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也”!当着院长卿卿压着脾气,从早起迟到到撞上萧恩,又被这样的家长在背后告状,看来真该听小堂哥的话不要上班,如今有点后悔也晚了。

“我没事,谢谢您。”几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去的,说完院长已经率先起身,怕卿卿冲动说错画,走到费聿铭面前主动示好。

“费先生,我想可能是有些误会,学校的环境绝对是安全的,您和小虎的父母可以放心,我们有专门的清洁人员每天负责孩子门用过东西的消毒。我觉得…”

“但是也不能排除在这里感染的可能,他的老师不也病了!”他反唇相讥,甚至打断了院长的话,站起身,比院长高出那么多,卿卿都有点替院长捏把汗。

“我们并不是指责校方的意思,今天我来,主要也是家里想通知学校有个准备,毕竟孩子多,预防重要。”

往前跨了一大步,费聿铭已经走到窗边的光线里,卿卿在这张脸上寻觅着小虎的影子,怎么都感觉不像。小虎安静而敏感,而面前男人栗褐的肤色只显得粗犷,一根根直立的头发带出了骄傲,加上早晨撞车的事,对他第一面难以评断的印象现在几乎完全导向了负面。

“对了,还有这位Mu老师”费聿铭突然转过身对上卿卿,她游弋的眼神好不好就正被他逮到,“希望你只是普通感冒,还有,你应该得过水痘吧!”

一听这个,卿卿不停摆的脑袋一下子死机,有一会儿不能正常运转。

第一个念头就是小虎染水痘了,第二个想法就是自己班里剩下那十几个孩子要坏事!

怎么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卿卿都不记得了,浑浑噩噩往教室走,又被护士拦住到医务室填表格。

写到有没有患过水痘一栏,卿卿不敢确定,到前台给家里打电话。

张妈妈好像出去买菜了,半天没人接。爷爷奶奶正在休息时间,卿卿不敢打扰,只好又拨爸爸手机。好半天电话才有了回音。

“爸,我得过水痘没?”

穆爸爸好像还没睡醒,支支吾吾半天才回了句“记不得了,应该得过吧,怎么了?这得问你妈,她买菜回来我问哈,最近怎么样,怎么也不给爸爸打电话啊!”说完还打哈哈,把卿卿急到了,发起了小脾气,“爸,不跟你说了,我正着急呢,妈回来问清了赶紧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挂了电话又打给小堂哥,不知道他干吗去了,半天也没接,本来还要回医务室继续填表,看见走廊里小虎叔叔从院长室出来,卿卿追着出去问小虎的事,赶在他上车前拦了下来。

费聿铭见着刚刚的女老师气喘吁吁的站在自己车前,瞪大的眼睛里带着血丝,白净的脸颊上冒着一粒很小很红的痘子,敞开的领口外凌乱的坠着三四条项链,配上那条五彩斑斓的裙子,只觉得眼前乱糟糟的一大团打翻的调色盘。

“你等等,我问你…”她开口全没有校长那样的客气,还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费聿铭一听就本能排斥起来。

“什么?”

“小虎怎么样了?”

提起小虎他只剩皱眉,口气也不如在院长办公室里好:“如果你不希望情况恶化,就照顾好你自己和剩下的孩子。小虎昨晚开始发水痘了!”

“严重吗?”问完了,卿卿觉得自己脖子上也是痒的,男人的目光定在自己脸上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眼神变得很专注。

“这个…”费聿铭越盯着卿卿脸上那粒痘子越觉得可疑,想走近看清楚,“是什么…”

猛一凑过去,卿卿根本没时间反应过来,一晃悠莽莽撞撞就撞进费聿铭怀里。太突然,他先反应过来想扶她一把,可卿卿是吓着了,反应过度,如同热油里的小水点,乱了阵脚瞎跳,人一晃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卿卿脑子里比较蒙,见费聿铭抬手以为要动粗,自我保护着捂脑门,一边又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重复着:水痘,要镇定,不要动手。

费聿铭的手停在卿卿肩上,盯着她脸上疑似的小痘子,犹豫下要不要扶,怕她再误会,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机车刚骑到校门口的穆洵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画面。一个大男人站在越野车旁边公然对卿卿动粗,退倒了不说,还想上去打,卿卿摔傻了,捂着脑袋也不知道保护自己。

剐破的牛仔裤上还沾着血,穆洵也顾不得管,跳下车几步奔过去一把推开卿卿旁边的费聿铭,伸手挡在妹妹面前,大喝了一声:“你想干嘛!”

之幼儿园女老师(07)情形越来越糟糕。

“小哥!”卿卿从地上爬起来,抱着穆洵胳膊,怕真起冲突。穆洵平日老在家宅着,关键时刻却是勇于单打独斗的类型。

费聿铭听懂了那句称呼,觉得只是误会,没必要当真。眼前年轻男人的眼神很挑衅,冷眼对峙了三秒钟,他率先放弃了耗下去的念头。抬手示意休战,回身上车,摔门的动作坚决果断。

“你给我下来!”穆洵根本不肯罢休,不是卿卿扯着已经冲过去砸门。

黑坦克似乎根本没把兄妹俩放在眼里,排气管里冒了一股黑烟,启动的声响低音炮一样重,一打轮横着就窜出去,掀起了地面上一阵的浮土。

“靠!”穆洵捡起块路边的石子砍过去,没中,不服气的回身扶好卿卿。

“刚才怎么回事?这人谁啊?”

卿卿刚放下心,一看他裤腿上的血迹,心又提起来了,“小哥你来干吗?怎么流血了?”

“你忘了带书,问你呢,那是谁?”穆洵急匆匆检查卿卿是不是一切安好,她鼻子终于受不住冷空气,来不及回答喷嚏鼻水已经一起来了。

“那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一边打喷嚏一边摇头,动作高难度,卿卿无奈了,一个头三个大,直起腰就往穆洵外套里钻。

“看看厉害了吧,让你今天别来!”脱了外套裹在卿卿身上,穆洵拉起卿卿的手,“走,请假去,跟我回家。”

“我…”想解释,甩开手,喷嚏又来了。

“你什么你,回家!”

在她脑袋上戳了戳,拿出比平日凶得多的口气,穆洵胁迫着卿卿告假回家。

回去坐在穆洵摩托后面,带上头盔,卿卿抱着他的腰心里还是犯嘀咕。

“小哥,我出过水痘吗?”

“不记得了,甭怕,管他出没出过,有小哥呢。”

“你怎么流血了?”

“刚才和个卖菜的撞了。”

“你把人撞了?”

“没有,把菜给撞了,赔了二百。”

“瞧你!回家我告诉奶奶去!”说说不忘手里掐人的小动作。

“告去告去!回家赶紧吃药,真病起来看我不告诉小婶!”

一听说到妈妈,卿卿没话了,平日里在爷爷奶奶身边娇惯了,最怕被妈妈唠叨,抱着穆洵的腰又使劲掐了掐,趴在他厚实的背上,嘴里嘟囔着,“你敢!我自行车怎么办啊?”

“还顾得上它?明天我给你驮回去。”

“小哥,我是不是得水痘了?”

“没有没有,扶好了!”

“是不是得过啊…”

回家卿卿闹情绪,没有合理泻火管道,吃过午饭就发烧了,只能揪穆洵耳朵撒撒气,被关回屋里休息。张妈给她煮了姜糖水发汗,爷爷奶奶一回家知道宝贝孙女上着半截班给接回家,赶紧上楼看看病什么样了。

被窝里很热,躺在床上头上冒汗,卿卿觉得脸上很痒。让穆洵拿镜子来照,他不从,抓了几下才听话交过镜子。一看不要紧,脸上原来的小豆子周围起了三四个米粒大的红斑,像风疹,又疑似水痘。

“怎么办吧?这是出痘了。”

奶奶拍着手背,急得抓爷爷袖子。张妈拨开睡衣检查,脖子前胸也有了,卿卿老实了,躺着敷冰袋。

穆洵换了条裤子再回来,小叔小婶已经出现在卿卿房里。小叔在门口走来走去,小婶一边数落着,一边给卿卿搓额头出火。

一年难得见卿卿乖几天,全天下她最怕妈妈,有妈在,卿卿绝对不敢折腾。

当晚大家在楼下吃饭,卿卿在房里发烧,身上的痘子已经数不过来,当医生的伯父被请了回来,屁股上直接挨了两针。

“爸,严重吗?”穆洵看见父亲下来,赶紧过去问病情。

“看看吧,希望烧两天能下去,爷爷奶奶呢?”

“厅里和小叔小婶说话呢。”

“哦,你上去陪陪七七,有事叫我。”

“好。”

目送着父亲下楼,穆洵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张妈在房里照顾着,正坐在床边给卿卿手上缠纱布。就见卿卿烧得脸跟红桃子似的,辫子都散了,嘴唇边也是密密麻麻的小水痘,早没了原先水蜜桃的可爱劲。

“张妈,这是干吗啊?”穆洵看不懂。

“怕她不老实抓,抓破了要留疤的。女孩子可不能留疤,多难看啊,以后怎么嫁人!”

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穆洵看着张妈一根根慢慢仔细的缠,床上的卿卿不知梦到什么了,还皱着个眉头,突然想到小时的事。

“张妈,我小时候出水痘也这样吗?”

“你啊,都抓破了,你妈给缠纱布你就哭,后来是你小婶给弄的。可还是抓了,这不,鼻子上都留了个疤!”张妈点点穆洵高挺的鼻梁,唯一的小瑕疵早在岁月里看不清了。一转眼穆家几个孩子都大了,上面几个成家立业,也有出国的,她最心疼底下的老六和老七。穆洵懂事,心疼妹妹,卿卿淘气,心底闪亮,最亲穆洵。缠好纱布,看着穆洵凑床边守着卿卿,张妈欣慰的笑了笑,好像二十年前的一幕又重现,放心的下楼煎药去了。

之幼儿园女老师(08)“小哥,我是不是破相了?”

“小哥,我热!”

“小哥…”

穆洵拿个游戏机在卿卿房里打地铺,二十四小时帮忙照顾。卿卿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烧着还不老实,醒就老想借机欺负他,不是抓抓就是掐掐。奈何手指都绑成胡萝卜,也只能脑门上戳两下出气。

后两天,竟然时断时续老不退烧,三伯天天给扎针,卿卿右边屁股都成了蜂窝,整天就闷在被子里傻睡,还为了吃药在奶奶怀里哭了次鼻子。张妈一天给抹两次去痘的药膏,卿卿的小脸比花猫还惨。穆洵就老趁着抹药的时候给她一句:以后看谁娶你。

烧到第三天终于退了,第一批次的水痘也结痂了。穆洵熬成了熊猫眼,还坚持抱个电动在床边待着,电话会议也推托不参加。

“好在小六出过痘。” 奶奶安慰着孙子,亲自端了去火清热的补汤给孙子喝。爷爷从旁边过去,拍了拍孙子的宽肩膀,连声称赞:“小洵好样的。”

晚上下楼吃饭,在拐角遇上张妈上来送饭,一看穆洵脸上的大道子,张妈吓一跳。

“这怎么弄的?”

“没事,您别管。”

卿卿下午发了邪火,在三十七度的低烧突然不再委顿,坐起身就咬人。穆洵在自己房间找找镜子,感觉明显不如上个星期有型,脸上的一道很破坏风景。其实说她嫁不出去也是玩笑,谁诚想还忘心里去了。

半夜,穆洵在卿卿房里吃泡面守夜,卿卿还在生气,他赖过去赔礼道歉,给了两根香辣牛肉面吃,卿卿脸色才缓和。

“小哥,给我镜子看看,特丑吗?”

“不丑,美着呢,睡吧,醒了我给你看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啊?”

“睡醒了就给你看。”

盖住卿卿的眼睛,把泡面盒子放一边,穆洵心里探口气,穆家开最后开的小花骨朵,就像婶婶说的,生在就是催人老的…另一边水痘还是成了幼儿园小疫情,全院上下大清查,小朋友们全回家。整个楼层全封闭了,区里防疫站还特别派来了几个大夫。水痘疫情头两天很严重,先是四个中班里有三个班有孩子发烧,之后蔓延到小班和小小班,最后大班的小助教也染上了。

出了六七个病例和疑似病例,校方对此非常重视,特别组织了专门的应对小组,每日检查卫生时时消毒洗手,糯米球和隔壁班的助教遥遥已经结伴在阿姨监督下洗了三四天玩具,私下里也悄悄抱怨过,不过疫情面前同心协力,想着几百个孩子的健康,谁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公然爱慕卿卿的萧恩急得一天跑四次中班探病,糯米都给胡乱应付过去了,在休息室的每日八卦会上交流,大家都不看好这对跨国恋。不过萧恩死心眼,一门心思往上贴,就连学校的小护士都说,卿卿要是真跟萧恩好上那也算变相赚了,萧恩多帅呢!

帅有什么用?

卿卿躺床上给自己抹药膏,痘子凶猛的发过后,症状全面好转,精神也不困顿了,反而是旁边伺候吃水果的穆洵,精神比较不济。

“小哥,你脑门上长痘了!”

“知道!”

“过来,我给你抹点药。”

“不抹,味太难闻!”

“过来!”

再不情愿,还是托着果盘过去了,他在外人面前的臭脾气拿卿卿面前没什么效果,在彼此降服斗争的过程中,总是卿卿取胜的次数多一些。

“你要给我看什么啊?”

“等着,我给你拿去!”

抱着笔记本回来往床上一放,卿卿裹着被子凑过去看。屏幕背景类似体育频道的汽车拉力赛,选手和车辆看起来都挺专业。

“看什么啊?”

“车场这块,你看这人!”

“哪个?”

“看这!就这个!”穆洵指着领奖台上的一个模糊人影。

画面里的车手们都是一身车服,唯独穆洵指的这个仔裤黑夹克,和个车手合抱着大瓶香槟正在庆祝,周围美女簇拥,人头窜动,画面热烈,不过效果不太清晰。

“这谁啊?”卿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看这辆车!”

“这什么车?”

卿卿对车一贯没感觉,觉得长得都差不多,最多只会区分颜色,常常坐在穆洵摩托车后座上管路过的车叫“大黑车”和“小黑车”。

“这车真怪,跟坦克似的。”

“这叫悍马,H2,算高级越野SUV,老美从军车改过来投入民用的车,原型就是战场上跑的,懂吗!”

“不懂!我懂它干什么!”卿卿又往枕头上靠,被穆洵抓着坐起来。

“还没想起来?那天学校门口推你那小子开的就是这车。我找了好几天才找着!好好看看!”

穆洵这么说,卿卿总算有了点感觉,是有点像,一样的黑色,坦克似的,车型不是一般的巨大扁宽,和普通家用轿车都不一样,线条特粗犷,一看就不像好人开的。

“看它干吗?”不明白穆洵葫芦里卖什么药,卿卿玩着辫子不想看了。

“这八成就是那小子!”穆洵放大照片,指着里面的黑夹克一再强调,“那小子那天多狂啊,你还没说呢,他什么人!”

“学生家长。”卿卿埋在被子里懒得想这些,不过脑子里又很快闪过小虎的事情。同样得了水痘,不知道小虎最近怎么样了。

“我说呢,这小子八成是搞技术的,我搜了好多网站,好像叫这个。”

把卿卿扯到面前,点开最近一张网页,弹出的画面非常醒目。

黑马?野马!——聿铭。费之老师和叔叔(01)好像是心有感应,晚上吃完药,穆洵提着电话进来制止卿卿在被子里挠痒痒,把电话机递到她跟前。

“七七,电话!”

探了个脑袋出来,卿卿正闹得一脑袋汗。

“谁啊?”

“不知道,是个男的。”

捂着听筒,穆洵做了个鬼脸出去了。

“您好,我是穆卿卿,您是…?”

“你好,我是费聿钦,小虎的爸爸。”

“您好费先生,小虎怎么样了?”

“就是为这件事要麻烦您,如果不麻烦的话,您能不能过两天来家里一趟,小虎想见见您。他还在烧,出痘倒是停了,谁也不想见,就老提起您。”

“这么厉害?好,我去!”想都没想卿卿就答应下来,掐指算算,小虎也病了五六天了,听他现在还在发烧,卿卿很担忧。

按事前约定,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卿卿头天在家里搜刮了些礼物,两本童书《野兽出没的地方》和《我的壁橱里有个噩梦》,一盒彩色铅笔和一大块张妈帮着烤的胡萝卜蛋糕。

出门前,卿卿对着镜子好好粉饰了一番脸上的痘疤,找来头巾墨镜弄了个颇为满意的造型。穆洵在卧室鼓弄游戏软件,追到门口问要不要送,卿卿推他回去继续工作,告别了爷爷奶奶,自己抱着礼物的小篮子出发了。

小区里风平浪静,卿卿沿着长长甬道边的垂柳杨树一路向前,风一吹过,柳枝款摆,杨树花飘落,抚去了心里不少小涟漪。想起小虎,她老有点担心,那么自闭一个孩子,病里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走到香槟小镇门口时,微微出了些汗,卿卿把围巾松开一些透了口气,正要看看时间,远处突然响起了车喇叭。

寻声望过去,没一点精神准备就对上鲁迅似的直立黑发,卿卿当场有点傻眼,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小虎的叔叔又见面,上次的记忆潮水般涌过来。

小堂哥找的网页上怎么写来的?对了,黑马加野马!

耷拉着辫子冲着黑坦克走过去,卿卿睨一眼那男人脸上高傲冷漠的表情,什么马也没看出来,最多就是匹臭“种马”!心里暗讽着,卿卿已经停在了黑坦克前面。

“穆小姐,你好。”费聿铭摘了墨镜主动问好,对她一身的打扮颇为惊讶。远处看她过来以为是个卖鸡蛋的村姑,最好也是个卖玫瑰的小女孩,直到发现两条标志性的辫子逛来逛去,才认出是她。

手里抱个小篮子,系的头巾和衣服上的花纹又是打翻的调色盘乱作一堆,上次的记忆不太愉快,费聿铭就感觉进院长室的女老师鲁莽而幼稚,追出来还有家人保驾护航,可站定看她一脸没褪尽的水痘印,又觉得滑稽可笑,多了些不同的感觉。其实她看起来也不打,上次摔倒了蹦出个哥哥伸张正义也在情理之中。

“您好。”卿卿皮囊笑着,心里直想哭。巴基斯坦大使她见过,卢旺达副总统她拜会过,可一面对这个费叔叔有点发怵。虽然只是简单的牛仔裤配黑夹克,可老给她一种不是好人的感觉。

“上车吧,都在等你呢。”

他直接开门上车,也不绅士的帮她。卿卿提着群摆本来跑到后面拉车门,奈何费聿铭压根没打算当司机,直接开了副驾驶的门,探出头叫她。

“坐前面!”

提着群摆爬上车,太高了,卿卿还踮了踮脚。第一次坐这样的大家伙不太适应,左顾右盼都不知道小篮子摆哪好。

“系上安全带!东西给我!”

费聿铭的声音近在咫尺,还是那种法国调的英文,说完指了指座位另一侧,一手就托走了卿卿两手才抱得过来的小菜篮。

绑好安全带,有点局促不安,见他扶住方向盘,一本正经,一脚油门下去,车终于启动了。

卿卿本想在车里问问小虎的情况怎么样,不过一开车她就感觉不对劲。以前也是常坐爸爸伯父开的车,小堂哥的摩托也是常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晕车的。车一开出香槟小镇前的小道,速度一下就上去了,看着仪表盘上的小针越转度数越大,卿卿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抓着横在胸前的安全带,咬紧了嘴唇,看着挡风玻璃外一闪而过的景致,深切体会到什么叫风驰电掣了。

郊外路上交通等少,拐角大坦克横着飘出去,卿卿胃里的早餐直往上反。侧头看看驾驶座上的费聿铭,一脸无风无波,嘴角收紧,把着方向盘又是个大角度的回转。在纳帕溪谷前的匝道掉头时,卿卿找个人被甩得贴到了车门上,咬牙忍着不让自己暴露情况。

车开进纳帕溪谷的大门,美式小区曲折的小路上,车速丝毫不见,卿卿的脸红一阵绿一阵,等终于在一幢小别墅前停下来,手忙脚乱的解安全带,再踩回地面脚都是软的,直接奔到最近一棵树坑旁边,一弯腰,把早饭午饭连锅端,搜肠刮肚的都吐了。

之老师和叔叔(02)费聿铭跟在后面下车,手里提着卿卿的篮子,听见她呕吐的声音,不觉皱了皱眉,速度他已经控制过,路段也是最平稳的,没想到她会晕成这样。

走过去要问,卿卿已经扶着树直起身,脸色都是灰溜溜的,咬着嘴唇,眼睛里汪汪一片水雾,又强忍着不哭,配着脸上的水痘,看起来不甚可怜。

费太太迎出门,就看见一高一矮两个站在自己花园里,眼神不知道在交流什么,总之接来的女老师脸色很糟,小叔表情也耐人寻味。

“您总算来了,小虎刚还提起呢。”

走过去握手,卿卿刚刚回复点清醒,恶狠狠瞪了一眼提篮子的男人,上前和费太太问好。

因为不是第一次见面,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卿卿直接由费太太引着上二楼房里看小虎。费聿铭提着篮子在厅里站了一会儿,打消上楼的念头,去书房工作。坐在工作台边拿出最新的图纸,线条间突然出现刚才那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瞪得超级狠毒,但是表情非常有趣。

专心工作,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并不知道。晚饭时听嫂子和哥哥提起请那个姓穆的女老师来家里给小虎做单独辅导,费聿铭一边加菜一边发表意见。

“那个女孩是不是太年轻了,经验会不会不够?我觉得看起来不是很老道!”

“你不知道,小虎到她手里比以前好多了。下午她来,给小虎带的胡萝卜蛋糕他就吃了一小块,以前我和阿姨给做的,怎么哄也不吃。还有她带的书讲的故事,小虎很爱听,临走时还问下次什么时候来。我觉得这个穆老师不错,当初刚送到她班里,我也不放心呢。”当嫂嫂的翁卓雅说了一堆,又回头问另一边的丈夫,“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这个穆老师挺好,我想要她来教小虎。”

费聿钦手里还有半沓没处理完的公文,也给不出太有针对性的意见,只说:“你看着处理吧,该出面时候我保证出面,老师的事还是要孩子习惯。我明天还要走,回来再决定也行。”

“对了,聿铭,”翁卓雅一边给自己丈夫加菜一边严肃的嘱咐,“你下次开车慢点,第一次就把人家弄吐了,走时候问她要不要送,人家坚决不要,就是你给吓的。”

“哦。”低头应了一句,看哥哥投来责备的目光,费聿铭没再吱声,心里却微微发笑。难得心情好,饭后主动提出带着侄子小龙出去兜风购物。

他开车一直是家里头疼的问题,出门时翁卓雅还追到门口嘱咐要小心。孩子倒觉得格外帅,小龙兴奋了一路,回来时抱着给小虎买的胡萝卜蛋糕和水果派还一个劲说:“叔叔,长大我也要和你一样帅!”

回家已经到了上床时间,费聿铭带着蛋糕送小龙回房,又去小虎房间看了看。

病的一个星期,小虎瘦了很多整个小脸都蔫了,一脸水痘冒着白芽,眼睛里巴巴的都是泪,怯生生的,也不说话,床边的玩具都不要,只抱着本图画书放在胸口。

“好点吗?叔叔给你买蛋糕了!”把手里提的蛋糕放在桌边,小虎摇摇头,拿被子盖住脸不说话。

“这是什么书啊?给叔叔看看!”

一提起这个,小虎到从被子里冒出头,献宝似的把书塞到费聿铭手里。

“Miss77给我的,”小虎指着封面上的怪兽说,“Miss77说,森林里有野兽,小虎乖就不会被怪兽抓走。”

看看滑稽的图画,费聿铭笑笑,打开《野兽出没的地方》读了起来。他的中文只停留在简单的口语交流水平,大字基本都不识几个,书里的图画倒是生动有趣,很吸引孩子。枕头边摆的另一本名字也有意思,叫《我的壁橱里有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