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也想起来了,笑了笑。
“隔壁呢,放浴室里忘了拿回来了。”
“我去!”
我有些窘,要了钥匙过去取。
因为没有买电,客厅的大灯只能坚持十来分钟。我特意跑进昨天待过的房间,捡回了早被压瘪的枕头,又在客厅里捡起来另一个。拍的再松软,也被我们压坏了,打坏了。
昨天那么疯,此刻屋里却安安静静空空荡荡,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我有些感慨,想象没有我杨宪奕一个人孤枕难眠的时候。
抱着枕头出去,我到浴室找床单,昨天还是崭新的今天就揉得好旧,斑斑痕迹,孤零零躺在洗衣篮上面,明明谴责我俩昨晚和今晨的原罪,咬着嘴唇不知道是笑是赧,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脸红了。
都结婚了,脸还红什么好多情绪交织在心里说不清,开了水龙头要沾沾凉水镇下去,手无意滑过洗手池的边沿。
瓷白的洗手池也和家里是一样的,细看却不觉一愣,边沿上怎么有根长头发!
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凑过去看,真真切切的,就是跟很长很长的头发,比我的长好多,卷了两下贴在那里。
我刚想看清什么颜色,光亮突然消失了,浴室和整个屋子都黑下来。胡乱摸了下,也不知道摸到没有,只能悻悻的回家。
杨宪奕开门时食物的香味也跟着飘出来了,我却一点高兴不起来,抱着枕头和被单直接进浴室。
关了门,我闷闷的一个人坐在浴缸边上,伸开手什么也没看到,床单枕套上也没见到,那根长头发应该没抓到。
胡乱的把东西扔进洗衣机里,心里别扭。
我曾经问过他陈家棋住没住过,他否认了,难道是小羽?我知道肯定不是自己,我的秀兰邓波儿是短卷发。
到底什么女人在我之前在空房子里待过?难不成是我不知道的杨宪奕的老相好?秘密情人!
我把洗衣机开了,开打最大功率,听见滚筒在那呜呜的转,好像有人哭似的,我知道是我哭了,我心里在哭呢。
“若若,出来吃东西。”
杨宪奕在外面敲门,我不想见他也不想出去,随手拿起旁边的洗发水倒了一手,对着外面说。
“我不吃…我…我洗头呢…”
我可真矛盾啊我!
我对着镜子生闷气,杨宪奕还在外面敲门叫我,一怒,我把整瓶子洗发水都倒在脑袋上,真是清爽薄荷,和他刮胡水的味道一个样。
“若若…干吗呢?”
“洗头!”
我胡乱的赶紧弄泡沫,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我讨厌长头发,我以后再不留长头发了,剪个小男孩头,比杨宪奕的还要短气死他。一时洗发水挤太多了,弄得哪都是,顺着额头鬓角到处流,我没顾过来,还流进了两个眼睛里,一下子就沙得我疼死了!
赶紧闭上眼睛摸干净毛巾,手上都是洗发水和泡沫,也不敢揉。摸了半天没摸着,就想开水龙头冲吧。
泡沫越冲越多,眼睛越来越疼,我要瞎了,急得原地跺脚乱跳。
偏巧杨宪奕又在外面叫,“若若…若若…”
“没…没…你别进来”水哗哗的流,我急得不行,头发冲不干净,眼睛疼着,心里还特委屈。
正难过呢,水龙头不出水了,老天爷要毁灭我,瞎摸着拨弄,正碰到一只大手牢牢握在水龙头上。
“怎么了?”
我都没听见声音他就进来了,托住我的头。很快一块干净的毛巾送过来,挡住了不断往下流的泡沫,盖在了眼睛上。
“迷眼睛了吧?”
“没…”我抱着毛巾还嘴硬,杨宪奕也不管,拉起我就走。
“干吗…”
“过来,我给你洗。”
我别扭着,已经给抱到浴缸边。
“趴着别动,捂好了眼睛。”
杨宪奕就是行动派,甭管你说什么,他说干就肯定干。
我被他两个大腿夹着,上刑似的趴在浴缸旁边,低头蒙着眼睛。他没马上开喷头给我冲,反而投了湿毛巾擦了眼睛周围的泡沫。
“别睁眼哈。”
我趴那跟个罪人似的,只能由着他。大手放开了毛巾,反而掬了满手的发揉起了泡沫。指尖从颈后一丝丝滑到耳边,每一缕发都不错过,我感觉有点痒,动了动,头上的力道就渐渐重起来,几个有力的指头按压着头上的穴位。本来浑身较劲,绷得可紧了,被他这么轻缓的按揉过,立时放松舒服下来。
“好点没?”
他问我,我就闷在毛巾里不说话,假装眼睛还疼着。水珠顺着脖子要往下滑了,一条粗壮的大胳膊贴上来,碾碎那些小水珠,又刻意擦过耳垂,低下头问我。
“眼睛还疼吗?”
肌肤相触,头皮被他揉得很舒服,泡沫带着属于他的香味四溢,我心里鼓鼓的气不知不觉就软下来。
“捂好了,我冲了,水烫吗?”
我感觉着刚好,摇了摇头。
水先是一点点沾到皮肤,等我适应了才调大,顺着耳边慢慢往上冲。他冲的很小心,我觉得自己变成小宠物一样被他洗着。他人在背后,可每个小动作都感觉异常清晰。我的头发成了小卷毛,清香柔软,泡沫冲干净了水也没停,他的大手就扶在我颈后,轻轻揉着,让水流从不同方向冲掉我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转过来,我看看眼睛。”
我不想转最后还是转了,坐在浴缸旁边让他揽着腰。我被带着往后倒,就靠在他臂弯里,温暖的水流又冲下来,在额头耳边一一带过。
我不敢睁眼睛,水停了好久还抱着他胳膊不放,脸上的毛巾让他拿走了,重见光明,眼睛一下子酸疼的流眼泪,沙沙的不舒服。我想我肯定跟小白兔一样红了眼睛,他才会看我看得那么心疼。
我想揉,他不让。我想起来,他也不让。
“刚才怎么了?”
他总能够透视我,我心里想什么他总是能猜到八九不离十。我仰躺在那不自在,这样的姿势我没安全感,我一动杨宪奕故意带得我更往后仰倒,又问了一次:“刚才怎么了?”
没吱声,我不看他,也不想全心倚赖。可我能去哪,他一松手我就会摔倒,脸上的水被他擦干了,整个脑子还跟那根头发过不去呢,大毛巾已经劈头盖脸罩在脸上。
“搂着。”
他发号完施令就松开背上的手,我怕摔本能的搂到他颈后,让他顺利接手擦头发的工作。
短头发,怎么包都好包,他看起来手生,弄来弄去就给我裹了个采茶女的头型,不等我答应呢就抱树袋熊一样扛起来,带着往浴室外面走。
这样的姿势,想到了商场里的小女孩,我也把头扎到他肩上蹭来蹭去,抓着他领口的衣服不松手。
被放在卧室床上,杨宪奕去找吹风机接电源去了。我从毛巾下面偷偷看他的背影,觉得越看越恨我自己,还特委屈。
我和小羽的女儿一样,是我的就是我的,独惯了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这背影就是我的,怀抱也是我的。我不让小女孩抱,也不让别人在他脖子胸口上撒娇,那都是我的。新房子也是我的,以后要给我生的小老虎住。新家也是我和他的,以后要加入我的小花小草。
反正是我的,就只能是我的,我都自私独占二十七年了,早就习惯了!
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不好,我不能和脑子里的假想敌永远战斗下去。我应该大度,应该谦让。可本性就是这样,又是杨宪奕,我实在没法大公无私。头发还湿漉漉的,我突然跟个傻子似的抱着毛巾呜咽起来。
我今天看见杨宪奕初恋就别扭,她女儿喜欢杨宪奕我也别扭,新房子里有女人长头发我更别扭。我洗头发还把眼睛迷了,是杨宪奕和洗发水联合起来故意欺负我。我也觉得自己表面上表现大方,把钥匙扣送给小羽女儿,可心里还是酸溜溜的,跟一根头发没完没了。我怎么变得这么没出息了呢?!
吹风机不响了,我身边的床面一低,刚要扭过身,一把就被杨宪奕扯了过去,挣巴了没两下,就密密匝匝偎进他怀里。
我们还刚新婚呢,今天又是他生日。我该高高兴兴地,现在却跟窦娥似的哭丧着脸,哭哭啼啼。我努力忍,越忍越忍不住。
“刚才还挺高兴呢,怎么了?”
要是说了杨宪奕肯定鄙视我,可让他鄙视好了,不说我闷心里难受死了,我不能不说,不能不问。
“新…新…新屋子…”
他一边给我擦头发一边托起我的脸。“干吗啊?谁又委屈你了。”
“屋子有…别人头发…女的…女的的…长的…”
我控诉完又抓回毛巾捂着脸。他不许,还跟我扯大锯,我生气了,最后就扔了毛巾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好一顿呜呜。
“什么头发?”
他口气听起来很无辜,我透过眼泪给他比比头发大概什么样,有多长,又揪着我自己的小卷毛做比较。
“那房子…住过谁?”我抹着眼泪问他。
“没人啊,真的,瞧你瞎委屈的,好好说话,别哭了。”
我一听撇撇嘴,强忍悲痛从他怀里退开,还抓着他的衣领。他衣领都是湿的,不知道是我头上的水珠还是我的眼泪。他任我抓着,表情很是无奈。我特意正言辞的警告他:“杨宪奕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骗人,我就不跟你好了!”
他要说什么,我根本不给他机会。今天我们刚买了新床单,还一起看了小床,我们手拉手逛街,他喝我的柚子茶,我吃他的荷包蛋。我大半夜跟他没完没了地纠缠,我这么投入,就已经和他分不开了,绝不许别人介入,过去现在将来都不行。
有理没理,对不对错不错都管不了了,借着眼睛泡过洗发水我放纵自己泪珠飞溅,扑回他怀里,顶没面子的跟求似的哽咽:“杨宪奕,你不许喜欢别人!”
带出去显摆一下!
“我喜欢谁了?”
我趴在餐桌上手里摆弄着小镜子,杨宪奕一边在厨房煎荷包蛋,一边笑着问了好几次。
我对着镜子里的傻样子叹气,眼睛肿得跟对桃子似的,睡了一夜鼻尖也红了,脑门上还有压出的红印子,脸看起来像个发酵的桃子。
昨晚我够没面子的,他拿实际行动说明喜欢的是我了,别人谁也不喜欢,而且说明的很彻底。我又见了他不一样的一面,不是以往那么急切狂乱,胸有成竹的把人勾扰到鼻血横喷。还好,我定力够足,满腹经纶,所以没流鼻血。
“还想吃棉花糖吗?”
他把煎好的鸡蛋放到盘子里,给我倒牛奶烤面包,无缘无故又问了一句。一听我脸腾就红了,扔了镜子抱着头不想让他看见,期待立时遁形。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棉花糖了,不管是圆的方的鼓的扁的,总之是看都不要看。
昨晚某只野生动物叼着棉花糖吃的到处都是,非逼着我承认身上也出产棉花糖。我当然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爸爸妈妈生给我的,以后让我哺育小老虎的,当然不是棉花糖!跟他争这些结果可想而知,反正后面的事情超越了爸爸妈妈生物老师给我讲的所有科普知识,让我有种从七楼跳下去的冲动。
隐约记得半夜他起来给我倒水喝,还故意趴在旁边问了好半天:“这次够喜欢你了吗?”
够了,绝对绝对够了,我属于苟延残喘到天明的,不是下午和大家有约,我们估计还得睡。
早晨起床时,他从枕头缝里捡起一粒棉花糖,耀武扬威的给我看,被我一顿暴打才从卧室里离开,我听着他在外间笑,鼓了半天勇气才出来重新做人。
“你不累吗?”
我闻到煎蛋的香味,抬头质问他。
“我愿意累。”
他说的大言不惭,坐在对面喝咖啡,给我抹好两片果酱面包送到嘴边。
“快吃,多吃点,把鸡蛋都吃了。眼睛还疼吗?”
我咬了一大口面包,扒开眼皮给他看还是红的,眼睛都肿了,他继续坐着喝咖啡,提醒我晚上要买药回来。
我吃着早午饭,面对着对面的人。他端起咖啡的样子又像个正人君子了,手里再拿份报纸,或者戴副眼镜就是办公室精英了,满脸的一丝不苟,我能想象别人叫他杨工时他什么刻板表情,工作中他肯定是个投入认真的人,我见过他投入的样子,我见过…“脸怎么那么红?没发烧吧?”
他伸手过来,我一躲差点把牛奶弄撒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他证明喜欢我的事,太不好了。我嘟囔着没事,坐好了接着吃东西。为了让心情平静下来,我在脑子里给自己背论语,把伦理道德的大帽子都拿出来,顺道批评自己被他拐带的太恣意纵容。
背论语果然有助身心健康,我很快不胡思乱想了,兼而带着道德的小钢盔审视着杨宪奕。他应该是不会骗我,他昨晚也信誓旦旦了,我不要誓言,我就要大实话。总之他说没有,我们最后圈定的嫌疑人是装修工人。我不记得见过留长发的装修工,他就给我描述勾勒假设了一个,总之把我逗乐了,心里也安慰了不少。
吃过饭,我去浴室整理洗好的衣服,看着那个空了的洗发液瓶子还美了一会儿,站在镜子前面端详,我的秀兰邓波儿是挺好看的,如果眼睛不肿,画一点妆下午见丁璀苗苗她们肯定就更理想了。
最近我瘦了,摸摸脸,给自己定性属于操劳过度,下一阶段要注意劳逸结合。说文解字分拣一上来,估计要不眠不休的忙一阵,他也有很多工作,我也得把他身体健康挂心里,给他食补一下。
在阳台上晾衣服,我看着对面的楼里一个个不同的阳台堆得满满的,我们的阳台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晾衣杆,还少了生活气氛,以后我要买些盆景花卉养在这里,有了绿色家里就更像家了。
“下午约的几点?我穿什么?”
杨宪奕靠在阳台门边问,我回头,看他插着手在那儿不知道陶醉什么。床单我好不容易洗干净,拍拍平整不跟他眼神较劲。
难得六个人都来,说好了在新的沙漏咖啡聚。那可能是我和杨宪奕最最开始的地方,虽然原址已经不复存在,我还是想去新的看看。
一个书柜隔开的两个小空间里,不知道我们相遇过多少次,要是能碰到骆驼聊两句就更好了,他会泡制一种私家咖啡,味道纯正。我还要问问他杨宪奕的事。早晨藏在卫生间里,我列了个小提纲,准备交给睿慈回家渗透杨正奕去,我越信赖杨宪奕就越想研究他,好像抱着说文解字想啃一口的感觉一样。给一本古书抽丝剥茧的过程肯定没有研究杨宪奕有趣,他是个大活人,有好多秘密,像本厚厚的字典,估计比辞海辞源还要厚好多。
“问你呢,穿什么给你朋友看?”我不觉摸着被单发呆了,他过来抓着我一头小毛卷我才回神。
“什么穿什么?平时穿什么就什么!别揪,再揪就乱了。”我跟他抢头发,他给我梳了两个抓髻似的玩我的头发。昨天洗发水用太多了,满头的香,都闻不出他胡子水的味了。
打打闹闹在窗边晒了会儿太阳,我盯着小区里开进开出的汽车靠在他怀里,构思着下午聚会的事。
“别穿西装,还是休闲好了,你穿年轻点,特别年轻的,让她们一看就特羡慕我,特惊艳那种。”我嘱咐着,还检查了下胡子刮得干净否。
“惊艳什么,惊艳不了!正奕和睿慈是自家人,你朋友没准还在老沙漏见过我呢,都这岁数了,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他点点我脑袋回放搭配服饰去了,剩我自己在窗边。
以后每天的生活应该都是这样的,他做饭,我洗衣,他主外,我主内。这样的感觉很好,只除了我脑子里的假象敌。
呼,不想了,拍拍自己脑门,我一进客厅就惊艳了一大下。杨宪奕穿着件我没见过的黑色衬衫从卧室里出来,感觉真不错,要是苗苗看到肯定会夸很正点,要身量有身量,要块头有块头。
我趴在结识厚实的大胸肌上陶醉了好一会儿,想着眼前的大活人都是我的,可以随时带出去显摆,心里美极了。
临锁门我嘱咐他第一次跟我出门要听指挥,见到我朋友要低调含蓄,晚餐出手要大方得体,不许抽烟,喝酒适量。
“知道,保证,走啦走啦!”
他拉着我上电梯,我接着拉拉杂杂的烦他,真像个家庭主妇似的。跟到车上,我还听着自己跟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没完。
“再说,再说晚上咱吃棉花糖!”
他突然给了我一句,发动了车子。我立马噤声,装着没听见欣赏窗外风景。我才不跟他吃呢,我这辈子都不吃棉花糖了,我发毒誓。
陈家棋?陈家棋!
某人开车从来是一丝不苟的,车载音响里是Dido的谢谢,让我惦念起许多人,比如小竹子,钟静,睿慈,苗苗,丁璀,筱萸。好久了,没有六个人碰面,我期待极了。
早午餐已经合并吃过,我们中途在便利店下车买东西顺便给家里补给。结完帐我才发现袋子里有棉花糖,来不及怨,他已经只身去了药装柜台。
戳在店门口提着塑料袋,两颊滚烫,我感觉可以现场表演煎蛋了。
“干吗这么看我?”他回来时戳戳我的额头。
“你买什么了?”
“该买的都买了!”他促狭的笑意里带着一点点温暖,我不知所措的跟在旁边,被看的很是不自在,怎么都觉得尴尬。
上车他递过来小盒子,跟我说:“点一点儿,闭会儿眼睛。”
原来是曼秀雷敦的抗疲劳眼药水,他盯着我上好药才开车。我一路上就闭着眼睛休息,到沙漏的时候时间还早,因为假期里,我们转圈子找了许久停车的位置。
巷子里聚集了越来越多餐厅茶馆,游人如织。经过与食俱进,有人和杨宪奕打招呼,我隐约也记得,停下打了个招呼。
挽住他的胳膊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我问他:“你是不是认识与食俱进的人?”
“朋友开的,能上二楼的都是熟人。”
原来这样,所以第一次约会他才把我拐带到那去,让不相干的人偷窥我。
“他们第一次见我说什么了?”我问。
杨宪奕开始不说,被我胁迫着,最后告诉我:“说你小耗子一样,听见我把手机拿走了抱头鼠窜,说你有意思!”
旧事再提,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我也笑了笑,当初真像是网络乱蹦的小鱼虾米,折腾的不清。
沙漏就距与食俱进不远,我们到时骆驼正在柜台里跟伙计研究咖啡豆。算不上相熟,可觉得亲切依然,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只是物是人非,现在身边总算有了个长久的陪伴。
骆驼倒没马上认出我,反而跟杨宪奕打招呼,然后才打趣:“追到了吧?”
我思忖着背地里曾经被他们编排预谋过多久,杨宪奕这么有心的男人要是想做什么,生出了念头就很可怕,肯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新沙漏还是老装修,骆驼在二层给我们预留了座位,两个人分喝着不同的咖啡,靠在沙发上翻翻杂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书柜早不是原先的样子,那些老书还在。
我捧着看过好多遍的银饰画册,靠在杨宪奕身边晒太阳,不时看看手机等着她们几个的消息。
丁璀来的最早,却是孑然一身,说是刚刚分手了。苗苗在后面,也没见到情投意合,说是变心了,正吵架呢。睿慈和杨正奕来时我最先看出了变化,睿慈肚子大了。钟静和老公依然是最普通最舒服的一对,到哪里都手牵手。筱萸只身带着小竹子,老公出差了,小竹子上楼第一个扑进我怀里叫落落姨姨,接着被大家要求叫杨宪奕姨父。
这次是实至名归了,我靠在沙发里看着小竹子坐在他腿上,孩子早忘了肉丸子的恩惠,有些羞涩的叫了声姨父就张着小手回来找我。
我喜欢孩子,孩子也喜欢我,骆驼上了新泡的咖啡,我们边喝边聊,如果不是三位已婚男士的加入,我们就是同宿舍的六个大学女生,总也长不大。
“你们以前在老沙漏见过他吗?面善吗?”
我问的时候大家都笑着摇头,丁璀审视很久说是隐约记得,像当年拿门撞我的罪魁祸首。
“别瞪了,是我撞的,不是故意的。”
他在大家面前谈笑自如,不时开个小玩笑,一下子就熟络起来。他总带着点亲昵的和我打趣,体贴的给我倒水递餐点,认真听我们聊的点滴。去洗手间的时候,苗苗和丁璀把我逼到角落指指颈上的小罪证。
“甜蜜吧你,眼睛都笑弯了,看他把你宠的!”
我自然是得意又很骄傲,先出来洗手的时候还对着镜子冲自己傻笑。眼睛还有一点点红肿,不仔细看不清楚,从包里拿出眼药水点了一下,正仰头等着适应,背后从洗手间出来的女客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眼药水掉地上了,我忙着去捡,对方一连的道歉也随我一起俯身。我看见了漂亮的连身黑长裙,修身中凸现出圆鼓鼓的大肚子。
身条纤长的女人,站直了才知道也是高挑素丽的,和一般孕妇不一样,肚子很大了却一点不觉得胖,反而更显匀称漂亮。我盯着人家肚子瞧,听到她又道歉,想赶紧说不要紧。
对上她的脸,我有一时精神恍惚,话全卡在了嗓子眼里。每每对着电脑里那些照片,我想过很多种跟她见面的方式,也许剑拔弩张,也许淡然漠视,总之不像现在这么偶然匆忙。
“对不起。”面前的陈家棋又温婉的道了次歉,掠掠鬓边的头发,手护着隆起的腹部,没等我回神已经离开了。
丁璀和苗苗出来,继续打趣着和我玩笑。我靠在洗手间墙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魂不守舍。
说受刺激算不上,不过冲击还是不小。我见识了什么是漂亮高贵,见识了舞蹈家气质,见识了眼神里夺人的光彩,见识了优美的身姿,我甚至觉得说话声音都很好听,语气很亲切。我总不相信杨宪奕有这么完美的前妻,现在我知道真实是什么样子了。
这个偶然只有短短十几秒钟,我没有跟任何人说。
回到楼上,杨宪奕给我点了甜点,我坐回他身边没有急着抱竹子,而是私底下拉着他的手没放。
我肯定没认错人,那肯定就是了。我不希望他们见面,我希望这辈子他们再不要有任何瓜葛。杨宪奕已经跟我结婚了,陈家棋显然也有了自己的家庭,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他们的生活就是两条平行线,以前相交的数年烟消云散,什么都不要留下才好。
继续投入的和大家聊天,我努力制造话题,不停喂小竹子吃东西。我笑,我开心,我讲笑话,我靠在杨宪奕身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像是成了聚会的焦点,可我知道,杨宪奕才是我想要的焦点。
晚餐的氛围和谐,三对夫妻,一位妈妈,两个单身贵族,我们点了酒,除了睿慈大家都喝了,祝贺新宝宝,祝贺新工作,预祝新感情,预祝新生活。我们六个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日子,感情和过去不同了,但仍是最好的朋友。
饭后,把大家一一送走,杨宪奕又拉着我在巷子里散步。晚饭我吃得很开心,但吃得很少。散席了难免有分别的落寞,还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内心波折。
我希望所有人都幸福,甚至是一面之缘的陈家棋。我跟杨宪奕说:“我觉得很幸福,现在。”
他揉揉我的短发,告诉我:“以后也会,还会更幸福。”
我在这男人眼里看到真诚,压抑在我心里的不安,慢慢像气泡似的一个个破开了。
我曾经因为杨宪奕的过去沉浸在各种不安里。今天见了陈家棋,见了朋友们,反而豁然开朗很多,觉得自己该醒醒了。
杞人忧天有什么用,她再美有什么用!我是丑小鸭,可王子选了我,喜欢我,疼我,每天和我过。我得好好努力了,让生活红红火火的,让王子一直这么对我好,那样的话,他的过去就真的过去了。
“杨宪奕,你一点不像王子。”我没头没脑给他句评价。
他颇不以为然,把我搂过去说:“我就不是王子,也不是国王。我就是一普通马夫,专给你驾驭的。”
他说话哄人的时候,真是功力深厚,我欠起脚盯着我的马夫,怎么看怎么觉他和我一样认真。好吧,过去我犹豫不决还不承认,现在我清楚了,我就是爱他,他是王子也爱,他是贫农也爱,他是我的马夫,我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