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虽然生气,但得知柯里颀没有被他挟制,心里还是高兴的,奇怪于我竟没有对他的“失约”失望,相反更希望他平安无事,心里笃定回京后定要找到他的踪迹,也最好他能去到姑苏,然后大姐姐会告诉他我去哪儿,可能的话,希望他一路追来。
想归想,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又走了三天的路,柯里颀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不过到这一天时,服侍我的侍女已几乎崩溃抓狂,她匍匐在我的面前哭泣:“公主吃点东西吧,您会饿死的。”
三日未进米水虚弱到说话都没力气的我,却依旧强硬地拒绝进食,得知自己被骗那日起我就再没有吃东西,更因听见容朔对侍女道:“没关系,饿两顿她自然就吃了”,而发誓要让容朔后悔,如是整整僵持了三日。
侍女颤巍巍将米粥端到我面前,我用最后的力气拂开,吐出一个“滚”字,她哭着跑出去,我知道他定是去找容朔。
不久,那个骄傲自大的男人果然出现,看着车内一片狼藉,他沉沉地吩咐身后人,“再拿粥来。”
边上似乎早有准备,一碗米粥又送到他手里,他端着粥一步步走向我,沉着声道:“公主再不进食,会饿死。”
我冷笑:“饿死在路上,看你如何向父皇交代。”
他不可理喻地看着我,“你要对付我有的是办法,为什么折磨自己的身体?”
“杀你容易,可我就是想看你这样抓狂和无奈。”
“你…”容朔皱眉,叹气道,“要我怎样,公主才肯吃饭?”
“送我回姑苏。”
“不可能。”
“那就等我死了,你自刎谢罪好了。”我冷冷地转过脸去,再不看他。
须臾后,有脚步声传入耳朵,旋即便感觉到有身躯在迫近我,等我转过目光,容朔已到了面前,近得几乎贴上我的身体,我大怒,“放肆…”
然话未说完,他竟一把将我捉到怀中,手臂死死地厄住了我的双肩,我本就虚弱无力,如此更动弹不得,容不得我再说话,他竟一手捏住我的下巴,疼痛让我不自禁地张开了嘴,瞬间便有温热的粥滑入咽喉。
“咳咳…”因我克制咽喉不让自己吞下,而他不断地将粥灌入我嘴里,如此终呛到大咳起来,他轻拍着我的背,等我缓过神来,反手就想掴他的脸,却被他捏住了手,只是沉色问:“公主要自己吃,还是继续由我来喂?”
十八年来,我从未被人如此忤逆过,小时候不爱吃饭,闹得天翻地覆母妃也绝不会这样对我,这一份屈辱,将我的自尊和骄傲践踏无余。
“我自己吃。”我冷声道。
“好。”他应着将粥碗递给我,可不料才接过碗来,我就顺手砸在了地上,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恨毒了那般瞪着他。
容朔才舒展的脸色又一沉,闷哼一声后默默地离开,我才想松懈精神,他竟又端着粥碗出现在车里,这一次容不得我再挣扎,他竟强行灌下我半碗粥,弄得我几乎哭出来,方罢手。
“想要看我抓狂无奈,也请你保重身体保存体力,不然就这么死了,多没意思?”他沉声说着这句话,更道,“从今天起,我不会再顺从你,把你安然送回京城是我的责任,你不肯吃饭我喂你吃,你要寻死觅活我会绑缚你,公主的尊贵回到京城随你怎么算,但这一路,你若不想再吃这样的苦头,最好善待自己。”
狼狈的我伏在床上,虽然吃下东西似乎有了力气,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可我不要在他的面前哭。
“如果皇上和皇贵妃知道你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会做何感想?难道你还是小孩子?我没记错的话,小公主十八岁了吧!”
他说完这一句,终是一叹,继而出去不知吩咐了什么,便有侍女进来伺候我洗漱,她们战战兢兢什么都不敢问,麻利地打扫了车厢,为我换了干净衣裳便退出去了。
可他的话如魔咒一样缠绕在耳畔,想到母妃心疼的目光,便心痛得好似难以呼吸,可他们怎么舍得把我交付给这样的人,他们可知道初龄被人欺负?
越想越委屈,匍匐在床榻上大哭,直哭得没有力气昏睡过去,醒来时已是第二天。车马仍在行径中,侍女小心翼翼地送来饭菜,“请公主用膳。”
大概因我几日没吃东西,送来的仍旧是清粥小菜,我知道若不吃那个家伙又会来折磨我,遂自行吃了大半碗,可边吃边想着昨日被欺负的事,又忍不住落泪,那些侍女怯怯地在一旁,不知道我为何落泪,便更加得紧张。
如是一整天,我都静静地在车内休息,偶尔挑开帘子看车外的光景,几次都瞧见容朔从凤辇边骑马而过,每四目相对我都愤恨地放下帘子忍不住低咒一句,而他似乎不以为意,下一次瞧见我掀开帘子,还是会礼貌颔首。
午饭和晚饭都准时被送来,我顺从地吃下不少,也因此恢复了体力,夜里仪仗停在路边休息,我吃罢了晚膳问侍女:“队伍还走吗?”
侍女答:“容大人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走夜路不安全,不如停下歇息一晚,明早启程中午能到前面的城镇,就在那里歇一天再走。”
我吃了饭要走走,便出了凤辇站在车门前眺望四周,我们果然是到了一片林子一样的地方,边上有绵长的河流,车辇马匹都停在岸边,因为翌日清晨就走,便没有搭营帐,马儿都松了缰绳,散放在河边吃草,侍卫们三五成群坐着休息,不远处燃着篝火,暖风习习而过,一切都静谧安宁。
却有哗哗水声打破宁静,远远瞧过去,竟是容朔裸了半身在河边给他的马匹洗澡,月光让他健硕的肌骨泛出饱满的光华,莫名地心底一颤,他果然是不同了,当初在坤宁宫外见到时,看着还挺瘦弱。
我恨道:“不知羞耻的家伙,这样衣不蔽体。”说着转过身子来,眼瞧那几匹马儿优哉游哉地吃草,四周的人都闲适懒散,一个念头倏地窜上来,心头突突直跳。
“公主。”一个侍女唤我,我因心虚而受惊,大声反问:“干什么?”
她吃了一惊,定定神后才颤巍巍递给我一碟切好的水果,“请公主用香瓜。”
我干咳一声,指了指河边道:“我想去那里吃。”
她忙答应,搀扶我下了车,我款步走到那一处绿草丰茂处,一些本在近处休息的侍卫便识趣地避开。侍女将水果递给我,我拿了银叉子随意地吃过几块便腻了,走近一匹马儿,用手拿了喂它,马儿吃得很欢,也引得其他几匹马凑过来,碟子里的香瓜有限,我便吩咐那侍女:“还有吗,统统拿来。”
侍女忙答应下,匆匆跑开了。
我将手里的香瓜悉数喂给那匹枣红马,又摸摸它的鼻子以示亲近,马儿是最温顺善良的动物,似乎很快就与我相熟,我抬眸瞧瞧四周,似乎大家都没什么警戒,心里一横,悄悄捡了一条树枝做马鞭,抓着枣红马的缰绳就翻身上来,等不得四周的侍卫反应过来,我已一鞭子抽下,夹紧马肚子腾跃而出。
☆、469.第469章 挨打
“容大人,公主骑马跑了!”侍卫们惊慌失措,叫喊声此起彼伏,我竟因此而无比兴奋,策马跑得更欢,笔直往林子里钻去。
我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往林子里钻才能隐匿自己,明知道黑夜入林很危险,可我想摆脱容朔的念头实在太强烈,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是对自己的骑术有信心,即便在昏暗的月光里穿梭在树林间,我也不怕自己会受伤。而那匹枣红马也极温驯,一入林子便放慢了速度,只是稳稳地穿梭着,一步不停地往林子深处而去。
走了不久,忽而一声鸣哨响起,余音袅袅回荡在林间,我坐下的马儿突然就不走了,任我如何抽打拍哄都不肯再往前,而那鸣哨又响起,马儿竟要回头。
“连你都欺负我。”我恨一句,翻身下来,弃马只身往林子里去,头脑发热的我此刻想的,竟是宁愿被豺狼虎豹吃了,也绝不要被容朔捉回去。
可是越往林子深处走,诡异可怖的气氛便越浓烈,参天大树将月光阻隔在枝叶外,此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时不时不知有什么东西从身旁的树丛里窜过,将我吓得不清,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我终是感到害怕了。
却是此刻,听见有马蹄声隐隐而来,猜想是容朔找来了,我再顾不得害怕,闷头直往林子里钻。
跑了片刻,突然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我闻到浓烈的腥臭气息,旋即有点点红光亮起,擦擦脚步声随之而来,而这点点红光亦合着脚步声慢慢向我逼近,更有低沉短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我方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野兽。
一步步往后退,心头的恐惧已容不得我去想别的事,也不敢奢望谁会来救我,仿佛站在生死边缘,这一刻我才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因我的任性而让自己身处险境,完全不顾父母在家中等我三年的思念之情,由始至终我只为自己想,到现在,我终于要为自己的骄傲和自私付出代价。
不知道面前是怎样的野兽,我根本看不清,可那浓烈的腥臭让我几欲作呕,而它们正步步逼近,忽而一只畜生低吼一声,极度恐惧的我不由得尖叫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只觉得耳畔腥风猎猎,它们似乎就要扑上来,正为自己即将被撕裂而脑内一片空白,忽而身体被拦腰抱起又重重地落下,随即是猛烈的颠簸,等我意识清醒,发现自己已被横卧在马背上,腰上被一只手按着动弹不得,也看不清策马人的脸。
马儿跑了好一阵,终于离开了树林又回到了河畔,策马人翻身下马,便听到他在我耳边闷声斥责:“抬眼看看这里每一个人,方才你若死在野兽口中,他们全都会因你而赔上性命,你于心何忍?”
骂我的正是容朔,自然将我从野兽口中救出的也是他,可容不得我说什么,他竟将我扛在肩头一路回凤辇去,待我被重重地扔到床上,才看清他的脸。似乎也受了惊吓,他脸色铁青,身上胡乱裹了件衣裳,大概正洗马的他直接就冲来追我了。
“我以为你只是娇惯一些任性一些,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负责任,你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你以为你的性命是自己的?你想过父母没有,想过这里每一个伺候你的人没有?”他冲我低吼,眸子里仿佛迸出怒火。
不知是受惊过度,还是完全无法忍受别人这样对我说话,我竟跃身而起,重重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咬唇恨道:“是你把我骗来这里的,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
“你!”
容朔似被我激怒,铁青的脸已涨得通红,我正要再开口反斥,他倏地单手拦腰拎起我,将我俯身按到床上,不等我反应过来,便觉得臀下剧痛,他竟扬手在我屁股上重重地拍了数巴掌。
我尖叫着挣扎,他终是停手松开。我哭着蜷缩到床角,疼痛和羞耻让我瑟瑟发抖,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敢对我动手。
“你…”容朔似乎是发泄了怒意,见我哭得可怜,也渐渐变得平静,只是仍粗重地喘息着,肃目看着我。
我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先是受惊过度,此刻又羞耻至极,我竟不再有一丝反抗的力气和欲望,只想蜷缩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到我。
“你走…你走开…”我大哭,抽噎着轰他出去。
“对不起。”他沉沉地开口,声音慢慢凑近,“我刚才…”
“你走开!”我哭着将自己藏得更深。
他也不再解释,只是拉着我的胳膊说:“你有没有受伤?让大夫来看看。”
“为什么、为什么那天你的剑没有刺入我的胸膛?如果那天死在你的剑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挣脱他的手,埋着脸哭泣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没有你,母后不会死,她不会死…”
他安静地站在床边,什么话也没有说。因我自小有咳喘的毛病,大哭就会气短胸闷、咳嗽干呕,如是不过哭了片刻,我便旧疾复发,伏在床边咳了许久,搜肠刮肚将晚上吃的全吐了出来。
几乎虚脱的我,连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而应该有的羞耻心都没有力气去维持,只是抱着枕头将自己藏匿。
不久侍女们前来打扫,又要为我洗漱换衣裳,容朔自觉地退了出去,而我也因出了许多汗难耐浑身粘腻,顺从地任由侍女们摆布,洗了热水澡又烘干了头发,方穿着丝绸睡袍回到已替换了干净被褥的床上。
侍女们将车幔都挑起,夜风徐徐而入吹散热气,她们温柔地对我说:“散一会儿就要关上,不然公主睡着了会着凉。”
我孱弱地抱着枕头蜷缩着,也不理睬她们的话,感觉四肢渐凉的时候,已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似看见她们放下窗幔门帘,而后离去,车厢里顿时清静下,疲倦至极的我终究睡着了。
这一觉竟是黑甜无梦,只是醒来天色仍在深夜,不知几更天,车外万籁俱静,掀开车幔,但见皓月当空,那皎洁的光华仿佛能涤荡我心中的恐惧,让之前的一切如梦散去。
再无睡意,我徐步走出凤辇,车门前值守的侍女已经睡熟,四周散坐的侍卫背靠背而眠,马儿静静地被拴在树上,篝火已不如先前熊烈,柔柔的火苗安静地燃烧着,偶有飞蛾扑过,发出哧哧灼烧声。
“抬眼看看这里每一个人,方才你若死在野兽口中,他们全都会因你而赔上性命,你于心何忍?”
容朔的话又在耳畔想起,我的心随之一痛。
六哥说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一次在书房里,随侍小太监因他而挨打的事,他弄不明白为什么做错事的是自己,而受罚的却是别人。就因为我们是皇子,是公主?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遭殃,我们就必须小心谨慎,不错,锦衣玉食的我们若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有什么资格享受富贵人生?可是,是我们选择出生成为皇子、公主的吗?为什么简单的自由在我们的身上就变得如此奢侈?而我们的生死安危,就必须要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
这样的念头很可笑,只有我和六哥之间会私下悄悄抱怨,更多的时候,我们会谨守自己的本分,不让周围的人因我们而受责备。
又如今夜,我后悔自己的行径,却又同时为自己的无奈而伤心。在容朔眼里我的刁蛮任性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可我本不是这样的人,更没有要伤害无辜的人,我只是想摆脱他,仅此而已。
“母妃…”越想便越觉得委屈,不由得哭出声来,惊醒了一旁的侍女。
“公主,您…”她紧张地看着我,似乎是怕我再要逃跑。
我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回车辇里去,抱着枕头蜷缩在床角,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快些回到京城,躲入景祺轩里,永远永远不要再看到这些人。
“公主。”外头突然响起容朔的声音,我竟似怕了他般,应声一抽搐,呆呆地望着车门处,不知该应不应。
“我要进来了。”他在外头继续道。
我没有应,只是将纱被裹在了身上,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不时便见他挑着帘子出现在眼前,一阵风随之扑来,竟带了淡淡的米香。
“饿了吧,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让厨子熬了小米粥,多少吃一点。”他的确端来了食物,在桌上摆下米粥和几碟小菜,然后温和地看着我说,“吃饱了才容易入睡。”
我的确是饿了,可是一看到粥就会想起那天被他逼着灌下的情景,加之今夜的事,各种屈辱从心头涌出,竟没出息地落泪,随即把自己深深藏进角落里,不想再看他的脸。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动手,那会儿实在是太生气,公主…”容朔走近几步,开始慢慢为他打我的事做解释,可似乎是听见我的啜泣声,话到一半就停下了,转而是低声一句,“你别哭。”
他不说尚可,这样一说我越发委屈,浑身因抽噎而颤抖。
“那年的事的确对不起你,可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和五王爷在船上,我不是去刺杀你们的,若是,我怎么会放你走?”容朔竟是转了话题,提起三年前的事,语气平缓地说,“你觉得皇上昏庸吗?当然不,他是世人称颂的旷古明君,既然如此,皇上又怎会把他的女儿再次交付到一个曾经想杀她的人手中?当年的事,眼下不能对你细说,可皇上知道一切,也知道我曾经拿剑指向你,但那一切是误会,一直想对你解释和致歉,可几天来我们俩连半句话都说不上,我不晓得该得从何提起。”
我停止了哭泣,透过眼泪朦胧地看着他,他平静而严肃,见我有反应,又近一步来,温和地说:“那天在船上看到你,是我这辈子最震惊的经历,我为自己险些伤害你而后怕,很想对你说声对不起,或做些什么弥补我的过失,但我也明白彼时再出现到你的面前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路护送你到你要去的地方,而后再回京向皇上交代一切。”
我怔怔地望着他,对于这番话心中并没有太多的质疑,甚至很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因为即便是欺骗,这样的解释也正在驱散那个让我心痛的世界,就算被欺骗,我也愿意。
他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缓缓道:“对于你而言我是陌生人,但我对舜元公主的了解却很多,姑姑她很喜欢你,每回与我通信都会提到你,从我认字能写信开始,我就认识你了。”
他再解释:“我的姑姑就是先皇后。”
我当然知道他的姑姑就是母后,可是…母后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在信里提到我?而她又会说些什么?
他指一指桌上的粥和小菜,笑道:“你不喜欢吃饭菜,喜欢吃糕点小食。我们现在在路上不方便做点心,等到了下一座城镇,就给你准备,天亮出发的话,中午就能到达。”
“姑姑说你是最乖巧贴心的孩子,总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黏着她,没有人教你也没有人强迫你,可你就是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每当她生病时,醒来总会看到你陪在床边。你总是撒娇撒痴无理取闹地黏着她,可她知道其实你只是怕她寂寞怕她不开心…”容朔的语气里带了淡淡的忧伤,转身来对我笑,“一直一直,很想感谢公主对姑姑的照顾。”
“你是姑姑最疼爱的女儿,我怎么会拿剑指向你?公主,三年前的事,全是误会。”容朔说完这句话,似乎轻叹了一声,而后又道,“东西不吃的话就搁在桌上,会有侍女来收拾,早些休息,天亮我们就会出发,如果你还睡着我会让队伍走得慢些。此外,你若厌恶我恨我,回京后自然有你处置的时候,在路上就不要再折腾自己,我不会顺从你,也不会纵容你,把你安然送回京城,是我的责任。你再逃跑,我还是会抓你回来。”
☆、470.第470章 笑起来多好
说完这些,不等我有任何反应,容朔便走了,只记得他离去的背影里有道不尽的惆怅,因为他提到母后,那一晚我似乎是哭着睡着,又哭着醒来,翌日便病倒了。
莫说点心,连着三天我几乎都是以汤药送饭,起先不肯吃药,然见到容朔冷脸站在面前,就无奈地服从了。心里骂自己没用,可就是再找不出理由去反抗他,他那一句感谢,对我而言太珍贵。
精神好些后,队伍又马不停蹄地出发,我终日静静地任凭侍女们摆布,于是我提出任何要求也会迅速得到满足,病好后的几天里,我每天只是在车厢内折纸打发时光,不哭不笑,和容朔更是没再说过半句话。
这日队伍又停靠在野外,却恰恰合了我的心意。
入夜后,我带上火折子和积攒的蜡烛、纸船离开了凤辇。我本没有要避开侍卫或侍女的视线,若是遇上了自然大方告诉他们我要去干什么,可似乎因为这几天我太乖了,他们全都松懈了警惕,我竟顺利地离开了他们,径直到了河边。
点燃蜡烛,用纸船承载,一只只放入河里,看着它们带着点点星火随流而去,我缭乱的心也渐渐平静。容朔说得没错,我是母后最疼爱的初龄,既是如此,她怎么会怪我,怎么会因为我的任性而含恨而终。
此时身后的队伍突然骚动起来,大概是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但很快就有人看到我这里的火光,便见容朔疾奔而来,眼中含了怒气瞪着我质问:“为什么又一个人跑出来?”
可是瞧见我身后漂荡而去的纸船,他的怒气瞬间消散了,我也莫名自己为何能那样好脾气地向他解释:“我没有跑,今天是母后的祭日,我只是来放灯的。”
“还有吗?”容朔听完我的话,脸上再无方才的怒意,只是这样温和地问我。
“最后一只。”我伸手将最后一只纸船递给他,他接过点燃了蜡烛,小心翼翼地放入河流,而后合十默默祝祷,模样神情很是虔诚。
看着纸船悉数飘入河流,愿他们将我对母后的思念和愧疚都带入天国,我是她最疼爱的小初龄,我不能让自己痛苦地活着,只有我真正快活了,她才能安心。
“你看你还是会笑的,笑起来多好。”容朔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边,突然说了这句话,又道,“不要总是哭,弄得我成天欺负你似的。”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但是心里很快活。往年因生日之后十天就是母后的忌日,每到此时就会变得痛苦沉闷,姐姐和外婆都劝不得我,非熬到六七月才能缓过来,三年来,竟是第一次在她的祭日上觉得开心。
很不服气地看了眼容朔,其实心里很明白,他对我的影响很大。至少他解释了当年的事,至少让我明白泓昶和容家还没有被欲望吞噬、急功近利,一切还是可以挽回的。
“记得姑姑曾在信里说你幼时的趣事,说你挨教训后就会哭泣撒娇,骄傲的脾气连皇上都拗不过。有一回哭到一半突然就止住了,姑姑问你是不是不哭了,你却很正经地回答她,要歇一歇,喘口气再哭。”
容朔悠悠地提起我孩提时的事,好像在说一个他很熟悉的人,他笑着看我道,“那时我就想,小公主该是怎样骄傲的一个孩子,前几****算是领教了。”
“是你先骗人的。”我嘟囔一句,终究没有反驳什么。
小时候的事我当然记得,每每哭闹不休,父皇都拿我没辙,只有四哥制得住我,可他又不会时常出现在宫里,所以我几乎没有满足不了的事。皇室里的长辈们总念叨我被父皇宠坏了,将来如何以公主之尊示天下,可他就是乐哉乐哉地宠着我,完全不理会那些非议流言。
“容朔。”我唤他。
他笑着看我,眸中无声地问“何事”。
我问道:“那年你真的一路护送我到了姑苏?”
他颔首肯定,缓缓说:“那是当时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本来看到你身边有人保护,我想留手下随行自己先回京,但是瞧他异族人的模样,终究不放心,所以一路跟着了。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就是替你打打前站找客栈酒肆腾出房间之类,或在野外的时候替你看着那些飞禽走兽而已。而你比我料想的聪明得多,一路上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很能干。所以前些天瞧见你那样蛮横不知自爱,我都有些不认得了。”
柯里颀果然没说错,我们一路南下的确有人暗中保护,而保护我的人,真的就是他。
“将来真的会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又问。
“什么?”
“就是你在船上袭击我和五哥的事。”提起旧事,我心有余悸,脸色也跟着变了。
“何止这件事,还有很多事,将来都会告诉你。”他欣然答应着,看我的眼神愈发变得专注,忽而道,“你也知道吧,皇上赐婚了。”
我心里一咯噔,笃定绝不告诉他是我上奏父皇请他赐婚的,而此时此刻,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履行这个婚约。我不再讨厌他,可也不见得到了能嫁的地步。
“幼年在寺庙的生活很清苦很寂寞,最大的快乐就是收到姑姑的来信,看到她字里行间说和你的趣事,彼时把你当小妹妹一样看,没想过有一天会要娶你。”容朔将目光从我的脸上掠开,看着那已经飘得很远的星星烛火,慢声道,“那天你在护国寺对我说绝不会嫁给我时,我很奇怪,可是来不及问你原因,姑姑就辞世了。送你到姑苏后我返回京城,皇上却告诉我,他要把女儿交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