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听母亲吩咐。”叶重天自是乐得听老太太的,叶云水对她这父亲不免有些失望。
事情交代过了,老太太也是乏了,便撵了叶重天回去,叶云水今儿要在老太太这里过夜,便送叶重天出门。
父女俩一直走到院子门口都没有开口说话,叶重天看着低头不语的叶云水,又将目光移到了她的手上,觉得那白色绷带上透出的殷红格外刺眼,“委屈你了。”
叶云水苦笑着摇了摇头,“女儿不孝,不能为父亲分忧,只是此事恐怕瞒不过去,今儿我是见着萧飞纠缠翠绿,才知道事情的始末,他也是个傻的,还以为自己错失杀了人,父亲还是寻个机会跟母亲说了好,免得以后生事端,更免得萧飞日后心里留下阴影才是。”叶云水一想到自己院子里那些个婆子丫鬟,也自知此事叶张氏早晚要知道,可过了今晚,叶张氏就算是知道也不会拿她作伐子,毕竟这里面有叶萧飞的事,而挨打的是自己,她一向是引以叶萧飞为骄傲,出了这样的丑事她必不会自揭疮疤。
叶重天一愣,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层,脸上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叶云水看在眼中,自是知道他在误会什么,“女儿没有半句虚假,刚刚没有说出来是怕祖母伤心,毕竟父子俩因一个女人…”叶云水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了。”叶重天自是尴尬的不自在,跟自己女儿讨论自己的花边艳事谅谁都会觉得没脸!而此时,叶重天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叶云水的脸上,从她的面容五官上,他似乎又看到了他亡妻的影子,想起那个美丽宽容、温柔体贴的女人,叶重天的心里没来由的一暖,再一想到叶张氏今晚的刻薄嘴脸,他心中涌起一股厌烦,自是对叶云水愧疚不安,“这些日子别委屈了自己,想要吃些什么、做些什么尽管说,断不会让家里苛刻了你,你是个懂事的,这些年虽是苦了你,却也历练的让我都刮目相看,我自是知道这些年待你情薄了些,可一家子人都张口等着吃喝,为父也顾不得你。”
“女儿不敢有半分怨言。”叶云水自知这是叶重天这话有半分真半分假,许是有真的愧疚更多的却是不得已的安抚,她若是借此拿大骄纵恐怕叶重天马上就会厌烦了自己。
叶重天望着她半晌没有说出什么,“明儿…记得按时换药。”
“女儿省得了!”
叶重天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大步流星的迈出了院门,朝着西院儿走去。
叶云水站在门口半晌,看着叶重天离开的背影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却仍未回到屋子里,冬季夜晚的冷风卷着她单薄的身体没有半分怜惜,叶云水紧了紧身上的大氂,目光仍是望向远方,她的目光此时清冷无比,与刚刚跟叶重天对答时简直判若两人。
叶云水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嘴里的血腥气仍是未曾褪去!她今儿也是临时起意,演了这出苦肉计,她就是要叶张氏拿自己作伐子,给自己难堪,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淡漠无谓的模样,任由着那戒尺打在手上也不吭一声,不发一言,任由着那烈酒刺骨的疼痛也要坚持着做给他们看!
叶云水望着这雾蒙蒙的天空,她不得不否认,她成功了!她成功的利用了翠绿的小产,她成功的引起了老太太对叶张氏的不满,成功的引起了叶重天发自内心的愧疚和注视,成功的引起了二老爷和叶萧云的同情,她成功的扮演了一个孝女的角色!可是为何心里这么苦?
今儿这一幕却是让她想起了自己上一世在孤儿院的日子,哪怕是为了一块糖,她们也能抢的头破血流,为了能够让前来领养的父母看上自己,不惜任何手段给其他同样有机会的小朋友下绊子,让他们在领养人面前出丑,哪怕自己被其他小朋友打的满身是伤,也绝不会跟老师告状,对着老师永远保持自己最灿烂的微笑,因为怕老师烦了而不再为她联系领养人…
这些似乎已是忘却的记忆又在叶云水的脑海中浮现,她忍着一晚上的眼泪在此刻倾涌而出!
…
哭够了,泪干了,叶云水转身踱步回房间内,脸上却是挂着淡淡的笑…
第十八章 总管
第二日一早,叶云水正伺候着老太太起身,门口便通传说是赵总管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也是一愣,按说她不当家许多年了,旁日里赵总管有事都是找叶张氏回话,今儿怎么一大早就跑中院来了?老太太却是让画眉将赵总管带到前厅,而她则由叶云水伺候着穿衣。
“都说了不让你干,这手上的伤能轻易的动吗?若是留下疤,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老太太自是不让叶云水做这等活计,可叶云水却笑着撒娇的说,“孙女也没几日在祖母面前尽孝了,您就全了我这份孝心,容我撒娇一次还不成么!”
老太太自是老怀欣慰,却只让她意思一下就让旁里站着的翠红接过手来,翠红是负责老太太衣裳的大丫鬟,眼见此时老太太是真的高兴,自是乐得奉承几句叶云水,“老太太您就是有福气的,大姑娘都这么孝顺您。”
老太太自是满眼的笑意,带着叶云水朝着前厅而去。
“奴才给老太太请安了!”赵总管眼见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自是上前磕个头,“眼瞅着过年了,奴才先给老太太您磕个头,愿老太太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老太太笑着骂道,“你这个老东西,四十来岁人了还来这一套作甚?快起来快起来,坐下说话。”
“还是老太太体恤我这把老骨头,一天不如一天,但愿还能多服侍老太太几年。”赵总管如今也是四十有七的年岁,老太太嫁来叶府时赵总管还只是个小管事,如今却成了一府的大管家,在老太太跟前是奴才长奴才短的,在外头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叶云水仔细的端详着赵总管,此人虽是四十七岁的人却未曾发福,仍是一副精瘦的身板,只是那一双带笑的眼睛却透着精明强干,叶云水鲜少跟他有交集,印象中虽有此人却并不深刻。
似是感觉到叶云水的目光,赵总管自是朝着叶云水行了礼,“这是大姑娘吧?老奴这厢也给您行礼了!”
叶云水连忙侧身躲了他这一拜,抬手虚扶着说道:“赵总管可是折杀我了,您是府中的老人,说起来更是云水的长辈,旁日里对云水更是多有照顾,怎可给我一晚辈行礼,快快请起。”
赵总管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惊诧,只是转瞬就恢复到他带笑的面孔,“大姑娘可是折杀老奴了,老奴怎可当您一声长辈。”
“当得,当得,有何当不得?这府里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哪一点儿不指望着你了?瞧着你如今四十多岁的人头发都花白了,也是劳心劳力,累的!”老太太一脸的感慨,赵总管自是感激的回话,“有老太太这份体恤,老奴就是累死了,也认了!”
“呸呸呸,大早上就浑说,说吧,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到我这儿来做什么?”老太太自是知道赵总管必是有事情说,否则也不会一早登门,还特意抢在大房、二房请安的时候。
“回老太太的话,昨儿晚间老爷说大姑娘手伤了,特意使人嘱咐我到铺子拿了上好的伤药过来给大姑娘。”赵总管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几个青花瓷瓶,“这伤药可是咱叶府的独门特制,连军队的将军们都用的是这种特效的伤药,宫里的贵人们旁日里还求点儿来消疤去痕,可是咱们叶府的招牌,大姑娘可拿仔细了。”赵总管若有所指的把东西递给了叶云水,叶云水自是接过来道了谢。
“拿个药还要你亲自跑一趟,使唤个人不就得了!”老太太虽然嘴上如是说,心里却甚是满意,叶重天这么做,一是怕叶云水一个姑娘家手上落疤不好看,二来也是给老太太长面子,叶云水人在她这里,而他又使总管亲自跑一趟,这也就对外说明了,这家里老太太仍是做得主、说的算的。
这院子里有个风吹草动,恐怕连个猫狗都能问出味来,更何况这些心眼儿比肉多的人了。
赵总管仍旧挂着那满脸的笑,自是又上前给老太太行了一个礼才说道:“嘿嘿,老奴拿药是一个事儿,此外还有个私事想请老太太的恩典。”
“说。”老太太等的是他这后半句。
赵总管此时又是站起身,面向老太太半鞠着说道,“老奴眼瞅着也奔天命之年了,这身子骨也是不成了的,旁日里有些个大事小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老奴家的大儿子如今跟在老爷身边做小厮,二儿子去年进府得了差事,人是个机灵的,所以老奴想让我这二儿子来帮老奴分担些,免得误了府里的差事,那就是老奴的罪过了。”
叶云水一听,这显然是赵总管想让自己的儿子替班了,不过这事儿他不应该找叶张氏么?却找到老太太跟前来了?叶云水不动声色的继续听着,本以为老太太会一口应下,却不料老太太倒是沉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那二儿子我见过了,是个懂事的,人也很稳重,只是性子有点儿软,你觉得他能接了你的差事吗?”老太太的话里带着质疑,只是这质疑却并非所指的是赵二的能力。
赵总管一听,当即回话道,“老奴家这二儿子从小被老奴管的严了,却生了一副软性子,也实在是愁煞老奴了,不过却是个听话的,对主子绝无二心。”
“你家那老二多大了?说亲了吗?”老太太忽然转了话题。
“二十有二,未曾说亲。”
“这么大了怎么还未说亲?可是眼界太高了?”老太太这话说出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什么叫眼界太高?再高也是府里的奴才。
赵总管自是明白老太太话里的意思,连忙回答着:“他一个奴才有什么眼界不眼界的,真若是能求老太太的恩典,那可是给老奴长脸了。”赵总管讪笑着,老太太到此才露了笑脸,“我身边这些个伺候的人虽然也有几个岁数不小了,可还真不舍得给你们家。”
叶云水眼下便明白了老太太和赵总管话里话外的意思,自是乐意卖给人情给赵总管,趁机插话道:“祖母身边这几个大丫鬟各个都是水灵的,理事持家都是能撑得起的,比旁人家的小姐都比了去,赵总管可真是有眼力。”
赵总管感激的看了叶云水一眼,仍是央求着老太太,“求老太太的恩典。”
老太太自然是有意给个丫鬟出去,只是总不能赵总管一求她就答应,如今叶云水在其中插了这么一句,反倒是给老太太个台阶下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可奈何的模样,朝着身边伺候的这些个丫鬟脸上扫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画眉身后的丫鬟身上,便叫了一声:“春草。”
春草的脸上一红,连忙到老太太跟前跪下,“奴婢请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指着春草问赵总管,“这丫头怎么样啊?”
赵总管都未往春草身上看,依旧回道:“一切凭老太太做主。”
“春草四岁就进府了,是个可怜的,跟在我这边这些年也是个知冷知热的,持家理事都是一把好手了,这一晃都十多年了,舍不得啊…唉,罢了罢了,春草啊,我把你许给赵总管家的二儿子,你可愿意啊?”老太太抓着春草的小手看着她。
春草的眼圈一红,“奴婢愿在老太太跟前一直伺候着,奴婢不嫁…”就算是心里愿意,这话也得如此一说,叶云水自是在旁边看热闹不插嘴。
“浑说,嫁了人你才有个依靠!那赵二也是个白净的,模样不亏你,身份也不亏你,又不是嫁了就不让你回来了,媳妇子一样在这院子当差!回头我让人准备嫁妆,除了常例大丫鬟的嫁妆外,我另贴补你二十两银子,你啊,就给我等着享福吧!”老太太笑呵呵的就把香草的亲事定了,这额外的贴补自是给赵总管长些个体面,赵总管在一旁千恩万谢,自是乐得回家准备亲事了。
叶云水心里头叹这赵总管是个老滑的,老太太说他儿子性子软,他便请老太太恩典给儿子说门亲,还娶了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这若是赵二接了他老子的班,媳妇又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旁人里哪还敢拿赵二作伐子?就是叶张氏也不敢拿这个说嘴,他若是敢挑事那就是打老太太的脸,叶重天都不会容她,即便老太太没几年过世了,赵二的脚跟也在府里站稳了…叶云水终是明白赵总管为何求到老太太身上了,别看老太太现在不管事,但老太太若是想搅和事那是一搅和一个准,可叶张氏却没这个能耐。
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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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离别
眼下这亲事是老太太定的,叶云水自得乐意锦上添花给老太太涨面子,当即取下手上的银镯子塞在香草的手里,“给香草姑娘添妆了,待你出嫁时,自是会再送一份彩礼。”
“谢大姑娘赏!”香草的脸红的羞出了水,老太太也无意逗她,让她先下去了。
而此时,大房、二房的人也陆陆续续进来给老太太请安,二房的几个同辈自是前来问候叶云水的伤势,特别是叶萧云,对叶云水的伤势格外的关心,如若不是叶姜氏的目光狠瞪了他几眼,叶萧云兴许还会继续说下去,眼见屋内的长辈兄弟都用异样的目光瞧他,叶萧云自是知道自己逾越了,倒是大大方方的给叶云水行礼,“堂妹莫要恼我,堂兄逾越了。”
“堂兄何以如此说,倒是妹妹的不是,还劳堂兄挂念。”叶云水的语气淡淡,对叶萧云的关心并没有表现如格外的感激。
叶倩如今儿没来,说是身子不舒服起晚了,叶云水更乐得见不着她,否则她定会出言挖苦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叶云水虽然不拒她时时刻刻的挤兑挑衅,可是耳根子能清净一点儿总归是好的。
二房的人象征性的问候了叶云水的伤势,可大房那几个跟叶云水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则没有多吭声,叶萧飞的目光看向叶云水多了一份怨恨,这倒是让叶云水有些莫名其妙,这事是他们父子做出的为何会怪罪在自己头上,不过叶云水也并不奇怪,他一个当儿子的惹不起老太太,惹不起自己老子,那自然会把所有的怨恨归结到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身上,这就是人欺软怕硬的劣根性。
叶重天对叶云水的伤势并未多说,显然他仍是对此事感到尴尬,只有叶张氏那带着一丝玩味的冷笑意味着她昨晚里已经知道这事情的真相了,叶云水自是不会迎接她这不善的目光,跟众人一一问候过,便带着药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今儿是宫嬷嬷最后一堂课,她自不会迟到的。
宫嬷嬷今儿到的早,叶云水便邀她一起吃了些早点,眼见她手上的伤,宫嬷嬷却很意外的没有多问一句,叶云水自然就没什么必要多加解释。
早饭过后,叶倩如仍然未到,宫嬷嬷见叶云水一直往门口张望,便是说道,“今儿我免了她的课,单教你一人。”
叶云水一愣,尽管不明白宫嬷嬷为何如此做却没有多问。
两个人饭毕之后,便回到了叶云水的闺房之内,今日宫嬷嬷教她梳妆仪容,叶云水只需端坐在铜镜之前,记着宫嬷嬷所施所用即可。
宫嬷嬷接过春月手中的梳子,打开叶云水的妆奁匣子,又让春月打来热水准备随时伺候叶云水洗漱。
叶云水的一张白皙的面容本就是不需施任何胭脂也带着那俏丽的粉红,宫嬷嬷替她上了几种妆,有清丽淡雅的、有妖冶浓艳的,有妩媚动人的,每一种妆容在她的脸上都能体现的淋漓尽致,为人惊叹,而叶云水就像是百变佳人一般,每变一种妆饰,她的气质也跟随着随之改变!
宫嬷嬷的嘴角都不免多了几分微翘,“我在宫里服侍贵人们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所有妆容都能够适合的脸蛋。”
叶云水只是笑,她本是不吝这古代的化妆技术,如此不发达的时代能化的多好看?还不都是毁皮肤的铅粉,可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错了,那胭脂水粉却是纯天然制成的,半点儿添加剂都没有,这全是宫里的贵人们用的,而叶家本就是皇商,自是能够从内务府弄出这些个高级货来,这些个胭脂水粉施在脸上根本看不出半丝不服帖的痕迹,就似本应如此一般,而自己经过宫嬷嬷这番雕琢之后,叶云水看着铜镜中的可人儿,她甚至不能相信这是她自己!
“大姑娘真是好看。”春月在一旁发自内心的赞叹着,宫嬷嬷自是满意的瞧了几眼,尽管这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人,可叶云水仍是脸上带着微羞的红,倒是更添了几分妩媚之气。
随即宫嬷嬷又挽了不同的发髻,牡丹髻、飞燕髻、盘髻、螺髻、朝天髻、孔雀髻、同心髻,五花八门,甚至不用发油就能让头发服服帖帖,每一种发饰都让人暗暗叫绝,而春月则在一旁用心的学着,旁日里都是她替叶云水梳头,可是她是个笨的,眼见那发髻越来越复杂,她那小脸却是越来越难看,显然是记不住这许多。
“无论是何种活计,只要琢磨就必是会有成就,就如同梳头来说,学,则是一通百通,不学,则是挽个盘髻都是不服帖的,重要的看是否用了心思。”宫嬷嬷似乎是看见春月那一脸焦急的模样才说了这么一句,可是这话又像是说给叶云水听的。
“宫嬷嬷教导的是。”叶云水笑着回答,宫嬷嬷自是知道叶云水已了解她的用意,满意的点了点头。
基本上这一上午全都在学习化妆、挽发、仪容装扮,而叶云水则自顾自的在镜子前坐着,记着宫嬷嬷施展的步骤,记着她所用的材料,女人自是都爱美的,叶云水也不例外,不见得非要女卫悦己者容,取悦自己也不错,可这话她自是在心里说,如若说出来定会被宫嬷嬷教训一番,在她的眼里,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争抢男人的宠爱,如若这身子不是个现代的灵魂,兴许叶云水也会这般想,可惜她却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思想中自是多了几分超脱于这时代的潇洒,她守着这时代的规矩生活,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本,可骨子里的那份格格不入,却不是一天两天能消磨掉的。
这最后的一次课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巳时,而宫嬷嬷又交待了一遍叶云水这些日子所学的东西,虽然宫嬷嬷是个冷漠的人,可分别之时叶云水却生了几分不舍。
送宫嬷嬷到院门口,宫嬷嬷回头说着,“昨儿的事我听说了,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我小瞧了你,可惜了…”
叶云水未回答,宫嬷嬷能看得出她的用意这并不奇怪,她甚至觉得这世间最了解自己的人不是她的父母兄弟,也不是陪着她身边朝夕相处的奶娘和春月,倒是这相处十天的宫嬷嬷,看着宫嬷嬷的小轿离去,叶云水仔细的品味着她的话,可惜了?可惜什么?可惜我即将要嫁个废物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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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父女
宫嬷嬷离开已有两日,叶云水似是习惯了每日学习的日子,这乍一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而且她手上有伤,自是被老太太勒令在院子里养着,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她,只是叶云水仍然坚持着早晚两遍的请安,一是不想被叶张氏抓住把柄拿自己作伐子,二来她刚刚在老太太跟前说得上几句话,自是不想让老太太淡了自己。
眼见离给老太太请安还有些时辰,叶云水便到小书房翻书看,可这些医书杂书她已经看过多遍,心下一琢磨,便使春月预备小轿,她要去叶重天的书房借书。
叶重天的书房在南院东门处,那后身是一处景致优美的枫叶林,旁日里来往的人十分稀少,更显得静谧别致,的确是一处读书的好地方。
到了门口,叶重天的小厮,也是赵总管的大儿子赵大远远就看见了叶云水,上前行礼,“给大姑娘请安。”
叶云水赏了他一串铜钱,“前些日子跟父亲请示过了,来借几本书。”
“云水来了?进来吧。”叶重天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叶云水故作一愣,其实她知道叶重天此时在书房的几率很大,面子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果不出她所料,她进屋时,叶重天正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想必若是她刚刚面露喜色,此时叶重天看她的脸色绝不会是笑着吧,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喜欢自己被算计,哪怕是父亲也一样。
“给父亲请安。”叶云水依旧是循着规矩给叶重天行礼。
“手上的伤怎样了?”叶重天看见叶云水那伤口似是随意的问道。
“伤口已经结痂,想必不出几日便能痊愈,劳父亲挂念了。”叶云水知叶重天见自己的伤口便会觉得尴尬,也就未停顿下来继续说道:“女儿这几日闲来无事,又做不得女红,写不得字,便想寻几本书解闷,我房中的书大多已经看过,才来父亲这里借书。”
叶重天似是听进去了,张口问道:“你想找哪方面的书?”
叶云水思索片刻回道:“闲闻杂记、地域文俗都可,如若父亲方便的话,女儿还想借几本医书看一看。”
“哦?怎么想起看医书了?”叶重天惊诧的挑眉问道,闲闻杂记、地域文俗他可以理解,可为何这女儿想起看医书了?
叶云水淡笑着道:“女儿如今就要离家了,又体质虚弱,自是希望能够了解些病症医理,如若遇上也能缓一时之急,况且,旁人都知女儿出身医药世家,又有父亲身为太医院医正的身份,如若有人遇难问起,女儿一问三不知,却是丢了父亲的脸面,疑难杂症便罢,如若连头疼风寒之类的小毛病都不得知,却是不应该了。”
叶重天似是同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为父就替你选几本主调养方面的医书,你且先看着,如若有问题自可前来问我,那些个闲闻杂记不看也罢,地域文俗却是有本《大月五州志》,你且拿去解闷吧。”
叶云水自是道了谢,瞧着叶重天桌上摊开的纸张上是一幅傲雪寒梅的水墨画,叶云水忽想起进院时那角落中有几株梅花,与这画上的自是相像,想必是叶重天一时兴起之作,叶云水没想到自己父亲还是如此雅致之人,只当他为人俊朗、医术高明,去不料还有这等才情,怪不得当初能迷得叶张氏下嫁于他。
“父亲画的这是院中西南角的梅花?”叶云水不由得出声问道。
叶重天本是在为叶云水挑书,却未想到她见到了自己的画作,“不错,原本这院中本没有这两株梅花,却不知是何时,它便自生在那角落中,每年寒冬都会开几枝,倒是给这院中添了不少色。”
“父亲为此画题诗了吗?”叶云水继续问着,她印象中古人都有为画作题诗一说。
叶重天摇了摇头,“一直未想出好句。”
“女儿这有一首,父亲听听可好?”叶云水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是不会赋诗作对,可不代表脑子里没这些句子,自然这些句子是从唐诗宋词上摘来的了。
“哦?你什么时候还会作诗了?不妨说说。”叶重天自是惊讶,他并未觉得叶云水能做出多美的句子,只当是随意听听,不想驳了她的兴致。
叶云水最终选定了一首王安石的,缓缓开口道出,“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
“好!”
叶重天十分惊讶于叶云水能做出如此绝妙的诗句,那股发自内心的喜悦却是做不得假,“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好句,好句啊!没想到你居然还真能作诗,倒是为父也难以做出如此贴切的诗句,果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父亲可是折煞我了,您自是不肯落笔题诗,想必是爱极了这副傲雪寒梅,觉得任何辞藻都难以配得上它,却是女儿这胆大的胡诌两句,恰好合了父亲的意,也是父亲有意抬举女儿罢了。”叶云水自是懂得进退,必不会让叶重天觉得失了面子,不过是奉承两句罢了,又当不得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