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又回去教那韩国人了。而且,还是每天见面!
她,回去教那韩国人了!
是他把她推回去的吗?让她去求证一个猜测。
还是无论是否争取,他最终会失去在她心里的分量。
她在乎过吗?
他真的不明白,怎么一瞬间,朋友,女人,他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她站在对面,他觉得心灰意冷…
她不知道怎么劝慰他,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Cris没有做错任何事,虽然他替David起诉了东奎,她不冤他,那是他的朋友。
“他当初不信任你的话,为什么不找Kevin帮他打官司?你们事务所又不是没有别的律师!”她知道事务所里有很多人,为什么偏偏找到他。
“他说,他想看看…”他突然抬起头顶着她,眼里细碎的血丝显出疲倦,“到底是朋友重要…”真的,很荒谬,很可笑,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还是女人重要!”
朋友,还是女人,都是假的。
她愣住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Fuck off!”Cris突然起身,一把抄起桌上的其他资料,狠狠砸向门板。有些材料,砸在她身上,纸张散乱了一地。
她站在原地,看不出情绪,虽然她真的觉得很抱歉。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只是低下身把地上的文件一一捡起,然后注视着Cris愤怒过后的失落。她想安慰他,但是她又不敢。
只能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站在原地。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她,眼里写着陌生的不真实,还有很深的疲倦。
“真的,很抱歉。”她尽量谦卑,她觉得很抱歉,因为她,让任何人无端受牵连,她良心上都感觉过意不去,尤其是Cris。
她低着头,等着他辞退她,或是再发一顿脾气。
Cris叹口气,不得不接受这些现实,觉得面对她,怒气没有任何可以发泄的方式。
他感觉很矛盾。
当初劝阻David起诉的时候,他就很矛盾。
因为,他觉得,那个韩国人,可能对她很重要。他不想介入这种复杂的事情。他已经预料到,他不想偏向天平的任何一方,更不想探知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但是,他又迫切的想知道真相,也想让那韩国人缠上官司。
他自己都是矛盾的,她呢?
“你坐下。”他指着前面的椅子。
她坐下却没有看他。
“厉俐,看着我。”他无奈的要求着,“我有话问你。”
他想知道,她眼里是担忧,害怕,还是猜疑?
而当她抬起头时,他发现她不像以往那么坦诚而率真。
她的样子,就像那天他问她是否在一起时,让人看不透,其实她的心,在躲避。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他冷静想了片刻,觉得不得不问,他想知道,那天平上的倾斜,到底有多少。
“你,为什么回去教那个韩国人?”
他已经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她为什么会回去。
也给出了唯一的答案。
他还记得,那晚那韩国男人在蓝的眼神和拳头。
那男人,要的和他是一样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像是在想事情。
那她,要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看着我!”他重复着。
她眼里的事情很多,秘密很多,她到底为什么回过头去教那个人?
“承诺。”她慢慢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承诺什么?”
“做一个好老师。”她不知道他能否接受这个答案,但是,她觉得这个,最不伤人。
Cris静静的坐在那里,无奈的笑笑,眉头竟然舒展了,那份疲倦过后的萧索,写在他的眼角。
“厉俐,你是在骗我,”深邃的眼光里蒙上看不透的距离,“还是在骗你自己?”
起身,他独自走向门口,打开了办公室。
他以为自己会说“因为钱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多高的学费都可以,只要你说。”
或是“我也可以给你介绍别的学生,我有很多朋友。”
但是,他没有,他不想欺骗自己,更不想抹杀尊严。
他迈出那扇门的时候,犹豫了片刻。
他听见自己说:
“最近,我们不用见面了…”

 

 

 

 

 

 


第二十四章不想失去

 

 

 

Cris的事情,她没和东奎说,每天还是按部就班的上课,回家,备课。
心里的抱歉让她负疚,但是以她的能力,实在帮不上忙。她尊重他的决定,尽量忽视那消失的四个小时。
她给中介公司的老师打了电话,只说Cris回美国出差一段时间。
木莲在准备一个会计考试,有时去看常昆,晴美还是常常上夜班。在家的时候,和她们说话的机会也不多。
子恒一周还是发两次短信,都是些叮咛的话。自从上次谈了Cris的事后,他再也没来吃饭。从泰国回来,短信虽然还是有,但是越来越短。她尽量回了,但实在找不出能聊些什么。
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常常关在屋子里想最近的事。觉得发生了什么,又不知道到底那些是什么。
她发觉自己,有点提不起精神。
木莲、晴美她们说过的话,不时回想在脑子里。无论是关于Cris,东奎,还是子恒。
她觉得很累,负担不起感情,只想能空白的继续下去。
她觉得,没有得到总还有希望,但是一旦得到,她会害怕失去。
非常非常害怕,分分秒秒活在恐惧里。
这世上,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再不想失去什么,她也没什么可以失去了。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虽然,是一片空白。
和木莲、晴美她们,虽然最近常常不能在一处,但是家人的感觉,还是安心的。
和学生的课,都很顺利。与东奎,也进入到一种平淡细腻的相处中,她能感觉到他的关怀,和他刻意保持的度。他是个有风度的好学生,除了之前的意外,他现在都很好。
除了对Cris的歉疚,对子恒的歉疚,她心里安稳了许多。
她说不上来,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就像现在,站在电梯里看着他的背影,她靠在电梯上,等着他离开。没觉得失落,也没有快乐,已经习惯了。
电梯停下的时候,他突然说:“明晚一起吃饭吧。你陪我去买书,不是要准备考试嘛。”刚刚说完电梯门就开了。
“去买书可以,吃饭改天吧。明天同屋好不容易都在,想一起吃顿饭。”她撒谎了,一瞬间自然而然冲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
他愣了一下,“哦,那好吧。你吃过饭再来,我在公司等你。”他走出了电梯。
“书店见好吗?”没看清他,电梯门缓缓阖上了。
“叮”,转瞬间又打开,他站在门外,脸上写着疑问,“没听见。”
“书店见吧,我直接去书店等你。”说完低下头,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哦…”他顿了下,在电梯门再度关上前转身离开。
又启动了,带着她慢慢下降,失重能让人心里压抑,回到地面,就好了。她告诉自己两遍。
看着数字一格格从7变成了1。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一个人的世界。
****
天气有些阴霾闷热,晚上家里还是自己,出门前没吃饭,觉得锁门时有点伤心。
最近常常开门、锁门,好像独居的人。她们好久没在家等她,或是送她出门了。
这么忙吗?好像陌生的房客,而她这个房东却见不到她们。
出门时才发觉竟然下起了毛毛雨,笼着整个街道,身上的衣服感觉单薄,但是雨中的感觉很好。
路人渐渐打起伞。她还是悠然的一个人在街上走,偶尔看看街边的橱窗,或是在一个没坐过的公车站前发一会儿呆。
她似乎比别人都神秘,都悠闲,也更惬意几分。
她是吗?
嘴角挂着笑,心里却一阵阵发酸,不知道昨天为什么对他撒谎。出门时为什么伤心。
两个人一起去,不好吗?
手机在包里震了下,她知道是他的短信。
“下雨了,带伞。我马上出发。”
她想象他,正一个人独自离开大楼,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报上地址。然后在后排望着窗外的雨,给自己发一条短信。
他手里肯定没有伞,她觉得,他不是个会打伞的男人。
没有回复,拿着手机,一路走走停停,消磨着时间。
“我快到了,你别着急。哪里见面?”
又是他,他应该从这条大街经过,那辆出租车应该在某一个瞬间驶过自己的身边,他应该不会发现街上有个熟悉的路人。
边走边想,停下来,看着街上驶过的出租车,又觉得不会见到他。
他,也许没走这条路吧,他可以选择的路太多了,为什么偏偏要走和自己相同的这条呢?他,一定不在这路上。
一定不在。
她站在书店的门前,徘徊了好久,不知道在等什么,却没进去。
转身又继续走,淋着雨。头发湿了,凉凉的。
但是,她错了。
关于他的推测。
当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雨滴的时候,抬头看到一把透明的雨伞,朦胧的,还能看到阴霾的天空。
他,就是那个撑伞的人。
其实,他已经跟着她走了一段,只是刚刚在路边的小店找到卖伞的店家,随手拿了一把没有颜色的,赶上她,把伞送到她头顶上。
他在上个路口看到她,就下了车。
她,已经有些淋湿了,虽然雨不大,但是她一定在雨里走了很久。
不知她在想什么,心思像迷失在路上的孩子一样,有时候发呆,有时候叹气,有时,就停在原地看着街道,一动不动。
不是要和同屋一起吃晚饭吗?却淋着雨一个人游走在街上,看起来,有点孤单。
他站在她旁边,抚去她额头凝着的雨滴,接过她手里的包,把手机放到包里。
“走吧。”他轻轻说了一声,唤回了她的清醒,“陪我买书去。”
看着他发丝上的雨滴,她有一两秒钟像是在梦里。他有伞,头发为什么湿了呢?
她觉得不真实,竟然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淋着雨,抬起手,她指尖触到那湿润而硬硬的发尾。
他有伞,为什么不打?透明的,透出灰暗的天,罩在他们头顶,伞。
“走吧。”他用提包的手轻轻揽住她,扶正雨伞,“都打湿了。”
她在伞和他的身影里,觉得突然温暖了很多,雨里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踩着那一块块湿漉漉的彩色地砖,她数着数,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打湿,是淋湿!”
“知道了,老师!”他小心的撑好伞,跟着她细碎的步伐,看着她孩子气的脸上,渐渐有了暖意,“回去我写五遍。”他揽着她,没让她再淋到。
伞很小,却好象撑起了一块天,让她和他的背影重叠,渐渐消失在雨雾里。
****
“这个怎么样?”他从书架的缝隙里递过来一本书,书架很高,她只在书的缝隙里看到了他的眼睛。
垫起脚尖接住,翻看了几眼,“不好,一点儿都不适合,太简单了。”她对他挑选书的眼光,再次表示了怀疑。
他没吱声,继续闷头在书架上找,她则站在一个架前,翻看了好久。
“这个呢?”他挑了一个字很多的,看起来应该很难了吧。
“不行,你都学了两年了,”她指着书中的一段,“课文里还有拼音呢。不行,放回去!”她把书退回。
他继续在对面的书架找,不时送过来几本让她过目。
她看着手里的书,是大学时外系的一位导师写的,听说毕业第二年,导师就去世了,很可惜没有见上一面。现在看那些文字,感觉很亲切。虽然这书,和自己的专业没有太大关系。
“你在看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绕回她身后,突然探过头看她手里的书。
“没什么,你看不懂。是给中国人看的。”
“喜欢的话,买回家看吧。”他侧过身,想看看书名。
“不了,随便翻翻。”突来的感觉而已,家里已经有太多买来却放在一边的书了,她要学会节制自己买书的欲望,“家里的书都看不完。”
放好书,她走到前面的架子,帮他找考试需要的书。对书架上每一层的书藉似乎都很熟悉。
“你常来这个书店吗?”他看着她蹲在地上翻找着底层的书架,露出白皙秀气的脖颈,上面散落着一两缕没有干透的发丝,柔弱又似乎坚韧。
“常常来,一个人在家没事做的时候常来这里看书。”她认真的一本本翻找适合他的书,没留意他整个人伏下身,想要看看她在寻找的书名。
“给你这个,”她看到了要找的那本,突然起身想递给他。
“砰”
“啊!”“%¥#!”同时的惊叫声。
书掉到了地上,她的头重重撞在他的下巴上。
她捂住额头,觉得眼前黑,钻心的疼从额际传来。
他也被撞得不轻,扶住快被撞掉的下巴,眼眶泛热,眼角发酸。
各自站稳。
他最先恢复,整了整下颌骨,感觉还好,没有脱臼。低头看她,蹲在地上,捂着头。
“怎么样?”伸手去扶她,“没事吧?”下巴还酸疼,看她的样子,应该更严重。
她咬着牙,忍着疼,摇摇晃晃站起来,眼角挂着疼痛的泪珠。跆拳道黑带,下巴都这么硬吗?
头还是有些晕,太阳穴周围热辣辣的疼起来。
刚想责备,感觉一只大手轻轻按压住她的发迹,代替她的手一点点按压,缓解着额头的疼痛。那双手的力度,很舒服。
眼里不知道怎么了,泪水更多了,撞得太疼了。
头脑停止片刻的工作,眼前的黑雾慢慢恢复到清明,一抬头,就看到他下巴上被撞红的印记。
来不及抹掉泪,眼泪已经自己滚落,转身想躲开那按揉的大手,他却不肯。
他嘴里絮絮说了句韩语,继续按着她的额头,虽然很小心很小心了,但是她看起来还是很疼…
“好点没有?”他微微放开了手。
“嗯。”虽然还有点晕旋,还是很快分开。
低下头,去找那本掉在地上的书。他却抢先弯身,再交到她手里。
“给。”另一手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下巴,这女人。
两个人靠在书架边,不约而同,还在疼,尤其是她。
但是又想笑,虽然她眼角还有泪。
“没事了吧。”他又看了看她的额头,好像有点肿了。但是表情恢复了很多。
尴尬的侧过身,把书放回到书架上,她没回答他,继续在书架上找书。
突然,目光移动的瞬间,她僵住了。
书架对面,那是…
子恒!
严子恒!
还有,他眼里写着的愤怒和不可思议的痛!
他们之间,只有几秒的愕然。
“子恒?”她没想到,绝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在这里遇到他。
他的眼睛告诉她,他看到了,前前后后,从头到尾,都看到了!
“子恒?”头上的疼让步子还不稳,但是还是快步的绕过书架,想要面对面,和子恒说清楚。因为,她从来不曾欺骗子恒,也不愿意他有任何误会。
那只是一个意外。
他们,只是一起来买书而以。
走过书架,子恒站在原地,侧过头,除了陌生,眼里已经没有波澜。
他冷冷的看着她,又侧过头看着书架另一侧的东奎。
把手里的书插回到书架上,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转过身,向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步子,格外的稳。
虽然,他听到她又叫了他一声,但是他不想说,不想谈,更不想多看一眼。
绕过几排书架,他很快离开了她的视线。
****
她撞伤了额头,
但此刻,她的心却在疼。
因为,她觉得,最怕的那种感觉又要来了。
那种,失去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曾经追逐

 

 

 

“我先走了,书改天再买。对不起。”匆匆交待完,她快步向子恒消失的方向跑过去,没回头看东奎。
书店里人很多,早已经看不到子恒的身影。她在文学和语言的书架旁一一绕过,看不见他。
顺着扶梯下楼,下一层,迎面的人流里,依然没有他。
她向书店门口跑去。
子恒,请等等。一定,等等。
外面的雨大了,严子恒站在书店门口,看着手里的雨伞,没有打开,只是快步走进雨里。
“子恒!子恒!”她的声音又响起了,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子恒没有停下来,只是加快了脚步,似乎背后的声音让他必须逃开。
他向车站相反的方向走去,试着忽视那声音。
“子恒!”
雨水打在身上,冰冰的。衣服、头发,渐渐湿透了。伸手摸摸额头,还在隐隐的疼。
子恒没有听见她反复叫他的名字,越走越快。她在雨里追着,觉得那就是他的背影,高高瘦瘦的背影,淋在雨里,就像当年的背影。但是,并没有停下。
他会停下来等她的,一定会的。
她想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
她和他,只是一起来买书,没有别的。
她和他,只是老师和学生。
他们只是朋友。
不要误会,一定不要误会。
她还记得那一刻子恒的眼神,和他掉头而去的坚决。
认识子恒整整八年,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他。
她要追上他,告诉他,不是那样的。
她必须这么做。
街上的路人行色匆匆,在四处找寻着避雨的地方,身前人影闪烁,远处那背影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了。
她不想他就这么掉头走掉,不听她一句解释。
他至少,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必须,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加快了脚步,顾不得更多的雨打在身上。
子恒在路口停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回身。刚才的叫声,太过不真实,没有人叫他的名字,那一定是幻觉。
她和那个陌生男人在一起,让他揉着她的额头。
她,不会来找他。
不可能是她。
拦下出租车,子恒坐了进去。
“外语学院。”
司机发动车子,排开雨雾,向着城市的某个角落驶去。
雨刷在摆动,却划不开他心里的挫败。
看着窗外的雨,街上的路人。
子恒觉得,这个城市,越来越陌生。
越来越,孤寂。
也许,保持一段友谊,是他们俩犯的最大的错误。

她还在追,那背影消失在拐角,她追了过去,街上的人太多,雨迷进了眼里,看不清前面的路。
裙子沁透着冰冷的雨水贴在身上,她还是往前追,努力的向前跑。
她会追到他的。
那背影终于停下来,在车站前静静的等着,她加快脚步跑过去。
子恒,还是停下来,等她解释了。
“子恒!”
稳住自己微乱的呼吸,小心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
那背影转过身,一张陌生的脸孔,一双没有见过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对…不起,认错人了。”
前一瞬的喜悦和希望,下一秒的失落,像是更大的雨,浇在了她的心上。
离开站台,她又走回到雨里。
一步步,漫无目的的走着。
低头,才发现,匆忙间,书包还在东奎手里,她什么也没有。
没有手机,没有钱,没有回家的钥匙。
额头的疼,被雨浇过的清醒,让她努力想找到家的方向,
忍住即将崩眶而出的泪水,她需要回家了。
她必须回家。
她不会失去子恒的,不会的…
****
东奎最初没有追她,当她跑开以后,他意识到那是他不了解,不该干涉的一部分。
而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他在书架前停留了一会儿,买了她刚刚看的那本书。
她就这么跑了。
她,什么也没带走。
看着手里的提包和雨伞,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快步向书店大门走去。
雨果然大了,雨中纷乱的人流,她早淹没在其中。她,追到了那个男人吗?
他们一起坐在车里走了?
还是她一个人在雨里继续找着?
他又想到来的路上,那个迷失的孩子,心里多了一份忧虑。
拦下车,他决定去找她。
****
路灯,幻明幻灭。雨水,只是更大了些。
乌云的泪,混着她的。
找着这条回家的路,也许,子恒就在家里等着她。
他在和晴美、木莲聊天,他们三个在客厅一起喝茶,一起等她回家。
一定会是这样,像很多年来每次那样,在家里等她。
出国后,会来看她。休息了,会来看她。
她不在家,他会等着她回来。
迎接一身疲惫,给她家人的温暖。
但是,现在,当她一身湿透的站在那扇熟悉的铁门前,抬手敲门,想象那温馨的画面时,回答她的只是夜色一样的沉寂。
没有子恒,没有温茶,也没有晴美和木莲。
只有一扇紧闭的大门,把自己关在外面。
这只是,一个没有钥匙的房子。
空空的房子。
轻轻滑坐在地上,把仍然疼痛的额头埋在膝盖里,厉俐再也忍不住轻轻哭了。
最近,确实发生太多事情了。
和东奎的矛盾、缓和。
对Cris的歉疚。
对子恒的…伤害!
她,确实深深伤了子恒,看到他眼神里的惊愕和痛之前,她已经伤了他。
在和他讨论Cris的时候,在每次回他短信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深深伤了他,如同连累Cris那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虽然,她并不是有意的。
****
他没找到她。
坐着出租车沿着来时的街道一点点寻找,没看见她的身影。
再回到书店门口,她也不在那附近。
她去了哪里?
第一次觉得,他其实不了解她。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不知道与她同住的女人,更不知道她家在哪里。
而现在,连联系她,都是不可能的。
东奎拿出烟点上,看到窗外的雨雾浓重,已经蒙住了所有的视线,觉得疲惫而无力。
只好,作罢。
“师傅,去西京花园吧。”
盲目的寻找,只会迷失自己的方向。
她,也许已经回家了吧。
或者,已经找到了。
现在,他能做的,应该就是等待。
他还能做什么吗?
她,应该回家了吧。
但愿…
****
子恒在外语学院门口下车,打着伞,沿着学校的外墙一直走到后门附近。
那里,是当年他们常常进出的地方。
四年了,从相识算起,八年了。
有时候,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找材料,有时候,一起去校外的小餐馆吃饭。
他常常在她宿舍下的藤萝架下等她。
她的宿舍,总是最晚熄灯的。
她常会问他专业课的问题,和他讨论上课的方法。
他常常请她在餐厅吃饭,陪她走回宿舍。
但是,他们,只是朋友,从来不是情侣。
“我就是母老虎,就是厉害,因为我姓厉!”
“以后,我会去打一对耳洞。”
“也许,我不适合任何感情。”
“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真的。”
“我去给学生上课了,以后,不用在图书馆给我占位子了。”
“…”
他记不清,他们为什么变成很好的朋友,也记不清她为什么渐渐疏远他的感情。
大三的时候,她告诉了他,关于她的家庭。
工作之后,他认识了她的朋友,木莲和晴美。
她和郑远走到一起,再分手。
他一直还在她身边,还是她的朋友。还在给她收集着地图,那张她要的幸福的地图。
他要的真的是友谊吗?
她知道他不是,所以,她努力疏远他。
他知道她给不了,但是,依然想在她身边。哪怕,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