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值,也不配。”东奎拉着那个男人,他记得他走出诊疗室时鄙夷的眼神,留了厉俐一个人在里面发呆。他能想象他是如何绝情地抛开了晴美和她的孩子。
这样的男人,就是垃圾。
一个男人无情到这种地步,是晴美的悲哀。为了他送了一条命,是生的悲哀。
东奎一路拽着陈赓到了分诊台,拿出他刚刚疯狂翻找的那本记录,寻着日期,找到了他要找的。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吧。”他把记录塞在陈赓手里,放开他,转身离开。
他想打他,但是打有什么用,晴美还是死了,厉俐还是找不到,为这个男人,他出拳都是不值得。
他恨陈赓的自私,鄙视他的为人,他毁掉的不仅是晴美,不仅是孩子,还有晴美的家庭,甚至厉俐的一生。
他恨这些悲剧发生,听到分诊台传来男人的哭嚎时,他的眼里也有泪。他的厉俐不见了,她也许死了,疯了,他找不到她。
东奎的眼泪,滑出了眼眶。
他走出医院的大门,拿出香烟,想逼着泪水收敛。死亡已经够悲哀了,他不能再哭,她还没有找到,她还没有哭够,他要足够坚强。
街上车水马龙,周日的太阳一点点快落山了。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车声人潮中显得微弱。
他皱了皱眉头,是个陌生的号码。
除了她的电话,他谁也不想理,除了她,他谁也不要。
他挂了电话,点上烟,注视着车流。
电话又响了,他看着这个号码,和自己一样用的全球通。
按了绿色的接听键,他马上听到一长串恶毒的英文咒骂…
第二十五章她是我的
Cris对着电话骂了他能说的所有脏话,那个混蛋男人,刚刚还不接他电话。看看车上的厉俐,他心里不甘心。
他不想把她交给任何人,他已经把她交出去太多次了。Shellas那晚他就说过,他不要,他要。如果那个男人不知道珍惜,他一定要把厉俐抢回来,不管用什么方式。
那个韩国男人也没有罢休,夹杂着英文和他听不懂的语言,回敬了很多。口气似乎要从电话里出来宰了他。
他确实藏起了她,但是都是为了她好。她需要休息,需要遗忘。“我在她家楼下等,给你三十分钟,否则我报警。”那男人报上了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Cris上到车上,重新发动车子,他本来就是要送她回去。她睡着了,安详的靠在座位上,手指轻轻抓着他的西装外衣,又让他想到了Charlotte。他把西装盖好,不再多想,她要回家,他就送她回去。
…
东奎站在楼下,抽着身上最后一支烟。刚刚一路从医院开回来,心里是急躁的。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美国人把她带走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他相信那个美国人会好好照顾她,但是,他不放心她在他那里。
她是他的。她要当他的唯一,她就是。他,很久以前就排斥那个美国律师,从他们第一次上课时,从她嘴里听到中文最好的是那个美国人开始,他排斥那个男人。
不管是蓝,还是Shellas,他都不会把她交给别人,尤其是他。
远远一辆银色的轿车开了过来,停在楼下。他看见那个男人下车,又去开另一侧的车门。
他苦苦等了几十个小时,整整一个星期没见面的厉俐。脸色苍白的躺在他臂弯里,脚上缠着纱布,身上盖着男人的西装,嬴弱而无力的闭着眼睛。那男人抬头看到了自己,手臂收得更紧了。
东奎走了过去,用手指捻碎了没有燃尽的烟蒂,他看着美国男人,还有他手上的厉俐,没有丝毫犹豫。
两个男人第二次面对面,不再是Shellas那晚的混乱和血色,他们在太阳下看着彼此,不容自己退缩,东奎没有时间争执,他就想尽快把她要回来。
“谢谢你这两天照顾她。”大家都是场面人,他们已经从电话里的咒骂中恢复过来,不会再互相攻击。东奎伸出了手。
“你不要她,我要。”Cris把她抱紧,小心自己的力道,她睡着了。“没有下次了。”说完把厉俐放到了男人手上,松开了手。
东奎接过了厉俐,抱紧,拿掉了她身上那件西装还给眼前的男人,转身往自己的车走。他不想和他讨价还价,只想把她接回来。她不需要别的男人的外衣。
Cris看着他把她带走,发动车子,黑色吉普很快离开了。他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车上。副驾驶上,似乎还有她的身影,但是她已经离开了。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个韩国男人的沉默应对,就是胜利。
没有下次,真的,他不能再给别人机会。下次的话,他一定要留住她,不管谁来插手,他也不会把她让出去了。
…
东奎把厉俐带回西京花园,进门的时候她就醒了,靠着他,任他把她带到卧室。
她安静的坐在床上,看着床边的东奎。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看着他,好像下一秒他们就要永远分开。
他在她身边坐下,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Cris的暴戾气息已经收敛了。面对他,他有另一面,他不想提晴美的事情,他不舍得她伤心。
她突然从床上跪了起来,歪歪倒倒的抓住他的身子,用她仅有的力气掴向他的脸颊。
清脆的一声。
不疼,但是是对他的惩罚。
她疲倦的气喘吁吁,又去抓他的衣领,他的头发,用手紧紧掐住他不放,她知道他疼,但是她想让他疼,他再疼也没有她疼。
他抱着她任她打,任她抓,其实她的力道几乎给不了他什么感觉,但他知道她心里压了巨大的痛苦无处发泄。
“你去哪儿?!”她的声音哑然,好像很久没有张嘴说话,“你去哪儿了!”她抱住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去哪儿了!
“我在开会,后来在飞机上,我回来晚了。”他紧紧抱住她,让她尽情出气,不想为自己辩解。
她打闹了一阵,他不动不反抗,任她出气。她累得停下手,跪在床上,看着他混乱的发、歪斜的衣服和褶皱,他脸上,被她的指甲划到了,红红的一道痕迹,很长。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满脸都是疲倦和担忧。
“东奎,”她慢慢跪起来,叫他,轻柔抚摸那道划痕,她心疼了。决堤的心疼从看到那道划伤,从她心里最深的地方涌了出来,为了他,也为了晴美。
“东奎。”
她反复叫着他的名字,从大声到无声,她干涩的眼睛里慢慢有了疼痛的感觉,她眼前的东奎模糊了,那些水气让她看不清楚。
“东奎。”她不停的叫着,眼里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东奎,东奎,东奎…”
他抱住她柔弱的身子,应着她的呼唤。“我回来了,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她摸着那划痕,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能不能说,她害怕说那个字,但是她接受了,她想说出来。妈妈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了,她比别人坚强,她要帮大家处理事情,她有经验,她不能哭。
“晴美…她…死了!”她的嘴唇和声音都是颤抖的,说了五个字,就扑到他怀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他听到了撕裂的哭声,像是尖叫,像是绝望的嘶喊。她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她心里积累的伤痛从来没有如此暴露。
她,再也忍不住了,再不哭,她肯定会发疯,肯定会。
“东奎…晴美…”她疯了一样的抽泣,哽咽,她的声音里有血,她的眼泪里有绝望。她失去了亲人,再也回不来了。
她被他箍在怀里,她抓住他的头发,像要死去一样的哭着,她嘴里,除了那两个名字,再也说不出别的。她不放手,除了他她什么都没有,疼,她忍了太久了。
Cris不让她清醒,她没法哭。大家都在悲痛,她不能哭。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放心的落泪。
死亡,对她并不陌生,只是这次的,太过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她拿着玫瑰走近的应该是一个恬静的睡容,而不是迎接死亡。
她,五个小时的陪伴,看着自己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出,她只想晴美回来。她没有别的要求,只想救回晴美。
但是,老天又一次剥夺了她最后一点点东西。妈妈走了,晴美也走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着,眼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她不停的喘气、咳嗽、发抖,但是她一定要哭,她心里那五个小时的煎熬,午夜前的镇定,最终颓败了。
他心疼,陪着她落泪。她是个不愿意哭出声的女人,一直试图压抑自己的痛苦,而现在,她再也压不住了。
哭了很久,她突然推开他,趴在床边无力的呕吐,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也吐不出东西,但是她习惯性的悲伤,依然反射到她的胃里。
她不许他离开半步,任自己在呕吐和眼泪里渐渐失去清醒的意识。她抓住他的一只手,指甲掐到他掌心里,她在晕眩的意识里,又回到他的怀里,被他抱着离开床,趴在他肩头。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叫,只能流泪。
他抱着她到阳台的落地窗前,他坐在地上,把她放在他腿上,从身后抱着她,给她盖上毯子,让她对着窗外的风景流泪。
看着眼前春天的绿色,看着远处起伏的山脉,看到夕阳里慢慢晕红的天,她的泪停不下来,但是她累了,靠在他身上,挂着泪,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总之,她安静了,一动不动的,闭上了眼睛,眼泪滑下她的脸颊,滴落在他手背上。
…
她在床上睡着了。
他在她身边亲吻她。她安详的样子,让人害怕,虽然她已经哭够了,但是他依然担心。他只能亲吻她,缓解内心的忧虑。
她的耳垂上有小星星,她的无名指上有定情的戒指,她的锁骨上垂着他买的项链。他亲吻她手臂上抽血的瘀痕,亲吻她裹着纱布细嫩的双脚。他在她身边,用亲吻感受她的存在。他心里非常害怕,她就如此睡下去,再也不醒来。
但出乎意料,她周一下午醒过来,人很平静。要了电话,给木莲打电话,联系好晴美的家人。头七那天,他们要送走晴美,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她开始恢复到平时的状态里,再也没哭。
她和他出门前,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送走晴美,我就搬来住,不管你同不同意。”她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一点不柔弱,她已经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她需要活下去。
他听了很欣慰,她愿意依靠他。“我们结婚吧。”他是这样回答的,非常认真,只除了没有跪下。
她摇摇头,抓住他的手,“我们已经结婚了。”然后拉着他出门。
他不再说话,准备好陪她渡过之后漫长的煎熬。
她此刻的坚强,可能是一颗定时炸弹,但是她的理性回来,总比癫狂要好。他希望她的反应是看开了,长大了。
他们首先去了医院,几方面都见了面。安排好头七的时间和操办方式。晴美家亲戚主要出面,她和木莲帮着。但实际上,很多细节都要她们来做。晴朗还是孩子,父母又病着,最了解晴美的就是她们俩。
然后,她和东奎去了医院,见了陈赓。厉俐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陈赓出丧葬费,让那母子俩个得个妥善的走法。虽然没名没分,但是没有陈赓,晴美不会送上一条命,如果前一晚她不上那个大夜班,她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上那个夜班,只是为了躲开白班的陈赓,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
但是世上没有如果,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她走的体面,让陈赓至少当回男人。对方答应的很痛快,提出出钱买墓地,被厉俐拒绝了。离开时,她送了陈赓三个字,“你不配!”
她不缺那些钱,她只想让陈赓悔恨内疚一辈子,他不配得到晴美和孩子,也不配得到平静,这辈子都不配。
最后他们回了那个不再是家的地方,因为晴美已经不在了。木莲一直住在常昆那里,客厅到房间还都是血腥的记忆。她亲自动手清理,不许别人碰。她擦干净所有血迹,擦了很多遍,然后收拾晴美的房间,把房间打理的妥当。
她已经和木莲商量好,即使不住了,也留着这个房子,留着三个女人的房间。她把晴美的房间布置一新,插上了她欠她的那束白玫瑰,为晴美打开了窗帘,烧掉了所有关于陈赓的记忆,好象晴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场浩劫的情感。
她把一切都想的很周到,给晴美选了最漂亮的一套新衣服,那双晴美的鞋,她收在了自己的鞋柜里。她安静的等待着头七的到来。
累了,就在东奎怀里睡一会儿,饿了,他会喂她吃东西。她没再呕吐,也没有头痛。她把该做的事情写在日记里,保持着最清晰的思路,要给晴美一个最周全的离开。
因为,她欠晴美一个告别。她那600CC血,没有起到作用,所以她只能在之后的事情上努力。
她心里坚信,晴美没有走,头七之后,只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不能再回来。她要给晴美做好一切准备。
她坚强,身后一直有东奎,他陪她一起等待头七。
她手上除了小星星,多了一个戒指,和他左手无名指的那枚,是一对。
…
第二十六章头七之后
头七那天,大家都是一身黑色,心情很沉重,大家都哭了。
告别室里,所有人都走了,工作人员马上要把晴美推走。她坚持自己留一下,站在告别室的门口,哭了。
她走到晴美身边,抚摸她冰冷的额头,眼泪低落在晴美身边的白色玫瑰花瓣上。晴美,真的要走了,出了这个门,再也无法回来,就像当初妈妈离开那样。
厉俐把所有的眼泪都留在这时候,只一个人面对晴美,甚至没有东奎,尽情的流。她觉得,那才是私密的告别,正式的告别。
她毕竟不是十二岁的孩子了,十五年后再面对生死,她的悲伤依然,只是坚强了。她会想念晴美一辈子,她会给那个没来到世上的孩子也请个灵位,她,失去的是朋友,是亲人。但是,她比过去坚强了。
从她签下晴美的死亡证明开始,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下一步,可能是失去理智变的疯狂,也可以坦然接受,大胆面对,用悲伤化解隐忍的痛苦。
心只有一颗,剖开了,还只是一颗。她真的疯了,别人也不会好过。她感谢Cris让她沉睡那两天,把她从疯狂的边缘拉回来。
她会乔装自己,她用伪装的坚强欺骗大家。但是,Cris和东奎知道她本来的样子。他们制止了她的伪善。伤心,其实很简单,哭泣,也只是眼泪。他们让她承认痛苦,承认软弱。
所以,她承认了。用坚强的方式承认了,接受了。她想回家,回到东奎身边,也回到晴美身边,料理好最后的事情。
她的坚强,曾经是因为疯狂,现在,则是出于软弱。
从医院走到Cris的办公室,和东奎这些天做的一切,她都很理性,很坚强。悲伤的表现方式有很多,不一定是哭泣。十五年后,她学会了这些。她为晴美选择的每一朵白玫瑰里都有自己的眼泪,她觉得那比躲在角落里哭泣更实际,更能让自己宽慰。
她为晴美,尽了全力。她想通过这些,原谅自己。
如果她能早一点回家,如果她不去买菜,如果她没有买那束花…她把责任加在自己身上,没有人知道。
她没像木莲那样外露悲伤,她习惯了掩藏,太疼得时候,她把自己躲起来。如同现在,最后告别的时候,她希望自己能和晴美两个人,没有别人打扰的告别。
这就是她重新面对自己,重新面对悲伤的方法。别人哭泣的时候,她冷静,别人悲伤之后,她再独自哭泣。
她曾经扑在妈妈身上哭泣,抱着车不许别人推走,那些成了她十几年的梦魇。现在,她的噩梦里加入了晴美,她知道自己负担不了又一个十五年,所以她要用别的方式让自己站起来。
她,选择了依靠东奎。
她知道离开这扇大门,心里会多一个缺口,永远也补不上。但是,她不再是只会哭泣的孩子,她为晴美作了这些,自己的心里,才能有赎罪般的安稳。
“我会永远想你的,晴美,好好睡吧。”她擦着自己的眼泪,看着玫瑰花丛中的伙伴。“宝宝,好好陪妈妈。”她走前摘下了晴美唇边那朵玫瑰,离开了那个房间。
她融入大家的黑色,抱着木莲,紧紧抱着木莲。晴美曾经这样拥抱她们,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她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木莲和常昆,她和东奎,都要幸福,替晴美幸福的过一世。
后来的日子,那些花瓣一直保存在她的日记本里。那些夹着花瓣的日记上,都是泪痕,斑斑落泪的痕迹,封存起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思念。
晴美离开了,厉俐长大了。
…
头七,送走了晴美,她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吃了元旦一样的火锅。
木莲、常昆、东奎、子恒、子恒的女朋友,还有她。
又是三对,真正的三对。
给晴美放一幅碗筷的时候,她哭了,给晴美的碗里夹菜的时候,她哭了,大家举杯的时候,她说了“保佑晴美”,然后又哭了。
大家知道她忍了很久,操持了一起之后,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这顿饭之后,这个房子就将成为历史。她和木莲都要搬走,各自到自己的伴侣身边。子恒和他的女朋友,年内也可能结婚。曾经欢笑、吵闹过的老房子,要安静下来了。她,不可能不伤心。
别人都有另一个家,只有她没有。离开这里,对她是太难的割舍。这里留下了太多幸福的、酸楚的记忆。但是,她们的生活需要前进,晴美留在了这里,她和木莲不能。
东奎拍着她的背,子恒和木莲抓住她的手,她在泪水里看着大家的信任和支持,努力的点了点头。
…
木莲搬走的时候,是她送的。她走的时候,没有人送她。她不许别人送,就像大学毕业的时候一样,她情愿最后一个离开,留住最多的记忆。
她除了一些衣物,什么也没带走,保持着她们住时的样子。她拿走了那盏台灯,东奎订在墙上的地图,除此以外,就是晴美那双最后穿过的鞋。
她像个新娘子一样被东奎抱进公寓里。她流着眼泪,想着自己出门时最后注视那三个敞开的房门。她们的笑声,还能听到,她们的夜谈,还在继续吧。
东奎让她哭,把眼泪流在别的伤感的地方,只要不是为了生死。她可以脆弱,感伤,他接受她一切的一切,只要她不去想生死。她长大了,转移了自己的注意,看开了。
搬来和他一起,对她是全新的开始。他会用幸福,填补她心里的缺口,用细腻,慢慢温润她的眼泪。他喜欢她哭泣,也喜欢她看开后的坚强。
她不是忘了晴美,而是,用别的方式想念她。她在生死里,逃开了十五年前的咒怨,恨,不能解脱,爱,才能豁然。
她选择了后者,和他相爱。五一假期,他们一起出去旅行,去了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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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奎,韩国人相信来生吗?”她坐在海边的沙滩上,用砂子把他完全埋了起来。
“相信吧。”他在沙堆里只露出一个头,“我们的很多思想,都和中国人一样。韩国文化的最初,就是中国文化。”
“晴美的来生是什么样子?”她躺在他的沙堆旁边,看着他的眼睛。夕阳的光线里,他的眸色不是深黑,而是棕黑,想一杯很浓很浓的咖啡。
“她,不会遇到不该遇到的人。”他想了想,侧过头告诉她。
“她会遇到谁?”她的手伸到他的下巴上,摸着那些爱不释手的胡子茬。
“是个值得的人。”他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这生遇错了人,下辈子,就要碰到个值得托付的,才会幸福。
“我们的来生呢?”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好像闭上眼睛的世界,就是来生,触手可及一样。
他看着她阖上的双眼,黑黑的睫毛下面,都是平静,“我们的,就是还在一起。”他慢慢的说,把几个字说到了她的心里。
他们一起看过了生死,看破了悲剧,走到一起,下辈子,还要相互扶持,走到一起。
“Cris爱我。”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爱了很久了。”
“我知道,知道很久了。”他没有睁开眼,也能见到那双深情注视她的眸子。那个男人,从来和他要的一样,只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她翻身,看着天上的云,“我不爱他,但是感谢他,也喜欢他。”她叹了一口气,“Cris,真的是个好人,下辈子,希望他别遇到我。”
她希望Cris也幸福,不要默默地守候,就像子恒那样,虽然和她平行,但是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他突然从沙堆里解脱出来,翻身压住她,眼睛里是掠夺的光,“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能遇到你,你是我的。”他拿起她的手,让她看那上面拴她的两道枷锁,又拿起自己的手,和她的交握在一起。
“我是你的,是你的。”她抱住他宽厚的肩膀,在他脸颊边反复的亲了亲,“你也是我的。”
海潮冲了上来,冰凉的海水让他们湿透了,他压着她没动,看着她被海水润湿的脸庞,深深吻了下去。
他真想,就在这海边结婚,然后把她带回韩国,带她离开曾经伤心的地方。永远不再让她伤心。
但是,她还是在他求婚前逃开了,跑向了大海,她笑了,快乐的在水里跳着,叫着。
她不会游泳,不敢去很远的地方。
他追了过去,抓住她的身子扛在肩上。她没有挣扎的力量,被他一点点带到海水很深的地方,她的脚,够不到海底的砂子,只能用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我们结婚吧。”他半是威胁的要挣开她的熊抱。他的手,抓到了她交缠在他颈后的手上。
她怕了,水很深,她不会游泳,不敢丝毫放松。
“我们结婚吧。”他又问了一遍。
她埋在他肩头,不同意,也不拒绝,这样的方式,不是求婚,是逼婚。她也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走进一段婚姻。
“我们结婚吧。”他问了第三次,作势要离开她。
她不挣扎了,看着他会不会放手。她感觉自己在慢慢下沉,虽然腰身上,他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脚,感觉不到根基,身体,不一会完全在水里了。她要溺毙了吗,他要她淹死吗?
她开始挥动,挣扎,嘴里感觉快没有空气了。
他抓着她继续下沉,两个人完全淹没到海水里。他找到她的嘴唇,把空气度给她,深深的吻她。他,不接受她沉默的作答。她,必须嫁给他,必须点头。
那个吻结束在水面上,她趴在他怀里咳嗽着,眼睛里有海水,也有泪。捶着他的肩膀,气喘吁吁。如果真的溺水怎么办?
“我们结婚。”他省去了那个吧,宣布了他的决定。
她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他听了安心,才带她回到海边水浅的地方。
走回酒店的路上,她说了她的决定,“听天由命。”
毕竟,他们在一起不到一年,刚刚搬到一起,现在结婚,还是太草率,应该再等等。
“听天由命什么意思?”他拉住她,不许她走,想问清楚。
她抚去他额头的湿发,“如果今晚我怀孕了,马上嫁给你,如果没有,我们以后再结婚吧。”她笑笑,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深沉,那沙滩上的掠夺又来了。
他抓着她跑回了酒店,为了她的听天由命,他会尽全力。
那个缠绵的夜晚,他们感觉已经结婚了,很幸福,在彼此汗湿的怀抱里,找到了归宿,带着满足,睡着了。
一个月后,她没有怀孕,但是他们依然很幸福。
每个晨昏,一起出现在西京花园的家里。
那里,现在是个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