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奎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准备动粗,但是也不会放手,“我不想打架,今天,我必须见她!”东奎突然直起身,死囚一样送出了最后的心愿。
“我去…和她告别,那个孩子…是我的!”
第四十一章分秒必争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准备好了,就算是用这个谎言终结他们的一切,他也必须继续欺骗下去。因为他必须见她,一定要见到她。
他的罪,已经够多了。至少要卸下她心的枷锁,让她好好活下去。
他必须见她,哪怕最后一面,必须见面,她已经躲避得够久了。
他要让她知道,这辈子直到死,他也不会停止后悔,因为他的过去,伤她如此深。
死地,如果一定要去,他会走在她前面。
罪孽太深,他会告诉她,该如何遗忘。
真的无法原谅,他也不会放弃。
…
“什么孩子?!”Cris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嘴里那个孩子,是把她逼到绝境的原因吗?她不说话,他无从知道她的伤在哪。
这些日子的慌乱中,他疏失了追究原因,直到这个男人说出真相!
“我的孩子,”东奎惨淡的笑了,做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女孩,已经三岁了。”他注视着Cris,等着他的反应。
那道阻拦,没有欺骗,根本无法跨越。而眼前这个男人,不是轻易能够被骗的。他比自己更老练,更沉稳。
他说过,说过两次,“你不要她,我要”,他不会轻易放手,就像自己一样,不会。
Cris站起身,从东奎吐露真相的一刻,他知道了为什么她活不下去,她醒过来后极度的消沉和悲哀,她颓废的心没有活过来,因为他有一个孩子,瞒着她有一个女儿。
绕过桌子冲到东奎面前,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抓起来。“你有孩子,为什么不早告诉她!”Cris想用拳头挥掉这男人脸上的伪善。
他得到了,就是这么得到的吗?“她是因为这个才自杀的,对不对?!”Cris知道问也是多余的,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一个孩子,永远不会消失在这男人和厉俐之间。
“对!”东奎没有迟疑。他给出这个谎言,就是让Cris放心。他们都了解她心里那份极致的情感,知道她无法容忍这个过去的存在。
有这个孩子,他才能见到她,和她“告别”。
Cris突然放开手,有些烦躁的走到办公室的窗边,很快平静下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的要求。他已经说出了真相,刺痛她最深的真相,但是,能让他们见面吗?他,真的是和她告别吗?
不,他不是,他绝对不是。不管有没有那个孩子,他都不可能放手。他得到了那么久,不会如此轻易就放手。更何况那个孩子,也许从始至终只是一个谎言。
厉俐没有说过,任何人都没有提过,如果真的有那个孩子,见面也是惘然,告别,完全没有必要!分手,就是分手,见不见都是一样。
Cris转过身看着椅子上的男人,恢复了一个律师的深沉和洞察力,感情面前最忌讳的就是盲目和冲动,他,不能轻易相信他!
“如果分开,就不用告别了。”
她,还在想他,每天摸着她的耳垂,不能让他们见面。也许是个告别,也许是个转机,他不能冒这个险。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智到底清醒了几分,他不确定,不能拿她的精神冒险。
她在医院没有崩溃,并不意味着她能接受和他再次见面。她,需要休息,需要药物帮助她平静下来。他,不能让她再悬在崩溃的边缘,他必须保护她。
“分开,就不用再见了!”Cris脸上的线条绷紧了,等着面前的男人最后的挣扎,如果他争取,那就是骗局,如果没有,就没有吧。
东奎起身走到Cris面前,不想泄露太多感情,他必须忍住,如果现在被他发现,肯定见不到她。这个律师,本就不可能轻易骗过,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的准备。
“好聚好散,我想和她说清楚。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东奎说完,没作停留,转身往门口走,希冀着身后的声音。他,会如何反应呢?
“希望…”Cris突然说了中文,他那格外纯正的中文,语气是肯定的,“我们不再见面!”
****
看着东奎走出去,Cris拿起电话,拨了家里的号码。
“阿姨,我。除了大夫和护理,不许任何客人进门。”
“好,给她做鸡蛋羹吧,她前天好像吃的比较多,…比粥合胃口。”
“我弄完案子就回去,晚上在家里吃饭。”
交代完,似乎还是不放心,又拿出抽屉里正在申请签证的资料。大使馆虽然有熟人,但是缺少她的身份证件。那些证件在哪儿呢?找她的朋友要,还是给她补办?
从来没有去过她以前的家,会不会留在那里了?在墓园找到她的那晚,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寻找她的过程,因为忙乱,也无暇考虑这些。真正在医院把她救回来,准备带她走得时候,才发现走没有想象的容易。
她刚刚从韩国回来,护照一定在什么地方。有护照直接申请签证要比申请两项节省很多时间。没有证件,在中国寸步难行,好在签证官是熟人,可以通融,但是,至少需要身份证件的复印件。
在她的家?还能在哪里?想着棘手的问题,翻看着申请的各种资料,心里比刚刚更急躁。那男人已经开始找她了,很快,他会想尽办法见她。签证,需要尽快申请下来,尽快离开。
又拿起电话,打给了秘书。
“你去趟中介公司,把厉俐在那里的资料复印件都带回来,我马上给他们的经理打电话。尤其要她的身份证,或者户口的证明。”刚要挂上,突然又想到一些细节,“对,下午给出入境证件处的冯处长打电话,我让他帮我申请办加急的赴美签证,你问问他用什么证件可以替代身份证,驾照可不可以。”
不管合不合法,现在尽快帮她办好手续最重要。身份证,不能作假,他不能让她走得不明不白,但是时间紧迫,没有身份证,就尽量找别的替代。
如果驾照可以通过熟人很快办下来,用驾照申办签证,加急快的话,一个多星期就可以办好。机票随时能够订到,顺利的话,两周后就可以走。
他从抽屉的深处拿出一个夹子,那里面夹着一张纸。那是她的简历,一年多以前中介公司派人送来的。
伸手小心撕下了上面那张一寸的彩照,他保存了这么久,一直放在抽屉里,最近拿出看的频率越来越小了,因为她就在家里。
从菲薄的纸上揭下照片,她那略显稚嫩的神情就捏在他手里,她未来的生活,同样掌控在他手里。
他现在去申请驾照,需要她的彩色照片。然后申请签证,然后带她走。她的路,他会给她铺好,不许她再恣意的涉险。她,禁不起再一次错误了。
拿起大衣,Cris离开了办公室。出门前,又把刚才的事情给秘书认真的交待了一遍。他不放心,想再亲自去一趟中介公司比较好。
虽然不能出面取资料,但是疏通好背后的关系,一切都会顺利。发动车子的时候,他又打了那个电话。上次因为David的事,他打过两次,对方知道他的身份,很客气,办事也还算周全。
“杜经理,你好,我是律行的Cris。”
“…”
“对,她的档案,我会找人接手尽快迁出…我的秘书一会儿过去拿资料。好,就这样。这个星期,她的所有手续和关系都要办好。”Cris顿了一下,再次重申,“她离职的细节和人事信息…我,希望你们保密。”
得到了对方的允诺,放心了很多,挂上电话,他发动了车子。
离开了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消失在城市忙碌的车流中。她,很快也会消失在这个城市的人流中,和他一起,踏上另一片国土。
****
她人在Cris家里,见不到,她的证件和重要的东西,都在东奎手里。
他从她家拿回来的那个箱子里,装着她所有重要的证件。他没有瞒木莲,他怕她再离开。韩国那次,就是因为手边有护照,她轻易就离开了。而现在,他扣着她的证件,就是要离开,她也出不了中国。
他出了律师行,拨了子恒的电话,虽然他当着木莲没有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但是总觉得,他和厉俐认识的最近九年里,总要比自己了解的更多,甚至,比木莲他们知道的更多。
在走最后一条路之前,他想听听子恒的意见。
电话很快通了,对方接起的很快。
“怎么样?”还没有发问,子恒的声音已经传过来,显然也有些着急。
“他不同意。”东奎在路上走,没有伸手拦出租车,“我们见一面吧,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有时间吗?”
“一小时后吧。你来汉办,我在一层大厅等你。”
挂了电话,报上了不太熟悉的地址,东奎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黑本子。那是他的韩国护照,黑色的。打开护照,里面夹着一本小一点的红色护照,那是中国的,她的。
他把两本护照放在一起,随身带着,把照片那两页交叠在一起。好多天没有看见她了,感觉不出度日如年,心里只是着急,想见她,担心她,又怕真相伤她更深。
Cris刚刚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想见她,看来很难。光有她的证件并不够,想带她走,那那人还会有很多方法。即使不带出国,在中国境内,找,也是不可能的。
看着她在护照上微笑,那是两个月以前他陪她去照的证件照。和她以前的照片很不一样,成熟了,也漂亮了,更像个小女人了。
只是那时,她平静的快乐着,在他身边,而现在,她可能平静的痛苦着,远离他。
他必须见她,不管多少阻隔,也一定要见她,告诉她那一半真相。他不能看她仍然被蒙蔽在假象里,毁了自己的健康和幸福。
拿出手机又给公司打了电话,他的假,看来要休很久了。Jay他们没有过多过问,只是嘱咐他注意身体。
他说过把以后的年假都过给她,但是现在,他过了,却没有她,心里不是滋味。
挂上电话,用自己的护照夹好她的,重新放到回大衣里。他看着自己右手上那枚戒指,她摘下了,而他没有,他也不会。
没有时间担忧或是伤感,争取时间见她,才是目前唯一重要的事。感冒过后依然有些不适,但是他能克服,为了她,他什么都能克服。
感到汉办大楼,老远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子恒,没穿外衣,在风力迎面走过来。
“那美国人怎么说?”
“不重要了,反正,他不许见她。”
“你有什么打算?”
“我?”东奎停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犹豫,其实,这么做,真的比见Cris更冒险。
“怎么打算的?”子恒很着急,一周见不到她,大家心里都不放心。那个美国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不是很确定结果,但是,我准备试一试…”
东奎直视着子恒,眼里充满了勇气,“我去见她父亲。”
第四十二章最后一面
东奎站在那扇门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该说的,该问的,他要想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也许,是和这个家庭的最后一面了。
门开了,是上次关门的男孩子,十几岁,冷淡的表情里有一丝怀疑。
“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他尽量客气,这个孩子虽然和她不亲,但是毕竟是她的弟弟,“你爸爸在家吗?”
“在。”男孩子退后了一步,把他让进了屋里。“爸,妈,有客人。”说完关上门,转身进了一个房间。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从一扇门后走出来,他上次没有见到,是她说过的那个“谢阿姨”吗?她一直不喜欢这个继母,很少说起,这个家,整个把她抛在外面,她,其实不像是个有家的孩子,从来没有得到家庭应该给与的快乐。
“请问您是?”那女人口气还算客气。
“我叫李东奎,厉俐的男朋友,厉先生见过我。”他站在门厅里,不想退缩,也不能退缩。
“哦”那女人应了一声,显然知道他,转身推开旁边一扇门,“你进去和她爸爸说吧。”
他点点头走了进去,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想争取。而他心里沉寂了快一年的疑问,也是时候有个解答了。
几个月前见过的老人,气色不太好,躺在躺椅上,手里握着一个茶壶,面容没什么特殊的情绪,闭着眼睛。
回手关上门,东奎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伯父,您好,我是李东奎。”不管面前的人对她多么残忍,他面对她的父亲,还是敬重的,那毕竟是长辈。
老人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慢慢坐起身,直截了当。“她怎么了?”
东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说,即使没有任何效果,也要让眼前的人知道。“她自杀了,救了过来,从医院里被人带走了,现在的情况,我不清楚。”
老人听着,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茶壶,没有让东奎坐,反而自己站起来。“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必须见她,把误会解释清楚。她自杀得非常冲动、愚蠢,而究其原因,只是一场误会,不过,那些都是我的错。”东奎很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现在见不到她,也想不出别的方式,所以想让您帮忙。”
他知道自己想出这个办法其实很拙劣,以她父亲的为人,根本不屑关心这个女儿。但是除了她父亲,还有谁能通过Cris见到她?还有谁有权利阻拦她?
老人听了,笑了,但是并不开心,反而觉得落寞。“我早说过,她跟了你,不会幸福。”那是第一面他就预见到的,现在发生的一切不过应验罢了。
“你做了什么?”老人走近了几步,审视着他,什么样的错误,能让厉俐选择死,什么样的伤,让她非得用死躲开。
“我…”说吧,反正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能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可能?”
“对,我也不是很确定。因为我是和她差不多一起知道的,现在没有完全证实。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无论如何,她因为无法接受这件事,自己回国,想不开,到她妈妈的墓地吞了药自杀。”两三句,说尽了他们的生死,但是,其中的苦,又何止两三句。
“为了这个,她就不想活了?”老人语气里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茶余饭后谈论似的好奇,他的反应,让东奎很反感。他,连个为人父的资格都没有。不去深究他对厉俐这么多年的伤害,他现在需要他出面帮个忙。
“反正,是我的错,到现在,她还不知道真相,我也没机会说。所以,我想见她,希望…”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您能出面帮个忙。”
“帮什么忙?”老人背过身,走回到躺椅边坐下,又拿起茶壶。
“帮我见到她。”东奎向前跨了一步,他来找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就是让他至少最后为她做一件好事,让她知道真相。
老人不说话了,沉默了下去。他摸着手里的壶身,反复摩擦着,似乎在思考。
“只需要见到她,其他的,不会再烦扰。”东奎突然跪了下来,跪在这个老人身前,没有恳求,而是沉稳的开口。
“我现在替她谢谢你,至少您养过她十二年。不管见面以后我们会怎么样,我需要见她,我也替我自己谢谢您。这件事之后,她跟了我,不用再踏进这个家门。不跟我,也不会再回来。”东奎直着身,眼里突然闪过一瞬异样的光,看着躺椅里的老人。
“厉俐,不是你的女儿吧?”
…
在慧明和孩子的事情发生后,他无从接受,震怒、吃惊、烦躁、厌恶。当慧明和孩子离开之后,他知道自己不愿再见到他们。
即使那个孩子有残疾,他可以付出怜悯和帮助,但是他不愿再见她们。他从不相信那个孩子是自己的,从心里排斥。
也许,这就是人性的自私和阴暗吧。
但是与此同时,他突然察觉一个惊人的相似,他和厉俐父亲间的相似。
那男人对她的冷漠、忽视,从她母亲过世后嘎然而止的家庭生活,到底为了什么?
只是因为他再婚了?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吗?
因为丧偶而再婚的人很多,但是抛弃自己孩子的,如此冷漠的并不多见。厉俐被砸伤头的时候,那整整一个月里,眼前的男人都没有出现。
他,不是她的父亲吗?
自己,不是那个女孩的父亲吗?他问过,问过很多遍
如果必须给出一个答案,他会选择不是,他不想要那个孩子,说他自私、卑鄙无耻都不所谓,他不否认,他排斥那个孩子。即使是自己的,也无法全身心的爱护,只能给与更多的怜悯。他但愿她不是,能让他安心的同情,怜惜,帮助她和她母亲。
孩子,本来是无辜的,但是打上了大人的烙印,就会让问题变繁杂。
而厉俐呢?她的父亲为什么不要她?母亲忌日那次的拜访,她父亲为什么表现的超出正常的冷漠呢?不但没有一句祝福,反而带着诅咒般的不屑。
她,不是他的女儿吗?
厉俐,苦了很多年,除了积蓄恨与仇怨,什么也做不了。她,想不到背后的真相,只会猜测父母的感情,只会埋怨不善待她的继母。她,喜欢不了那个弟弟,也接受不了那个家庭。
她怨了多年,却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钻到牛角尖里走不出来,会偏执到伤害自己。因为她自身的答案里,就寻求不到答案,她的生活,一直走到死胡同里,绕不出来,悲哀与痛苦一层层沉寂,埋在她心里。
她大了,恋爱了,变了。那种害怕失去的固执和敏感渐渐发展到极致。而他也变了,在遭遇慧明和孩子的事情之后,他的心境也改变了,知道自己能付出什么感情,能接收什么。
慧明带着孩子虽然离开了,但是他并不踏实,因为还有一个未求证的答案。而求证,本身就让人充满恐惧。如果是,如果是的话,他可能永远失去厉俐。所以,他无法接受,无法逃避,但是排斥接受。
他突然觉得可以理解她的父亲了,如果那个原因是相同的话,他可以理解,这么多年她遭受的一切到底为了什么。也许很多男人面对同样的情况,都会如此,毕竟伟大高尚的心灵和情操并不多。
躺椅上的老人,第一次出现了被打败的表情,他伪装的无所谓,突然悄悄被剥离。他对厉俐的残忍,造成了她性格中的很多缺陷,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呢?是谁造成了她的悲剧?他知道,东奎也知道了。
茶壶在颤抖,老人最终拿不住,放了下去。他心里承载了多年的秘密,包裹的坚实牢固,没想到,被眼前这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戳破了。
否认,似乎已经显得微薄无力,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冷漠无情的父亲,但至少是个父亲。但是他不愿意负担那两个字,也负担不起。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儿,本不应该要他用一生付出。
人,没有不自私的,在有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尤其这样。厉俐,他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她已经很可怜了,活在残破的家庭里。但是,他只能给她个姓,名正言顺的出身,给不起父爱。他和她,毕竟没有血缘。
“不是。”老人张嘴了,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她妈妈,也不是。”
东奎吃了一惊,跪在地上没有出声,他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全部答案,但是没有想到还会有故事外的故事。
“她妈妈得宫颈癌去世的,其实,她一直不能生育。”老人低下头,困难得吐露了多年前亡妻的真相。
他瞒了很多年,还是说了。只因为刚才这个男人跪在他面前,男人对男人,有些话,到了他心里。“我不希望那个孩子是我的,如果是,我只能怜悯她,如果不是,我不想再见她。”
也许,卑鄙,也许,残忍,但是他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厉俐的答案早已注定,那是个从头到尾的错误。
“我其实不希望抱养孩子,感情虽然需要维系,有个孩子,有时候反而拖累。”老人的手,反射性的在躺椅的扶手上摆动,脸上的冷漠挂不住,心里显然也是乱的,“我,还是不太接受没有血缘的孩子,比较守旧,我家里也反对,一直想让我再娶。”
“所以你讨厌她?”东奎终于开口了,跪在地上审视这个为人父二十七年的老人。
“说不上讨厌,总之不亲。她妈妈在,我还能勉强,觉得让她有个伴,也许能好些。但是她妈妈身体不好,做老师这行又很累。厉俐十岁左右,她妈妈的身体就渐渐不行了。我一个男人,实在不会带她。后来查出了癌,也就没心思管她了。”
老人停了下来,又想继续下去。多年密闭的罐子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往事一股脑都要倒出来一样。“她去世得不是很突然,但是仍然很快。厉俐性子从她病倒就不好了,一是活在有病人的环境里,很压抑,另一个就是我比较忽视她。”
“但是你一直没有告诉她?”
“没说,她够苦了。我们从医院抱她,也不知道她父母是谁。无根无依的一辈子,我再说了,就太残忍了。已经当了十年父亲,我就继续当了下去,但是,没再太关心她。我,反正也是尽力了,她在外婆家生活了几年,性格独立、倔强,自己的路非要自己走,和我也总是拧着,到后来,就不怎么管她了。这些年,连见面都很少。她也大了,有她自己的生活。”
“知道了。”东奎突然打断了老人的话,伏下身拜了下去,恭敬而感恩,像是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谢谢您没说。您没说的,我也不会说。谢谢您给了她一个姓,让她当了二十七年女儿。她以后的日子,交给我吧。”说完,又是一拜,然后慢慢起身。
“今天,我出了这个门,您就当二十七年的担子卸下了。后面的路,我陪她走。但是,您必须帮我最后一个忙,必须让我见到她。”
老人坐在躺椅里,看着眼前男人眼里的笃定和认真,也知道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做了她二十七年不尽职的父亲,当了十五年恶劣冷酷的父亲,他,也该做件事,帮帮那个可怜的孩子,她已经够苦了。
虽然感情深,禁不起风浪,但是总比没有感情强。眼前的男人珍惜她,总好过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下去。
“好吧,我尽力。”老人接受了,毕竟他过她一个姓,也该给她以后的生活,找一条出路。“我能做什么…”
第四十三章面对彼此
Cris进门的时候,护理正端着托盘从卧室里退出来,慢慢关上房门。看起来她的情况应该很稳定,护理的表情很放松。
“她吃什么了?”Cris放下手里的文件袋,走上前。
“一点鸡蛋羹,中午也是。今天胃口没有昨天好,睡得时间也久。”护理呈上托盘,上面的食物剩了大半,没有昨天吃的好。
本来以为鸡蛋羹合她的胃口,也许明天还得换换,她吃的少恢复得就慢。驾照已经拿到手了,签证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办好手续,就要带她离开,要养足精神才是。
“药量应该减一些了,宋大夫走的时候让我转告您,病人睡得太多,反而对恢复不好。”护理把托盘放回厨房,又走了出来。
Cris拿起杂物柜上的文件袋,向书房走。目前,暂时还不需要她清醒的太多。睡觉,能够控制她的胡思乱想,让她不会伤害自己。“再看看吧,明天我和大夫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