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宇听得心里酸楚一片,轻声问道:“宜嫔就是那二姑娘的姐姐?”
“是!”这样仔细地诉说尘封许久的往事,蒙依依早已泪流满面,她哽咽道,“二皇子的生母便是臣妾的妹妹蒙欢宜。”
茜宇心中大悟,原来蒙依依从形容看来不像村野姑娘是因她也算在小户人家由奶妈婆子伺候长大的小姐,而她那份不识大体的懵懂糊涂却也是因这样的小户人家缺乏教养,更有她对二皇子那如同无知妇女护犊子一样的情结全因这个孩子是她妹妹留下的唯一念想。所有人都看不起,私下随意嘲弄的女人背后,原来竟有这样让人感动而又扼腕的故事。
“妹妹她和臣妾长得很像,所以大家才会觉得二皇子与臣妾长得很像。”蒙依依此时已擦拭了泪水,好像一颗心落定了一样,她会来找茜宇说这样的话,全是那一日品鹊对班君娆的无视提醒了自己,她可以不去和别的女人争丈夫,也不会要求杰欢成就怎样的事业,但她必须自保,必须像品鹊那样找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然这个宫里,除却皇贵太妃,还有人值得信任吗?
茜宇静静地看着她慢慢平复情绪,心中忍不住又想,原来这宫里所有人都误会她了,当初才进宫的班婕妤获宠,并非因她长得像如今的宜嫔,而是像曾经的蒙欢宜。大部分人心里怀疑二皇子是否当真为皇嗣,如今看来却是完全颠倒了,谁又知道其实他竟不是蒙依依的儿子。这一切都像梦境一般,亦真亦假,虚实不定。
“臣妾今日将这些告诉太妃娘娘,心中觉得坦然了许多。”蒙依依轻声道,她抬眼看茜宇,眼眸果然没有了从前拒人千里的模样。
茜宇伸出左手抚摸右腕上那串琥珀,冷静地问道:“皇室里还有皇帝以外的人知道吗?”
“承乾宫莲妃娘娘。”蒙依依如实回答,既然选择了向茜宇坦白,她就不能够再隐瞒什么,“当年得知皇上的身份后,臣妾是抵死不愿意进宫的。臣妾虽然读书不多,在家却也有堂会唱戏文,也有说书先生来家里开场子,这历朝历代宫闱里的故事,臣妾不是没有听过,也由心觉得可怕。想想臣妾什么样的身份,还要带一个皇子,这样突然地出现,断乎不会有任何人容得下,与其带着妹妹的孩子来皇宫送死,臣妾宁愿一辈子和外甥守着苦日子。”
茜宇听了心中一惊,暗自苦笑,是啊!都以为这宫墙之内锦衣玉食的日子好过么?其中的苦涩艰辛,谁人能知道呢!
蒙依依咽了口水,迅速地看了一样皇贵太妃,立刻又羞怯地低下头,“因了臣妾死活不肯进宫,皇上便让莲妃娘娘来劝我,并且莲妃娘娘曾经夭折过一个儿子,皇上要莲妃娘娘以后就把杰欢当成儿子照顾。”
茜宇淡淡一笑:“难怪只有莲妃能和你说得上话了,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皇后知道了,当做何想?如果本宫没有算错,皇上与你们姊妹偶遇时,那会儿大皇子才出生不久吧!”
蒙依依起身跪到了地上,满目恳求地看着茜宇,却因怯懦而说不出话来。
茜宇叹了一口气,无奈笑道:“宜嫔今日来给昕儿说情是假,有心借此来向本宫诉说这些事的吧!”
宜嫔哪里敢怀疑皇贵太妃的心思,她深深地伏下身子,嘴里道:“臣妾不敢求您什么,只是…只是二皇子他是个无辜的孩子,臣妾愚昧无知,不晓得哪一天…”蒙依依说着,竟哽咽起来了。
茜宇心中酸楚一片,女人啊…除了为丈夫尽心尽力,再而便是孩子,谁哪一刻真正为自己想过?
宜嫔哭泣着说道:“臣妾曾想过,若皇后娘娘能亲自抱养二皇子,臣妾绝对不会反对。但那一次皇后要把二皇子给钱昭仪…昭仪她自己腹中胎儿都能前后丧失,又怎么能保护妹妹的孩子呢!”
茜宇眉头微微蹙起,再懵懂无知的人,当遇到危险时,还是懂得自保的,就如蒙依依,她为了儿子,其实考虑得很周全了。于是轻声叹了口气,茜宇缓缓道:“你是不是想着,将这些全盘托出后,本宫便与你与皇帝与莲妃在同一阵营了。就算只念着与皇后的情份,本宫也决不会让她知道这段过往。倘若往后你又有闪失要殃及二皇子,本宫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看在你妹妹对皇帝一往情深的份上,能出面扶你一把,扶二皇子一把。”
蒙依依将额头叩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句,“娘娘明鉴,您的恩德,臣妾将永世不忘。臣妾来求您,因为在这宫里也只有您才有这样的心地了。”
这样的话一点也不算奉承,它听起来只是叫人无奈。茜宇轻声要她起来,又问了一句,“本宫很好奇,你心疼外甥这是情理,但为何总是限制二皇子与兄弟们玩耍,不让他安心在书房上课?”
蒙依依的眼眸里掠过胆怯与恐惧,她鼓足勇气对茜宇道:“臣妾怕福嫔她连二皇子也不肯放过。”
茜宇有些奇怪,却淡淡道:“怎么说?”
蒙依依定了定心,开口道:“那一次臣妾在御花园被钱昭仪罚跪连累了她,那时她只是一个婕妤,却也敢恶狠狠地对臣妾说‘什么都是因为你,宜嫔娘娘还是安分的好,不然以后的日子就只能慢慢熬了!’她笃定臣妾不会在皇上面前诉苦,而臣妾也听宫女们说大家都嘲笑她像…”宜嫔晓得茜宇心中了然的,遂低着头道,“那一日她的眼神,当真是要吃人了。她容不下臣妾不要紧,可若她也容不下二皇子,这些年来宫里诡异之事,早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茜宇柳眉微耸,心下了然,心中暗念:女人的嫉妒,当真可怕的紧了。
蒙依依很少与人说这么多的话,可她今日却笃定要与将心中之事都说出来,她晓得只有这样,皇贵太妃才会可怜自己,才会愿意帮助自己。
“那一日您给臣妾送二皇子爱吃的雪片糖来,臣妾心里就是万分地感动了,可后来又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臣妾便不敢来叨扰您。”蒙依依说这从眉头掠过一丝惊慌,她颔首认真地看着茜宇,“只因昨日在涵心殿萍贵人将皇后赏赐给惠嫔砚台砸碎,臣妾看着两人面上的神色,才决定…”
茜宇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蒙依依絮絮叨叨地说着许多事情,这个女人,似乎压抑的太久了,可是宜嫔啊,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个连自己的丈夫都找不到的可怜女人。
这一夜茜宇又一次失眠了,她蜷缩在床榻一隅,右手捧心,左手握在琥珀上,不为别的,只为蒙依依最后告诉自己的那段话,正一下下震荡着那颗受伤的心。“这件事情皇上写信向太上皇如实禀告过,太上皇对皇上说,若有一日朕不在人世,因杰欢出身而引起朝中波澜,你唯一能求助的便是皇贵太妃,只有她才能帮到你。”
茜宇将身子半躺下来,伸手覆在小腹上,眼角沁出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赫臻,对你而言我究竟是什么?”
“孩子…我的孩子…”坤宁宫中,章悠儿半夜里再次从梦魇中醒来,又是一身冷冷的汗。她开始厌倦这不断萦绕的噩梦了,冥冥中总觉得若能知道些什么,就不会再做梦了,或者说,其实她心里很明白究竟是怎么了,但总是强制着自己打压一些念头,于是才会噩梦萦绕,才会让自己身心疲惫。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突然展现出王越施的英容笑貌,在这个宫里只有她不把自己当皇后看待,表面上虽然礼节规矩一点不少,可自己就是觉得她只是把自己当一个姐姐而已。
“那一次我不该怨她的…我不该暗咒她漂若浮萍的,她只是个孩子一样的女人,可我却有一刻容不下她。臻杰,我想做一个好皇后,我不要万民称颂,我只要你的会心一笑。”许是因了王越施活生生地死在自己的怀里,这些年来睿皇后第一次因梦魇醒来而哭泣不止,“臻杰…你的越儿我没能保护她,你会怨我吗?会吗?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被这样的噩梦缠绕?谁又来帮我?”
“悠儿…如今前朝的形势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朕要你为我守住这后宫,做一些事情来帮我…”昨夜臻杰的话突然从心中冒出,章悠儿猛然清醒了,从泪水中睁开一双睿智的眼眸,眼下不是自己哭泣悲伤的时刻,有着更重要的事来做,她必须为丈夫稳固他的皇位,至于这个梦…再等等吧!


第二十三章 奴颜婢睐(一)
翌日,皇宫之中照常如旧,谁也不知道宜嫔昨夜对皇贵太妃讲了怎样的一个故事,虽然这个故事还不足以改变多少人的命运,但那一夜蒙依依睡得很踏实。
今日是钱昭仪受罚的第一天。钱韵芯是卫国公唯一的女儿,亦是正夫人所生,从小到大她都是家人的掌上明珠,莫说罚跪思过,就是连一句重话她也从没有受过。如今这个骄傲的女人竟要承受这样的屈辱,禁足也罢了,她还要被管教嬷嬷押着,需步行穿过重重殿阁去那供奉了历代皇后遗容的崇德殿罚跪,被低等宫嫔当笑话看,被宫女太监在背后窃窃私语,钱韵芯恨得只想一头碰死才算完。
此刻她在管教嬷嬷的引导下,脱了珠钗去了华服,低头垂眉一路往崇德殿走去。到底她往日的厉害还是震得住一些人,并没有什么宫嫔敢在她必经之路上等着看笑话,即便要凑热闹也都远远地看一眼便罢。可当行至栖霞殿门外时,不知班君娆是有意为之还是恰巧路过,她似乎是正要回宫,便与钱韵芯一行打了照面。
“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班君娆恭恭敬敬地福下身子,眼眉间露出极淡的一丝得意。
钱韵芯又羞又气,一张美丽的脸涨得通红,她历来是看不起班氏的,只觉得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除了低低“哼”一声她还能怎么样?
惠嫔有腔有势地走上来,褪下手腕上的玉镯往为首的嬷嬷手里一塞,低眉顺眼地轻声道:“各位嬷嬷喝茶罢,只是别为难了昭仪娘娘。”
那几个嬷嬷知道这些日子惠嫔在帝后面前是很有脸面的一个,并不愿意得罪,又见她如此待见下人出手又大方,便也笑着默许收下了。
班君娆继而笑盈盈对钱昭仪道:“娘娘往后可不要和皇后娘娘致气了,多不值啊!”
钱韵芯气结,鲜红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双手藏在袖笼里攥着拳头,若换了从前她早就一掌掴上去了,但这一次她忍了下来。她知道在旁人眼里这个贱人是在好心好意地帮自己,若此刻起冲突只会更显得自己无理蛮横。而事实上班君娆是存心来向自己示威的,为的就是报当初在御花园罚她和蒙依依一同跪碎石路之仇。不就是一个月吗?除非你有本事一个月后越过我去,不然有的是日子再来收拾你。钱韵芯忍不住腹诽。
“惠嫔主子有话往后再说吧,眼看要耽误昭仪前去跪拜先祖了。”一个嬷嬷操着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着。
班君娆温婉一笑,往路旁挪了挪,微微福了福身子道:“恭送昭仪娘娘!”睫毛开合的那一瞬间,一股凌厉的目光从中透出,待钱韵芯的身体从面前走过时,她鼻尖发出极轻的一声冷笑,却足够让钱韵芯听到。
“班君娆!”钱韵芯终究是没有忍住,她立定下来,直视着面前这个丰韵十足的女人。
班君娆没有一点畏惧,她抬起头持着温婉柔和的微笑,那细长得眼眉如两条隙缝,却从中射出挑衅的意味来。
“啪!”的一声,钱韵芯本还紧拽的拳头终于张开为巴掌,一下掴在班君娆圆润的脸上,班氏没想过她会使出这样大的力道,自己没能站稳,一头栽下去。
“娘娘,娘娘!”班氏的宫女扶梅吓得半死,过来搀扶起主子,却见她的嘴角已沁出鲜血。
“昭仪娘娘,您太过分了,我家主子好心帮您,您怎么能出手打人呢?”扶梅不晓得有心还是由心,竟一副心疼死主子的模样嚎啕大哭起来。
“呸!”钱韵芯啐了扶梅一口,嘴里骂道,“哪里来的贱婢,竟然敢责骂本宫?你信不信本宫顷刻便能叫你脑袋搬家?你以为皇后娘娘要本宫去敬奉祖宗,本宫就不是昭仪了?你家主子教你这么做的,可以对主子娘娘随意指责?”
眼见钱韵芯发怒,方才几个还阴阳怪气的嬷嬷也懵了,她们自然知道这位昭仪娘娘到底有没有分量的。
“娘娘恕罪,都怪臣妾教导无方?娘娘息怒,臣妾回头定好好教导她,娘娘息怒。”班君娆方才那一瞬而过的凌厉和挑衅荡然无存,她此刻如受惊的动物一般,慌忙地爬到钱韵芯脚下,哭着求她饶恕。
钱韵芯厌恶极了,觉得今日吃的早膳也要呕吐出来,她一脚踢开班君娆,冷哼道:“你这副可怜相装给谁看?”
一个嬷嬷觉得看不过去,上来劝解道:“昭仪娘娘莫动怒了,您去重德殿的时辰要耽误了。”
钱韵芯又被激怒了,她转脸瞪着那个嬷嬷,“您不是管教嬷嬷么?这样的宫女是你们教出来的?”
那个嬷嬷不敢把事情闹大,不然皇后追究下来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她一步上前正反手重重地掴了扶梅两掌,只把个小丫头打得荤素不清,那嬷嬷的手也火辣辣地疼起来,这才蹙眉问钱韵芯,“昭仪娘娘满意了吧,眼看时辰就到了。”
“走吧!”钱韵芯高傲地白了坐在地上和扶梅相互依扶的班君娆一眼,广袖轻拂,扬长而去。
“主子…”扶梅的嘴和面颊很快肿了起来,把眼睛都挤上去了,眼泪不断地流出来,却不敢哭,那抽动面部肌肉带来的疼痛她经不起。
班君娆一双眼睛通红,似乎努力压制着心内的悲愤,几个宫女一起上来将主仆二人扶起来,班君娆站稳后便用力捏了扶梅的手,那双细长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放心,这两个巴掌我不会叫你白挨。”
于是众人搀扶着班君娆回栖霞殿,一行人身影才进入宫门,不远处便闪出主仆三人来,那主子身材玲珑,服饰华丽而不张扬,眼眉间的气度有些许像从前的淑文皇后如今的圣母皇太后。
“贵人,咱们还去颐澜宫吗?”一个侍女诺诺问她们的萍贵人主子,她似乎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那老嬷嬷出手真的很重,“啪啪”两声她们隔的老远也听得清清楚楚。
“方才你们看见什么了?”品鹊本来就是体面的宫女,如今做了主子,也颇有几分模样。
“奴婢…”那两个宫女不敢胡说。
品鹊冷冷一笑,“你们看到了惠嫔娘娘对钱昭仪不敬,教唆宫女辱骂耻笑昭仪娘娘,几个管教嬷嬷这才出手责打那个宫女的。听明白了吗?”
“啊…是!”两个宫女糊涂了,在她们看来分明就是昭仪无理取闹苛责惠嫔,怎么到主子嘴里都反了,不敢细究,还是应诺了。
品鹊朝那栖霞殿白了一眼,便带着两个宫女一路往颐澜宫而去。
钱韵芯在盛怒之后,的确安安分分地跪在崇德殿拈香行礼,让几个嬷嬷都觉得奇怪。其实她一直都是明白的,凭着自己的出身、地位和在皇帝心中分量,她的确有资本任意行走在宫里,甚至欺侮一些低等的宫女,但她绝不会轻易冒犯皇后,昨天的教训她不要再来一次。
但坤宁宫里还是听说了这场闹剧,那一厢惠嫔才请派出宫女去御医馆要治疗肿伤的药,这里便有内监将事情的始末清清楚楚地告诉了章悠儿,一并连那后来离开的萍贵人也没有落下。
“当真是胡闹的紧,这些日子宜人馆清静了,丹阳宫又出来闹,一刻也没有消停的。”悠儿蹙眉,满脸的不满,将古嬷嬷刚刚端上来的燕窝也推辞了,她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少时便唤了她的大太监全喜进来,“你拿几瓶止痛消肿的药膏送去栖霞殿,就说是本宫的意思,叫惠嫔不要委屈了,过些时候本宫便去看望她。”
全喜领命出去了,古嬷嬷上来道:“娘娘,您不怕那个萍贵人先在太后面前说反话吗?”
悠儿很是不屑,她冷笑道:“就怕她不说反话,那才没意思呢,不要耽搁了,这会儿就去颐澜宫吧,没的为了这些琐事太后又来请我,总显得我敷衍她老人家似的。”
古嬷嬷应承下,手脚麻利地为主子收拾好一切,带着一行宫女往颐澜宫而去。
“呵…”茜宇此刻正和缘亦一起挑选着婴儿肚兜的花样,听小春子禀报后,忍不住笑道,“这个钱昭仪真是有意思的,这样一来岂不是更惹怒了皇后,恐怕太后知道了也要皱眉头。”
小春子嘿嘿笑道:“主子您不知道啊,这钱公爷家的千金当真是厉害的主,那些个美人、才人,有谁没吃过她的苦头啊!”
茜宇白她一眼,嗔道:“你也爱嚼舌头了?”话音才落,却有宫女报若珣长公主进宫来了,少时便见若珣急急地进来,一见茜宇便双目通红了。
“母妃!”若珣似乎委屈极了,坐到茜宇身边便扯着她的袖子低头不语。缘亦机灵,立刻带着宫女们都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主子和长公主。
“珣儿怎么了?”茜宇轻轻抚摸着若珣的秀发,“怎么不带你青娅姐姐一起进来玩?”
若珣低声道:“母妃有身孕了?”她抬起头硬挤出几许笑容,“儿臣给母妃贺喜了。”


第二十三章 奴颜婢睐(二)
“珣儿真的是来给我贺喜的吗?到底…出什么事了?”茜宇看的出若珣的心思并不在于自己。
若珣一头靠在了茜宇的身上,低声啜泣道:“母妃何不早些告诉我,舒尔她失踪了是不是?钱宗宝昨天来公主府做客时提到的,连他都去翰林院上任了,可是舒尔就是不见了。母妃你要皇帝哥哥去找好不好?”
茜宇轻轻拍着若珣的背,温柔地哄着,而自己的神思也被提起,是啊!真舒尔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颐澜宫里,此刻沈烟也带着元戎过来颐澜宫给皇太后请安,元戎一个三岁的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地不爱遵循规矩,只是腻着皇祖母撒娇。待说起昨日书房里的闹腾,小丫头竟摩拳擦掌地挥着一双小手对张文琴道:“皇祖母,以后谁再敢欺负二哥哥,元戎也要揍他!”
说得一屋子的人笑得合不拢嘴,张文琴亲了亲元戎香香软软的小脸蛋,对沈烟与章悠儿笑道:“那会儿太上皇给这孩子起名字叫‘元戎’,可是盼着咱们公主里出一个小将军呢!”
沈烟心里甜甜的,她知道女儿在皇族谱中行“元”字辈,她出生后太上皇便从南边来了信函,御笔给孙女起名为“元戎”。元戎者,主将也。沈烟知道元戎的将来一定不会比若晴长公主差。她的心里一直都很满足。
章悠儿来时见沈烟和品鹊都在,便晓得品鹊应当还没有提方才栖霞殿外的闹剧,于是众人逗着元戎玩乐一会儿,便有奶娘将孩子带了出去。
这一回倒是张文琴挑起的话头,只听她问道:“今日钱昭仪去崇德殿了吗?”
章悠儿应答了,言语间有心在脸上露出一丝难言之态,果然品鹊伺机而发,笑盈盈立到张文琴身边说道:“臣妾方才在来路上看见昭仪一行了,昭仪娘娘可是一副虔心悔过的神态,可是…”
“可是什么?”张文琴喝了口茶,对于钱韵芯她没什么太多的看法,只是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竟接连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品鹊悠悠道,“不晓得哪里来的宫女啊,竟然敢当面羞辱昭仪娘娘,莫说昭仪气恼了,那几个管教嬷嬷也忍不住出手教训了那个宫女,臣妾也替昭仪不平来着,可是怕娘娘她面子上挂不住,就没敢上去。”
张文琴看了一眼皇后,面色有些不霁,“皇后也知道了?”
章悠儿心里呼了口气,看样子在婆婆心里一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宫女的确比霸占了儿子的媳妇值得信任多了。她面含笑容,并不把心思写在脸上,“回母后的话,儿臣的确知道了,只是儿臣听到的与萍贵人有些出入!”
品鹊倒是有备而来似的,笑着对皇后道:“嫔妾其实也瞧得不真切,还请皇后娘娘解嫔妾的疑惑呢。”
章悠儿分明记得品鹊刚来那会儿不是这副嘴脸示人的,如今…是啊,她的靠山来了,自然腰板要挺起来了。悠儿心里苦笑了一声,人最怕的便是得意,因得意必然忘形,一旦忘形那一切都可能毁于一旦。
“解惑是谈不上的,本宫也只是将所知道禀报给母后而已。”悠儿极其友好地看了一眼品鹊,方对婆婆道,“臣妾听闻是钱昭仪路过栖霞殿时,正巧与惠嫔碰上了,惠嫔出于好心偷偷塞了首饰给几个管教嬷嬷,恐怕是昭仪心高气傲以为惠嫔有意讥讽与她,竟扭着惠嫔闹了一场。”
品鹊笑得古怪,“原来是惠嫔娘娘啊,难怪嫔妾瞧着那个宫女眼熟呢,只是不论如何,惠嫔身边的宫女也太厉害了吧!主子之间有了口舌,当是奴才们劝着说自己的过错,哪里有插着腰指着主子娘娘说话的。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悠儿笑着应了,她转眼去看沈烟,见她嘴角带着很难叫人察觉的笑意,不由得心里暗叹,你也看出来了,纯粹一个做惯了奴才的命!
“妃嫔之间闹些别扭从来都有,大家都不必小题大做。”张文琴对悠儿道,“只是要钱昭仪天天这样步行去崇德殿实在是太过了些,她好歹是正三品的昭仪,这样太伤她的颜面,更何况卫国公夫妇当作何想?至于昨日因她而传出的谣言,自然是止于智者了,本宫下一道懿旨,若有人再提,定不轻饶,想来不敢有谁再犯了吧。”
“儿臣听凭母后吩咐。”悠儿福了身子,她的心却寒了,上一回您那样堂而皇之地罚我,可想过我是正宫皇后呢?母后,并非我容不下你这个跟了十几年的侍女,只是为了皇上,这个后宫总是要有人牺牲的,往后如何,看她的造化了。
悠儿在脸上展开笑颜,来到品鹊身边拉着她的手对张文琴道,“皇上总是夸萍贵人比旁人都更加体贴,由她照顾起居甚感愉快。儿臣想,这次罚的是钱昭仪对皇上的大不敬,不如赏罚并举,也晋封贵人为荣华。用昭仪之错警一警众人,再以荣华之功暖一暖人心,母后看可好?”
张文琴以为儿媳有意讨自己喜欢,便顺着道:“皇后都荣华之称叫起来了,本宫难道还驳回吗?萍荣华,还不快向皇后行谢礼!”
品鹊不胜欣喜,听了太后的话就要向悠儿行礼叩拜,却不晓得正中了皇后下怀,只见悠儿扶着品鹊挡了她的叩拜,嘴里接着就道,“荣华一个人住在秋棠阁怪寂寞的,如今既然贵为荣华,也不该再住在小殿阁里,就搬去和惠嫔一起住吧,栖霞殿如今也只有她一人住,你们结伴岂不是更有意思。”
品鹊大大的愣住了,她不敢猜测皇后是否有意这样的安排,可她当真不愿意和班君娆同住,正要开口婉辞,转念一想自己才晋的荣华就不把皇后的话放在眼里,传出去该叫人怎么想自己,太后也会不高兴的。便只好忍耐下来,只盼着走一步算一步。然而这一切,也早就在悠儿的算计中了。
颐澜宫里皇后为了皇帝正一步步谋划着一切,涵心殿外,皇贵太妃的凤舆也停稳当了。茜宇终究拗不过若珣,带着她来寻皇帝哥哥了。
“给皇上请安!”若珣在臻杰面前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妹妹。臻杰本在看折子,见茜宇和若珣同来,便将政务放下了。
茜宇很怕打扰皇帝,催促着若珣道:“长公主快说吧,皇上可忙着呢!”
臻杰请茜宇入座,自己却宠爱地拍了拍若珣的脑袋,问道:“难道又闯祸了?”
若珣脸颊绯红,她羞怯地看了一眼茜宇,摇着兄长的手道:“皇上,您知道真家公子去什么地方了么?”
臻杰脸上迅速的一滞在若珣抬头看自己前消散了,却进入了茜宇的眼帘,只见他一手捧着若珣的脸蛋笑道:“朕给他派了一个外差,要他画遍名山大川,以弥补顶替钱宗宝应试,聆政殿上的欺君之罪。怎么?我们珣儿一个姑娘家问人家公子哥儿去哪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