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珣心中一颤,自从当年二皇兄死在自己的面前,她就明白宫闱斗争意味着什么,这些年来她早已厌倦,才会觉得宫外与央德姑姑在一起的生活是那么快乐自在。这也是当初茜宇没有回答儿子的原因,她不能告诉儿子,你姐姐怕极了宫闱倾轧,即便去了南边还是会让她难过,不如留在京里让姑母照顾,自由自在的利于她的心智。
“宜嫔娘娘这是何必?本宫若遇此事,只当好好的过活,待有一日儿子明白事理了,自然还是要认亲娘的。如今拿命拼了一拍两散,岂不是到死也不明目!指不定将来二皇子还要埋怨生母让自己蒙上一层不堪的过往来。”若珣凝视着茜宇,嘴里却清晰地吐出这些话,末了一颗心急促地跳起来,握着茜宇的手也汗涔涔一片。
茜宇心中一片释然,她晓得德妃不必再担心了,她的女儿的确从那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而央德皇姑也确实尽心照顾教导了这个孩子。她捏了捏若珣的手,回首再看蒙依依,果然见她一脸难以置信,瞪大了那细长的眼睛盯着若珣,胸前因急促的呼吸而起起伏伏。
茜宇此刻蹙眉冷脸,肃然对蒙依依道:“宜嫔,本宫和你打一个赌好不好?如今你抹了脖子去吧,十年后本宫带着二皇子祭拜你,让你的儿子亲口告诉你,他到底是恨你还是怜你。”茜宇顿了顿,眼神凌厉得叫人心颤,继续道,“若二皇子说他觉得母亲好生可怜,自己恨极了要送养他的皇后和抱养他的钱昭仪,本宫就在你的坟前给你磕头谢罪。若不然,你就算以死为赌注了。本宫这样做,也算公平了是不是?”
“哐”的一声,蒙依依手里的尖刀落于地上,季洁连忙要几个大力太监上去将她制服,自己颤颤走到茜宇身边,连声道:“太妃娘娘受惊了,让臣妾送您回宫吧!”
茜宇回首看她,并不言语,再看一旁的沈烟,她早已热泪盈眶,正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继而深深向茜宇福了身子,满目感激不尽。
几个大力太监将蒙依依困在座椅上,她凄楚无力地哭泣着,那样无助而彷徨,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那幽怨的哭泣同样一声声震荡着茜宇的心,她虽不再去看宜嫔的脸,却暗暗自问,臻杰是悠儿的丈夫,也是她蒙依依的丈夫,不管她们两者地位如何悬殊,在此意义上是没有差别的。可这一刻,蒙依依最需要丈夫的时候,臻杰在哪里?他在什么地方,是否知道他的女人在哭泣?或者,他正守着另一个女人,安抚着另一颗心?
茜宇的咽喉被什么没东西噎住了,却由心无声喊道:赫臻,这究竟是天注定的悲剧?还是帝王无法抉择的悲哀?谁来告诉我,赫臻,谁能来告诉我?
“太妃娘娘。”沈烟含泪上前来,缓缓道,“让季妃送您回宫吧,这里有臣妾,定不会再出事了。”
默默而深深的呼吸,让茜宇把堵住咽喉的东西重新放回心底,她点了点头,再也不说什么,也再不去看蒙依依,一手挽了若珣就要走。然垂手间,右腕上的琥珀忽然散落开,茜宇犹自一惊,散开的琥珀迅速滑过皮肤,却仿佛彻底撕裂了那颗受伤的心,她怔怔地看着那莹润的琥珀四散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越滚越远,越滚越散,直到完全寂静下来,就看不到了。
若珣感到皇母妃的手在微微颤抖,却又似乎被强有力地遏制着,她感到由手传入心中的竟是这样一番隐忍的伤痛,仿佛能灼烧人心。
茜宇颔首间的眼神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绝望,她毅然拂开广袖,挽了若珣转身离开了正殿,那纤瘦的背影和那裙裾飘动带起的,是那样一份无可奈何的伤痛,痛入骨髓让人亦生亦死。


第十五章 我心昭昭(三)
沈烟怔怔地看着皇太妃离去,方才那颔首间的一抹凄凉,让她恍然大悟当年文贵妃为何会认为自己与恬妃的性子有几分相似。
“不要管其他的了,快些把散落的琥珀石拾起来,一颗也不许少。”沈烟直立着身子,指着一班奴才说:“都麻利着些。”
于是除了几个按着宜嫔的大力太监,所有的宫女内监都趴到地上开始摸索,片刻后纷纷把捡到的琥珀石交到莲妃的手里,沈烟取了一方绢帕将其细细的包裹起来。
“姐姐…”蒙依依终于停止了哭泣,她无力地看着沈烟,这一刻她冷静了,却明白了自己已在没有资格去求莲妃了。
沈烟恨恨地扫了一眼蒙依依,握着手里的那包琥珀石,冷冷道:“宜嫔娘娘的心气自然很高了,哪里还轮到我沈莲妃来受这一声‘姐姐’? ”她一手指着宫女太监厉声道,“一会子请了太医来给你们主子瞧瞧,但凡再有什么闪失就一个也别想活了。宜嫔手里如何有这把利器,本宫慢慢来和你们算账。敬事房的总管前日里还说最近清闲得紧,正好把你们都送了去,一个个把身上的皮熟一遍才好。”
众奴才吓得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向莲妃起誓,笃定不再要主子有什么闪失了。沈烟妃冷哼一声,又瞪了一眼蒙依依,便广袖轻拂,只留下一个失望而决绝的背影与蒙氏。
回寝宫的路上,若珣一直都紧紧握着茜宇的手,不知为何,若珣由心希望自己手心的那一点热度可以温暖母妃,因为母妃的手是那样冰冷,好似寒冬腊月捧着一块冰凌,透心的冰凉。
皇太妃出面阻止宜嫔寻死之事一时间传遍了整个皇宫,妃嫔们无不窃窃私语暗地里说着个人的想法。皇太妃傅氏与众人的印象着实太深,回宫第一日就杖责宫嫔,继而遇刺,再而惊艳地出现在迎接皇太后的晚宴上,到如今几句话制服宜嫔。即便她如何淡定内敛、与世无争,都难以让人无时无刻不感念她一代宠妃的耀眼光芒。
“皇母妃,”若珣将茜宇送回内殿,她柔柔地唤了一声,问道,“母妃她在南边过得好吗?”
茜宇心头一怔,感念若珣的拳拳心意,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和声道:“方才母妃为难你了,要你说那样的话来。”若珣摇了摇头,一双晶莹的大眼睛里满是善意的笑容。
“你母妃很好,她只是想你。”茜宇说着,将若珣抱在怀里,轻声道,“好孩子,你放心,母妃绝不要你嫁去高丽,不要你一辈子脱不开宫闱倾轧的悲哀,你长大了,母妃这样说,你能明白的是不是?”
“是…”
这一日,茜宇吩咐缘亦不管馨祥宫外任何事情都不必禀报她知道,于是一直到晚间儿子从书房下课回来,茜宇都没有再被任何人打搅,右腕上的那串琥珀散落了,她的心也仿佛彻底沉寂了。她开始努力不去想将来的事情,只要明日能回家好好过上几日,便是上天仁慈了。
缘亦带着不安的情绪进来时,茜宇正坐在案前不知捧着哪本册子在看,她轻步走到主子面前,低声道:“主子您看怎么回事?皇上他怎么突然要请您去涵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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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虾说:女人是要滋润的,嗯!就是这样!


第十五章 我心昭昭(四)
茜宇一愣,呆呆地看着缘亦,继而将手中的册子合起放于一侧,眉头微微挑起,问道:“为了什么事也没有说吗?怎么这样没头没脑地夜里头请我去?”嘴里说着,左手忍不住握在了右腕上,却是这几年来头一次握空,右腕生生被左手的冰凉激到,凭地一颤,她暗自在心里默念,“没事的,不会有事。”
缘亦也滞在原地,神色有些不安,“依奴婢看,不如主子推说已睡下了,还是不要去了。”
茜宇缓缓起身,一手掌在案上,思忖须臾,颔首道:“难道为了蒙氏?可是皇帝上午…”她叹了叹道,“算了,在这里浑猜好没意思。”说着便径直走到穿衣大立镜前整理起了衣袂,缘亦无奈,只得过来侍奉。
一炷香后,茜宇的凤辇出现在了涵心殿门口,齐泰早早地迎在了门口,恭恭敬敬地把皇太妃引进了正殿,待茜宇进去,才发现帝后二人早已等着自己了。
“给母妃请安,打扰母妃休息了。”帝后二人忙不迭迎上来,将茜宇送入座。
“皇上和皇后请本宫来有事么?”茜宇美目含笑,神色温和,方才她见悠儿也在,心里莫名地放松了些。
臻杰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沉吟了片刻才道:“本来朕不愿将此事告诉母妃,但与皇后商议后,觉得如此不妥。然因馨祥宫里人多繁杂,才劳动母后来涵心殿一趟。”
茜宇看一眼皇后,见她面色犹豫,心里不禁略略发慌,却压了口气道:“皇上但说无妨,本是一家人,哪里那么客气?”
臻杰看一眼章悠儿,缓缓道:“父皇突然来了旨意,要将六皇弟臻璃过继给央德皇姑…”
茜宇心头一惊,急着打断了皇帝的话,“如此,那妍贵太妃如何?当初不是将璃儿抱给她养了吗?为何如今又要给太长公主?”
章悠儿过来扶着茜宇,看了一眼皇帝后慢慢道:“本来皇子过继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父皇不仅将六皇弟给了央德皇姑,甚至…”悠儿吸了口气,说道,“父皇他要皇上下旨,将妍贵太妃贬为庶民,并陈氏一门驱逐出京,永不录用。”
茜宇一手慢慢握成拳,她难以置信章悠儿说出来的话,这不是很荒唐!什么意思?赫臻他如今不是只要一个陈璋瑢就够了吗?不是带着她游山玩水过平常百姓的生活去了吗?这是怎么了?难道又厌倦了,又有新人进他的心了?
“朕的意思是,父皇没有说一点为何要把妍贵太妃贬为庶民的原因,这道旨意实在很难下。”臻杰叹道,“从来只有感念太后太妃为皇室做出的贡献而累累晋封,哪里有过废除一个太妃的?朕以为或许妍贵太妃因为六皇弟一事和父皇闹得不愉快,才平添这些事来。可是朕…”
茜宇冷冷笑道:“可是皇上管不到父亲枕边的人来。”她颔首看着臻杰,柳眉紧蹙,一双美目亦悲亦怒,“莫说皇上觉得荒唐,本宫也觉得荒唐。老相陈东亭三年前就乞骸骨退隐于市,何苦再找了人家出来变为庶民才算?太上皇定是盛怒之下才来了这个旨意,以本宫来看,不如先压一压,看看太上皇过些日子会不会再后悔了。”
臻杰面色一愣,他看了一眼皇后,似乎皇太妃很少会这么冲动,“太上皇会不会后悔?”这样的话,难道是随便可以说的吗?突然心中了然,为何父亲要“偷偷摸摸”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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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本来应该来个生日大发之类的,可是…琐琐好累啊,这些天很忙很忙…今天晚上回来看到大家的评论和催文,我又好感动…所以先更新一点,今日的生日的大放送,就改在明天吧!亲爱的上班族读者们,明天开电脑看我的“大放送”时,记得补一句生日快乐啊!
明天我会把《我心昭昭》都放上来,但是不要以为琐琐以后都会这么更新,因为我实在太忙了,今晚就为了大家熬一熬吧!
XX年前的10月13日,一个粉团可爱的女孩子出生了,谢谢我的爸爸和妈妈!


第十五章 我心昭昭(五)
“璃儿这孩子如今也和二皇子一样大了,”茜宇看了眼悠儿,虽觉得话有不妥,但还是开口道,“看看二皇子,难道他愿意离开母亲去丹阳宫叫钱昭仪娘吗?”
章悠儿一愣,随即向着茜宇温婉一笑,她方才就已感激茜宇不提今日之事,免得众人尴尬。她晓得茜宇此刻也不是有心这么说的,虽然心里一颤,却没有去看臻杰,皇帝此刻是怎样的神情她自是了然于心,继而又听茜宇道,“妍贵太妃把璃儿当命一样珍惜,如今突然要生生分开他们母子,难道皇上忍心吗?”
臻杰咽了口水,沉沉道:“朕很为难…”
茜宇冷笑道:“是啊,皇上如今还能有为难的事情?少不得是为了在父母面前尽孝,这件事情,的确让皇上很难抉择。”她凝视着臻杰,他的确很像父亲,笑得时候、蹙眉的时候,“本宫方才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若太上皇毅然决然,那…皇上就请太上皇亲自下诏吧,难道要天下人以为吾皇已开始容不下骨血兄弟,要一个个排除异己吗?”
伤心、幽怨、愤恨、恼怒一都因为赫臻对于璋瑢莫名其妙的绝情而涌上茜宇的心头,让她不知不觉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都没有发现帝后二人异样的目光。
臻杰浓浓的眉毛微微挑动,转回身去桌案上要拿什么东西,竟碰得一摞奏折落在地上,一张信笺从中飘落,茜宇默然地看着,只是觉得心头一动,却不以为然。臻杰则心头一慌,脸色大窘,连忙背着茜宇将信笺拾起,默默地藏在了袖笼…。
回馨祥宫的路上,茜宇的眼前仿佛还跳跃着密函上赫臻熟悉的笔迹,皇帝没有撒谎,赫臻真的要废了瑢姐姐,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茜宇用力地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在心里默念,“他不会知道姐姐的过往,绝对不会。”继而那绝望的神情又在眼眸中浮现,心内哑声哭道,“赫臻,若你知道姐姐曾经的作为,你如何能放过她?如今只有她在身边照顾你,你这又是做什么,做什么又要推开她?难道当真要做孤家寡人么?为什么…赫臻…让姐姐照顾你难道不好么?”
“主子,到了。”轿子缓缓停下,小春子在凤辇外说着伸了一只手近来。
茜宇用丝帕抹去了眼角极不争气的泪水,深深吸了几口气,搭了小春子的手缓缓下了凤辇,待进入内殿,却见臻昕向自己跑来,一把抱住自己的裙裾笑道:“母妃,姐姐说明日外公安排了《八仙过海》给儿臣看啊,要是能带着宸儿他们一起就好了!”
茜宇心中一暖,每每丈夫让自己伤痛时,儿子总会适时地出现叫那颗冰冷的心缓和起来,她领着儿子进去,却见若珣也和缘亦一起收拾着什么,景象很是温馨,便笑道,“因想昕儿怎么这样晚了还不睡,原来做姐姐也这么贪玩的。”
若珣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将臻昕领到了身边,缘亦捧着一摞衣裳笑道:“长公主说过了端午天气就要暖了,要给娘娘备几身轻薄的衣裳便过来帮着奴婢一起打点,小王爷也兴奋地睡不着,就一同过来了。”语毕却惊见茜宇的眼睛通红似乎哭过,不由得面色一沉,担心起来。
茜宇却不以为然只笑道:“就缘亦你疼他们了,我哪里不知道咱们若珣是个好姑娘!”说着过来看了些衣裳物件,说道,“带这样许多做什么?我们就住三日而已,不用这么铺张。”
若珣却笑道:“前年钱公爷五十大寿,皇上准钱昭仪出宫省亲,那排场可大了,听说钱娘娘一天里光衣服就换了十几次,真不知道为了什么的。”茜宇柳眉微耸,一副不信的模样。
翌日清晨,皇后带着各宫妃嫔前来向皇太妃请安后,茜宇又带着众人前往崇极殿、崇德殿拈香行礼,待一切节礼结束,茜宇又与帝后并皇子、公主一起用了午膳,一直到未时三刻,章悠儿才带着众妃将皇太妃送至重华门。
“轰”的一声,沉重的皇城大门在皇太妃的仪仗完全步出皇城后被重重地关上,上一回听见这样的声音,自己的肩头被赫臻紧紧地搂着,可是这一回茜宇只能搂着自己的儿子,她望向车窗外,官道两边的建筑一点也没有改变,可是人变了,心也…思绪无意识地滑入从前。

“到了南边,朕要和宇儿过平常百姓的生活。”赫臻拍着茜宇的肩膀,满目对于未来的憧憬。
茜宇欢笑一声,“那太上皇把那么多姐姐妹妹都带去做什么,带着臣妾一个人就好了。”
赫臻捏了捏茜宇的鼻尖,笑嗔道:“促狭的妮子,如今已经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太上皇又如何呢?明明有龙辇不坐,挤在臣妾这样小的车子里做什么?”茜宇说着把柔媚的目光投向赫臻,“要是叫圣母皇太后和瑢姐姐知道了可怎么好?”
赫臻拍着她的额头骂道:“昕儿都三岁了,你这做娘的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茜宇娇羞一片,腻在赫臻的怀里道:“臣妾从此真的能日日霸着您了,什么朝务、什么江山社稷,都让他们一边去吧!”说着额头上就接了赫臻一个响栗子,她委屈地摸着额头嘟囔道:“臣妾把儿子都抛下了,却这样不受人待见。”
赫臻又爱又恨,一把把佳人搂在怀里,轻轻在她的耳畔吹着热气,“等过些日子,朕与你一同回来看咱们的儿子。”

“母妃,你看那些龙舟…”臻昕头一回出宫,兴奋地不得了,掰着茜宇的胳膊向外指着道:“怎么这样好看的?”又问若珣,“姐姐,你瞧见过的没?”若珣便过来搂着他看车窗外掠过的景色,一一告诉他都是些什么,做什么用的。
茜宇的思绪被儿子拉回,看着两个孩子嬉笑愉悦的模样,暗自叹道:“真一个傻子,多少回叫自己别再想了…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章悠儿送走了茜宇之后便回去坤宁宫休息,预备夜里皇宫的家宴,此刻她却屏退了一干奴才,自己独自在内殿坐着,手里头拿着昨日皇帝宽衣时落出的信笺。她一遍遍地看着,喃喃自语道,“难道那几日太上皇也在宫里?可是…为什么不出现,还不要告诉皇母妃?”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激灵,的确,那几日皇帝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就只住在涵心殿,太上皇他…章悠儿的眼前突然飘出了茜宇眉宇间的那一丝挥不去的忧愁,“难道母妃在南边过得不好?”
章悠儿将一支护甲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又想道:“如若那几日太上皇果然在宫里,如今他还当在回燕城的路上,那妍贵太妃又在什么地方?既然不在太上皇身边,又怎么会为了六皇弟的事而闹得不愉快?太上皇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他只有臻杰、臻云、臻昕、臻璃四个儿子,做什么要送人?那昕儿呢…他又预备如何?”章悠儿竟越想越繁杂,细细的柳眉不禁扭曲起来,不晓得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些事情一定不是这么简单的。
“皇后娘娘。”古嬷嬷的沉稳的声音在外响起,继而便听她禀报道,“钱昭仪求见娘娘。”
“朕很为难…”章悠儿听得古嬷嬷的通报后耳畔却响起昨晚皇帝说的这半句话,心里不禁冷笑道,“是啊,我又让臻杰为难了!”遂冷冷道了一声“先要她偏殿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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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更新了一节后就去吃饭、吹蜡烛,许愿,然后开始码字,到现在,已经是14号凌晨了。但是…
怎么也想不到迎接我的竟然是整整两大页评论区的生日祝福,琐琐当场愣掉,那叫一个感动,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好好写下去才是最对得起读者的表现呵!
琐琐写东西很慢的,因为越来越开始喜欢纠结行文中的细节描写,喜欢突然让某个细节放光。并且也不希望角色们总是做一些无聊的动作,想一些无聊的事情,然后到后面再说啊…怎么怎么了…。
但我知道其实连载是很难达到这种效果的,可就是最近走到这个误区里去了…我要去评论区写一个剧情推进给大家,作为回礼。


第十六章 夷险一节(一)
记得那夜自己还不怎信服若珣所述钱昭仪出宫省亲之风光,如今亲身经历,茜宇竟被那繁琐隆重的阵势搅得柳眉紧蹙起来,只拉着缘亦埋怨道:“那一日我可是吩咐了秦大人不许铺张的?”缘亦无奈,只能侍立在一侧。
原来皇贵太妃出宫即为大事,举凡京中大小官员必前来叩拜,于是茜宇在重重拥簇下进入傅王府后,不仅没见过家人一面,更是换衣梳洗、升座正堂,隔着重重金纱帷幔接见着一拨拨的官员。实则只能怪那缘亦也没有经验,若当时带个年老的公公出来,便晓得当第一拨人马前来叩拜时,便要皇太妃下旨道一声免,继而便能一免全免。如今接见了第一拨人,不见得轻待了其他人,缘亦无奈又好笑地被主子拉扯着埋怨几句,只看到日头快落山了,方才清静下来。
司仪官前来叩拜茜宇,口中道:“恭请皇贵太妃入内堂洗尘换衣,傅王爷已然备下家宴,携家眷恭候凤驾。”
茜宇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缘亦,对金纱帷幔外的司仪官不冷不热道:“大人今日也辛苦了,自当早些回宫复命,也好回家与家人共度佳节。”说着便道,“来人,请司仪官回宫复命。”
那司仪官愣了半晌,早被几个馨祥宫里跟出来的太监搀扶走了,他还有好多事项要向太妃禀报,却也不敢开口了。
“若珣和昕儿呢?”茜宇这会子才想起两个孩子来,起身活动了腰肢问道。
缘亦掩着嘴笑道:“方才听小春子说,长公主和小王爷早已到王府后院休息去了。长公主说‘就知道今日要麻烦的,早晓得就带着昕儿先走一日的。’”
“这孩子…”茜宇暖暖地一笑,此刻自己所在的,是曾经无数次跑进跑出的王府正堂,在这里有过的只有幸福和欢笑,这样想着,竟觉得一日的疲惫都无因无踪了。
“兵部尚书前来叩拜。”门外的太监不晓得是不是没意识到皇贵太妃早已把司仪官都打法走了,还在毕恭毕敬地唱名。
茜宇埋怨道:“正说他呢,倒算来了。”正说着,秦成骏一袭深蓝色蟒纹官袍大步走进了正堂内,他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臣恭请皇贵太妃金安千岁。”
茜宇没好气道:“千岁?只这一日本宫就折杀了几十年的寿呢!”说着隐约见帘子外头的秦成骏身子一颤,猜想他许是担心自己不悦了,遂又笑道:“本宫知道大人今日之安排也属无奈,不过只盼着大人后几日叫本宫好好清静才是。今日大人也辛苦了,本宫已差人前往尚书府将秦夫人请来,就在傅王府过节吧。”茜宇说着向缘亦递了个眼神,自己往内堂而去。
缘亦掀开帘子,对秦成骏道:“太妃娘娘的意思,顶好府里不要再有什么外人,能好好的和王爷王妃过几日再无所需了。”
秦成骏抱拳道:“多谢姑姑提点,傅王爷已在沁园摆下家宴,即刻请娘娘移驾。”缘亦欠身应承,转回来内堂之中。
待缘亦近来时,茜宇已然在白梨等人的服侍下将重重的发髻凤冠拆下,只将青丝简易地挽在了脑后,厚重华丽的宫服也被换成了藕荷色祥云金线娟纱长袍,衬着那发髻上几只玉簪和那淡淡的几笔胭脂,这样朴实的打扮却依然掩盖不住那举手投足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二十有三,年轻的傅茜宇当真风华绝代,美不可方物。
待缘亦等簇拥着茜宇往后院去时,却见傅嘉已携家眷侍立迎候,秦成骏也带着夫人一并立在一处了。
“臣叩见皇贵太妃,千岁千岁千千岁。”傅嘉带着妻儿齐齐地跪拜下来。
父亲的两鬓已添了白发,母亲的面容已少了几分风韵,大哥的肩膀还是那么宽厚,二哥依旧和二嫂紧紧并立着,三哥的身边仍然少一位佳人…茜宇心头一暖,却又无端地疼痛起来,于是这繁杂的心绪一齐涌向咽喉、涌向那深潭般的眼眸,顿时眼前一片模糊,刹那间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茜宇紧紧咬住了嘴唇,可是眼泪还是如珍珠般落下来,她局促地晃了晃身体,吸着鼻子哽咽道:“王爷…王妃免礼…”说着紧紧拽住了缘亦的手,而缘亦此刻也通红了眼睛。
茜宇颤抖着往前迈出一步,起身后的傅嘉与家人分道而立,夹拥着茜宇缓缓进入沁园,走过父母面前的那一刻,茜宇几乎无法自制,进宫之后已九年没有回到这里,离宫之后已有四年不曾见过父母,而如今自己又…此刻双亲就在身边,他们当是最能保护自己的人,可却连一句平常的话也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