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有的嗓音,浑厚深沉,此刻只是轻柔的叫她,“嫣,醒醒,听话,醒醒!”伸手抚开脸上的碎发,额上温度不再烫了,让他安心了很多。不能总是病着,她从四年前开始常常生病,上次中毒命悬一线,他甚至不能在身边陪着她。这次好了,以后也不会让她生病了,每天快乐健康的在一起。她不苍白脆弱实际更美,不再总是哭,多笑一下会对身体好些。四年了,也哭够了。
知道不应该这时候太唐突了,想克制,可理智又早甩在后面,只想在一起。跪在她睡了二十四年的小床上,打开被子一角,把她轻轻推转,慵懒的又试着叫了叫她。
“嫣…嫣嫣…”好像有点过于焦急了,似乎无法打开礼物的孩子,眉头都皱在一起,应该让她对睡会儿的。
身边总有呼唤,耳垂上痒痒的,封嫣听见格格似有似无的叫了一声,纷扰终于进了她梦里,那是很美的一场梦!
她看见哥哥了,和嫂嫂在一起,还有城寺和自己。
他们都站在大院那棵树下,戴阳带着戴月回家,和所有人依依惜别,圣寺也回家了,城寺重重打他的头。大院那处断墙边,有程东叛逆孤单的背影,被灯光拉得好长好长。哥哥和嫂嫂要回家了,他们走向院门口,和看门的爷爷说了什么,爷爷一直看她的方向,一直笑。
城寺握紧她的手,那么踏实的在耳边说了一句“回家吧。”手轻轻挽在她腰上,头不自觉去靠向他的肩膀,任他带着往前走。有他的地方,就是家吧,可以信赖永远。
回头看见大院的大树还是在那里,从记事开始永远葱茏茂密。回家了,吃饭了,做作业了,考试了,工作了,结婚了。和他一起手挽手,该是很幸福了。她想告诉小蕾,告诉瑶瑶,告诉所有人,告诉爸爸妈妈,告诉旭姨外婆,终于终于,幸福了…
嫣…嫣嫣…梦里的一切都模糊,渐渐有了光和脸颊上温柔的触感。
看着她从浅浅的梦里慢慢醒来,迷蒙的挣开了睡眼,初生婴儿般娇弱的嘟着嘴,不自觉的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城寺…”
从没有过的感动,把唇盖在那个新献给他的笑纹里,城寺也笑了。
“我做梦了,”她还是没有醒透,懒懒的埋在枕头里,“哥哥回家了…”
提到哥哥,意识突然清明了好多,睁大眼睛,担忧很快又扑面而来,他眼里好像藏了什么,匆匆回身是是隐瞒吗?
他的眼睛,总是看不透的。唇又回来了,坚决地落下,开始只是喂她喝水,之后再不那么客气。
欲望深沉,又不满足总是点到为止。想继续,心里矛盾了那么一小下就不再把持自己。
“…”
辩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唇上柔软,暖暖安心的感觉,把恐惧远远排拒在身外。轻轻闭上了眼睛,又回到初醒的朦胧里,有些羞涩矜持。
一夜之后身上疲乏酸软,没有病痛,只是微微的冷,原来被子被掀开了,他又贴了过来,这次唇上微微施力,不再是绵软的温存。
倏然睁眼,看他复杂的眼神说不出话。他很少这么温柔的霸道,唇好像再不属于自己,舌探进来攻占每个角落,搅乱了呼吸。被吻过那么多次,第一回随着他的动作学着交融,微微咬他的不安分,听到两声沉沉的笑。
还想问哥哥的事,抓了空隙刚要说,他的大手盖过来,被蒙住了她的眼睛,“不许问…”听来竟像痛苦的恳求。
听了心里微微疼,不愿意他难过。拍着他的背学着安慰的样子,手轻轻游走在密密的发间。他的胡子扎扎的,唇上脸畔都是惩罚一样的微痛。
就任他吻吧,毫不气馁的坚持,一直到她求饶。都是他的味道了,手慢慢拢上他的颈项拉近,不知道怎么让他也开心,真的快不能呼吸了。
盖在眼睛上的手终于拿开,又看到他了,阳光里顶天立地。
城寺把封嫣从床上扶起来跪坐着,披上他的外衣。相同的高度,站在床边一把揽住她的腰,紧紧贴在怀里。眼睛对着眼睛,心对着心,真诚坦然,像两个未经俗世的孩子。
急促喘气早已平息,一切误会波折已经解开,他只是不能告诉她,不想现在告诉她。
侧头躲开他灼人的目光,不知道该看哪里,被他托起的脸上是红晕,烧已经退了,竟然又热热的,睫毛努里藏着不安的羞赧。
“我梦见哥哥了。”
“我知道。嫣,看着我!”
再无法躲避,就在他轻柔的要求里慢慢抬眼。挺拔俊朗,疲倦憔悴,两个他在眼前叠合,十二岁,三十岁。最重要的是他,什么都比不过这个。因为他,什么都过去了。
“哥哥…”
“我要!”
同时开口,他还是那么突兀霸道。
“我要!现在就要!”
乱了方寸,人就在他怀里,棕黑的瞳仁能映出自己。又要烧起来了,蒸腾的热气,手心里慢慢有了汗,那句疑问被打断。
“我要!现在就要!”
垂下头,再不肯看他,认真思量,手仍然扶在他肩上,如同荏苒岁月中,一直交错而生的藤蔓与大树。
白色的裙子,轻巧的一排小扣子。她做不来,就拉起他的双手,把最后一层守护交给他,一颗颗解开。之后是他蓝色衬衫的钮扣,他带着她一起,指尖厮缠,再把她的一双小手贴在热烫的胸口。她的脸更红了,像红透的玻璃。
又如初次在名店橱窗相遇,只是躺在她颈上更加晶莹剔透,他们俩的琉璃小鱼,守护了那么多年。两条鱼,虽然向着不同的方向游去,却因为牵绊分不开,终其一生要在一起。
他的唇一点点落下,落在她的小鱼上。
她突然躲开,弯身在床边摸索,终于找到了,却再没起身的机会。他坚实的肩,温暖的胸膛,都回到她身上,把她牢牢圈缚。
没有一丝隔膜,也再不犹豫。
“是什么?”他看她收得紧紧的小手还藏在枕头下面,唇又落下去逼问,“什么!”
眨眨眼竟然哭了,是想抛弃那么多次却不忍心的伤痛。她把手托到他面前打开,白嫩手心里,躺着他给的那个字,怨恨也只是夜夜在枕畔摸索垂泪。
如塔如树,坚不可摧,那是他的“寺”字。
“我没丢,一直留着。”泪涌上来,竟然看不清他的脸,吊坠被拿走了,很快又回到她胸口,躺在小鱼旁边。
他看着她的所有,那枚一直未求的婚戒衬着最美的肌肤,五色的宝石,持久的用心,她原来从未离身。
再不能等待,温柔的进入,缠绵的沉到最深的欲望里,看她眼里带泪的笑,她也是快乐的,这次百分之百的确定。
用尽一切,接纳他的占有,给他全部,特别想告诉他,等了那么多年,她也是爱的,很爱很爱,那么简单的三个字。
眼角润湿,“城寺,我爱你!”
他俯身在她怀抱里,两个人细密的喘息呻吟。早就该这样的,现在终于完整了。不只是酣畅淋漓的欢愉,也有爱和分离太久的痛苦思念。
她知道他很体贴温柔,倦极的昏沉里,一直让她枕在他胸口。他还是不依不饶的占着她的所有,慵懒满足,也是笑了。
“哥要回来了,对吗?”想到刚刚的纠缠,哥哥有消息了吗?
他不回答,只是专注的看了她很久。
“哥…”
猛然翻身,把热情再次注入,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们都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再不用说什么…
终章爱情
北京下雪了,竟然在阳历年前,平安夜的凌晨。
四点多,天还没亮,程东独自从住的地方出来,招手打车。路面上已经铺满了雪,清雪的车远远开来,一片肃静。
竟然是这样的日子出差,飞到温暖如春的地方。没有多想,坐进了车里。纷落的雪,那样圣洁的白,很像一个人,白皙脸庞上总是羞涩安静的微笑。
竟然很久没有消息,总在夜深人静时想到路灯下的温暖亲吻,只是在脸颊轻点,揽着她薄弱的肩。
淡淡的笑着,脸上的浅疤几乎看不见了。
车开得很慢,在路上印出深深的轨迹,消失在悠长的街道尽头。
那时候,人人都在梦里,封嫣却慢慢转醒,睁眼,是城寺的脸,环顾,才知道又在这里睡着了。
没有动,怕扰到他的梦,还是枕着他手臂,手贴顺在他胸口。他的汗衫都是皱皱的,自己的…
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是一件蓝色衬衫,扣子只系了一半,下摆卷到胸口,有些羞涩的不自在,好在他只是搂着自己,暖着背护了一夜。
昨晚做了什么?啊,是了,一起玩多米克骨牌。
他用蓝色,她用红色,看谁的更长。从客厅一直码到卧室,一屋子骨牌。
他很有耐心,稳健熟练,反而是自己常常把刚刚放好的不小心碰倒,接着就是连锁反应,一长串前功尽弃。
她偷偷耍赖,每隔一段做个小小的障碍,才跟上他的速度。他什么不说,只是专注在他的作品里,趁她不注意,再实施破坏!
两个人跪在地上一路构思着图形,在卧室门口,他搭起了一个立体多米克堡垒,她的红牌只有绕过去。
趴在地上慢慢一张张放,也许是腰有些酸软,小小的休息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最近常常容易累,可能还没有适应新的工作环境。
过了假日,进了一所离家不远的国际学校,做了图书管理员,其实平时还算简单,只是最近从国外订了一整批书,分类整理耗了不少心神。
中学时,也想过每天和书打交道,现在算是实现了,看着学生手捧书卷进进出出。
虽然外文小说她看得并不多,但是书香弥漫还是一样的满足。瑶瑶、小蕾把这些年堆积如山替她收着的书都搬来,城寺几乎每周都会把上榜的新书买给她,现在家里已经放不下了,索性把新近喜欢的放在他的书房,在满是建筑画册的大书柜最当中,整整两排是她的专属。
最近越来越常腻在这里,即时只是看看书,两个人说说话。他工作不是很忙时,常带着她出去,话剧、舞剧、音乐会,之后试遍了四城的有名餐馆。那样的约会很好,像是情侣该有的样子,温暖细腻。
他也常带她看恐怖片,只是都在家里,把她吓坏留下来,再也走不了。或者,就是找个不成名的借口,无赖的留她。想想不自觉就笑了,他还是那么霸道,但是最近都失败了。
抬眼,他睡得很沉,也许最近有些忙,刚刚接手了一个重建的古建,他从来做新式建筑,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有这样的兴趣。
忙起来,整夜整夜都要伏案工作,在灯下一直到天亮。肩膀也许疼了,看他微微皱了下眉。手从胸口划开,到肩上给他揉揉,力道还是不够,只能勉强尽尽心意。
其实说过做理疗,他嫌耽误时间,只是平时带她去健身房的时候会多注意一下,不让韧带负担过重做剧烈运动。
这段时间,教她游泳、教她画画,也教她快乐。真的,学会了很多。
听见格格的叫,才想起昨天把它也带来了。
微微翻转想下床。大手出其不意滑近衬衫下摆,耳边沉沉没睡醒的声音。
“哪儿也不许去!”人跟着靠过来,暖暖的胸口烫着她的背,“睡得好吗?”
耳垂被轻轻咬了下,胸下滑动的手指粗糙有力,慢慢引得不适的喘气。最近都怕他这样,身上应承不来,总是心浮气短。
“…好…”声音有些发抖,他听来却是朦胧的呻吟,于是满意的笑了,“我睡得不好。”
“怎么?”胸口太过明显的动作,衬衫系上的一半扣子都开了。
“手麻!”
这才意识到自己枕着他的手臂整整一夜,赶紧想起身,他又不让,只是指尖不怀好意的划到腰上。
“我…给你揉揉?”小手去触碰,还没碰到,他已经收臂把她圈了起来。
“不用,动动就好了。”
紧张蒸腾的热气又来了,被翻转到他怀里,对上早已明若晨星的双眸,黑亮邪气。
“我…”唇被厚重渴求堵上,半天发不出声音。
“嫣,你把衬衫都压皱了!”好不容易分开,他半坐起身认真的指着她身上的蓝衬衫,随手把她抱过来。“还我!”
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还?他的手已经伸过来抢。“还我!”
衬衫几下被抛到床边,看她双手挡在胸前,护得小脸红透,在晨光里煞是好看。
自话自说的大男人,展臂给了她温暖,“算了,给你穿我的!”
又是衬衫离身,只是没到她身上,中道被丢到一边,正好落在探头的格格身上。格格喵喵咬了几下敌人,不想五雷轰顶被大掌三振出局。
封嫣其实想说还是累着,抬头看他深沉眸子里错不过的念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微微回抱着。
“轻…一点儿…”头埋在他胸口,都不知道这样算什么,浑身不自觉抖着。
他似乎也知道她的敏感,并不急着要,只是逗弄到理智不清,任她无助的在被子里喘着,辗转碎吟,他才不再等下去。
结合的还是那么深,微微不适,下意识握紧了他臂上僵持的肌肉,“城…寺…”
“别怕…”肩上的旧伤有些酸胀,又因为她的温柔包容被另一种疼痛控制,努力着轻柔,还是听她带着泪音又反复沉吟,黑发散在枕上,透白恬美的精致面容,小小贝齿把唇咬到充血,眼角带着剔透的湿痕。
“给我!”每一次伸展融合矫健完美,似乎故意在折磨她,听到鼻音越来越弄,纤细手指把被单扭转到极限,再坚持不住,她终于松开矜持慌乱的摆头,一次次叫他,求他。她给了,已经给了!
今天他怎么了?好容易渐渐缓和,又去撩拨本来敏感至极的肌肤,粉红胸前上凝着薄汗,被反复舔吻含咬,听到尖尖的抽气,身下的速度又迅猛起来,他要,今天非把这么长时间的都要回来。躲了好一阵子不让亲近,加上上几次的事情,心里有些不服,这次连本带利要回来。
夏天带她飞去日本度假,在神社单膝跪下,她拒绝了。三十一岁生日,当着全家送上戒指,她还是拒绝。再后来是两周前,圣寺订婚宴后,他跪在床边整整求了一夜,直到天大亮,她只是摇头,让他心里没着没落。
早早就和双方父母谈好了,拍桌子瞪眼也干了,垂泪的谆谆嘱托也听了。就等她答应了。
“给我!嫣,答应我!”
她根本听不清,和快要跳出胸口的战栗抗争,眼前的他一片模糊,只是交缠的那么持久,她累了,那些濒临崩溃的瞬间越来越近,呼吸急促,终于咬着自己的手背嘤嘤哭出声。最羞人的疼痛酸胀,头晕目眩,在学校好久食欲不振,总是害怕要发生什么,不敢告诉他,也躲着每每急切的求欢。
他们毕竟刚刚在一起数月,家里还是一半认可一半反对。她知道他妈妈还是不喜欢,而自己背后也不都是支持。
“不要了…”胸口已经有些郁结的不舒服,肆意的冲撞绷断了最后的弦,眼前一阵发黑。最后的爆发,她破碎的呼唤,泪涌出来,听着他吼里闷闷的叫她,终于结束了。
意识空白了好久,适才有了一点清明,被他弄得好乏,憋闷了什么似的,胸口轻微难过着。捶他,咬肩膀结实的力量,心里又怕又怨。他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
“答应吧,求你了!”他扶着她躺好,却支起身反复审视她。
最近似乎精神不好,人却丰盈了,带着薄茧的大手从颈侧一直揉到胸尖,疏解的欲望还是疼痛,却已经能忍耐,嫩白沉淀在掌心,发现她已经闭上眼似乎要睡了。
“嫣,嫁给我,我要娶你!”他讨饶的把脸藏在她颈肩,刚刚有些鲁莽了,见到她总难以自持。此时脸颊上嫣红,微微汗湿的额头,都是被他彻底爱过的样子,心里有种无法说尽的满足。
她闭着眼睛不作回应,好像受气的撅着嘴。
“喜欢我吗?”拉着被子把她盖好,自己也躺回她身边。
短暂的考虑让城寺屏息等得胆战心惊。
“喜欢。”
“爱吗?”
微张的唇瓣,慵懒轻柔,那个爱字是无声的。
“那嫁吗!” 手突然抓在被子边,体认到身下贴近的强硬,不由睁开眼睛往后退。疲倦酸软还在,他又这样,生气地想揪他的胡子。
“嫁吗!”黑亮的眼睛里有不可抗拒的坚决。
“…”还来不及拒绝唇就被堵住,听到无奈的叹气声,刚刚一刻的伪装,瞬间就瓦解了。拥抱的手臂温暖,张弛的欲望慢慢放松。
“别这么干脆拒绝,会伤自尊心的。不要了,嫁不嫁都不要了。乖,睡会儿吧。”
他也是心里有说不上来的焦虑,想早点成正果。看她真的累了,心疼盖过了冲动。他还能等,她真拒绝他也没办法,不管多长时间,等下去吧。
揽过她的身子,想着昨晚手里拿着骨牌趴在地毯上睡着的样子,心疼的厉害。他想每天都看到这样的她,再有一个小小的她,甚至两个,都生活在他营造的生活里,安然快乐。
叹气,吻着她的额头,黎明渐进,窗外飞雪,一室温暖,城寺频频看怀里睡熟的封嫣,也许是自己太着急了,今晚是平安夜,还有明天呢,他们还有很多明天呢。
…
外婆很早起来扫了院子里的积雪,正在厨房里煮鸡蛋。自从上次吃坏东西,总觉得亏欠了孩子,所以只要去大女儿家里,总要带上一锅最好的茶鸡蛋。
突然听到院门推开,封原绪站在门口,身上已经落了很多雪。
“妈,还好吗?”进门放下每次不忘带来的补品,时不时还会留下些钱给老人零花。
“好!好!你怎么来这么早?鸡蛋还没煮好呢!”外婆一边帮着封原绪掸身上的雪,一边看着眼前已经一头白发的人,一转眼竟然这么多年了,他从俊朗的少年成了持重的中年人,现在也慢慢老了。
“您别忙,做着歇歇吧,今天下雪了,还是起那么早。”
外婆笑笑,给他倒了茶才在按摩椅上坐下,手里抱着精巧的暖炉,那是好几年前封原绪出国给老人买的。
“习惯了,原绪,早习惯了。嫣嫣和城寺那孩子还好吗?”
“很好,城寺是个靠的住的人。”原绪点点头,喝了一口茶,还是自己喜欢的味道,这么些年没有变过。
“那就好,我一直怕他知道后会有什么…”外婆犹豫了一下,没说下去。
“您多心了,城寺,其实之前已经知道一些。他和我谈过,嫣嫣的事也谈开了。我不想让错再犯,至少,要让城寺知道。”
外婆听了,沉默了好久,其实对原绪,她也是愧疚了很久,“原绪…当初让你和欣岚结婚,耽误了你和旭岚…我…”
“妈,算了,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不再提了,也许是缘分不到吧。欣岚其实很好,知道生活的分寸,抱了封青之后我们过的很好。旭岚是我负她,不是您和爸的错。”
外婆听了只是摇头,眼角慢慢酸涩,“旭岚命不好,和她爸一样。则绪早早就过世了,只剩下她带着蓝儿,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嫣儿…”
“妈,我和旭岚…我们”突然觉得汗颜,“我负她,她跟了我弟弟,也许是负气,也许是真想靠个人。其实则绪是真对旭岚好,她能给则绪留了后,也是则绪的福分了。是我错了,前后那些事,后来更不该…”
“我懂,那么多年了,想忘,难啊,欣岚又是那样的情况。好在,当初你把嫣儿找回来了,虽然旭岚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孩子活着,可至少她们母女一直能见面,欣岚再多不是,能容下嫣儿,也是不易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听着厨房锅上煮蛋的声音。二十多年前,风雪的夜晚,他和旭岚的孩子到了世上,背负了太多罪恶,注定受尽苦难,像妈妈那样,时刻停不了的眼泪。
嫣嫣被送走的几个月里,彻夜难眠,不得不和欣岚坦白,最终才以收养的名义抱了回来,成了封青的妹妹。负了,负了很多次,直到今天没有告诉旭岚,只是和外婆两个人守着这样的秘密,包括封青的、欣岚的、他和旭岚的,好多秘密,在风雪的夜晚,也就随黑暗悄然隐去了。
永远记得在那户人家的小床上第一次看见嫣嫣的脸,一刻控制不了眼泪,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是这辈子唯一的骨肉。她张着小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抱起来哄她,念着模糊的儿歌,嫣嫣停了哭,小手在他脸上拍拍,慢慢安静入睡,好像知道自己爸爸来了一样。再没犹豫,交给欣岚一起离开。虽然欣岚太严厉,从来都是她在教导,但是她的包容,已经让他感恩不尽。
“原绪,鸡蛋好了我们就走吧,我想看看雪,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雪了,不知道旭岚和蓝儿在老家过的怎么样?”
“过年旭岚会回来,蓝儿应该不会回来了,听旭岚说,她准备回国外去。”封原绪扶着外婆到厨房。
一锅香喷的茶蛋,用大碗盛满,包上旧时的纱布手绢,护在怀里,准备出门了。走前看着原绪蹲下身给自己穿棉鞋,曾有的埋怨也过去了,他当了她半辈子儿子,比两个女儿想的都周全,也该知足了。
雪很大,外婆和封原绪一步步往外走,院门关上了,也关上了多年深藏的秘密。
…
平安夜,本来说好了在美国,现在却开着车往家里走。封嫣故意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自己躲在后座,刚刚又看她哭了。没办法,这么大了,还是爱哭。
车在大院门口过,看见看门的爷爷正在门口扫雪,大大的帽子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刚刚离开时已经扫净的小路,现在又被雪铺满。
索性下车熄了火,打开车门,她不动,小脸扭到另一边,眼角的泪还没干。
“好了,下车吧,我们回家。”他笑着揽过她的身子,给她戴好了帽子围巾,才半抱着下车。雪靴是前阵子买的,白色的裘皮很适合她。
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她刚要小小的闹脾气挣脱,突然发现那棵大树下的三个人,一时不敢相信,停下来。
戴阳正把一个小雪球放在大雪球上面,在做一个看起来歪七扭八的雪人。他身后,戴月站在雪里,还有病中的神态,只是平缓了很多,手里举着一根胡萝卜。
戴阳身前插腰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对他的手艺显然非常不满意,频频摇头,“姨妈,舅舅的雪人好丑!”声音娇弱可爱,“我要做自己的雪人,不要舅舅的。”
“好,好,舅舅的不好,辰辰自己做,做一个最大最漂亮。”戴阳陪着孩子在树周围用小雪橇铲着,滚着雪球,封嫣和城寺走得很近了才发现。
低头拍拍女孩的头,“辰辰,去和姨玩儿,姨有长鼻子。”之后直起身,看着多年不见的故人。
“嗨,封嫣,怎么几个月不见,反而胖了?”戴阳豁达的笑笑,拍拍身上的雪,之后伸出手,诚恳地和城寺握了握,“怎么样,你们俩,还准备继续瞒着?”
把封嫣搂紧,靠在自己怀里,城寺像是还带着当年的微微敌意,“当然不!”
“那是…?”封嫣不敢相信,戴阳、城寺、哥哥,从来没有人提过。
戴阳回身看了眼,淡定从容,“小辰不在了,那年生下辰辰走的。一边帮小月看病,这孩子我还是坚持留下来没送走,舍不得。”
封嫣的眼眶一瞬就红了,下意识抓稳城寺的手,很久以前怀疑过,这么多年后,听到的果然是不幸的消息。
戴阳顿了下,声音突然微沉,“戴月好多了,现在好像辰辰的妈妈,我也放心了。辰辰,聂辰,快八岁了。”
那本琴谱,还有那个诀别的电话…
眼泪落在城寺的外衣上,溶开了纷落的雪花。
“对不起,不舍得让你知道。”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只是心酸散不开,把脸藏在他怀里。戴辰走了,真的走了,她害怕这样的离别,再禁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