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院是哥哥来接的,把她直接接到自己医院看着她养了几天病。副总送的花一天一束插在床头,果篮和补品一趟趟快递,她觉得那不像公司的行事,却又说不出来是谁。
因为一直没见他,大家也不问她那天的事,她好的反而快起来。
那天想来只有一心冷透,两种可能,她再单纯的心性也总想到坏的那种,梦里重现会惊得一身汗。还有就是旭姨那双带泪的眼睛,她看不得她那么伤心。
为了他吗,仅仅?听到他们要离婚的事她不是不碎心,当初结了,如今离不离都不该与她相关。她与那段婚姻无关,再当不当姐夫,以后最多只能是这样了。
出院以后她被送到外婆家疗养,那天的事情被沉默解释成意外,父母叮嘱她小心,哥哥抽空去外婆家陪她,讲嫂嫂的事给她听。
不讲话的这个月,她心里惊涛骇浪,表面努力掩饰风平浪静,但李家正好相反,圣寺回家说了之后,城寺也不再隐忍什么,晾出了要离婚的底牌。
父母没有太多干涉但并不支持。当初结的草率,现在不能不明不白的就离。为了缓解问题,找到封蓝妈妈坐下来谈了几次,三个老人还幻想着有挽回的余地。
几天后,他从副总那儿拿到出差任务一时惊愕,毕竟正在联系律师准备离婚协议的细则,他急得厉害恨不得下一刻就离,学长笑着劝他稍安毋躁,一语点破其中道理。
出差时间一再推迟,直到她能回公司上班,在会议室外看了她一眼他才坐车去机场。心里想着早去早会,回来了婚就离了,再把事情挑开,大不了鱼死网破,悔了四年,没有此时如此恨过,盼时间快点过去。
走后让助理每周给她送花,让瑶瑶给她买解闷的书,让张迪盯着她的安危,让弟弟注意家里的变化,让封青好好照顾旭姨。
他想了很多,希望周全了,只是这一飞就走了两个月,刚好错过她身边真正轮转的一番巨变。
…
剑拔弩张的对峙过后,旭姨和封蓝都变了。旭姨常常哭,问他问不出的,问封蓝依然没答案。离婚的事再缓他的律师也上过门了。她苦思不得其解,这三个孩子为什么。那日他决绝决定之后再没见面。
楼道里问他的话,他为什么没说?再问封蓝,她也回避了。
从家里搬出去,封蓝住到朋友家,那天的事情绝口不谈只是每每提到离婚都以泪洗面。婆家去过,见到公婆小叔以礼相待,他们虽对她不满但也没埋怨太多。
房子不搬了,那些书成摞的放回到书房里,是她亲手弄的。律师来过之后她就跑来弄,楼道的血迹擦了,墙上留下几个不明的血斑。
封嫣伤在了父兄心坎,外婆和妈妈也会挂心,但是她在回避,大家看出来了,不知道她躲什么藏什么。伤好上班以后,时常和同事吃饭和朋友看演出。之后又突然提出来要搬出去。别的准了这个万万不准!一个女孩子没婚没嫁的,在这样的家庭当然要本分在家里住着。
除了旭姨那她藏的很好,惊恐也慢慢平息想尽一切办法。如果封蓝觉得她有什么企图,远远躲开,姨家不去电话不接,不再作亲人。
这是她能想到远离他的方法之一,走不通,她就只剩了最后一条。为了护住四年前的事,她必须这样也只能这样。
城寺回北京前,给她买了礼物,下飞机回办公室联系律师询问离婚进度,再打电话给封青和父母抱平安。
“总监,您的信。”助理送进来又出去。
疲倦在椅上舒展,听封青说了几句家里和唯一的事,一手去拿最上面一封。
“封嫣…伤好了吗?”
“还好,”沉默了片刻,“前一阵提着想搬出去单住,我爸妈没同意。她不知怎么了,现在早出晚归的。对了,还有件也和这有关。”
“什么?”
“你绝猜不到——谁回来了!”
他没听清,看着手上的名片,翻过来留着一行字:
李城寺,你护不了她一辈子!
…
第八十二章芒刺
再见面,是在集团例会上。已经回来几天了,有关程东的事,他想了很久,只是什么也没做。
“程东年初回来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现在和嫣嫣走得很近。”当初封青这么说的,表露了些微担忧,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心里极不是滋味。一方面不知道她到底做什么打算,一方面想到了当初的程东。
封蓝那边突然安静下去,没有任何回应。他本想一切都有个了断的时候到了,她再疼再伤好歹他在,可程东却不期然出现了。拿到离婚的协议文本,认真推敲之后让律师送了过去,本该有的喜悦完全消退了。
把出差这些日子的事情弄清晰,才得了个喘息机会。交代过秘书独自开车回了趟大院,沿路的风景太过熟悉,似乎重放他们成长的轨迹。车里还放着给她的礼物,听的也是她喜欢的音乐。有关她的很多细节,思绪一沾到就无法释怀。
回到自己住过的那套公寓,他们在那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再回到那里心里也会混乱。搬家过后书乱乱的堆着并没有放回原处,坐在一捆书上,手里的画册封皮还溅着她的血,心里那道伤口疼得厉害。
一直没有见她,就担心得紧。她当时疼一分,他这些日子就数倍的累积在心上。
坐在策划部的位置,偶尔抬头能看见她坐在副总身后略显瘦弱的身子。低头再看案头的资料,听总裁讲话,想的却是她受伤和离婚的事。不想表现的过于急躁,努力让自己专注些。
有人推门进来,走到副总身边说了什么,总裁继续讲话,他注意到她悄然起身随着来人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回到位子上再没抬头。
例会第一天是上层和各部门负责人讲话,他被安排在第三天,准备很充分,因为惦记别的事,很多讲话都只是草草听了。她回来了,他才又在文件上写写划划。
中间休会的时候,和其他部门经理在一起喝咖啡说话,穿过交错的身影能看见她坐在角落里,还是刚刚开会时的姿势,手里拿着笔,膝上放着速记本子,垂着的脸庞上并无表情,好像整个人都定在那里。
他不便过去,只是让阿姨给她送了杯水,可她接过去却并没喝。
下午轮到郭涛的陈词,他不得不认真听,彼此注视的目光似乎在较劲,他知道身边的冯震也是暗潮涌动,目前所有运筹都在掌控中,他并不担心工作上出什么差池。把郭涛讲话附上的材料推到冯震一边,靠回到椅子里,一字一句听,余光频繁注意她的方向。
不知道她怎么了,比起以往反常。他们在公司甚少交集,她总是躲着和他有关的一切,刚刚却瞥到她抬起头,直直的向着他的方向发呆。
嘴角轻抿的无助,让人很难不分心。
突来的掌声让人一震,手里的本子掉到了地上。她弯腰捡了两次才拿起来,郭涛已经讲完了,她似乎什么也没记录下来。拿着笔,看着他坐的方向,不觉又回到昏昏沉沉的怔忡里,并没躲开他投去的目光。
签字笔尖在手心里扎出深深的一道痕,其实很疼,却感觉不出来。散会的时候有点混乱,会议室里大家快散尽了才发现她还坐在那里。
“你…”面目佯装严肃,走过去本想问她怎么了,刚要开口她已经狼狈起身,顾不得礼貌仓促的顺着人流出了会议室。
站在走廊里,看着她抱着本子走远,郭涛从身边走过,刻意的停了停。并不示弱,他回到会议室,找到副总谈工作,第一句就是郭涛的计划行不通。
和副总一起回办公室的时候,才知道她会后请假提前离开了,路过桌前,看上面放着她的速记本,不觉拿起打开到最新的一页。
重重的笔墨,一次次重复着她的名字,封嫣。把本子放回去,他心里也有隐隐的不安。
第二天会议如常,只是她没有随着副总一起进来,各部门经理、副理落座之后她才匆匆推门进来,快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拿笔的手有些发抖。
他注意到她眼下一片憔悴的痕迹,人也颓唐的厉害。因为身份和场合,他不能过去抽走她的笔,让她回去休息,但是一整天里视线离不开她。好多次和副总的目光不期而遇,看到的是不置可否的摇头,他却无法收敛。
那一天,有谁讲过什么,公司有什么未来的决议,他都没放在心上。只希望早点散会找个机会和她谈谈。但会后被总裁和几个部门经理围着谈出国这段的事,他再抽出时间的时候,她又不在了。
副总也不在,他问过秘书,说是副总带着她出去办事了。晚上打给学长,只说是事前安排好的,她并无异常,只是累了。
但他隐约感觉不对,手头该准备的讲话提纲放着不管,想着这两天她的样子。没有以往的失魂落魄或惊惶恐惧,但是沉默的她更令人担忧。
打给封青,敷衍的问候背后希望听一两句有关她的事情,封青只说程东最近频繁约她出去,虽然都是按时回家,但家里已经有了担忧。之后因为唯一打过来的长途,他们都没再多说。
放了电话,从抽屉里又翻出程东留的那张名片,他记不得他的职务称谓,只记得那行字,她这两天的失常是因为程东吗?她仓促起身躲闪的意图太过明显,又在瞒什么?
心烦意乱的时候,除了抽烟就是喝酒,看着明天要讲话的文件,一推全扫到了地上,走到窗前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城市的夜已经被无数灯火点亮,他却心意阑珊,突然什么前路都看不到。
程东问过的问题,如今是一个挑衅的宣战书,是在和他抢吗?熄了手里的烟蒂,抓起车钥匙往外走,发动了车子才觉得没有目的地。
坐在车里又点了一支,烟雾里想着她坐在身侧的样子。每每哭泣哀怨的任他施为,她的泪,不知流了多少,却从不知道两个人的感情。
你护不了她一辈子!
像是当初的程东又从地上爬起来,嘴角带着血迹,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他不是他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所以这次也不可能取胜。
发动车子,向着大院的方向一路开,在她家楼下停好车,正在一处黑暗里,他熄了车灯等着。
她总要回来的,不管发生什么,这里总是她的家。
想着她的人,一刻不敢放松,眼睛却阖上了。在车里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夜,醒时天还没有大亮。
赶回家里梳洗换了身衣服,讲话被安排在最开始,他再怠慢也得准时到。不知她昨晚有没有准时回家,担心了一路希望能在公司看到,但是他讲完了话,甚至议程过半,她也始终未出现。
午饭没吃,一直借故在副总那里消磨时间。学长人也爽快,“她上午请假了,一会儿回来。”
“怎么了?”不用刻意的伪装,他去找手机想打给封青。
“应该没什么大事,但是前天和今天都请假了,她…是因为上次受伤吗?”学长是认真的,“当了副总秘书,她三番两次的生病请假,不是大家有微词,我作上司的也想弄明白。城寺,她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到底准备怎么办?”
一句话远远无法回答,他只想确定她是否安好,“以后一定会说,但是现在说也说不清,别让她工作压力太大就好,谢谢了学长。”
副总摇摇头,并没有追问,“她来了我打你。”说完把一份她没做好的会议纪要推过来,“她没做好的,你想办法做,至少工作是要完成的!”
他没支声拿了文件出门,回去把会议纪要交给冯震处理,自己则在办公室盯着电话,等她的消息。
午休过了,会议入如常开始,他接了电话才安心去会议室,可坐到位子上却一直没看见她进来,副总的位子也一直空着。
第一个报告推迟了十五分钟,副总始终没有来,就按照议程继续了下去。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对面的郭涛再不友善也算不得什么,只为她没来担心。
人事部的钱伟林刚刚要讲刊物提升的情况,会议室的门就开了,副总闪了半个身子进来,看到总裁微微点头示意。
“散会了我再找您,有点急事要处理。”眼睛扫过自己的位子,看着所有人注视的目光,却只定在一个人身上。
“城寺,出来帮下忙。”
第八十三章累伤
会议室的门阖上,副总轻松的表情拉下来,另一手递过来一个信封。
“看看吧,中午寄到的。”
打开才发现是自己的离婚协议复印件,最后一页竟然签过了字。一时间百感交集,四年错误的婚姻结束了,可封蓝如此做法实在和他想的不一样。
“为什么会寄给你,正本呢?”觉得有什么不对,“叫我出来到底什么事?”
“她在36层,你快过去吧。”
什么都没问,冲到电梯间反复按了几次键,电梯来的很慢,副总也跟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别太急,她不是太好。”
电梯依然没来,他不再等往楼梯间的方向走,总觉得副总的话里有话。走的这段日子应该一切太平,张迪、瑶瑶、封青嘴里都没听到什么突发事件,只是程东回来了。
楼梯间能听到自己凌乱的脚步,却不如心跳急切,走廊尽头的房间微敞着门,似乎在等他,奔了两步过去,推门进去正撞见张迪站在屋中央,手里还拿着条毛巾。
“她…”没问出口,张迪已经让开身子。
封嫣就躺在沙发上,阖着眼,似乎睡了,身上盖了件外套。
“可能是太累了,刚刚在副总办公室…”张迪回身看了一眼封嫣,门口的城寺还定在那,“她最近几天不太对,什么也不说,你们…”有些问不下去,索性走过去把冰敷的毛巾交到他手里。
“她刚才来了就向副总提辞职的事,本想找你的,没来及就这样了,应该是太累了,那是她的辞呈。”张迪指了桌上的信封,出去时带上了门。副总嘱咐过不要多话,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屋里很静,他走到沙发边放下手里的毛巾,用手腕试了温度,没有发烧,只是看起来疲乏的厉害。
上午她请假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时像又受了什么伤,深深藏在心里不让他知道。
从前天起就不对劲的神情,此刻更形张狂的笼罩在她脸上。抚开发丝,近看她瘦了很多,上次的伤不知道好彻底了没有,现在这样又为了什么。手腕不盈一握,软软垂在沙发上,被他收在手里。
坐在她身侧,脱下西装给她盖上。封蓝告诉她什么了吗?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拿起辞呈看,笔迹有些潦草,短短几句说的却很清晰,执意要离开。
纸是再随意不过的便笺,信纸和信封角落印着饭店的名字。他皱起眉,反复看着,感觉有种不该有的熟悉。
辞职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提了,这次到底出了什么事。婚马上要离了,拿到正本就一切结束,之后不管她有多伤他都会陪她到最后,四年前的错很快就结束了。
告诉她吧,醒了之后。
给封蓝那笔离婚的费用,其实多少还有守住最后一分真相的奢望。不知道她承受的底线在哪里,但看着她长大就知道有多脆弱。
守不守得住,谁也说不好,只能听天由命。其实很多事情时间太久远,他挖掘不出本来面貌,只好尽全力,如果封蓝不计一切后果的话,只是两败俱伤。
回身再去看她,还是倦累的样子,似乎他离开这些日子从没好好休息过。本想再给她盖外套,突然听到轻柔的音乐声,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手机铃声,就从西装下传出来。
她没醒,继续睡着,他从衣袋里找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是程东。
果断挂断了电话,焦虑地找到收件夹,只剩下几条没删的短信,有三条来自同一个人。日期正是这几天,有清晨,也有深夜。
“吃什么了?”“我在房间等你。”“别想太多了。”
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突然有隐忍不住地怒气。昨晚她回家了吗,一遍遍问自己。在房间等她,是那信笺上的饭店吗?很多事情前后突然联系起来,程东名片上的地址也是那里吧。
刚刚平息下的担忧蚀人的疼起来,她去了吗?
犹豫了一下,本该让她休息可真相不等人,他不能容她这里出错。有些粗鲁的抓着她摇,并不温柔的强迫她醒过来,甚至扯开刚刚盖好的西装,她不能躲了。
昨晚去哪了,刚刚怎么会晕倒,为什么辞职…太多事情她不说,如同他瞒了她那些,但他是为了她,她又为了什么!
反噬的痛楚比他想的还猛,多年前就已经如此,不逼到恨也要知道,他起身把她整个托起来,有点失控的看着她慢慢从睡梦里被弄醒。
真的很累了,梦里也不安稳,心焦的几天没有一刻能好好休息。昨天下午和副总出去办事,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两天里坐在会议室听大家谈话,她在本上只写下了自己名字。那还是她的名字吗?
浅浅的睡眠又被残忍剥夺,睁开眼就是他暗沉的脸色,为什么又出现在眼前。
她跪着向姨妈保证过不会和他有交集,那些过去咬牙不承认。哭着逼自己忘了,躲在外婆家冷静下来,不管是伤了痛了还是忘不了。
她和他四年前就结束了,再不继续。从能说话时就开始发誓诅咒,直到旭姨抱着她哭在一处,心揉疼得停不下来。
程东回来了,她有了躲的理由。那些邀约像疲惫中的逃避,程东问得并不多,反而给她些喘息。他靠过来的肩膀,她最终没有拒绝,埋在那里哭了好久。心好累,在父母和哥哥面前的伪装一秒都像煎熬。
这些日子程东劝了很多话,让她宽心,也陪她度过最难的几个星期。内心反复的煎熬,以为他出差会得到的平静并没来。
旭姨的神伤,封蓝的残忍,情难以堪的苦楚时时在心里翻覆。自己的伤口没有人能抚平,即使程东也不行。
还有谁能帮她,封蓝把书推下来那一刻已经斩断最后一点亲情。一再的躲避退让,换来的是步步进逼。
旭姨说她为离婚伤心,但面对自己的封蓝只是残忍。再退让也是无用,她摆明了不会罢休。
案头那封几天前寄到的信不需要署名。
哭一场,之后呢?
这几天一封又一封的快递。
无法向别人询问,心里却实实在在多了见不到底的裂痕。两夜没睡了,在会议室里苦苦坚持。疼麻木了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哥哥打来的电话,没几句就挂断了,听他的声音会更伤心。
“昨晚你去哪了?”他抓紧她的身子强迫她坐起身,“回家没有!”
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躺回去休息,而他不许,眼里渐渐凝住了怒气,晃得她头晕目眩。
“说话!”一手攥紧辞职信,不容逃避的捏起她低垂的脸庞,“为什么辞职,昨天你去哪儿了!”
想看着他,可太多伤口累着已经让人无法呼吸。她还能说什么,问什么。只能自己去找答案,如果还有答案的话。
任他渐渐加重力气,眸子里泄露出脆弱却不肯开口。伪装惯了,现在谁也靠不了。眼前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想睡一会儿,哪怕只是短短几个小时脱离现实。
可他不允许,不断的摇她,发乱得挡在眼前,她看不见辞职信,看不清面前的人。逼问的话在耳边不断重复再重复,她听了却也忘了,心里只有今早封蓝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说,你去哪儿了!”两只手托起她脆弱的脸庞,那么残忍的坚持着,他和她一样疼,只是彼此都不了然。
头一跳一跳的疼,下颚上捏紧的手让她昏沉又清醒,抓疼得手臂怎么也逃不开,终于还是求饶,低声开口求他,“我不舒服,真的,别问了。”
犹豫片刻却没放开她,苍白脸上湿透了泪水,求饶的声音哽咽得让人心软。不许她和程东在一起,他绝不允许。
“昨晚去哪儿了!”声音狂躁,他还是狠心的。
“和程东…我…喜欢”心里再怎么难过随便吧,只要能放过她。无助的仰望模糊的面容,泪凉透了。
胳膊上一阵很深的疼让她说不完整,以为他会放手。
力道要捏碎所有真相,他吼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你敢!”
整个人被提着站起来,她却闭上眼睛。意识很模糊,就悬在他手臂里,头颓然的垂向一边。太累了,真希望再不醒来。
…
第八十四章利刃
封嫣朦胧的醒着,不知道城寺要带她去哪儿。车一路开得很快,风灌进来依然透凉,心里越来越清晰的疼着,只是说不出。
手机的音乐铃声响了,她躺在后座上,隐约觉得那是程东打来的,手机却不在自己身边。铃声很快停了,车突然急剧加速,渐次亮起的路灯划过,眼前刺痛的睁不开。
本来约好了要和程东见面的,辞职之后一起打算下一步路。昨天在他住的地方写好辞职信,却对今后没有任何主意。她没告诉程东快递的事,只是让他收留了一晚,找个哭够的地方。
这两个月怎么过来的已经不重要。想过和程东一起,那只是一时逃开他们的方式,安稳了没几个星期,来不及真的逃他就回来了。
她已经保证了,已经发过誓决不破坏那段婚姻,但有人不放过。他决意离婚不是她的错,为什么都要算到她身上。
她不知道离婚协议的事,几天前却收到了没有署名的信。
只六个字,看过失手打碎了马克杯,热茶溅了一身。
你是谁的孩子?!
那是封蓝的笔迹,是个问题还是质疑,她说不清。
不能问,不能求证,生活突然变成了黑暗的无底洞,一想就是撕心裂肺。惶惶不可终日,猜测了好多种可能,安慰自己,不敢面对。
和谁都不说,只是心里苦着。好多次问自己,她还是封嫣吗?她到底是谁的孩子?封蓝为什么会这么说。
例会第一天,秘书处进来告诉她有电话家里出事了,她急了一身冷汗拿起电话手都是抖的。那端只是封蓝的声音,冰冰凉凉稳稳当当,一如既往。
“我收到离婚协议了。”一句话就挂断,电话再打过去,她不接,只是不断嘟嘟的忙音,之后就关机了。
再回会议室,望着远处的人说不清怎样的心乱,为自己,还是为他们。封蓝到底知道什么?
散会请假跑到姨家里等,姨说她早已经不住那里。一个人走回家里,从白天走到夜幕里,一路上一个个问题闪过,最可怕的还是那句:你是谁的孩子。
又是一夜无法睡,睁眼到天亮,第二天迟到本该直接去开会,却又看到桌上的快递,装着一张便笺的蓝色信封轻薄,“孤儿”两个字却像一把钝器刺在她心里。
在说谁?谁是孤儿?
封蓝的电话中午来了,本就没有胃口,挂了之后在顶楼坐了很久,回到办公室前还是吐了。
“四年前我们有个孩子,死了,我有不了孩子了,这辈子不能有了。封嫣,你是孩子的小姨,知道吗?”
和副总出门前,她拿到一份没签的离婚协议,那个下午心疲累到无以复加,几乎支持不住。读着一段婚姻即将终结的文本,她觉得自己必须离开了。
他已经签了,不愿意再继续下去,她不能不走,封蓝不会放过她的。
一直在脑子里重复孤儿两个字,心里的伤口太重,哭都是矫情的。在程东那慌乱的写了辞呈,盖了两床被子靠在床边。说不出来哪疼得受不了,想停下里,却钻在里面拔不出来。
程东抱住她任她哭,说会帮她。她好不容易睡过去片刻,又在血胎弃婴的噩梦里吓醒,反反复复折腾。
程东坐在身边陪到天亮,问她到底出什么事她不说,也只是无可奈何。
心里的伤口又多了一道,她开不了口。
班也不上,早晨封蓝的电话来了,惊得差点儿从床上跌下来,不管她要谈什么只要能见面都认了。请了假在地铁站等了近两个小时,靠在柱子边被人潮带得站不稳。
车厢里气息浓重混乱,站在地铁里一圈圈的转,封蓝什么时候下的车已经忘了。满车的人上上下下,独自站在角落,把额头抵靠在窗上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