了!
无卦慢悠悠赶到的时候,村民们早已议论纷纷,见到她来,纷纷往前凑。
“大仙,我想问个事。”
“不知道能不能帮忙算算我儿子什么时候能成家。”
“求个卦!”
无卦面无表情地扫过众人,不声不响。
渐渐地,嘈杂的人声安静了下来。
“我只卜三卦。”无卦缓缓开了口,声音不高,却让在场的众人都听了个真切,“三卦只送有缘之人。”
三卦,会不会太少了?那不是最多只有三个人能算一算。
“只要谁能告诉我四、五年前来到这个镇子的那位算命先生去了何处,就算我今日的有缘之人。”无卦道出了自己的条件,而这个条件让本来跃跃欲试的镇民都安静了——四年前的算命先生?那人离开镇子去了何处他们怎么会知道。这般条件,分明就是算不了吗。
大家还是不死心,纷纷表示愿意出钱求卦。小镇子本不是什么有钱地方,自然出的价格也高不到哪去。可毕竟积少成多,想要花钱的人多了,这自然能得的卦资也会不少。
不过无卦可不是为着钱来的。无论大家怎么积极,她只是默默无语地在人群中前行,再次回到了村口的两棵大松树下,静静等待着她所谓的“有缘之人。”
一定会有人知道。这是无卦的直觉。
坐靠在树上,她索性闭上了眼睛,不理会周围的嘈杂,闭目养神起来。
这是她自从算卦出游以来,来到的第四个镇子,洛阳周围的小镇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她很幸运地在第四个镇子就有了师父的消息,自然是不能浪费在其他无关事情之上。
早晨出门前还送了张大娘一卦,她的小孙子不能从文,如若从军,去到南疆还是有能当个小将士的。
至于刚才算的那个大爷,无卦其实是耍了点心机——孩子不会摔到井里,而是会跌到井外的泥地上。她只是恰好让众人前去见到孩子最危险的时刻用以让大家相信自己的能力罢了。毕竟她已经很难再承受帮人改命的反噬了。
等了许久,镇民们见无卦就那般安静地待在那处,不再搭理他们,渐渐地也就散了。算命这事本来就不是非有不可的,既然条件达不到,那就算了。
不少人心里都觉得这个算命的有些故弄玄虚的意味,还有些人带着酸酸的语气,小声议论着离开了。
眼看将到晌午,无卦叹口气,拿出干粮就着水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请问,可是先生要送卦?”一个略带犹豫的女声在她身边响起。
无卦转头看去,“正是。只送有缘之人。”
问话的是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她手中提着小篮,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五年前,那算命先生曾为我卜过一卦。虽然我不确定他的去向,但依稀记得那一日他算完我的卦,没有为别人再算,而我曾问过他为何不算,他说我这一卦是他此生最后一卦,之后他便直接拿了招牌出镇了。”
最后一卦?这四个字让无卦心中一惊。难道四年前师父突然金盆洗手了?
“他出镇往哪个方向?”
“就沿着这条路走的。去哪我也不知道。”妇人有些小心翼翼,“不知道这些回答可能得先生一卦?”
无卦点头道,“自然。”
原来这位妇人正是当年被师父言中会连生三个男孩的阿芳,她来求卦,只因家中钱财不多,三个儿子怕是不能都供读书,想要问问供哪一个最有出息。
这般取舍的问题无卦最不喜欢,如若那些没有读书的孩子长大,定然会责怪当初家里只因一位算命之言就定了自己的未来。
可既然答应了送卦,无卦也不会食言。
起卦,出卦,解卦。
无卦低头略一思考,道,“大儿善算,二儿手巧,三儿为人最活络。读不读书不重要,你这三个儿子只要识字日后绝不愁生计,生活可小富。可若说到考功名,可遇不可求。”意思就是,学识字三个人一起上,后来的事情各自有福,却不是读书,
妇人听了还是很满意的,连连道谢,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无卦继续坐在原处——再等等,也许还会有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发了发了~
旅游回来了~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终于回来了~~昨天回来已经半夜所以没来得及写。。。抱歉。。。
无卦这一等就等到了太阳落山。
斜阳余晖,依旧没有人前来。她看看天色,心下叹息——看来得明日再来了。
有一些不死心的村民还会时不时远远地过来看上一眼。村里现在已经传开了,阿芳幸运无比地得到了一卦,而且内容很是不错,要不她怎么一天都是笑嘻嘻的。
传说中剩下的两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算完了。
“这么年轻,能算得准?”一个轻佻的年轻男声响起,“你该不会是个骗子吧?故意弄些道道让大家觉得你厉害?”
无卦循声看去,她看见了一个花孔雀,不,算不上,应该说是花山鸡——绿底红花的绸袍,头发松松散散地梳了个冠,装出一副风流不羁的样子,却不知一看就是个没有审美的纨绔子弟。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那张脸长得清秀不错,那仅就那一直被他挂在脸上的挑衅笑容,怎么也让人欢喜不起来。
无卦木然地转回头,再次抬头看了看半落的夕阳——今天就到这里吧。该吃饭了。
站起身,她很自然地拍了拍衣服,完全忽略了身边的花山鸡。
“喂!说话啊!”被人这般忽视,少年不高兴了,直接走到了无卦前面,“听说你还救了人?如果真这么本事,那你帮小爷算算。”他道出了来意,还是想要求卦。
“你想算什么?”对着面前的花绿衣服,无卦面无表情地问道。
少年见她这般说,以为无卦是妥协了,心下有些得意——看吧,说什么只算三卦,分明就是噱头。
“小爷我正准备娶个娘子,你就帮着算算,小爷未来娘子现在何处,好让小爷提前见上一见。”嘴上说得一副流氓样,无卦还是发现他耳朵忍不住红了——这副模样,应是心里有人,却不知能不能成吧。没长大的小孩还装老练。
无卦面无卦表情地绕过他直接往张大娘家走去。
“喂!”花绿少年感觉到被完全地无视了,“说好帮小爷算的呢!”这一次他索性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挡在了无卦面前。
无卦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情绪,“我没有答应。”
“你明明就问我…”少年反应过来了,她只问了自己要算什么,却没有说过要帮自己算,“你!你!你赖皮!”他有些气急败坏,本已经红了的耳朵更加红了起来,连带着脖子和脸也有些气红了。
果然还是小孩啊。
看着面前炸毛的花绿少年,无卦平静地说道,“卦相只送有缘人。”
少年顿了一下,而后眉毛得意地向上挑了挑,“你怎么知道小爷不是你说的有缘人?“
无卦仔仔细细看了他一遍——说得这般得意,好似…
袖下的手指轻点,看着眼前状似挑衅的少年,无卦目光渐渐带上了几分认真。
“你见过那位算命先生。”她说的很轻,但却是一句肯定不过的陈述。
少年扬扬下巴,“那是当然。”双手交叉在胸钱,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还不快帮小爷卜卦。”
“你先说他的去向。”无卦站定,与他对视。
少年被她看得有些毛了,喳喳呼呼地闹了一通,“要是你算得不准,小爷凭什么告诉你。你先算,小爷看准不准再说。”
无卦眨了下眼,继续提步要走,一点没有要妥协的样子,全一副你爱说不说,我无所谓的模样。
这下,那个少年急了——难得来一个说是算得准的,可不能就这么黄了。
“算了算了,小爷给你面子,先说就先说。”
无卦立刻面无表情地转了过来,“说吧。”
少年:“…”
这反应会不会太快了点。
少年的名字叫刘恭瑾,这名字起得与他这身气质倒是大相径庭。
五年前,刘恭瑾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平日喜欢在街上溜达。
算命先生来的时候,他也去凑热闹。可是人太多,愣是没挤进去。后来他气不过,回到家求地主老爹,想将那被传得和神仙一般的算命先生带回家来好好给自己算算。地主老爹自然也是愿意得很,当下派出了几个家丁前去。
可偏偏那个算命先生竟然不住在镇子里,太阳还没下山就离开了。这一下就是完全找不到人。后来他听别人说,算命先生每天早上会来,索性就坐在那处等。小少爷边上跟着家丁,自然就好挤了不少。
可偏偏从那一天起,算命先生就不来了。扑空了的小少爷在家里大发雷霆,却也无可奈何。
事情就是那么巧,刘恭瑾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位算命先生了,可偏偏还就让他遇上了。
那一日天气晴好,贪玩的小刘恭瑾与往常一样自个上街溜达,这镇里一向太平,他倒也不怕。走到村头时,他见到了一只五彩小鸟徘徊在双松周围,那鸟好似受了伤,低低地慢飞着。小孩心性的刘恭瑾自然就追了过去——这么好看的鸟抓回去地处老爹一定喜欢。
可气的是,那鸟虽然飞得低,可一直不停,叫他怎么也追不上。憋着股气就继续追,这一追不打紧,不知不觉就出了村,而后…就迷路了。
等小刘恭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一片林子里了,而那只小鸟也在林中飞得不见了踪影。
于是他傻眼了。
接着,他就想起了大人们说过的话——林子里有狼,最喜欢吃小孩子。
站在原地,刘恭瑾害怕地嚎啕大哭起来,可哭了半天也没有人来救他。眼看就快下午了,他中饭还没吃,已经饿了。于是,小刘恭瑾边哭边试着找回去的路,可小孩子哪里认路,这一走,他就走向了林子更深处。
说到这里,面前的少年还有些心有余悸。看来当时真是怕了。
再后来,他就看到了人影,而那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算命先生。当时他坐在一条小溪边,正在钓鱼。
见到人的小刘恭瑾欢天喜地。算命先生是个很亲切的老爷爷,他不仅让小刘恭瑾在他那吃了顿饱饭,还将他一路送出了林子。上了官道后,老爷爷指了方向便离开了。小刘恭瑾顾不上许多,一路沿着官道飞奔回家。等回到家才开始后悔——怎么就忘了请那算命的神仙来府上住一住呢。
怕被地主爹爹骂自己乱跑,小刘恭瑾将误入林子的事偷偷瞒了下来。而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算命先生。
无卦静静听着,眉头渐渐上锁。
“好了,说完了。你该帮小爷算卦了吧。”少年有些口干舌燥,这么多话真是累人。
无卦守诺,帮他卜了卦。
他心中的那位小姑娘…很不巧,马上就要有婆家了。
至于他的真命天女,无卦有些扶额,“你的娘子在邻村,属兔。你们从小相识…是对欢喜冤家。她的名字里有一个‘妙’字。”
少年的脸随着她的话一句白似一句,等无卦最后那个“妙”字出口时,他已经额头冒汗了,“董妙那个男人婆…”
刘恭瑾逃也似地跑了。
什么破算命的!小爷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算得不准!
不准!!!
已经送出两卦。
无卦站在原处往村外看了看,眼中明暗莫辨——师父就是在那片林子待过吗?
第一日也算是收获颇丰,所谓的三卦求有缘人也已送出两卦。
本来这三卦就是一个虚指,有没有那第三个有缘人,或是有更多的有缘人,都是无卦所无法算计的。毕竟,她算不出师父,也算不了自己。
刘公子的那些话是让无卦心中产生了期待——师父一向喜欢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这片林子传说有狼,平日里无人敢去,自然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
不过,师父他不可能一住四年而没有下山。买酒这事,他定不会耽搁,而张大娘那里是双松镇唯一的酒肆,实实在在四年都没有见过师父。看来师父定然只是在这处小住。不管怎样,还是进林子看看为好。
打定主意的无卦早早就上床歇息,想着明日一早便可去那山上打探一番。
“嗯…在吗?”临睡前,无卦小心翼翼地问了声。似乎已近很久没有见过那两个田螺姑娘般的暗卫了。
“在。”轻轻的回答安抚了无卦的心。看来她们真的是一直跟着自己,或近或远。
“明日我想去趟那个林子,不知能不能劳烦两位帮忙护下行。”她还是不大习惯直接命令别人。
“姑娘放心。”她们回答得很干脆。
很安心的感觉,无卦的脑海中不期然又浮现了那张妖孽的脸庞——这一次出来不少时间了。等看过那林子便回一趟洛阳吧。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嗯…
长青,我有听话地时常想你来着。
司天监。
观星台。
夜色清明,黑幕繁星,绘成一幅天之画轴,将世间种种点点缀入,无声无息。
几人能堪透这天命之属,又有几人能辩这骤雨将来。
金色面具映出夜色的冷漠,夜风扬起乌发,一袭白衣,左非色独自站在这方天地,沉静似水。
苍穹之东,帝王双星,此势已过四季。
春夏秋冬,双星同辉,无一日不如此。
而如今,已然渐渐分出了胜负。
修长的手指缓缓遮住了那抹似有重影的光芒,面具下,薄唇轻启仿若低喃。
“时机,终是到了。”
那些债,还了这些年。这一次,你终能还完了。
天刚破晓,无卦就醒了。
稍稍整理了一下,她便踏上了今日的林中之行。
小镇的百姓都很勤劳,无卦出门时街上也开始渐渐有了人气。今日的她没带“千机神算”的招牌,只是简单的小哥打扮,外加背了一袋干粮和水,头上还戴了顶斗笠。这般行头在街上走着倒是很低调,也没什么人注意。
一路去到双松镇口,她没有犹豫直接转向了路边小道,向着林子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待走到已经看不到镇口的双松之时,两位田螺姑娘大大方方现出身形,跟在了无卦身边。
“姑娘,打搅。”
无卦点点头,“多谢。”
林子可能会有危险,两人不再隐藏倒也方便保护于她。
一路走着,那两位田螺姑娘时不时会挥一下衣袖。
看着那一道道射出的银光,无卦有些诧异——真这般危险?那小刘恭瑾当年是怎么活着见到自己师父的?
其实也怪不得两位田螺姑娘,第一次陪无卦来这危险之地,两人都有些草木皆兵,过于谨慎了。好在一路走来倒是顺利。
按着小刘恭瑾模糊的叙述,无卦直接摆卦算了水之所在——他看到师父在钓鱼,那钓鱼自然得有小河小溪什么的。而且既然有鱼还能钓,这河水也不会很浅才是,不然师父定会直接下河抓鱼。
按着这般条件,无卦接连算了几处,一路走走停停,终是找到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四下看看,与刘公子所说之地很相像,应该没错了。
围着这小河,她前前后后又走了些地方,心下又开始有些不确定。
皱着眉,无卦有些烦躁地四处走起来——师父要是曾经住在这里,定会留下些痕迹才是。按照刘公子所说,师父在这里也是住了些时日的,怎么会连个简单的小棚子也没有呢?难道找错了?
两位田螺姑娘也很聪慧地明白了无卦的意图,依着轻功帮她四处寻找开来。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其中一个姑娘突然兴奋地叫了出来。
“快看!这山里竟然有这么大一片杏花!”
杏花!无卦猛地回过头。
那看到花的姑娘正站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之上,眺望着山后的低谷。
“不知可否让我也看上一看。”无卦有些急切。
“那是当然。”
小姑娘看上去个子小,力量倒是不小,轻轻松松带着无卦一同上了枝头。
忽略脚下的高度,无卦抬首向前望去,只一眼她就经不住喜上眉梢。
山谷中满山遍野全是盛开的杏花。
春日时节,杏花朵朵,繁花丽色,仿若透着胭脂之色的白云笼在谷底,漫山遍野,直铺成人间仙境。风过扬花,飘起似白非白、似红非红花瓣片片,洒落满谷芬芳。
师父!一定是师父!
是师父最爱的杏花!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本章内容提要这句话~~很重要~~
置身于杏花海,无卦心中满是从未有过的震撼。
师父喜欢杏花,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可眼前这片杏林来得却是蹊跷——山中其他地方都未见杏花,此处必是人为。师父他竟生生种满了这一谷的杏花吗?
满满一山谷,粗粗数来竟然约有千棵。这是无卦第一次知道老头是这样执着的一个人。从老头离开那一日算起,她已有五年未曾见过他。他究是花了多少时间种了这些树。
绕过一棵又一棵缀满杏花的树冠,无卦急切地想要寻出些什么——师父来过这里。那他会不会…还留在此处?
暗卫姑娘的身影在杏林中不断穿梭,试图帮无卦找出些什么。
可无卦找来找去,杏林也只是杏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林中那些小道也早已长满了杂草分辨不出了。这般看来,这杏林应是许久都没有人打理过了。
这杏林绝非一日能够完工,师父定会留下痕迹。
无卦没有灰心,拨开眼前的花枝,伸手抚上山谷之壁,一步一步缓缓沿壁而行,双眼一寸寸扫视而过——既然这里没有屋子的痕迹,那么师父很有可能是住在某个山洞之中。小时带着自己四处奔波之时,他们也常常如此。杏林在此处,师父的住所绝不会远,也许就在这山壁的某一处。
一定可以找出来!
无卦静静地一个人沿着山壁寻找。
山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卦这般速度,如要走上一整圈,怕是要花上一个多时辰。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一个多时辰又算什么呢?
指尖抚过凹凹凸凸的岩壁,春日的山谷带着几分微醺的暖意,她仿佛能想见老头在这春风之中看着满谷的杏花绽开的笑颜——师父他怎么和个姑娘家似的,这么喜欢花。
一步步前行,抚过的山壁渐渐开始爬满了青绿的藤蔓,此处背光,开始渐渐阴冷起来,无卦不觉紧了下眉头——手下有些凉,凉得慎人。
越来越多的藤蔓,渐渐地,无卦有些下不去手。
既然这样…
她略一思考便从靴筒里取了匕首,横着开始划拉那些藤蔓。直觉告诉她,不能错过任何一处地方。
山壁上的青绿藤蔓被她一点点去除,露出的依旧是凹凸不平的山石。无卦没有言语,只是不断地前行,不断地割开那些几乎已经将整个山壁遮挡住的藤蔓。大片大片的山壁开始显露,却并无奇特之处。
在来这个山谷的路上,无卦都没有见到过这种藤蔓,而在这里竟然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与这突然出现的千棵杏花一般,这些藤蔓会不会也是人为?而如果这是人为…那么,师父一定是在掩藏什么,依着这些藤蔓来藏些什么。这么多的藤蔓,如果全都去除,会不会露出些不一般的东西。
另一边,两个暗卫见到无卦在割开藤蔓,看着几乎遍布了半个山壁的藤蔓,她们都有些诧异——这些,全都要弄吗?
作为有职业素养的暗卫,她们并没有多问,而是很自觉地加入了无卦的行列,三个人在三处地方,各自清除着那些覆盖得密密麻麻的藤蔓。
不知划了多少次,那削铁如泥的黑色匕首不是一点半点地好用。只是,这毕竟也是力气活,渐渐地,无卦的动作慢了下来,手臂越来越酸,都有些拿不住那匕首了。
空气里弥漫着藤蔓的香气,都是从被那些断口散出来的,她们已经砍光了快有四分之三。
拖着疲惫的胳膊,无卦深吸口气,继续勉力划拉这眼前的藤蔓,耳边不时传来刀尖触到石壁的尖锐声响,听着让人越加烦躁——已经割了这么多,怎么还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突然,刀尖一空,用力过猛的无卦直直就向眼前的藤蔓摔去。
慌乱之下,她死死拿住那刀,锋利的刀刃因着她向下直直划出一个缺口,而那缺口之处没有半点石壁。
洞口!
找到了!
顾不上摔得狼狈,无卦一下来了精神,匆匆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