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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宇默默点头,再去看儿子,她一手轻抚隆起的腹部,喃喃道:“既然选择了,我无怨无悔。”
悠儿静默了片刻,方问:“您今晚再见一见太妃么?”
“不必了,该说的早上我都说了。再见她,希望是她平安归来的时候。不论如何,她不归来,我不会离开。”
第五十六章 生离死别
翌日清晨,端靖太妃在清晨的霜露中离开了皇城,除却皇后、莲妃、钱妃等在裕乾宫门外送别,一切都进行地很安静。茜宇始终没有出现,然她却驻足在馨祥宫门前望着重华门所在,心中暗暗祈祷姐姐能平安回来。
太妃的仪仗没有皇太后来得那么隆重,且此次突然离开准备亦不充足,一行队伍从出宫再到出城,走得平平稳稳,仿佛就真的是要送璋瑢回燕城。
许是心中还存有对父亲的那一点亲情,璋瑢有那么一刻真的希望自己就这么回燕城,不要遇劫,不要见到父亲,那些恼人的阴谋就让男人们去解决。可是很快理智又将这些念头压下,只因若她从一开始就只站在赫臻这一边而不受父亲摆布,如今的一切都会是另一个模样,既然是自己酿下的恶果,那就让她自己和父亲做个了结吧!
等待是忐忑的,璋瑢掀开轿帘眺望官道风景,同样的一条路来来去去,怀揣着的是不同的心情,而一切都是为了赫臻,但最终辜负他辜负那份爱的,还是自己。
恍惚间仿佛有一瞬熟悉的目光掠过,熟悉到能够触动她的心弦,可璋瑢最终放弃了,她苦笑一声放下帘子,放弃了去追寻那束目光,她知道自己一定又离神出现了幻想,且那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正想着,轿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随即落地,外头顿时吵嚷起来。璋瑢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等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陈东亭是有备而来劫持太妃,可随行护驾的人不该有所准备,于是蒙面人一路杀来如入无人之境,直到了璋瑢面前。
门帘被掀开,出现在璋瑢面前的是那张再不能熟悉的可又很遥远很陌生的脸,她没有表现任何不该有的表情,只是惊讶地喊了一声:“父亲!”
“莫多说了,你随为父来。”真不知道陈东亭缘何还有这么矫健的身手,一架马车奔腾着过来停在璋瑢的轿子边上,她被父亲从轿子里带出后没有多停留半刻便委身上了车,那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已没有时间去思量缘由就被带了走。
马车又奔腾而去,留下滚滚尘土和被“打败”的随护。远处树丛后闪出几个身影,其中一个将手中的远望镜递给了身旁的人,低沉地吩咐了一句:“不要她受任何伤害,若不行,便即刻将她带出。”
身旁之人即刻应诺,虽然被这样吩咐,可他却从男子的眼眸里看到释然,仿佛是放下了一切,这一刻的目光如斯清澈,且似曾相识。
当日,太妃半道被劫的消息便传入宫中,六宫喧哗不已,朝堂之上更是风波四起。茜宇得知时仅暗自握了拳头,她晓得姐姐一定会平安回来,她更清楚赫臻绝不会让姐姐去送死。
数日之后,忽仑汗王羌金驾崩,王室内一片混乱,但有一道羌金留下的遗命,欲将汗位归还侄子契木罕。消息传来再次轰动朝堂,于是为保护契木罕不受其几个堂兄的暗害,乾熙帝一边重兵送契木罕回忽仑即位,一边派兵肃清可疑之人。自然肃清的是哪些人,而羌金留下的那到遗命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了。
十几日后,随着朝廷一拨又一拨地搜捕有刺杀契木罕嫌疑之人的热闹过去后,前朝后宫两边都突然安静了下来。朝堂上再看不到一些皮笑肉不笑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乾熙帝一如当年他父亲铲除外戚一般,龙心大悦。后宫里,也因没有了斗争和阴谋,才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地让人忘却这是深宫内院。唯一可惜的是,这样的情境不会维持太久,女人之间的事,永远也数不完。
茜宇每天都计算着璋瑢离开的日子,甚至忘记了她的怀胎十月已进入最后的尾声,臻璃捧着太傅教的书一遍又一遍地背诵,一晚他乐呵呵地跑来告诉茜宇他已经背下了七遍,问茜宇是不是再背三遍就能见到母妃。
茜宇只能告诉他是的,可那么久都没有姐姐的消息,她根本不能说服自己相信。前朝的事情她略略知道一些,据闻一窝叛臣除陈东亭外悉数落网,皇帝施行招安,凡自愿与罪臣脱离亲眷关系的一律免罪。可是那些舍弃亲情保命的人往后能有的,大概也就是一条命了,这就是帝王的手腕。
这日傍晚茜宇正与儿子一起听臻璃努力地背诵第九遍书,她一边希望姐姐快些回来,又一边希望臻璃慢些背完这书,两相矛盾搅得她心神难宁。忽见悠儿乐滋滋到来,进门便是冲口而出的好消息,“母妃平安回宫,已经进了重华门。”
云翳散开,茜宇心中大定,姐姐的平安归来,前朝事务的尘埃落定,意味着所有的恩怨都过去了,姐姐这一次的牺牲完全洗去了她于赫臻的愧疚,不论是姐姐还是赫臻,往后的岁月都能两相安好,情、怨…就此放下。
迫切期待见到姐姐,茜宇竟忘记了自己正挺着高耸的肚子,她牵着臻璃便扶了悠儿往外去。当两行人遥遥相见时,臻璃已如离弦之箭向母亲跑去,远处璋瑢早早地张开了怀抱迎接儿子,那一次相拥仿佛隔了千年。
茜宇不想打扰他们母子相聚,渐渐停下了脚步,待璋瑢牵着儿子站起来时,她方又迈出了步子,与姐姐迎面而行,四目相对的那刻,茜宇恍然觉得回到了从前,姐姐的笑看起来那么轻松,九年多前那个立在门前爽朗地介绍自己的璋瑢,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却很亲切。
“宇儿…”璋瑢远远地喊了一声茜宇的闺名,可笑容在那一刻之后就疆凝了,她不晓得为什么妹妹身后的内侍里突然蹿出一个人将匕首抵在了茜宇的咽喉。她即刻放开了儿子的手疾步跑过去,而茜宇那儿早已乱作一团。
又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闪出,璋瑢绝望地望着这个垂死挣扎的男人,这个几乎害了她一生的男人,她一辈子也无法摆脱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出现?为什么你没有死,为什么?”璋瑢冲着突然出现一身内侍装扮的陈东亭怒吼,意欲冲上去时却听父亲冷哼,“为什么我没有死?你这个不孝的女儿还没有死,我怎么能死?”
“好,我死,我现在就死,你叫他放开太后,放开我妹妹。”璋瑢一边说着就要往旁边的宫墙上撞去。
忽听得“嗖嗖”两声,就在璋瑢被人阻拦的那一刻,她回头看见父亲和那个死士都受伤倒地。匕首从茜宇的脖颈滑落,在她的脚边发出清脆声。不知何时皇帝和御林军突然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但看得出,他们等待陈东亭与他最后的死士现身已很久了,只是谁也没料到他们挟持的不是璋瑢而是茜宇。
茜宇仍旧立在原地,方才那危急的时刻她不是没有害怕,可当看到姐姐冲动地要自尽来劝慰丧心病狂的父亲时,茜宇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唤醒,面对能为自己不顾生死的姐姐,她不可以再欺骗,她不可以再自私地一个人享有赫臻的爱。如果当初姐姐没有将前往水晶宫的机会让给自己,一切又会不一样。不管去得那个人是自己还是姐姐,赫臻当初终究是为了姐姐而开的水晶宫。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茜宇伸手向璋瑢,示意她快些到自己身边,因为她的肚子正剧烈地疼痛,已痛得她快无力站立。
璋瑢排开众人来到茜宇的身边,泪眼婆娑地冲着她喊:“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姐姐,你听我说…”茜宇要开口,可是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窒息,她用力地呼吸着,企图再次开口对姐姐说话,“你听我说…他…他…”
“宇儿!”璋瑢眼里看到的,仅仅是茜宇的身体如丝绸般柔软地倾下,璋瑢无力扶持,紧跟上来的缘亦也扶不起。那一刻,身上还背着箭囊的秦成骏一跃而上,一如七年多前茜宇从水中被救起,这一次,她又安然地被送回了馨祥宫。
老天爷憋了好久好久,终于开始纷纷扬扬将最纯洁的白雪洒落。
飘落无声,不经意间,银装素裹。夜里的雪,反射着清冷的月光,让黑夜不那么暗沉。
多少年前,馨祥宫里也像今日这样忙碌过,只是那年还没有落雪,而今年,迎接新生命的,是一场鹅毛飞雪。
正殿内,黑压压站了一屋子的人,然所有人都凝神闭气,好像怕打扰了什么,又好像怕错过了什么。
一个小男孩手扶着仪门朝里张望着,不时回过头来,向身后的那群女人投去询问的目光。可是谁也给不了他答案。
“昕儿。”沉着的德妃敛起了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上前一步牵起男孩儿的手,轻声道,“跟母妃去添件衣裳,不要担心,母后她不会有事的。很快昕儿又要做哥哥了。”
臻昕迟疑了一下,又朝里望了望,犹豫地转了转眼睛,才跟着德妃走了。
殿内,余下悠儿、璋瑢、沈烟、钱韵芯、品鹊,还有玲珑。
谁也不记得太医究竟进去了多少时辰,大家却仿佛在这里站了好久好久。此刻屋子里那个即将分娩的女人,拥有世间最善良的心,她简单地爱着一个人,重情重义地对待身边的朋友,为了朝廷甚至可以放弃本属于自己儿子的皇位,她总是不计报酬地对待所有人。
可是,老天爷似乎并不厚待她,让她一次次拥有为爱人孕育爱情结晶的机会,却一次次无情地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力。总是将她从云彩的顶端推入深渊,还不许她抱怨,不许她悲伤,并将所有的责任都让她一个人来背负。
今天,似乎又要和老天爷做一次斗争,但她必须牢牢握住手中的权力,一个作为母亲保护孩子的权力。
一名医女匆忙而出,打破了一室的寂静,悠儿失态地冲上去一把抓着她的胳膊,纤长的护甲几乎抓破她的衣衫,“告诉我,太后怎样了?为什么那么久还没有动静?究竟怎么了?”
那医女却还冷静,反冲着皇后大声道:“娘娘等等再问,奴婢必须火速往御医馆取药。”
悠儿慌忙放开了她,愣愣地看着那医女从眼前离开,继而才突然清醒过来,冲着殿里站着的宫女内侍吼道:“愣在这里做什么,都跟着去,给我把御医馆的东西通通搬过来,什么时辰了?才想起来拿东西?都给我去,去搬啊!”
众人从未见过皇后这般模样,一个个连连称是迅速地出了去。
沈烟上前扶住了悠儿,安慰道:“太后不会有事的。”本来照顾玲珑的品鹊亦上来一同将悠儿扶到椅子上坐下,却看见钱韵芯立在一旁垂泪,悠儿心中大怒方想出言呵斥,却顺着钱韵芯的眼睛看到了她哭泣的原因。
同样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端靖太妃,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自然垂下的左手正一滴滴往地上淌着血,是她紧握的手将指甲嵌入了肉里撕开了皮肉,可是她竟然不觉得疼。
悠儿恍然回到了好多年前,那年自己身为监国夫人,那年淑文皇后因三皇子溺死而晕厥,那年恬嫔正要产子,那年也是在这个屋子里,敬妃哭着跪在监国夫人的面前求她下令让太医催产。
一晃好多年过去,当年的恬嫔如今是先帝的皇后当今的太后,当年的敬妃也成了太妃。眼下,恬嫔依旧难产,但敬妃已经不会再哭了。
悠儿从回忆中抽身,那医女也匆匆捧着一只包裹回来直接冲进了产房,再有宫女内侍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跟着回来,都被古嬷嬷拦在外头候命,在一阵嘈杂后馨祥宫又安静下来。可却静得叫人发怵。
产房里,稳婆跪坐在床尾,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产妇,窗外白雪飞扬,稳婆却紧张地湿透了衣衫。
撕心裂肺的疼痛唤醒了晕厥的产妇,一片千年人参被塞入了口中垫在舌下,何阳沉着履行着大夫的使命,“没事的,您再坚持一下,调整呼吸,努力地呼吸。”
茜宇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对于生的渴望,她微笑着闭了闭眼睛,大口地吐纳,她渴望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这次一定能保住这个孩子。
“太后,您再用些力,太后…”稳婆的脸上呈现出惊喜,她转头冲着床下的宫女嚷嚷,“准备热水、快准备热水…”
一声清脆的哭声打破了馨祥宫叫人发怵的寂静,所有紧绷着的脸在瞬间释然,所有人欢呼雀跃,只为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生了,母后生了。”悠儿惊喜地站起来冲到仪门旁,满脸是带泪的笑容,她拉着沈烟的手喊,“母后平安了。”
钱韵芯深深吸了口气,随着清脆的哭声不断,端靖太妃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了。她连忙唤来在外侍候的医女,用棉纱为太妃包扎伤口。
可是这样的喜悦很快被打破,当悠儿还拉着沈烟的手期待缘亦抱着孩子出来时,一盆又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被染红了端出,医女们紧张的脸色带着对于死亡的畏惧,悠儿抓着沈烟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劲,几乎将她纤柔的手指拧碎。
何阳带着与之前的沉着全然相反的惊慌跑了出来,开口便是要人窒息的噩耗,“太后产后血崩,微臣能做的都做了…”
“你说什么?”等不到悠儿开口,璋瑢就如风一般冲了过来,正为她包扎伤口的医女也被摔倒在地上。
何阳的胳膊被璋瑢有力地抓着,她左手上的血一点点沁入他的衣衫。
“太后想见您!”何阳说。
“见我?”璋瑢反问,她想见茜宇的,从茜宇被送回馨祥宫起她就希望能陪在她的身边,可是这一刻妹妹想见自己的时候,璋瑢却退缩了,她向后退了好几步,冲着何阳道,“我不见她,你进去,进去治好她。”
何阳没动,“太后想见您,微臣已经尽力了,如果您执意不见,只怕…”
“是怕什么?”璋瑢带着恐惧的神情问。
“只怕晚…”
然何阳的话还没说完,璋瑢已从他的身边掠过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殿内。
产房里充斥着药味、血腥味,茜宇卧躺的床已泰半浸没在了鲜红之中,床榻上那个甫生产的女子正苍白地含着虚弱的笑容看着缘亦抱着的那个弱小的婴儿,缘亦扭着头,她怕眼泪落到主子的身上。
璋瑢一步步走向茜宇,她第一次畏惧死亡,却非因为自己要死了,而是她的妹妹要走了,这个恬静善良的女子要走了,可她还那么年轻。
茜宇已经看到了姐姐,无力地伸出手朝着璋瑢,“姐姐,你…来看看我的女儿。”
璋瑢停下了脚步,她不敢靠近,她怕靠近了,妹妹就会离开。
“缘亦,你让姐姐…看看我的小真意。”茜宇越发虚弱了,嘴角却依旧含笑。
缘亦抽噎着抱着火红色的襁褓过来到璋瑢身边,泣不成声道:“小公主,主…子生了小公主。”
璋瑢没有伸手去抱,那个小婴儿已经安静了,她还没有睁开眼睛,还没有看过她生母的面容,此刻又熟睡了,如果知道母亲将逝去,她定会啼哭的。
“姐姐…”茜宇喊了一声,浓密的睫毛渐渐沉重,仿佛随着每一次呼吸,就越发抬不起来。
璋瑢不再看那孩子,几步冲到茜宇的面前,握着她的手喊:“我在,宇儿我在。”
“姐姐。”茜宇努力睁开了眼睛,嘴角又勾起笑容,似乎摸到了璋瑢手里的湿润,她低眼看,竟是满手的殷红,“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受…伤了?”
“我没事的。”璋瑢也笑,仿佛觉得笑容能留下眼前的妹妹,她很用力地笑,“只是擦破了皮,没事的。你忘了,我有好些灵丹妙药的。”
茜宇笑得很甜,一如九年多前第一次见到璋瑢,一如从前自己委屈后被姐姐哄乐,“是啊,有姐姐在…我总是很…安心。”
璋瑢用力地扬着嘴角,握着茜宇的手说:“真意很可爱,将来一定比我们美。将来我们一起为他挑夫婿,要挑比赫臻还优秀的夫婿…”她说道这里突然停下了,茜宇脸上有笑容,可是她却闭上了眼睛。
握着手中的余温,璋瑢笃定茜宇没有死,“宇儿你醒醒,你不要睡,宇儿你醒醒。”
“我累了…”茜宇再次睁开眼睛,无力地呼吸着,勉强挤出几个字,“我想睡了,姐姐…赫…”
“你不要睡,宇儿,你不要睡。”璋瑢终于笑不动了,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的嘴角再也扬不起来,“你不要睡,宇儿,你要醒着,你要陪着姐姐,你不可以离开我,你不可以这么狠心…”
茜宇嘴角的笑容没有淡去,她努力冲着姐姐点了点头,随即双眼渐渐合拢,被璋瑢抓着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了。
“你不是要见我么?你是有话要对我讲的,你还没有讲,你怎么能睡?”璋瑢的泪水奔涌而出,她嘶声力竭地哭喊着,“你要讲的话我还没有听,宇儿…你醒过来啊!”
茜宇这一次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带着恬静安详的笑容沉沉睡去,这一睡,仿佛隔绝了世间所有的纷扰。
“傅茜宇,你醒过来。”璋瑢歇斯底里地抓着茜宇的身体,“傅茜宇你不道义,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不记得了?赫臻他扔下我,你不可以扔下我,如果你也走了,我还能靠谁?茜宇,其实我不配做你的姐姐,没有你…这些年我不可能过过来,没有你…陈璋瑢也许早就不存在,好妹妹…你应姐姐一声…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应我,宇儿,我求求你应我。”
茜宇瘦弱的身体被璋瑢用力地摇晃着,可却是软绵绵没有一点生气。
“我不该来见你的…”
璋瑢跌坐在地上,看着何阳冲进来,看着他搭茜宇的脉搏,看着他掀开茜宇的眼睑,看着他对自己摇头,看着他将一方丝帕盖在茜宇的脸上…
“母后!”臻昕不知何时跑了进来,可是满室的殷红让他却步,年幼如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满室的鲜血。
璋瑢仿佛被唤醒一般,缓缓从地上爬起走到臻昕的面前,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在嘴角带出一抹笑容:“母后她睡了,昕儿乖,不要打扰她。母妃带你看小妹妹。”她一抬手抹去眼泪,冲着已哭得气息不畅的缘亦道,“把真意抱来给昕儿看,让他看看小妹妹。”
臻昕立在原地,绕过璋瑢的身体往床榻上看。时常点着额头嗔怪自己调皮,时常拿着书册满脸笑容听自己背书,耐心地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画纠正笔迹,生气时拿着戒尺责打自己手心的母亲,此时她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半身几乎被鲜血染红。
她受伤了?为何她的脸上盖着一块丝帕?
“昕儿,这是真意,你的妹妹。”璋瑢将缘亦拉过来,对臻昕道,“你要抱一抱吗?”
臻昕却没有看襁褓中的真意,他昂头看着璋瑢,眼眸里渐渐地溢出悲伤:“母后受伤了么?”
璋瑢努力笑着,“没有啊,她只是睡了。”
臻昕垂下头,仔细地看着缘亦手里的妹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还通红的面颊,却问璋瑢:“我娘死了,是么?”
“她睡了。”璋瑢呆呆地看着真意,眼泪肆无忌惮地涌出,“她只是睡了,昕儿,这是你的妹妹…”
此刻,悠儿、沈烟、德妃都纷纷进了来,室内的宫女开始跪地哭泣,悠儿也哭、沈烟也哭,唯有德妃平静地来到璋瑢的面前,一手牵着臻昕一手拉着怀抱真意的缘亦将他们带离,钱韵芯怔怔地立在门口,眼底是恐惧和悲伤。
璋瑢任凭德妃带走孩子,此刻她耳旁只听得到哭泣,眼前只看得到泪水。她的群衫上染满了鲜红,发髻也有些松散,面上的妆容早已不知涣散成什么样子,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突然迈开了步子,一步步离开茜宇的寝殿,一步步走出馨祥宫,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这里,本在惩办陈东亭的皇帝也匆匆而至。可璋瑢却视若无睹地只往前走着,一直往皇宫的东边走去。
丧钟响起,昭告母后皇太后薨逝。那沉闷的钟声响彻整个皇宫,皇室再一次陷入悲痛之中。
雪,随着钟声愈发纷扬。璋瑢的发髻已被染成白色,睫毛上亦缀着晶莹,她的脸被寒风吹红,悲伤也似乎是被冻结,她离开馨祥宫越远,泪水便越见干涸。
脚步终于停在了水晶宫前,停在了这座将她和妹妹的人生分隔开的宫殿前,仰头看着那硕大的三个字,耳边是绵绵不绝的钟声一下下震荡着人心。璋瑢觉得,这个世界早已随着茜宇闭眼的那一刻坍塌了。
那一刻,令人揪心的痛哭声盖过响彻皇宫的钟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里,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东方,那里是哭声的所在。
可,却见一轮红日渐渐升起,东方破晓。
(未完待续…大结局不日更新)
大结局
眼未睁,神思先醒。只记得嘴边最后一句,“姐姐,赫臻还在…”
自己,像是死了。
呼吸间有淡淡馨香掠过鼻尖,馨香里有熟悉的气息,那是…赫臻的味道,难道!难道赫臻也…
霍然睁开眼睛,视野所见,是一床湖绿色梨花帐子,分明记得已入寒冬,可所见所感,却暖如阳春三月。
难道另一个世界,是没有冬天的?
“宇儿!”一声熟悉而久违的呼唤,唤出了心底的泪。
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生怕太过急躁吓跑了呼唤自己的人,可是这一次似乎不会再失去了,她可以忘记一切,绝不忘那一个约定——再见,即不再分离。
“君心无绊,只待执手伊人,从此海角天涯永相伴。”这一句辗转旁人传入自己耳中的话,从不曾折损过半分心意。
“你醒了!渴么?要不要喝水?”心爱至深的女子完好无损地躺在面前,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含着几分彷徨和茫然,这不该是自己想给她的,可这一刻却说不出任何暖心的情话,只觉得这一句关切,才能真正代表自己的心意。
似乎爱人从没有离开过,赫臻轻轻牵起茜宇的手,就仿佛相遇相识的那年夏天,自己在馨祥宫里唤醒午睡的茜宇,朦胧还未清醒的她在梦里冲着自己甜甜一笑。
回忆里只有这些美好,所有的痛苦艰难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往后,只会更美好。
“我们是死了,还是活着?”茜宇凝视了赫臻半日,努力蠕动稍嫌苍白的嘴唇,却只问了这一句话。
“活着!”赫臻简单地答了两个字。
因为一日一夜地守候,赫臻对茜宇的愧疚渐渐淡去。他明白不能让自己对妻子的爱里带有愧疚,这样的爱会很辛苦。可自己让茜宇等了那么久,等了得那么辛苦,甚至那一次受伤挣扎于生死边缘时,几乎磨去她所有的坚强。
若不愧疚,那仅是自欺欺人。
可经过这一次在床边的守候,守候还未苏醒的茜宇,经历这等待中每时每刻的煎熬后,这一份亏欠已稍稍得到了弥补,而今摆在他们夫妻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一道关。
但能否越过这道阻碍,决定权在茜宇的手中。
“我们活着,我们从今以后都会在一起活着,好好地活着。”赫臻伸手轻抚这张在守候的一日一夜里抚摸亲吻了无数次的面颊,但这一刻手心传来的是叫人安心的温热,“可是…明天皇室就会为你举行葬礼,你和我一样,从此将消失在世人面前,不复存在。”
不用问,答案在心中早已了然。只消将仅存的那一丝回忆勾起,茜宇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她并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可一定出了重华门出了深宫大院…离了那个给她幸福又让她痛苦的皇宫。
可是!
她的孩子怎么办?她那未满八岁的儿子,她那刚出生还未见过娘亲面容的女儿,她这一双儿女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