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瑢压抑住内心的怒火,装作惊讶道:“祥嫔娘娘,这是怎么了?本宫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呀?”
“臣妾…”祥嫔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话,她没想到敬妃也会来。
茜宇愤恨地看着祥嫔,眼中似要冒出火来,璋瑢轻轻拉了茜宇的衣袖,示意她扶自己到那红木椅上坐下。
璋瑢坐定后,并不叫祥嫔站起来,只是扫视了一下众人,见两位充容也跪着,便问道:“李泽容和钱虢容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跪什么?起来。”两人听了十分感激,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璋瑢见祥嫔脸色尴尬,身子因为蹲着左右摇晃不定,心里十分瞧不起,嘴角微扬,高声道:“祥嫔,本宫问你的话,你没听到吗?”
祥嫔被唬了一下,吞吞吐吐道:“这宫女私自出宫,今日回来时被内禁卫抓到,送到臣妾那里,臣妾就想来问一问恬婉仪,没想到恬婉仪不在,臣妾就先用宫规处置她,就是…。”祥嫔心里只准备了对茜宇的呵斥,并没想过要回答敬妃的话,不免语无伦次起来。
“什么?什么的?”璋瑢脸上露出不满意的模样,嘴里哼道:“起来吧,怎么话都说不清楚?”
祥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诺诺地看着敬妃。
璋瑢看了看长凳上的阿红,似乎还有气息,并没有打死,嘴里露出冷冷的笑容:“既然祥嫔娘娘实行宫规,本宫也不好横加阻拦。想来,这些宫女们的事情,也确实是祥嫔娘娘劳心的。”
祥嫔微微一晃,福身道:“臣妾不敢。”
璋瑢皱了皱眉头,嘴角微微扬起,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这是你的分内事,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打死个宫女,”又提高声调道:“打死个恬婉仪的宫女罢了。”
祥嫔吓得说不出话来,自己本来是想来教训恬婉仪的,没想到却被敬妃教训。
璋瑢起身,慢慢走近祥嫔身边,伸手搭在她肩上,纤纤玉指上的金质珐琅绿玉护甲十分晃眼,轻轻拍道:“做得好,做得很好。”回身对紫莲道:“紫莲,我们回去吧,不要打扰祥嫔娘娘…。”顿了顿,在祥嫔耳边轻声道:“弄出人命来,良嫔和琪才人腹中的胎儿冲撞了,你是不是自己生来赔给皇上?”说完笑笑,似乎什么都没有说过,回头看了一眼茜宇,便由紫莲扶着向外走去。
茜宇没想到姐姐就这么走了,正要拦着,见祥嫔跪地相送,自己也只好施礼相送。
待璋瑢走后,祥嫔和茜宇都站了起来,茜宇怒视着祥嫔,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祥嫔似乎还在刚才的惊吓中,见到茜宇如火的目光,随即回过神来,强装出威风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恬婉仪吧,你可得好好处理。”
茜宇冷冷道:“祥嫔娘娘且放心好了。”手里的拳头越握越紧。
祥嫔哪里肯罢休,冷笑一声,道:“这个本宫倒放心,不过那《金刚经咒》本宫就不放心了。婉仪你这两日忙里忙外的,还不知道上没上过心呢?总之…”
茜宇打断她的话,右手紧紧地捏成拳头,高声道:“娘娘放心好了,后日娘娘来取就是了,倘若没有,臣妾就把这只手给你好了。”说话间,突然伸出左手重重地敲打在红木椅上,大声道:“不知道娘娘可满意?”
祥嫔被吓到,怔了半天,口中吐道:“你…你…这是做什么,我…我要你的手做什么?”
茜宇懒得理会她,杏眼圆睁,正色道:“恭送祥嫔娘娘。”
祥嫔刚要发作,见她这般模样,知道碰到了个刚烈的主,还是先走得好,勉强挤出一丝威严,鼻腔“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流芸和凌金急急爬起来看茜宇,只见她左手指缝内淌出鲜红的血来。“主子,我们回去吧!回去洗一下伤口。”凌金心疼道。
茜宇经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从手心传来的剧烈的疼痛。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已昏厥过去的阿红,无力道:“把她弄醒了,我有话要问她。”说完由凌金和流芸扶着回到寝宫里去。
祥嫔这里闹了一场,灰头土脸的往回走,正巧迎面遇到准备来馨祥宫的德妃。
“娘娘吉祥。”祥嫔施礼问候。
德妃坐在肩舆上,看也不看她,只是抬头望着蓝天,轻声道:“嗯?停下来做什么,走啊!。”
“是。”一班奴才应道,抬着肩舆又走了。
祥嫔觉得今日实在晦气,刚刚才受了气,这会子又遇上德妃,德妃向来看不起自己,如今越发在奴才面前也不给自己面子,恨得咬牙切齿。侍女过来扶她起来,“德妃娘娘走远了。”她没好气地骂道:“小蹄子,本宫不知道?要你来说。跪下掌嘴,掌不满二百下别回来。”说完就气冲冲地往自己的翔阳宫去了。其余的宫女太监也吓得不敢出声,灰溜溜地跟着。只留那个可怜的侍女跪在地上,左右开弓掌自己的嘴。


第二十二章 云淡淡兮风起(四)
“德妃娘娘驾到。”太监高呼。凌金正在为茜宇的手上药,茜宇叹了口气道:“难道又为那个事情?”把手抽了回来,起身道:“出去迎吧。”
才出寝宫,就见到德妃笑语盈盈地走进来,身上竟然穿着和刚才太后赐给自己的一模一样的鹤氅,雍容华贵,将姣好的容颜完全衬托出来,比起自己更是另有一番风韵,脸上不免露出惊讶地表情。
德妃媚眼微挑,笑眯眯地过来拉了茜宇的手就往内殿走,边走边笑道:“妹妹,你看我这衣裳可同你的一样?”
茜宇将左手背到身后,笑道:“是一样的,就是娘娘穿着比臣妾好看百倍呢。”
德妃笑道:“我岁数比你大,自然比你更有风韵。”说着又掩口笑道:“这话要是让皇后听到了,又该嘲笑我一番呢。”
茜宇见她这么爽朗,心里倒愉悦了几分,便是吩咐凌金上茶点。
德妃抚摸着领上的皮草,媚眼微微抬起,笑道:“这衣裳是用三年前秋猎时皇上捕到的白狐做的。皇上捕到三只白狐,共做了三件,皇后娘娘一件,太后一件,还有我一件。
茜宇听了十分惊讶,难道瑾贵妃也没有吗?她何必穿来给我看?难道是想向我表示什么吗?心中虽然疑惑,脸上却用笑容掩饰道:“娘娘风华绝代,本该穿这样的衣裳才般配。”
德妃嗔道:“看你这张巧嘴。”突然瞥到茜宇的左手,急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茜宇被她这一握弄疼了,脸上略有抽搐,挤出笑容道:“没什么事。”抽回了手,道:“别弄脏了娘娘的衣裳。”
德妃站起身来,脱去了鹤氅,里面露出的是绸缎秀云罩衣和花色长裙,虽然已经入冬,衣服开始厚重起来,但是德妃的身段依旧十分窈窕。急急地对凌金道:“药呢?拿了过来,本宫替你家主子上药。”
茜宇推辞道:“娘娘,万万使不得。”德妃接过凌金拿来的药膏,不顾茜宇的推辞,轻轻抬起她的手,轻柔地将药膏均匀地抹在伤口上。嘴里轻声道:“珣儿终日乱闯乱跳的,时不时的会在身上弄出伤口来,我常常给她上药,你放心,不疼的。”
茜宇突然心头一热,眼圈红了起来,自己儿时娘何尝不是这样照顾调皮的自己的?茜宇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强笑道:“有劳娘娘了。”
德妃并不理会,只是放下药膏,用白纱轻轻包起茜宇的手,自顾自地说道:“看来不会留疤痕,放心好了。”茜宇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委屈,低声道:“是。谢娘娘了。”
德妃将手包扎好后,抬起头来,轻声道:“怎么了?怎么弄的?”
茜宇轻轻地摇头,表示没什么。德妃无奈,转头看了身边的凌金,似乎脸上还惊魂未散的样子,便对茜宇道:“刚才我进来,看到院子里还放着笞刑用的长凳和杆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茜宇深吸一口气,眼圈红起来。心里一阵翻腾,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祥嫔这样胡闹一通,我怎么会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呢?
凌金在一旁忍不住,叫道:“是祥嫔娘娘…”
“住嘴。”茜宇喝道:“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出去。”凌金觉得委屈,又不敢辩驳,便诺诺地出去了。
祥嫔?德妃心里暗自想道,怪不得刚才看到她匆匆地从这里出来,这个女人又想惹什么事情出来?脸上笑道:“没什么,姐姐不过问问罢了,何必和奴才们过不去?”又笑道:“无沸散的事情,刚才你去寿宁宫的时候,皇后娘娘问了我。”
茜宇回过神来,脸带歉意地笑道:“臣妾实在惭愧,什么都帮不了娘娘。”
“傻丫头,你急什么,皇后只不过关心罢了。”德妃笑道:“我只是来同你说,这件事情我们慢慢地耗着好了,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的。”
茜宇心想,你不会就是来同我说这个的吧?嘴上只是微笑道:“臣妾都听娘娘的。”
德妃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轻声道:“虽然不急,但是有一出戏还是要你来配合我一同演。”
茜宇微微点头,德妃便将头凑过来,红唇微启,声不传六耳。茜宇听了似乎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表示应诺。
德妃十分满意,起身笑道:“我就知道妹妹是聪明人。你且好好养着你手上的伤,我走了。”说着招呼宫女过来穿衣,又道:“以后别那么冲动,就是要流血,也轮不到自己不是?”说罢便要走了。
“恭送娘娘。”茜宇福身施礼。
“嗯。”德妃应了,便款款而去。
茜宇转身对凌金道:“去裕乾宫找你缘亦姑姑回来。”凌金正要跑去,茜宇又道:“我受伤的事不许告诉敬妃娘娘,仔细挨板子。”凌金答应了,诺诺地跑了出去。
茜宇回到寝宫,坐在窗前,手上的疼痛阵阵地钻心,脑海里满是刚才德妃在耳旁说的话。


第二十三章 寒心(一)
寒风从窗户吹进来,茜宇的身体不禁颤抖。突然想到刚才祥嫔提到的《金刚经咒》,心头一紧,起身走到书案边,从书架上取下经书,口里唤道:“流芸。”
流芸听了连忙近来,茜宇道:“你过来帮我研墨。”
“是。”流芸乖巧地走过来,将墨汁倒入砚中,轻轻研磨,口中道:“主子要写字也不该这会儿,手都伤成这样了。”
茜宇翻阅着手中的书,淡淡道:“我也不想写啊。可是…”说这将说本摊在桌上,轻声道:“好了,你出去,叫小春子和小筒子进来替我裁纸。”
“是。”流芸听了,连忙出去了。片刻后三人一同进来,茜宇吩咐一番,主仆四人便忙开了。茜宇小时候虽然调皮,但是读书写字这方面傅嘉却抓得很紧,稍有懒怠傅嘉即便疼爱还是会斥责几句,加上硕王妃和几个哥哥也都盯得紧,因而茜宇还是个颇有才学的女子,想那夏日里与赫臻对诗,也让皇帝赞赏有加的。这会儿抄书对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只是多了些,不知道多晚才能赶出来。
四人正忙着,缘亦匆匆从裕乾宫赶了回来,路上听凌金说主子的手弄伤了,一进来就要看茜宇的手。
茜宇笑道:“哪里要紧的?我这会儿正忙,你别添乱了。同他们一道裁纸研墨罢了,别的事过会子再同你讲。”
缘亦看茜宇一心一意地抄写着《金刚经咒》,才想起那天祥嫔为难主子的事情,自责道:“奴婢就把这件事情忘了,算算日子连上今日统共剩三天的日子了,这哪里赶得出来?奴婢若早些想起来就好了。”
茜宇只是写字,并不抬头,淡淡道:“别自责了,就罚你快些裁纸吧。”又抬头对小春子等笑道:“这般小心,你们裁料子呢?还没我写得快,赶快赶快。”
缘亦忙过来一起帮忙,抬眼瞧了茜宇果然笔走神速,龙飞凤舞,片刻间便写满了一页纸,心里不禁感叹主子的能干,便笑着一同裁起纸来。凌金见插不上手,便去准备了些茶水和手炉,担心茜宇手凉,端过来给她。茜宇浅浅笑道:“果然细心些了。”众人听了都面带笑容。
时近正午,小瑛子进来报,说聆政殿的小凌子来传话,茜宇听说便停了手上的笔,缓缓走了出去。
“恬主子吉祥。”小凌子见茜宇出来便打千道。
茜宇笑道:“什么事情,烦你过来一趟?”
小凌子满脸笑容,口中道:“皇上传婉仪娘娘往涵心殿去一趟。”
茜宇心里疑惑,涵心殿不是赫臻平日里休息的地方吗?怎么他不来我这里,反倒叫我过去?于是问道:“皇上就召了本宫吗?”
小凌子笑道:“奴才这就不知道了,是滕公公出来吩咐奴才来请娘娘的。”
茜宇不解,但脸上笑道:“知道了。”又对小春子道:“给他些果子吃。”便由缘亦陪着回寝宫换衣。
“真是的,我这里还有事呢?”茜宇在缘亦的服侍下脱下衣服,口里喃喃道。
缘亦道:“可惜奴婢字拙,不然还好帮主子一些。”
茜宇莞尔一笑,“没事的,就算今日不写,明日也是赶得出来的。”说话间穿戴整齐,凌金拿了茜宇从家里带来的貂皮锦缎风衣给茜宇披上。茜宇伸手将头上的红宝石金簪拿下来,对她道:“收好了。”说罢便在缘亦的搀扶下走了。
涵心殿是离前朝最近的殿阁,皇帝平日里下了朝,通常会在这里休息片刻,然后去议事院打理朝政。平日里一些非主位的宫嫔也会被找到这里来侍寝,今日茜宇却不知道皇上召自己来做什么。
才到涵心殿便看到门口停了裕乾宫的坐轿,茜宇不免一喜,姐姐也在?滕广早就在门口迎着了,笑道:“娘娘请。”于是茜宇在滕广的引导下走到了涵心殿的偏厅,却见赫臻正同璋瑢在一起用膳。嘴上笑道: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敬妃娘娘。”
赫臻见茜宇来了,连忙叫坐下来。茜宇款款坐下,笑盈盈地看着两人。璋瑢看着茜宇的打扮,突然笑起来,对着赫臻道:“皇上,臣妾可赢了吧?皇上说话可要算数。”
赫臻嗔笑道:“好好好,朕是堂堂天子,岂能赖你一个小女子。”
茜宇虽不知他们在笑什么,但一定是在拿自己打趣,便站起身,佯装生气道:“远远的唤了臣妾来,却只是拿臣妾来玩笑,不理你们了。”说罢就往外走。
璋瑢笑着起来拉她,对着赫臻笑道:“皇上,您就宠着吧。看看,如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
茜宇跺脚道:“姐姐顶喜欢欺负人了,再不理你了。”说这将手抽出来,不小心碰了伤口,一阵刺痛,不禁嘴里唤了:“哎哟!”
璋瑢收了笑容,连忙抓了茜宇的手,将长长的袖口撩起,露出了白色的纱布,许是刚才碰到了,沁出了红色的血迹,茜宇垂首不再言语。赫臻看到,忙过来拉了茜宇坐下。
“怎么了?”赫臻关切道,言语中还带着一丝温怒。
茜宇淡淡笑道:“没什么。”后悔刚才只顾过来,没顾及到手上的伤口,不然应该推辞才是,这会儿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了。
璋瑢正色道:“怎么没什么?都这样了?哪里嗑的?”又转身对缘亦道:“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缘亦向璋瑢使了眼色,璋瑢意识到刚才缘亦在自己那里,并不清楚自己走后祥嫔又闹出什么事端来。便不再问下去,只是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罢看了茜宇一眼,茜宇领会,报以肯定的眼神。
两人的对视,并没有逃过赫臻的眼睛,赫臻温怒道:“你们瞒着朕什么呢?”
璋瑢赔笑道:“皇上哪里的话?臣妾怎么敢瞒着皇上呢?”
“姐姐说的是。”茜宇将右手放在赫臻的手臂上,温柔地笑道:“臣妾是自己不小碰伤的。皇上何必放在心上,又何必生气?”
赫臻见她们两个如此默契,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向滕广使了个眼色,滕广微微点头。于是赫臻心疼道:“以后要小心些才是。”
茜宇见他不再追问下去,便岔开话题笑道:“臣妾不依的,刚才皇上和姐姐在笑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寒心(二)
赫臻想起刚才和妍儿打赌的事情,便笑道:“刚才妍儿告诉朕今日太后赏了你一件鹤氅,穿的十分漂亮,朕就说想看看宇儿的风采。妍儿说你稳重,决不会出来招摇,于是就和朕打赌,看你会不会穿来,这不果然没有穿来,朕输了。”说罢爽朗地笑起来。
茜宇笑道:“臣妾先恭喜皇上喜的孩儿。”又嘟起嘴,指着一桌的佳肴道:“但是!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有好东西吃只想到姐姐。要找人打趣了,才唤臣妾过来。原来臣妾只是个玩偶罢了。”
赫臻见她可爱的模样,笑道:“怎么就吃醋了呢?”
茜宇满脸绯红,嗔道:“臣妾哪里吃醋了?”
璋瑢连忙打圆场道:“好妹妹,你这就真真冤枉皇上了?”说着夹起一只硕大的鲍鱼,笑道:“ 只是海清县刚刚进贡过来的新鲜鲍鱼,皇上知道你喜欢吃,特地叫你过来呢。姐姐我也不过比你早了几步而已。”
茜宇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臣妾错怪皇上了。”于是端起酒杯,道:“臣妾自罚一杯。”
赫臻爽朗地笑起来:“好,朕陪你。”璋瑢也笑着举起了杯子。欢声笑语,三人在一片祥和喜悦中享用着美食,不在话下。
午膳后,赫臻便往裕乾宫去休息,茜宇也不计较,只是自己回去继续写字。傍晚时分,寿宁宫里的韩嬷嬷送了金创药过来,并问候茜宇是否安好。弄得茜宇十分莫名,怎么太后也知道自己的手受伤了?问了凌金等人,都说什么都没往外说过,只好作罢。
天色渐渐漆黑,寝宫里点了数百只蜡烛,犹如白昼,茜宇依旧在奋笔疾书。小瑛子突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口里称道:
“娘娘,娘娘。祥嫔娘娘溺水身亡了!”众人大惊。
“啪!”的一声,茜宇手中的笔落了下来,在宣纸上映出一滩浓浓地墨迹,呆呆地看着小瑛子,说不出话来。
缘亦喝道:“胡说什么?”
小瑛子委屈道:“奴才没胡说,宫里都传遍了。祥嫔的尸体是在越秀河里发现的,已经泡胀了,好像死了有好几个时辰了。翔阳宫里的奴才还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死掉了,听说祥嫔就这么淹死了,生生的吓死了一个宫女呢。”
小瑛子越说越吓人,茜宇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冥冥中觉得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一颗心似乎渐渐冷去。缘亦过来轰小瑛子:“做死么?唬着主子了,还不滚出去?”
茜宇回过神来,看着宣纸上的一大滩墨迹,重重地坐在红木椅上,口中喃喃道:“早上不是,不是还在那里…”
缘亦担心主子被吓到,蹲下身子安抚道:“许是奴才们胡诌的,娘娘不要往心里去?”
茜宇冷冷道:“这岂又是能胡诹的?”
“主子,您莫再多想了。”缘亦安抚道:“现在宫里必定又起风波,您不该再添出些病来。”
茜宇蹙紧了眉头,脸色难看,并不理会缘亦,只是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缘亦有所担心,不愿意离开,茜宇淡淡道:“放心吧。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会儿。”缘亦这才缓缓离去。
茜宇拿起那支已被宣纸吸干了墨汁的狼毫,放入砚中蘸饱了墨汁,将那张被污浊的宣纸随手丢在案边,另取了一张新纸,缓缓地就着刚才的经文写下去。字迹软弱无力毫无章法,睫毛微阖,泪水滑落下来,滴在纸上,墨迹慢慢散开,模糊混沌。口中喃喃道:“难道是我害了她?”
裕乾宫里很快也知道了祥嫔之事,只是祥嫔失宠已久,赫臻似乎并不难过,璋瑢不禁感叹。没多久,皇后便派人来请皇帝到寿宁宫商议后事,璋瑢伺候赫臻走后,担心茜宇会被唬到,便想过来看看。来后听缘亦诉说茜宇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没有担心错,急急地走进来,却看到茜宇竟然还在抄写经文。
“宇儿?”璋瑢缓缓走过来,轻声唤道,同时轻轻地抽出茜宇手上的笔,低头看去,宣纸上哪里还能看到清晰的字来,尽是被泪水弄糊了的墨迹。
“姐姐。”茜宇哽咽,美目中饱含着泪水,一脸的凄凉,委屈地看着璋瑢。
璋瑢将茜宇的头抱在怀中,轻声道:“傻丫头,怎么了?有姐姐在这里啊?”
茜宇在璋瑢的怀里低声地啜泣,越来越伤心,哽咽道:“我还在这里为她抄写经文,她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璋瑢似乎意识到茜宇担心的是什么,摩挲着她柔软的秀发,低声道:“人各有命,你何苦为她伤心?倘若知道你是这般心思,生前想必也不会这般为难你。”
“是我害了她。”茜宇哽咽道。
璋瑢蹲下身子,用手抹去了茜宇脸颊上的泪水,轻声道:“我们且慢慢分析,你怎么就将恶水往自己身上浇?”说着站起身把茜宇从案前扶到床上,严肃道:“当日我急急地认了你做妹妹,哪里是因为你是个爱哭的丫头?现在怎地就这么爱掉眼泪?早知道这样的,我岂不是白疼你了?”
茜宇低头不语,又将身子靠在璋瑢的身上,轻声道:“以前我遇到伤心的事情也爱哭,总觉得哭过了就会好一些。但是生来就坦坦荡荡,爹娘兄长捧在手心养着,哪里会常常哭的?如今到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似乎把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完了。”
璋瑢听说,自己也不免心头一酸,疼惜道:“说得不错,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的确磨人。可是妹妹啊!倘若你还是难过了就哭泣,恐怕把血流干了也不够你哭的。今日的事情确实太突然了,可是难道你真得觉得她是因为伤害了你才死的吗?”
茜宇坐起来,大声道:“难道不是吗?太后,太后她知道了啊!她还叫人来给我送药,问我好不好?你说,难道不是她做的吗?”
璋瑢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因为那些往事,茜宇如今什么事情都习惯性地往寿宁宫那里想,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可是很多事情是不能对她讲的。
于是缓缓道:“今日祥嫔来你这里闹的事情,除了我还有谁知道?皇上或许只是知道你的手受伤了,刚才我看他的神情,似乎对祥嫔很是陌生,想来不知道你的手是为什么受伤。”
茜宇缓缓道:“可能德妃也知道吧,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是凌金那个丫头说漏了嘴。德妃那么聪明,说不定会想出什么来。至于太后,如果她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手受伤了?”
璋瑢见她还是认定了太后,于是道:“好妹妹,你且听姐姐说一句。你自己也说,这里是见不得天日的地方。那么在那阴暗的,犄角旮旯的地方,有多少双虎视眈眈地眼睛盯着每一个在宫里来来往往的人?可能如今你已经把太后看得透透彻彻了,可是又有多少人是你看透了的?即便是我,你又了解多少呢?”
茜宇震惊地看着璋瑢,难道自己真得如此幼稚吗?
璋瑢见她心有所动,继续道:“妹妹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呢?你我都是进宫服侍皇上的人,姐姐看得出来,虽然当初并不愿意,但是如今你已真心爱上皇上了。可是你知道吗?你以为真得就能这么简简单单地爱着你的夫君吗?你以为这里是硕亲王府,是你的娘和两个姨娘相安无事的家里吗?”
茜宇被璋瑢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轻声唤道:“姐姐。”
“你叫我一声姐姐,姐姐就一定如亲骨血般待你。”璋瑢不禁眼圈一红,缓缓道:“可是你以为只是我在护着你,我疼着你,难道姐姐就不需要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