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难得穆洵早起,和穆家爷爷奶奶一起在桌边吃清粥小菜,见卿卿下楼来头发还湿着,坐在桌边有点魂不守舍,给她盛了粥送过去,吃得比以往都安静。
“天冷了,出门该穿大衣了,听见没七七!”奶奶一边给卿卿夹咸菜,一边嘱咐。
“哦。”卿卿拿着勺子一会儿往嘴里填一口,时不时抬头看对面的穆洵吃饭。
他穿个旧体恤,露出的手臂也是结实有力,但皮肤白了点,肌肉平滑了点,再配上那张脸,跟个聊斋里的妖孽差不多。而另一个男人,肌肉都绷着,黝黑中带着橄榄色,粗粗壮壮的,手臂上流着冰凉的水珠,挽起的袖口很凌乱,身上还有车蜡的味道。
赶紧摇脑袋,一摇勺子里的炒芸豆掉了三四颗。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吃,一会儿迟到了!”穆洵一边咬油条,一边拿筷子在卿卿眼前晃了晃,昨晚按摩就觉得她不对劲,还平白无故打人,现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更让他生疑,“吃完了我送你去,今天刮风!”
“不用你,我自己骑车!”
“不许跟哥哥顶嘴,七七听话!”穆洵没开口,爷爷先发话了。
卿卿捏着勺子瘪瘪嘴,赶紧把心思从手臂上转开,埋头吃饭。饭后上楼换衣服,卿卿对着镜子锤自己脑袋,跑下楼准备出门。
兄妹两个不像平时拉拉扯扯的在香槟小镇的大路上推着摩托散步,反而一前一后走着,隔了几步的距离,卿卿话也比平日少,表面看就是吹着小风晒太阳,可她眼底明明白白写着事情,穆洵很确定。
快到小区门口,穆洵伸手想从后面搂她上车,刚碰到腰上的带子,卿卿就跟扎了小针一样,噌一下跳开了四五步,回身说话又努嘴又叉腰,像是真不高兴了。
“小哥你真讨厌!”
“我怎么了?”
“讨厌!”
说完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卿卿转头抱着书包就跑,两条辫子甩来甩去,到了小镇门口拦下辆出租就钻了进去。
穆洵一路尾随出租到学校,看着卿卿印在车窗上的影子。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她不让抱不许亲近,平日打打闹闹习惯了,猛一下这样,穆洵也很不适应。到学校门口见她从车里钻出来,穆洵一脚油门赶紧过去。
“怎么回事?摔的还疼不疼?”
卿卿别别扭扭两只脚在地上蹭来蹭去,支吾了半天才说:“小哥,昨天…”
“昨天什么?”
卿卿正要说,保安过来开校门,一打招呼,本来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你快回去睡回笼吧!”
“那下班我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家。”
卿卿打发走穆洵,已经是五分钟以后。到了休息室等嘉兰和叶熏上班,喝着咖啡把昨晚的事又想了一遍。总算等到校车进门,可惜教务总长直接把嘉兰叫进办公室,休息室八卦的重点全转到了嘉兰的身上,卿卿抱着彼得兔插不上话,没到孩子入院时间就悻悻回到班里做准备。
路过大厅的镜子,又停下来看看昨天摔倒的角落,好像当时的一幕又过电影一样。他当时怎么就出现了,还扶了自己?卿卿弄不明白,跑回班里被糯米撞到,问起脸怎么这么红,只好指着窗外说是让风吹的。
秋天了,中午借着孩子午休去顶楼吹吹风,卿卿感觉毛毛躁躁的情绪终于平息了很多。回去监督值日,总之停在小虎的床边时间长一些。下午吃水果,为了让自己分心,卿卿把小虎交给糯米,自己带着双胞胎在教室进门忙东忙西。
按照外国人的理论,冲动的crash人人有,没滋长很快就能烟消云散。Anish举着小碗把冰淇淋倒在妹妹Anisha头上,成功的帮卿卿把前一天和费聿铭那点接触抛在了脑后。
之老师和舅舅(02)另一边,费聿铭crash上身,心里惦记了东西,工作状态就和平时不一样。和手下的技师作完检测,在技术部和设计组转了一圈找不到事情做,又不想圈在办公室里耽误时间,索性直接开悍马从公司出来。
一时没想到去处,又老忘不了她跑开的样子,费聿铭不知不觉就开上了去学校的高速。心里还一直说,不过是看看小龙小虎去。
他早过了情蔻懵懂的少年阶段,对自己想什么最清楚不过,电话里跟一同回国的朋友约了周末比赛的事,停在校门口坐在车上待了一会儿,没想好要不要马上进去。对着后视镜上悬着的小挂件,费聿铭心思也有点波澜,告诫自己别想太多了,一个丫头罢了,寻伴的话,她绝对不是好对象。
好不容易耗到时间不太早,他下车去大门办入门牌,保安正递过表格和签字笔,却又冲着他身后打招呼,说的还是中文,声音听起来热情洋溢。
“穆老师,怎么了!”
费聿铭转身就觉得眼前一花。楼门口四五丛颜色揉在一起,彩虹上身一样的暖色块拼接,阳光打在她头顶,辫子还是很粗的两条,眉梢眼睛里都带着活力,裙子还是长长的摆着,怀里抱一个手上还领着另一个,一哭一闹的一起往他这边来。她走得慢,一边哄哭鼻子的乖,一边还要教训欺负人的不许不听话,口气听起来特别严厉,不像她给小虎讲故事时那样温柔甜美。手里还握着签字笔和表格,费聿铭回身赛给保安,直接把入门牌夺过来,捏在手里。
卿卿对付双胞胎已经很有经验,带出来等使馆派车接也不忘随时教育。听见远远保安说话,连招呼都忘了打。
“Anish,Anisha是妹妹,不许欺负妹妹,你是哥哥,哥哥要保护妹妹!”
“Anisha不哭了,乖,一会儿就见着妈妈了,以后不许和哥哥抢东西。”
为了一勺冰淇淋,两个孩子打得很夸张,卿卿反而觉得是好事,正充分显示她得重要性。教育到最后,两个都老实了,正准备和保安说句话,却发现门口站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忘掉的费聿铭。
两人也就隔了四五步,卿卿眼神好,连他衬衫上暗底的花纹都看得一幕了然,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不觉就停在原地愣了。
他穿着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正装,笔挺干练的黑色西服,黑灰条纹衬衫开了好几个扣子,头发还是根根立着,摆明了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表情,眼神却一直在她脸上游弋。
卿卿眼睛没地方放,昨天怪异的紧张又从心底冒出来,想对他笑一下当成普通家长打招呼,结果相当不自然,嘴角撇太大,表情很僵硬。
以为是什么事情,从卿卿怀里扭过来瞪着费聿铭看,Anish是男孩子,思想很活跃,揪住卿卿的长辫子大声喊:“Miss77,007来了!”
有型作为标准的话,卿卿不否认费小虎的叔叔确实有一点,也许还不是一小点,不过说他是007就太夸张了。
要解释,好不容易哄好的两个可能又要闹起来,只好把话题扯开。
“快看,妈妈的车来了!”指着门口的使馆专车,也是在躲他,卿卿连招呼也没打就把两个孩子带出去了。
费聿铭捏着手里的入门牌,想了下,夹在西服口袋上往楼里去。
?
当成恭维好了!
停在进门的家长接待室没打算往里面走,转身靠在门边,他正好能透过玻璃门看到她在校门口和孩子告别的背影。天冷了,她没穿外衣,送走孩子冲轿车挥了挥手,跑回楼里却缩着身子,不停摩擦着手臂。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跑,这次却是冲着自己的方向,费聿铭观察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脖子上叮当乱跑的链子,那两条黑辫子,晃得他心里乱躁躁的。
卿卿进门就知道冷,把费聿铭出现的事都给忘了,差点撞到别人身上才收住脚,低头一看黑皮鞋和笔挺的西裤,直喇喇立着的鲁迅发型就自动出现在脑海里。
“我来看看小虎。”
“哦。”
“现在方便吗?”
“嗯。”
“那你带我去吧!”
对话很简单,他说法语腔英文,她就是点头摇头。一起往中班走,卿卿都遛着走廊的边儿,躲得远远的,好像身边不是个普通家长,而是…而是什么呢?猛地让她说,她还真说不上来!
之老师和舅舅(03)小虎见到叔叔很激动,扔下手里的玩具,从班级后面的游戏区跑出来,一下蹦到费聿铭身上。
他个头大,举起个三四岁孩子根本不成问题,卿卿就傻站在门口看着他把小虎举过头顶,一下两下三下的举高高。难得小虎脸上都是笑,不像平日那么安静,举完了还抱着他的脖子,半天不让放下。鲜活的记忆涌上卿卿心头,连糯米都看出她不自在,跑过去招呼费聿铭到家长区去等。
可全班小朋友看见有人举小虎高高都吵着要,结果就在中班放学前的二十分钟,十几个小朋友排排坐,一一等着叔叔举高高。
费聿铭早把西服脱了,放在一边的小椅子上,衬衫也挽起了袖子,又露出那段结实的手臂。
“他劲够大的!”糯米躲在卿卿旁边悄悄话,“估计经常健身,还挺有肌肉,卿卿你看那粗胳膊,哦!也不累!”
糯米一会儿一感慨,一会儿一叹息,卿卿哪会不知道那双手臂多结实,蹲在等待的最后一个孩子旁边,假装不在意。
印度小姑娘有点害羞,仰着脸大大的眼睛里写满崇拜。费聿铭撩撩袖子,张手一托,把她从小椅子上高高抱起来。举的高度俯视全教室,上下间简直有飞翔的感觉,再文静的小女孩都开心疯了,放下后抱着费聿铭的裤腿回味了好一会儿才跑回自己的小椅子上坐好。
卿卿好像见着昨天的一幕重演一样,表情越发不自在。抱完了一圈,他的目光最后又落回她身上,像是问她要不要抱。
“叔叔,你也应该抱Miss77!”
孩子不懂大人的事,小虎站在费聿铭旁边,觉得叔叔对Miss77不好,别人都抱了偏偏不抱Miss77,实在很不公平。
坐得近的孩子有跟着拍手同意的,有欢呼欺哄的,糯米听了直愣愣回头看卿卿反应。
开什么国际玩笑!卿卿紧张的手心里都出了汗,蹲在一排椅子后面不动窝。好在费聿铭并没真过去,虽然眼神一直停在她待的角落,但俯身的动作不过是抱起旁边的小虎,轻而易举扛在肩上,好像跟大家显示他有劲似的。
“跟大家再见!”
他拿了西装外套扛着小虎转了一圈,和班里小朋友都告别了,最后才停在卿卿面前。
“Miss77拜拜。”
“拜拜。”
卿卿草草给了个笑容,拉拉小虎的手告别。他们一大一小走了,可卿卿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远去的身影。盯久了,好像都忘了小虎的存在,探着身子想多看两眼,目光与糯米的好奇的大眼睛对上,怪异窘迫的感觉上身,卿卿只好跑回孩子堆里说话做游戏。
放学时间到了,各个校车的阿姨开始来班里接孩子,楼道里又忙碌起来。卿卿帮着穿衣服,糯米送书包,在孩子的一排小柜子面前逐个检查东西带全没有。到了告别时刻,坐校车的一队对着卿卿招招手,说着Miss77拜拜,让糯米领走了。家长接送的都到了父母和司机手里,一头汗的完工,把掉在楼道里的一只小手套捡起来,卿卿靠在柜子边喘了口气。
教室里很混乱,很安静,抬头还能看见费聿铭扛着小虎在楼道远处晃悠的影子,控制自己不要往那个方向张望,可不受控,没一会儿就抬眼看看。也不知晃了多久,等她把丢三落四的东西各就各位再望过去,两个身影总算不在原先的地方了。
下班时间穆洵特意来接,在学校外头等了足足二十分钟也不见卿卿出来,锁了摩托进去找。
教室里只剩下整理彩笔的小助教,问她卿卿去哪了,只说在操场上。
楼道转角有一面大玻璃窗,穆洵刚做过去,就看见操场游戏区角落里的花裙子。坐在秋千上,望着天,荡来荡去也不高,心事重重的样子,辫子无精打采的垂着。
推门出去,沿着颜色石头的小路一直走到她面前,秋千终于停下来,平日里活泼撒娇的脸上写着十万个为什么,穆洵伸手拉住铁索,低下身子望进卿卿眼睛里,认真问道:“昨天到底怎么了?一天魂不守舍的!”
“小哥,你抱过女孩吗?”她吞吞吐吐的问了,仰起的脸上有穆洵不熟悉的红晕,问完好像又觉得说错话,从秋千上跳下来拉拉群摆,“算了,当我没说,回家吧。”
穆洵伸手一把就把卿卿拉回来,按在秋千上让她坐好。
“我当然抱过!”
“除我以外的?”
“当然!你以为呢!”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穆洵随便扯了个数字,“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抱你了?谁!”
穆洵皱眉,觉得妹妹魂肯定让人勾了,正色道:“还是谁欺负你了?”
“没!没!”
卿卿哪肯说,拉扯着穆洵回家,可一路上穆洵越想越不对劲,晚饭脸都臭着。晚上卿卿到他屋里聊天打电动,又被他拉着审问了一遍。
“谁抱你了?七七,老实说!”
“谁也没!”笃定的揉揉他的头发,为了帮自己的crash快过去,卿卿趴在穆洵背上让他背着在房间里来回走,闭上眼睛,试着忘了那个男人的眉眼背影。
那样的感觉,好像化学制剂放一起起了剧烈反应,有电流从血液里流过,怎么都和小哥宽阔后背的安全感不一样。
到底哪不一样,第二天去费家上家教课时,卿卿还没弄清楚。
之老师和舅舅(04)卿卿照旧是自己骑着小飞鸽去家教的。风很大,吹起了她的裙摆,长辫子有些乱,可又不影响一脸朝气。骑出校门,一路沿着空寂的大道,欣赏着树上红红黄黄的叶子,把忙了一天的好心情都拿出来。
小虎的笑容和进步是她的目标,不管一天下来多累,只要想到能帮到小虎,卿卿就觉得事情做的有意义。接了费家的家教任务以后,她抽空就和老老师那讨经验,到网上查找自闭孩子的辅导资料。一段时间下来,已经积累了些经验。
骑进纳帕溪谷,守卫已经认识卿卿的小飞鸽,顺利放行。到了美式小镇,车速就慢下来,毕竟越来越紧接那个叔叔。卿卿对crash的理解,就是有感觉,什么感觉她自己又搞不清,总之和萧恩强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刚把自行车停好,卿卿就发现费家车库前停了辆从没见过的红色跑车。从车筐里提东西,已经听见敞开的大门里传出说笑的声音。
客厅里人比平时多出好几个,费先生费太太都在,阿姨忙进忙出,小龙在茶几旁边堆积木,迎面沙发上坐着个卿卿没见过的年轻人,见她进门,率先起身。
“穆老师,您来了,这是内弟,翁卓清。”费太太热情张罗卿卿坐,阿姨接过卿卿手里的东西。
面前是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带着男孩的神情,卿卿目测感觉比自己还小一些。白净的东方面孔,长得有点像黄立行,微长的板寸,旧牛仔裤配件咖啡色毛衣,里面胡乱搭配的体恤露出一个宽边。牛仔裤上也有个破烂的扣子,和穆洵的差不多,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面前的男人更出挑一些,透出慢悠悠的闲情逸致,左耳上的耳钉闪闪发亮。
“你好。”卿卿伸手问好,“我是穆卿卿。”
男人握着卿卿的手表情迷惑,回头看了看费太太,身边有人帮他解释,说话的是玩积木的小龙:“Miss77,舅舅不会说中文,都听不懂,舅舅笨蛋!”
费太太赶紧过去教育儿子,男人握着卿卿的手好一会儿才放开,手插回口袋里,耸耸肩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
第一次遇到彻头彻尾的“香蕉人”,卿卿上楼去给小虎上课还在想,费家和翁家背景真是很复杂,冒出个法语腔的怪叔叔不说,现在又多了个一句中文不会的舅舅来。
这晚费太太为了给弟弟接风添了不少菜,一定坚持留卿卿用饭。因为也有了些交情不好一再推辞,卿卿就留了下来。
坐席费先生在主座,下手是费太太,费太太旁边空着一副碗筷,听她和阿姨说话是留给费聿铭的。翁卓清就坐在费太太对面,卿卿站着,不知道自己该哪里,最后是翁卓清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卿卿快坐下。
席间菜色偏西餐,卿卿不是很喜欢,不过也算是应酬,费太太问,只点头说好。开席费聿铭都没回来,碗筷就一直摆着,卿卿偷瞄瞄,又埋头吃东西,奈何翁卓清在旁边,难得能给她清净。他不会中文,英文倒是极好,频频主动和卿卿说话,给她杯子里添酒,问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因为是第一次接触,卿卿很收敛,回答问题也很谨慎,红酒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含在嘴里喝,能不说话就不发言,多数时候都是听费先生和翁卓清说话。
他们主要法文交谈,费太太怕卿卿闷,用国语和她谈小虎,说到后来,突然提议把一周两次的课增加一次。
“为什么呢?课外辅导太多,小虎接受不了吧?”
“哦,不是小虎。是这样,如果方便的话,您能不能每周给卓清…我弟弟上节中文课,让他也学一些,生活上最简单的话就行。我们教他不听!”费太太一边添菜一边把意图道明,翁卓清听到姐姐提自己名字,扭过头来想加入她们谈话。
“说我什么?”他一脸疑惑,最后瞅着旁边的卿卿,“我姐说我坏话了?”
他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交谈不过三五句就轻松随意,反而是卿卿有点放不开,摇摇头继续吃东西。
“没什么,你先和你姐夫说,一会儿告诉你。”
费太太依然拉着卿卿说学中文的事,又让厨房添了她喜欢的炒时蔬。事出有点突然,虽然待遇优厚,卿卿不好贸然答应下来,她的初衷只是帮小虎,对教中文实在提不起兴趣。
撤了主菜也不见费聿铭回来,费先生嘱咐厨房留菜,卿卿听着费先生提他的名字,心里扑通了一下。甜点是喜欢的提拉米苏,化在嘴里有浓郁的咖啡香味,因为味道实在很好,又想慰劳自己一下,卿卿吃得专心,隐隐的失落也淡了。
饭后,小龙小虎都央求着听故事,翁卓清也饶有兴趣的跟到儿童房里。卿卿抱着靠垫坐地毯中央,让小虎在腿上躺好,轻轻嗓子,开始给孩子们讲《石头汤》的故事。
之老师和舅舅(05)告辞时天已经晚了,费太太一再坚持让翁卓清送,卿卿本来已经开了小飞鸽的锁,看着面前停的红色跑车,翁卓清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一副认真请求的表情。
“你不坐,她回来唠叨我!拜托!”
一副相求的可怜表情,夜色里耳钉闪闪发亮,卿卿只好回身锁车,不太情愿的上了红色跑车。
翁卓清开车也很快,但是不那么稳,和费聿铭的风格不一样。卿卿窝在座位盯着路面上车灯打出的两条光柱,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我不认识路,你告诉我怎么走。”
翁卓清开了车里的音响,调到适中偏大的音量,车厢里回荡着摇滚嘻哈风格的舞曲,和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感觉很一致。
“你的英文很好,在哪里学的?”上了主路沉默了一会儿,翁卓清才提起话头,也和餐桌上差不多,东一句西一句。
“中国。”
卿卿抱着书包精神一般,喝了酒人有点发飘,翁卓清反而很精神,不时扭过头来看看她微熏的红脸蛋。
“不可能!你有美国口音,肯定在国外待过!”
“没有。”
“你在小虎的学校工作?”
“是的。”
“多久了?”
“三年。”
“有意思吗?”
“嗯。”
“孩子好教吗?”
“嗯。”
“换首歌?”
“嗯。”
答话越来越简短,到后来翁卓清再问,卿卿一律答嗯,提不起兴趣说话,只是到了该拐弯的地方指示一下。
天晚她还没回家,穆洵一直等在香槟小镇门口,等发下卿卿下了辆红色的跑车,马上跑过去接她。
红色跑车开走的很快,有没有说谢谢卿卿都记不清了,翁卓清好像还跟她道别来着。贴着穆洵站着,把手里的书包往他手里一交,浑身的重量都靠了过去。
“怎么回来这么晚?喝酒了?你会喝吗?”
“没有,人家请我吃饭。”卿卿嘴硬,穆洵一点脑袋,差点歪一边去。
“刚才开车的是谁?”
“小舅舅。”
“什么?”
穆洵没听清楚,看卿卿已经有了醉态,不好在街上责怪,赶紧背上书包,搂着她往家走。
脸颊上一团红晕,眼神都有点迷离,看他对不上焦,半搂半抱把卿卿弄回房里,不敢让爷爷奶奶知道,穆洵自己跑到厨房给她泡壶醒酒。
喂了两口茶卿卿就埋在枕头里不理人,鞋子踢掉一只,群摆都压摺了,呜呜嘟嘟的说梦话,穆洵一边给解辫子一边仔细听,听了半天也没听懂谁没回家,谁不会说话。
把她塞进被子,端起茶壶从床边起来,都走出了两步,穆洵又折回来,掀开被子看看卿卿睡熟的脸,又待了一会儿才关灯出去。
费聿铭也关了房里的灯,随手抓起外衣下楼。厅里已经没有人,书房还亮着灯。一开门,外面的风灌进来是凉的,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走到车库前,正好看到廊下停的自行车。
草编的车筐上还有朵小花,也不知道真假,摸了摸,软软的花瓣,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是野菊花的香味。
回家时她早就走了,一面没见上,就听见小龙一个劲的在床上讲石头和汤的事情。在厨房里吃了两口阿姨热的菜,费聿铭看见酒瓶,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客厅问嫂子晚上吃饭是不是喝酒了。
费太太在打电话,捂着听筒答了一句:“老八,没事,卓清就喝了一小杯,不用担心。”
酒后开车放在谁身上他也不答应,很想抓了车钥匙开车去追,哥哥又从书房里出来叫他商量事情。
忙到晚上,翁卓清回来时在走廊里碰了一面,因为也不熟,随便打了个招呼各自回房。他们住在同层,上楼路过他房间,费聿铭听见里面还有音乐。
其实倒不是什么很让人担心的事,倒在床上,手里还捏着车筐上的小花,费聿铭闭上眼睛适应着黑暗。
黑色悍马对火红的法拉里,他没觉得自己哪比不上翁卓清,至于送她回家这样的事,他希望以后姓翁的不要再插手。
之老师和舅舅(06)费家突然又多出个舅舅,开始卿卿一点没往心里去,周末照旧回城里跟爸爸妈妈团聚吃火锅,约嘉兰叶熏上街买东西,可转过周末,星期一大早出租车还没停稳,就看见校门口铁栅栏外停的红色跑车。
付了车费下去,跑车门也适时打开,翁卓清一脚从车里迈出来,日光下,琅琅的年轻面庞,挂着过剩的热情,和他的红色跑车一样,很是张扬。
卿卿打量他一身打扮,还是薄毛衣牛仔裤,里面换了件亮色的衬衫,下摆露出一大截,裤腰垂得很低,斜戴着顶棒球帽,白色休闲鞋特别札眼,配耳朵上的骷髅耳钉,浑身上下看起来都有点怪。
翁卓清手里提着星巴克的外卖袋,往她手上一送。
“qinqin,早。”名字都叫错了。
不待她回答,转身上车,回头对她摆摆手,红色跑车扬长而去。
到了午饭时间那袋星巴克外卖还一直摆在休息室角落里,卿卿没胃口吃,也没心情想,忙着忙着就把早晨的事忘了。
以为只是意外,可第二天早上翁卓清又出现了,还是在差不多的时间。这次是汉堡王,除了早餐还有杯特别调制咖啡,两个袋子往卿卿怀里一放,依然不久留,上车倒到她身边,从车里探出头,闲聊一样问:“教我中文吧?”
城里唯一一家汉堡王在机场,开车怎么也要四十分钟,在休息室里抱着袋子,员工校车上的外国老师来了卿卿还在发呆。
“这么好兴致,一早去机场吃早饭?”
“谁送的啊?”
嘉兰叶熏问,卿卿答不出,和翁卓清就见过一面,他连送两次早餐什么意思?是不是她想多了,还是真的有更深层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