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帝王心:第一宠妃 作者:琴琐
文案

江南秀女闯入宫闱,艳惊四方。
听说皇帝是个冷面暴君,小秀女不怕暴君,只怕迷路。
暴君扯下凶人的面具,闲来陪小秀女散散步,
长长的宫道走啊走,一走就是一辈子,
暴君宠小秀女,一宠就是一生一世…

作品标签:宠文、独宠、帝王

☆、1.第1章 江南秀女

孝康五十七年十一月十三,大雪。
后来人们才知,原是有惊天动地的事要起,老天爷才要大地缟素。
孝康帝崩,新帝登基的消息传到江南时,已是腊月,家里本该忙着准备过年,然因大行皇帝薨一切从简,宁嗣音长那么大,头一回消消停停过个腊月。
这日是腊八,小丫头送来腊八粥,一边说:“真是奇了,表舅老爷竟来了我们家,我听周妈妈讲,太太嫁给我们老爷那么多年,这个表舅老爷从不承认有我们这房亲戚。当年老爷受牵连出事儿时,太太带着大少爷登门去求,表舅老爷连门都不开,叫一个小厮送出来二十两银子就把我们太太打发了。当年太太就发愿,这辈子也不认这门亲戚,没想到他如今竟亲自登门,倒不嫌弃我们家寒碜了…”
丫头口中的表舅老爷,便是宁府太太蓝氏的表兄梁富硕,因与先帝梁淑妃是宗亲,从来自恃颇高,因嫌弃表妹嫁给了宁老爷这个穷教书先生,故而与她十几年不相往来。
宁嗣音今年十七岁,当年父亲险些出事时她还是襁褓里的奶娃娃,对这些往事不甚了解,丫头这么说,她听听便罢,唯惦记家里来了客人该不该去行礼。
正寻思着,外头熙熙攘攘来了人,宁夫人打头进来,亲自掀着门帘让进来一位贵妇人,那贵妇人一身镂金丝牡丹如意缎袍,坎肩上的风毛洁白如雪,似上等狐裘,发髻上只缀翡翠珍珠,稳重而华贵。相形之下,只穿了蝶纹棉袍的宁夫人显得黯然无色。
嗣音还未反应过来,便有母亲拉了自己到那贵妇人面前说:“音儿,这是你表舅母,快磕头。”
嗣音顺从地跪拜下去,那贵妇人忙搀起来,顺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金钏戴在嗣音手上,再上上下下将外甥女儿打量,啧啧道:“真俊,好模样好模样,难怪说外甥像舅,这孩子还真有几分像你的表哥,一会子他瞧见了也一定欢喜。”
“嗣音啊,快去换一件衣裳,一会儿随娘去见你舅舅。”宁夫人这般说,一边搀扶那舅母到一边坐,嗣音依稀听得母亲说,“性子是温和的,只是骨子里是要强的犟主儿,从小随他哥哥一起念书,他父亲也由着她,针凿上我虽盯着,却总不大好,往后还请嫂嫂多费心。”
那舅母则说:“不打紧,去了那里,还凭她做什么女红。”
再后来,嗣音去了里间换衣裳,便听不见了。只是她本想穿那身新作的素藕色棉袍去见客,但周妈妈却说不可,而从箱子里翻出来一身她很少会穿的绯红色吉服,还给她梳了八宝髻。嗣音猜想母亲是怕自己太朴素,叫舅舅瞧不起。
穿戴齐整后出来,表舅母又是赞叹一番,继而便和母亲一起领着自己去了外厅,那里父亲正陪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说话,男人一见自己就呵呵笑开:“好模样,有我梁家的品格,表妹啊,你好福气。”
嗣音跪下磕头,喊了:“舅舅。”
富硕很满意,悠悠地转头问妹夫,“我也不强人所难,你若舍不得我也不能抢了这孩子去,好妹夫,我再问你一次,舍不舍得?“
宁老爷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妻子,终究咬牙一点头,“往后,嗣音就是舅爷的闺女,姓梁了。”
“爹…”宁嗣音惊呼,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已无力挽回。
富硕站起来,立到嗣音的面前,已没有了方才的和蔼,绷着一张脸严肃地对嗣音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梁富硕的女儿,记住,你姓梁!”
宁嗣音,确切地说,此刻已是梁嗣音,她的人生因为这姓氏的改变,开始了全新的篇章。
次年,新帝改元隆政,朝廷选秀,江南两军守备梁富硕之女梁嗣音入册参选。一架马车,把江南生江南长的嗣音,送入了京城。

☆、2.第2章 入宫

隆政元年,三月。
“各位秀女,打今儿起你们就住在钟粹宫,跟着嬷嬷们学各种规矩礼仪,初定八月选秀,到时候各位命运如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敬事房副总管李福拿腔拿调地立在一列列年轻秀女的面前,“宫里地界儿大,没事不要到处乱跑,仔细撞着哪位主子,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钟粹宫的总管太监德安躬身立到李福身边,递上一碗香茶,打哈哈道:“李公公放心,奴才一定好生照看各位秀女,选秀之前绝不给您惹事。”
“这样最好。”李福受了茶,喝罢将茶碗递回,掸了掸袖子,扬长而去。
随即数位宫女齐刷刷走出来,但听那德安说:“各自领了秀女去她们的屋子,都好生侍候着,将来成了主子,你们也跟着沾光。”
“这句话总算像个人样。”秀女之中,一位着桃红绣蝶纹宫服的女子白一眼立在前头的德安,哼哼说,“那个李公公也忒有谱了,不过是个奴才。”
嗣音正立在她的身后,瞧着她骄傲的模样,心中想:娘说进宫后务必凡事装愚以静制动,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姑娘是不知这样的理,还是当真无所忌惮?
却见那德安又摆出恭敬的模样,嘻嘻笑着走近几步,对那秀女道:“小主说的是,只是这里的宫女都粗笨,若有什么不适意的地方,小主尽管对奴才说。”
“好说好说。”秀女骄傲地一扬眉,似乎懒怠与德安废话,扭身踩着绣鞋便随她的侍女离去。
此时嗣音的宫女谷雨也来搀扶她,低声在她耳旁道:“那位是李主子家的妹妹,安公公他们都算计她将来会被皇上选中呢。”
嗣音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原来这李氏秀女本是三皇子生母的堂妹,隆政帝登基后诸事繁杂,后宫未及册封,除了原来的王妃乌氏已被尊为皇后外,宫女太监们只管冠姓以主子称呼其他的侧妃及庶妃。三皇子泓昀的生母李氏在潜龙邸已贵为侧妃,入宫后众人更是对其恭敬有加,也难怪高看她的堂妹一眼。
隆政帝登基后,随其入宫的王妃和庶妃仅六人,即王妃乌氏、两位侧妃年氏、李氏,三位庶妃四皇子泓晔生母古氏、宋氏及五皇子泓昭的生母耿氏。
相较孝康爷的如云妃嫔和满堂子孙,新帝的后宫难免显得清清落落,故而皇上虽然仍服丧,内务府已领了太后懿旨张罗选秀以充后宫。自然,这也是老祖宗留下的惯例,故而富硕才会早早预料到今天,更绞尽脑汁给自己“生”出一个女儿,以期通过女儿入宫来拓宽仕途。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嗣音已入宫月逾,这些日子她结识了新的朋友,知州武国柱之女武舒宁。
舒宁是极其恬静的女子,生得清雅秀丽,言笑举止如春风拂柳,从骨子里透出的美往往能叫人看得痴醉。那一日礼乐师傅来考验秀女们的音律,舒宁一曲悠悠扬扬的江南小调迷倒众人,一时传遍阖宫上下。
钟粹宫秀女舒宁,便成了李主子的妹妹李子忻之后最热门的入选之人,自然,她也站到了风口浪尖。

☆、3.第3章 太后召见

这日嬷嬷正考验各位秀女的礼仪,永和宫突然来人,点名要武舒宁过去谒见太后。舒宁被带走后,钟粹宫便炸开了。
李子忻冷笑着坐在栏塌上,扇着那把李主子前几日送来的纨扇,幽幽地说:“这些日子太后抱恙,凭她还日日笙歌,今儿过去不挨打挨骂,便是她的造化了。”
听李氏这样讲,众人一片哗然,舒宁的侍女小满急匆匆跑到嗣音身边问,“梁小主,我们舒宁小主不会有事吧?”
嗣音也捉摸不透,只能安慰她:“太后抱恙,宫里自然不敢多生戾气,又怎么会打骂呢。”
小满连连点头,恨恨地看一眼那依旧幸灾乐祸的李子忻,嘀咕道:“这些日子我们小主有了些名声,她便看不惯了,顶好这里凡是生得漂亮好看的秀女都死了病了她才高兴呢。”
“要紧的,那些个字眼可是随便浑说的,你不要命了?”谷雨听得忙捂住小满的嘴,嗔怪道,“你又讨打了,被安公公听见可不得了。”
正说着,宫门口又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德安早因舒宁被莫名地叫去而心神不安,见来者是永和宫的人,忙迎上去问何事。
那小太监喘着气道:“再召一位嗣音小主,哪一位是嗣音小主。”
听得那太监口中唤自己的名字,嗣音难免惊讶,但很快定了神走上前道:“我就是梁嗣音。”
“小主快随我去。”小太监都来不及看清嗣音的模样,便转身要走。
这样又叫走一个秀女,德安越发不安,忙拉过一个能干的小太监催促他一起送嗣音过去太后那里,更使了眼色,意在叫他随时往回送消息。
厚底的宫鞋是对女人行走的最大考验,就在去年腊八前,嗣音都极少穿这样的厚底鞋,富硕深知女儿缺乏贵族礼仪规矩的束缚,接过嗣音后便严加教导,为了能穿着厚底鞋好好走路,嗣音没少挨骂挨打。到如今,纵然跟着那小太监疾步走,亦轻巧灵活,稳稳妥妥。
很快到了永和宫,那小太监让嗣音先匀一匀气息,他则进去通报,不时便出来领嗣音,还不忘嘱咐:“低着头,主子不喊可千万不敢抬头。”
如是,嗣音低头看着自己湖绿色宫服的下摆,一步步走进了永和宫。
“启禀太后,启禀皇上,钟粹宫秀女梁嗣音带到。”小太监带着嗣音跪在了层层叠叠的幔纱之后,耳听得太后和皇上,嗣音的心不由得抽紧,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有机会先于其他秀女面圣,而那李子忻几次被李主子叫去伺机面圣都不果,今日自己若有机会,岂不是…
“宣。”里头仿佛是个大太监的声音响起,随即幔纱被掀起,小太监低声对嗣音道,“小主进去吧,太后和万岁爷都在,小心些。”
不可否认,嗣音很慌张,朝小太监点了点头,便起身垂首步入,过了帷幔就匍匐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站起来,叫哀家瞧瞧。”太后的声音孱弱无力,却透着些许好奇。
嗣音不敢违抗,怯怯地抬起头,入眼果然是一位恹恹病容的老妇人,她仿佛还未从先帝爷薨逝的哀伤里走出来,黯然的眼神书写着她对先帝的思念。
而她的身边坐着的那个面色深沉的男人,就是当今皇帝隆政帝。可嗣音不敢多看他一眼,便是太后绵软无力的目光已几乎让嗣音胆怯到颤抖,又有何勇气承接真命天子的目光。
“你也姓梁?”太后问。

☆、4.第4章 耿耿于怀

“回太后,奴婢是江南两军河营协办守备梁富硕的女儿。”嗣音虽然害怕,但仍答得字字清晰。
“果然是淑太妃的宗亲,淑太妃年轻时也有这样好的品貌,梁家的确不乏美人儿。”太后淡淡地笑起来,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儿子,“皇上说呢?”
“父皇薨逝,淑太妃不仅坐轿前往守灵,更跪于您之前,对先帝是大大地不敬,对您亦是大大地不尊,可见倨傲无礼,也不知是梁氏一族的品格不是。”隆政帝沉沉地回答,又将淑太妃灵前失仪一事翻来数落。
太后摆摆手,叹道:“皇上何苦对这些琐碎之事耿耿于怀,何苦,何苦?”
“母后教训的是。”皇帝虽有愤懑,但对母亲所言极为尊重。
“哪里要教训你,不是要听曲子么?”太后不愿再与儿子扯这一些,岔开话题,伸出纤长的护甲指向另一处,正是武舒宁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说,“你不是要她奏曲么,不要磨蹭了。”
原来太后召见舒宁,是忽而想念自己孩提时听过的江南小调,得知舒宁唱得好,就起了兴子。而舒宁因胆怯,担心在御前出丑,便索性说想再请一个秀女来奏琴引曲,太后宽仁也不计较,问她要哪一个,她便说了最要好的嗣音。如是,才有了这会子的场景。
“你们好生奏唱,母后若高兴,朕定然重赏。”皇帝说罢却起身,弓腰对太后道,“儿子前朝还有事,就不多陪母后了,儿子告退。”
如是,皇帝匆匆而去,嗣音在座上琴凳时听到太后低声呢喃了一句:“你是万岁爷,我自然不敢劳你陪我听曲,可你为何也不让老十四来陪我?”
嗣音知道其中的故事,忽感心酸。纤指一勾,袅袅一调音律在永和宫响起,舒宁随即合拍而上,款款一阕江南小调,唱得太后老怀安慰。
是日,二人回到钟粹宫,德安特特奉来上等的茶水点心,殷勤地问候二人,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提前巴结起主子了。
李子忻听说了永和宫里的故事,恨得咬牙切齿,瞧见德安满面堆笑地从嗣音的屋子出来,便冷声揶揄:“好一个狗奴才,哪儿香往哪儿钻。”
德安碍于李主子的面子不敢发作,还装傻充愣地问李氏:“是哪个奴才给小主受气了?您尽管告诉奴才,这天气越发热,您若气出毛病来,奴才可担当不起。”
李子忻啐了他一口,“你这是咒我呢?”随即不再理会甩了帕子扭身回去。
德安这才直起腰来,不屑道:“什么东西,年主子这就要生小皇子了,将来谁贵谁贱还不知道呢,何况三皇子如今在万岁爷跟前早不如从前了。”
李氏和德安的口舌,小满一五一十地学给了舒宁和嗣音听,还得意地抚掌笑:“那个李小主真真讨厌,这下好了,非气死她不可。”
舒宁温和地笑道:“她也只是逞口舌之快,正如今日太后说的,何必在琐碎小事上耿耿于怀呢,太太平平的才好呢。”
待谷雨和小满退出去,舒宁柔声问嗣音,“你方才瞧见没有?太后娘娘好几次抹眼泪呢,吓得我都不敢唱了。”
“瞧见了,太后想必是思念先帝爷了。”嗣音淡淡应一声,想起太后那句呢喃,不免惆怅。
翌日,皇后派人送来两份赏赐,言明是皇帝的旨意,为了嗣音和舒宁让太后高兴而赏。铺了黄缎子的托盘里摆放了十来件金银首饰,羡煞一众秀女。
李子忻则仍不忘揶揄众人没见过世面,舒宁和嗣音不愿与她起口角,自此之后益发收敛,处处谦让,时日一长,众人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5.第5章 太后仙逝

很快辰光逝去,进入了初夏五月,初三那一日宫里迎来皇帝登基后头一件喜事,潜龙邸时便贵为侧妃的年氏诞下小皇子,龙心大悦,赐名泓暄。连钟粹宫的秀女都分得了赏赐,小满又学说给舒宁和嗣音听:“那李小主整个儿就没声儿啦,都说年主子这回算是彻底压过李主子了。”
但很快,这样的传说又淡了,五月过了中旬,宫里的气氛就越发压抑起来,太医告诉皇帝,太后的病怕是熬不过夏天。于是秀女们便多了一门功课,每日晨起诵经念佛为太后祈福。只是这功课做不过几日,五月二十二的深夜,太后崩。
阖宫缟素。
先帝爷在位时,当今太后乌氏贵极皇贵妃,先帝昭惠皇后薨逝后,后位一直空悬,皇贵妃掌理后宫数十年,直到孝康帝驾崩,其子皇四子慎亲王彦琛依先帝遗诏继位后才尊其为皇后,奉太后。
乌太后膝下有三子三女,次子早夭,三个女儿则早已通婚外嫁,长子即皇四子彦琛自幼由太后抚养,太后素昔不喜乌氏,当年抚养孙儿也不过想怄一怄正当宠的乌氏。然而毕竟骨肉相连,太后对彦琛的感情日渐深厚、钟爱有加,便索性将其带在身边直到他成年出宫。
出宫后皇四子仅春节、中秋、万寿、千秋、母寿和自寿这六天会进宫见生母,母子俩几十年聚少离多,情感疏离,故而即便如今儿子成了皇帝,乌氏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或许,在她心里,优秀的小儿子更有成为帝王的资格。但朝政不在她,她无法左右。
太后的永和宫还是她为皇贵妃时的住所,隆政皇帝几次奉请太后移驾历代太后所居之寿安宫,乌太后就是不肯答应,甚至说:“永和宫乃先帝所赐,皇帝要我搬走,先问过先帝。”
原话是否如此已无从追究,但太后和皇上不合确为事实,如今乌太后薨,皇帝特下谕令将太后梓宫从永和宫迁出停于寿安宫,虽然他日夜守灵不懈,但传闻早已无孔不入——所有人都认为,皇帝这么做多少有给自己出口气的意思。
又据说,文武大臣因见皇帝待生母如是,便担心皇帝对朝臣是否也会一样冷酷无情唯论政绩,便纷纷勤恳起来,不敢存侥幸之心。
这些故事,嗣音都是从秀女们的口中听说,有些胆大的便会跑来问她和舒宁:“你们见过皇上,万岁爷是那样严肃厉害的人么?”
两人往往无语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那一日只管低着头,没瞧清楚,也没胆子看。”
众人问了几次皆无果,便渐渐不再来打听。
小满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壁脚,说有几位秀女竟开始祈祷不要被皇帝选中,顶好能被指给三皇子泓昀,只因谁都知道,三皇子宽仁忠厚为人谦和,没有他父亲那样严肃。还有一点小满没敢说,便是秀女们认为三皇子不过二十郎当,但皇帝已近不惑之年。妙龄少女中意倜傥青年,本是人之常情,但搁在皇帝身上,就是大大的不敬了。
虽然嗣音和舒宁没听小满提到这一点,但聪明的二人也多少能体会出一些,舒宁私下里便和嗣音说过:“他们真真没眼力呢,皇上哪里老了,分明正当盛年,我就喜欢稳重的男人。”
嗣音虽然嗔怪她不知羞耻,但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想,只是她更是一个热衷于活在当下的实在人。将来不论是被皇帝选中,还是被指婚给皇子宗亲,抑或发回原处,她都会坦然接受。当她从宁嗣音变成梁嗣音,她便明白对于命运她没有主宰权,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保管好自己的灵魂和心。

☆、6.第6章 三皇子

乌太后梓宫在寿安宫停灵三日后,才迁入了历代帝后死后停灵的寿皇殿,迁入后皇帝依旧衣不解带地守灵,炎炎酷暑再加持续疲劳,皇帝的身体便面临着极大考验。
“皇上有旨,宣秀女武舒宁、梁嗣音即刻前往寿皇殿,不可耽误。”乌太后薨后第六天,一个御前太监跑来钟粹宫宣旨,又一次将舒宁和嗣音带走了。
她们走后,秀女们纷纷开始揣测皇帝的意图,李子忻冷笑道:“莫不是皇上念太后喜欢她们弹琴唱曲儿,要下恩旨赐她们殉葬吧。”
这话一出,秀女们都吓坏了。
这一边,嗣音和舒宁诚惶诚恐地来到寿皇殿,这宫殿虽巍峨不凡,却透着阵阵阴然之气,目之所及皆是苍白缟素,叫人不寒而栗,却又心生悲戚。
太监进去传话的空当,寿皇殿里出来一身穿丧服的青年男子,嗣音听得有人叫他三爷,心中便知是三皇子泓昀无疑。
隆政帝已序齿的长子次子皆英年早逝,故而三皇子泓昀虽然行三,如今实为长子。先帝甚爱这一皇孙,秋狩行猎每每将其亲自带在身边教导骑射技术,因此宫里宫外都对这位皇孙亲睐有加,如今彦琛继位为帝,他便极有可能成为太子,巴结他的人便越发多起来。这“三爷”的称呼自皇帝登基起,便叫开了。
泓昀带着太监从舒宁和嗣音的身前匆匆而过,两人都屏气宁息不敢抬头都看一眼,可已经走过的泓昀突然又折回来,立到了嗣音的面前,却问身边的小太监:“她们是什么人?看着不像宫女。”
“回三爷的话,这两位是今年新选入宫的秀女,皇上方下旨召她们来的。”
“好奇怪,父皇正在守灵,召见秀女做什么?”泓昀一边疑惑,一边打量嗣音二人,眉头轻轻一动,果然两个绝色佳人。
那太监也不知缘故,但推敲前后事情,便作答说:“奴才记得这两位秀女曾经给太后唱过小曲儿,皇上只怕也是为了这件事又叫她们来…”
正说着,寿皇殿里的太监急匆匆跑出来,冲着嗣音二人就道:“皇上宣召,你们快一些。”
“急什么?路总是要走的。”泓昀呵斥那小太监,继而对嗣音淡淡一笑,“若有机会劝一劝皇上,保重龙体更重要。”
“是。”嗣音谨慎答应后,便和舒宁一起往殿内去。
泓昀立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才问身边的小太监:“她们果真是秀女?”
“回主子,确切无疑。”
“父皇从不眷恋美色,看来她们不会长留在宫里。”他如是说着,转身道:“走吧,去给母妃请安。”
如是,泓昀径直来到母亲所住的翊坤宫,其母李氏正穿着丧服缝制一件素白的坎肩儿,见儿子来了,便道:“你试一试,这是激轻薄的蚕纱做的,有一件坎肩儿穿着总是体面些,也不要你热得捂一身汗。”
泓昀顺从地做了一切,折腾许久母子俩才坐下喝口茶,李氏问了许多皇帝好不好,泓昀一一作答后便有些倦怠,举目四望,扯开话题道:“这翊坤宫您还住得好吧。”
“好是好,却只是暂时的过渡,也不晓得我日后住哪一宫,若非太后这里突然薨了,指不定这会子已经定下了。”李氏如今已三十好几的人,因保养得当还存几分姿色风韵,她毕生的骄傲便是泓昀这个儿子,而自己在潜龙邸时已贵为侧妃,故而在她心里,回头皇帝册封后宫,最不济她也该位列四妃。而她若不封皇贵妃,那一个位子就不能有人敢坐。

☆、7.第7章 皇后

可人算不如天算,向来与她平起平坐还时不时压过她的年氏在这个节骨眼儿争气地生下了皇子,如此一来一切便没了定数。故而这些日子她一直忧心忡忡、精神不豫。
泓昀宽慰她说:“父皇是重情义讲公道的人,不会做让人伤心的事,该是您的一分都不会少。”
李氏这才笑颜开,却道:“皇贵妃也好、四妃也好,你娘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是你啊。皇后膝下无子,如今你们兄弟几个就是子以母贵的时候,我的地位越高对你的未来就越有利,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图了。为了你,娘可什么都愿意做。”
最后那一句叫泓昀听在心里,他含笑问一句:“母妃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李氏见儿子质疑不免愠怒,但很快就被儿子哄住,她事事要强,却从来敌不过儿子一笑一闹。
这一边,森然肃穆的寿皇殿里不再传出僧侣的梵音吟诵,竟替而代之变成了古琴悠扬、小调婉转。原来皇帝得太后托梦说想再听一次江南小曲,因此本早已将舒宁和嗣音遗忘的彦琛经太监提醒后便找来了她们二人,让她们在太后的梓宫前奏唱。
胆小的舒宁一入寿皇殿便抑制不住眼泪,颤抖的身体连站立都有困难,更莫说唱曲,惹得彦琛有些恼怒,
为免龙颜大怒,嗣音自告奋勇,愿顶替舒宁一人身兼二职,自弹自唱。
彦琛见她说话时稳重得体、落落大方,与舒宁纤柔孱弱全然不同,便姑且信了。
事实上,嗣音没有让皇帝失望,当第一个弦音被勾出,当第一个字被唱出,紧绷神经许久的彦琛突然感到莫名的轻松,他端坐梓宫一侧,第一次举目打量这个抚琴的人,犹记得那一日在永和宫,因知她出身梁氏而生嫌弃,根本不曾拿正眼瞧过。此刻瞧…
“皇上,皇后娘娘送来清火败毒的凉茶,您是不是这会儿要用?”眼看着皇帝神情松弛下来,在一旁观望许久的总管大太监方永禄终于鼓起勇气来请皇帝休息用茶。
“嗯。”彦琛应了一声,抬眸瞧见一旁已停止哭泣的舒宁,她的脸上还带着泪花,低垂着眼帘仍旧有些害怕,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自弹自唱的梁嗣音,满面愧疚之情。
“你让武舒宁去后殿为太后抄写《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再给她一杯温茶压惊。”彦琛一边从方永禄手里接过皇后送来的凉茶,一边如是吩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