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站出来的人名字都给我挨个的记上。”林夕落吩咐着秋红,秋红即刻应下便开始动了手,众人惊愕瞪眼,记她们的名字?这…这是要做甚?
常妈妈也有些慌乱,林夕落道:
“您想继续任这管事妈妈,我倒也无意见,不过有件事您得办了,不知您能不能答应?”
常妈妈低头道:“五夫人吩咐,老奴定当尽心尽力。”
“刚刚你也说我心慈,春芽一家子都应该撵出府,那索性我便心再慈一点儿,你去把她那一家人都带过来,让我瞧一瞧。”林夕落话语落下,常妈妈嘴唇哆嗦:“春芽的家人都是管园子和做杂活的,咱们‘郁林阁’恐怕用不得她们。”
“我说用得就用得,怎么着?你不去吗?”林夕落冷了脸子看着她,常妈妈又有说辞,可见她这副模样,却又不敢开口,犹豫几下,终于点头应下,“老奴这就去。”
“先等一等,去把近期的帐给我拿来,随后你再去。”林夕落撂下话,常妈妈只得亲自拿了钥匙取出账目,随即便带着两个小丫鬟去寻春芽的家人。
可刚一转身迈出脚,就听林夕落言道:“冬荷,给我查一查,刚刚帮常妈妈出来说话的,这账目上是不是有她们的名字…”
常妈妈被这一句吓的一下子崴了脚,仍旧一瘸一瘸的连忙朝外赶去。
被冬荷念到名字的人,无一不快吓的心从嗓子眼儿蹦出来这些人哪个能是干净的?否则也不会常妈妈昨日让她们站出来撑腰,今儿不得不从?俱都是跟从常妈妈手底下贪过小银子、被其拿捏过把柄的人。
如今被五夫人这么一查,谁的脸上都是一层灰冬荷在一旁念着,声音不大,语速不快,这慢条斯理的,反倒是更让众人心里头颤抖不停。
秋红在一旁对着帐,秋翠气昂的在一旁瞪着众人冷笑。
林夕落闭着眼睛休憩,她要等的是常妈妈,这个婆子她若不从里到外的收拾了,侯夫人放置此地的这颗钉子早晚要刺痛她许久,常妈妈都未归,林夕落也不急,她不是去寻春芽的家里人,恐怕是先去与侯夫人回禀这件事,侯夫人如今一颗心都放置在大爷的重伤之上,哪里有闲心搭理她?
林夕落昨儿故意说话让常妈妈听见,不过是想看一看这院子里有多少跟她一根绳子的奴才,没想拿春芽家人说事,今早得魏青石出事的消息,她忽然才将这两件事攥了一起。
这院子里有贼心的人,她是一个都不能放过等至许久,都不见常妈妈归来,未过多大一会儿,却是花妈妈来了这院子,“五夫人。”
“您怎么来了?”林夕落脸上挤了笑,花妈妈即刻道:“常妈妈被侯夫人给留下了,丢了脸,也不敢再送回您这儿来,不妨再给您这方换一位管事的妈妈?可好?”
林夕落冷笑:“不成,她可还没办利索事呢”

第一百七十章动摇

林夕落不肯就此罢休,花妈妈也着实没辙。
刚刚常妈妈去找上门,说了这件事还有意求见侯夫人,花妈妈怎能答应?
昨晚侯爷归来,接连便有消息传回,大爷伤重,大少爷也一身伤,大夫人险些吓死过去,整个侯府都乱了套了!
侯夫人本就身子弱,被这番闹了一宿,已是旧疾上身,清晨才用了药睡下。
若是因为这件事找上侯夫人,侯夫人还不得气过去?
花妈妈不敢与侯夫人通禀,径自将此事压下,只寻思她亲自来找林夕落,看可否将这件事给安抚下来。
“五夫人,常妈妈终归是侯夫人派来您院子的管事妈妈,她没担好责任虽是错,但您看在侯夫人的面子上,也得容她几分?老奴说句逾越的,好歹是您长辈,您对常妈妈不依不饶,侯夫人的了脸面也不好看。”
花妈妈说到此,微微顿了下,随即又补言道:“终归都在同个府里住着,您的性子老奴最懂,如今府里事杂,在这时候火上泼一勺子油?恐怕连侯爷都会恼了。”
林夕落略有惊诧,故意问道:
“怎么?昨儿齐管事将五爷匆匆请走,晚间我也只听了熙熙攘攘的喧闹,可实在不知出了什么事?不知花妈妈可否告知一二?”
花妈妈面容带几分疑惑,似在思忖五夫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林夕落拽着花妈妈进了正屋,边走边道:“您对我还带这一分审度?我出嫁时您是教习,这府里头,您是最懂我的了,到底何事?”
被林夕落连拉带拽,花妈妈也实在是没了辙,只得由着她进了正屋。
冬荷上了茶点,随即与秋翠二人到远处守着,其余的下人都被林夕落打发下去,花妈妈才开了口:“大爷伤了,大少爷身上也挂了彩,本是战功归来,可孰料快至幽州却在路上出了事,传信归来都被截了,幸好有一封被侯爷收了,即刻叫了五爷去,五爷带人去支援,昨晚才连夜赶回,如今大爷还在昏迷不醒。”
花妈妈说到此,语气中带几分埋怨:
“这事儿老奴都为您讲清了,府内大乱,五夫人何必在此时再闹出事来?”
林夕落没当即就回答,而是沉默的喝着茶。
花妈妈也不催促,任由林夕落自个儿将事情缕明。
这路上出事,恐怕是有人故意下了黑手,传信都被截,只有一封被侯爷收了,恐怕并非是人传了信,而是寻了木条之类的物件就那般传回,否则不会把魏青岩即刻叫走。
魏青石夺了战功却在归途中遇刺,这事儿大房恐怕是彻底的没了脸面,林夕落根本没有半分怜悯,关键是花妈妈为何要在此时劝她别火上浇油。
若是旁人说这等话,林夕落恐怕不会在意,可花妈妈是何人?
是侯夫人身边最贴心的人,恐怕比宣阳侯爷更懂侯夫人的心…之前她曾与花妈妈交往过短短的时日,对其言行都有了解,这位妈妈无论是作何事,都藏有隐晦之意,林夕落不得不上心。
魏青石与魏仲良出了事,归府后魏青石伤重只剩一口气,侯夫人那么刁蛮的人会如何想?
林夕落换了角度思忖,不由得判断侯夫人恐会将这事儿赖在魏青岩的身上,救助不力?或者有心拖延去救人?
这事儿说不准已经赖在了魏青岩的身上,林夕落若这时候再闹出点儿事,恐怕会被侯夫人揪住不放,反而把这事情闹大,把魏青岩让功给魏青石的事给扳过来,说是魏青岩对魏青石怀恨在心,故意设了套子,欲加害魏青石…
林夕落心里想着,不免看向了花妈妈,花妈妈只占了椅子的三分之一,那般规整而坐,目光也在看向她…
“花妈妈,您有心了。”
林夕落这般说,花妈妈知道她已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结,“…五夫人聪颖过人,老奴愿您还是顾全大局。”
“可我旁日的脾性您是知道的…”林夕落自嘲一笑,不免道:“都觉我是刁蛮、跋扈、嚣张无理,对自个儿的事那是差上一星半点儿我都不依不饶,这时候我若退了,岂不是更被拿捏住?五爷恐怕也不好说辞。”
“这事儿不在于我,而在于是否有人想借这个话题往五爷的身上扣帽子。”林夕落对花妈妈没有遮掩:“若有,无论我如何做都是做,若没有,我无非也是为自个儿争点子空当,让我能在这府里头喘一口气罢了。”
花妈妈无奈的摇头,“五夫人依旧不肯妥协?”
“我不肯。”林夕落的回答格外干脆,看着花妈妈正儿八经的道:“花妈妈若有心将此事压下,那就让常妈妈自个儿来解决此事,若您觉得这事儿不能瞒过侯夫人,那不妨回禀给她,由着侯夫人骂我个狗血淋头便罢,左右我又不少一块肉,她这心里头的憋屈,索性也散一散,免得憋坏了身子。”
“老奴来此之时,就知道这事儿您不会答应。”花妈妈起了身,“但这事儿恐怕我不会容其闹大,五夫人好自为之吧。”
林夕落还了礼,冬荷送花妈妈至院门之处,秋翠上前道:“五夫人,奴婢怎么听的糊涂?”
“莫说你糊涂了,我都在糊涂着…”林夕落沉了口气,也不再思忖此事,只得重新周整好衣装,到门口与那些丫鬟婆子们继续的等。
未过多大一会儿,常妈妈从外归来,恐是被花妈妈教训了好一通,故而灰头土脸,沉声闷气,走至林夕落面前道:“回禀五夫人,春芽的家人都已被花妈妈带走,老奴无能为力,她让老奴先回来与五夫人算好了院中的银钱账目…”
花妈妈果真是动手,不允她将事情闹出这“郁林阁”外…
林夕落没对此事再多问,只开口道:
“这账目我已是核对过了,这些个丫鬟婆子但凡是有欠了院中银钱的,常妈妈是不是一一要回?”
秋红将账目递上,无非都是刚刚那些替常妈妈出头撑腰的人,其上十两、二十两的大有人在,这若是在寻常来看,并不是个大数目,但若是加在一起,这数目绝对不小。
常妈妈接过账目,眼睛不由得瞪大了眼,这让她如何开口去要账?
刚刚替她出面说了话,这会儿她要反咬一口?这些人还不恨死她?
丫鬟婆子们站了许久,早已被林夕落让丫鬟们对账吓破了胆子,这会儿让常妈妈来开口要,不是故意的吗?
秋翠在一旁的脸色多了几分不屑,让你们刚刚都齐心合力的来顶夫人?这会儿提了最要紧的银子事,看常妈妈会如何做林夕落在一旁不吭声,这些丫鬟婆子们对常妈妈巴结恭维,无非就是为了俩字:银子。
否则刚刚也不会巴巴的跑出来替常妈妈说话。
而她要做的就是用这“银子”二字,将她们彻底的拆开,常妈妈不是颜面大?这银子只要她敢开口要,恐怕这些人会立即反击…
常妈妈纹丝不动,林夕落则给秋翠使了眼色。
秋翠本就一肚子牢骚,这会儿得了林夕落的眼色,即刻便开口道:“常妈妈,时候可不早了,您不妨快着点儿,夫人可是疲累的很,等不了你这许久,不过是让您将这账目清一下,您何必如此为难?咱们这府里每个月的例银都是有数的…”
常妈妈一脸尴尬,只觉周围那些人的眼睛好似一颗颗钉子,快能将她钉死…
“夫人,这银钱可容老奴一日?”常妈妈求缓和,“都是家中有难处的,虽说银子都不多,若是当面开了口,恐怕有人会觉得丢了脸面。”
秋翠不是该如何回答,而是看向林夕落。
林夕落瞧着那些个丫鬟婆子,脸上倒是涌了笑,“家中有难处?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常妈妈即刻补话道:
“都是粗使的下人,哪里敢上前与夫人开口?”
“可这院子里的例银都是我的,有人来借银子我都不知,常妈妈,我是说您存善心呢?还是说您拿我这主子不当回事呢?”林夕落笑容中带了几分狠,常妈妈不敢还嘴,“都是老奴的错。”
林夕落也不搭理她,而是看向众人:
“无妨,既是家中有难处的,那就不妨你开口点名、报个银子数,若是真还不上,那就过来与本夫人说一说家中有何难处,本夫人自个儿贴补,虽说不管这府中的银钱用度,五爷也未富的遍地铺银,但粮、盐、钱庄还是有的,不敢说让我院子中的人大富大贵,但填饱一家人的肚子,恐怕是没什么问题的。”
林夕落这话一出,丫鬟婆子们顿时开始惊愕不已她们有些人是大夫人与二夫人的人,可被派了这个院子来,谁不知道是作何的?
在那边的院子是个可有可无的,被派至此处、打发了闲人,而且还多几个可以探问消息的奴才,这岂不是正好?
但五夫人如今的话语可让这些人的心有些动摇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不允

林夕落沉色不动,一直看着这些丫鬟婆子们吃惊、愕然的表情。
丫鬟婆子们此时脸上也无遮掩,不免互相看向周围的人,心中不约而同都在思忖同一件事这年头她们巴结这位主子、巴结那位主子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一口饭食?
若是五夫人刚刚所言是真,她们尽心尽力的侍奉五夫人就得了?何必再给那些不拿她们当人的主子们跑腿当奴才?
何况若是被五夫人发现了,那方恐怕也不会收留,反而落井下石的打压一番,她们是里外得不到好处,何必呢?
众人起初是面色互看,随即便有小声议论悄起…
常妈妈一听林夕落这话,心里头顿时一凉,五夫人这手段实在是太狠了这是要把她彻底搞的身败名裂,看着她被这些丫鬟婆子们戳碎了脊梁骨才肯罢休?
刚刚她归来之前,花妈妈已经特意的嘱咐,无论五夫人如何做,她都不许有反击或反驳的言语出现,必须忍过这几日、容侯夫人喘一口气再议不迟。
可她有心忍,五夫人哪能容得下她?
议论之声越来越大,林夕落不拦着,谁不知这时候更能巴结五夫人?
有一人如此想,便有他人同样心思,胆子大的自是先开了口,也未与林夕落开口,直接看向常妈妈:“常妈妈,老奴虽是得过您的好,但这事儿老奴不怕丢脸,都是老奴欠了五夫人的情儿,差上一个铜子儿老奴早晚都要还上,不能让五夫人不知此事,您不妨就说吧”
有人开了口,自有人立即接话:
“奴婢就是个粗使丫鬟,一共就从账目上向常妈妈借过二两银子,奴婢自己说了就是,不必让常妈妈为难。”
“老奴三两…”
“奴婢青巧,一共从账目上借过两吊钱…”
话语接连说出,不用常妈妈挨个的点名,反倒是自个儿都直接报出名号和所欠的银钱数目。
挨个的上前说,秋红多了心,即刻用从账目上缕下来的银钱数字核对,有的是数目对,可有些则核对不上,绝非是多了,而是少了。
秋红即刻把账目有出入的名单划下,递到林夕落的面前。
林夕落举过来一看,这些有出入的数目,恐怕就落入了常妈妈手中…
看着林夕落目光投去,常妈妈心中格外的凉,她是不想惹事,但这位五夫人恐怕绝对不会放过她众人几乎都上前说完,已是快过了小半个时辰,林夕落看着常妈妈笑,那笑容中带有的寒意,让常妈妈从内心深处开始发颤,甚至寒遍全身。
“常妈妈,您要来看一看账目吗?”林夕落把那账目递去,常妈妈是接也不成、还不敢不伸手,犹犹豫豫之间,即刻的跪了地上道:“五夫人,都是老奴的错儿”
“您有什么错儿?”林夕落继续道:
“这上面的银钱的确有出入,但你是侯夫人派至‘郁林阁’的管事妈妈,虽说如今您犯了错儿,可侯夫人没发话,这管事妈**差,您还得在这位子上呆着…月例银子依旧按照管事妈**例领就是了。”
林夕落这话道出,却是让所有的丫鬟婆子们瞪了眼,刚刚五夫人并非要她们使劲儿闹事,将常妈妈挤走?
虽说常妈妈如今被五夫人伤的脸面尽失,可她在这位子上一日,她们哪里能得到好?
“这事儿就这么办吧,那银钱的单子还给常妈妈,让她来料理此事即可,旁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有事你们都寻秋翠就是。”林夕落撂下这话,便起身回了屋子。
常妈妈捧着那账册不知所措,一直目送林夕落离去。
丫鬟婆子们大惊,刚刚出来说话的各个哑口无言,生怕常妈妈转头便是暴怒,而那些个一直不动弹地儿的,依旧继续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瞧。
常妈妈看向众人,面色阴冷,如今她的脸面已是分毫不剩,虽有心撒这股子气,她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这个嘴林夕落进了屋,秋翠忍不住即刻问道:“夫人,您怎么没将常妈妈撵走?反而将那些有意投靠的,又扔了常妈妈手里头?奴婢有些糊涂,那这不是更让常妈妈得逞了吗?”
林夕落没回答,看向冬荷,“你怎么看?”
冬荷沉了片刻,才幽幽的道:
“夫人怎么会要为点儿银钱就瞬间变了脸色的奴才?夫人要抬举的,是那几个不动声色的丫鬟婆子。”
林夕落满意一笑,“都有何人,你心里头记住了?”
冬荷点头,“奴婢记在心里了。”
秋翠怔了片刻,恍然的点头,“奴婢想的过于狭隘了,还是冬荷姐姐心思细”
“并非是你狭隘,而是你这心思太直了。”林夕落说罢,不免继续嘱咐:“今儿出面给常妈妈挖了坑的,恐怕都会心虚不宁,定会主动来投靠你,这些人往后都由着你来管着,能否拿捏得住,可都瞧你的了”
“侯夫人放心,我绝不会给半分的好脸色”秋翠当即叉腰应承,林夕落则夸赞了秋红:“这丫头也是个心思细的,你不妨也带一带她,将来你出阁成了媳妇儿,她就来接你的位子。”
“奴婢还年幼,夫人就开始撵奴婢…”秋翠虽说着,可不免也有些脸红。
夫人今儿就让她来管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回事,恐怕早已有心将其许了人,而后留在院子中做管事的婆娘…
林夕落没有再多言,而是用了午饭,随后便去教习魏仲恒。
魏仲恒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写着字不免时而望向窗外。
显然是知晓魏仲良已经归来,而魏青石伤重之事…
林夕落看向小黑子,这小子从她一进门就开始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已偷偷的朝着门外溜出去两次,可又怕被林夕落责怪,偶尔回来露上一面。
又是有心出去,林夕落轻咳一声,小黑子即刻驻步,余光偷看林夕落,却发现五夫人正在瞪着他。
“五、五夫人有何吩咐奴才的?”小黑子虽才年仅十岁,可恐怕自懂事起就开始巴结的笑,如今这笑容好似一张面具,随时能扣在脸上。
林夕落声音清冷犀利,当即问道:
“你今儿与仲恒少爷说了什么闲话?”
小黑子下意识便道:“奴才没说什么。”
“你再敢说一句?”林夕落声音低沉,吓的小黑子即刻跪了地上,不容他再说,林夕落叫上秋翠,“给我掌他的嘴”
秋翠下手绝不留情,当即揪着小黑子衣领一顿嘴巴子抽上,小黑子叫声格外凄惨,吓的魏仲恒即刻起身,行至林夕落的跟前跪下:“五婶娘息怒,都是侄儿的错,侄儿听说父亲归来,才让小黑子出去问一问。”
“可他带回来的消息,让你更无心读书、无心行字。”林夕落不喊停,秋翠也不停手,小黑子叫的越惨,她下手便越重。
魏仲恒有些恐惧,“五婶娘饶了他吧,他也是为侄儿打探消息。”
“我早已告诫他不许随意出门,可他管不住自个儿的腿,我未打折他的腿已是善心,为何要饶他?”林夕落看着魏仲恒,初次没了耐性,而是即刻训斥:“莫以为你求饶,你就是没了错儿,你虽是侄儿,并非我亲子,可既是在我这院子里头读书行字,那我就要教出你道理。你觉得我狠,那我问你,你知道了仲良少爷重伤,你可能医治?”
魏仲恒僵持半晌,连忙摇头:“侄儿不能。”
“你知道大爷如今身负重伤,你能医治?”
魏仲恒依旧摇头,“侄儿也不能。”
林夕落看着他复杂的神色,不免斥道:“任何忙都帮不上,那你不在此地读书行字,心不在焉的作甚?”
“母亲说,侄儿的父亲与兄长,自应该孝敬与听从,所以侄儿想见他们。”魏仲恒犹犹豫豫,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林夕落冷笑,“我不斥你,我这就让你看一看,他们可是想见你。”
说罢,林夕落则吩咐冬荷,“你带着小黑子去见大夫人,说仲恒少爷有心回她的院子给大爷与大少爷请安。”
冬荷领了命,秋翠停手,小黑子的脸早已苍肿如馒头,可林夕落发了话,他也仍然要跟着去。
魏仲恒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和期盼,林夕落冷嘲却不发话,她要让魏仲恒亲身经历一次庶子在大夫人心中到底是何地位但魏仲恒终究是一九岁孩童,故而林夕落才未亲自带着他去,怕他所受的刺激过重,让小黑子跟随归来传上一句话。
林夕落未再与魏仲恒说这件事,而是径自看着书,魏仲恒不敢与林夕落说话,只默默的等。
等候许久,直至快近日落,冬荷与小黑子才算匆匆归来,瞧着二人面容,便是没得一件好事。
冬荷看向小黑子,“你上前说吧。”
小黑子捂着脸,略带委屈胆怯的道:
“少爷,夫人…夫人说不允您回院子,让您一直都在五夫人这儿久留于此”

第一百七十二章木匠

小黑子话语说着,他的脸上也有几丝失望。
他虽为人油滑,可终归也是十岁孩童,自幼跟随仲恒少爷,他巴不得哪一日这位少爷得了宠,他这奴才腰板不也能跟随着挺直?
旁日里巴结这个、巴结那个,谁都能在他脸上拍上**掌,小黑子哪怕连做梦都想着何时能有众人巴结他?让他也有耀武扬威之时?
可如今大夫人与大少爷都不允仲恒少爷回院子,刚刚被秋翠抽了一通嘴巴,此时感觉不到分毫的疼痛,心里的疼,才是最重的伤。
小黑子有如此感觉,魏仲恒就更不用提了。
不允他回院子,一直呆在五婶娘这里,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魏仲恒有些发懵,一张小脸瞬间刷白无色,孤寂、无助,眼神中带着彷徨委屈,看向林夕落,他翕了翕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夕落看着他,心里也有怜悯,可她既有心教他,便不能软语,只得教道:“既是大夫人如此说,你便安心在五婶娘的院子中修习,有些事,你既然此事无力能帮忙或自作决定,那就踏踏实实的读书,懂吗?”
魏仲恒不知是否真的明白,但却连连点头。
林夕落带着冬荷与秋翠离去,小黑子即刻跑到魏仲恒面前用话语安抚…
回到正院,林夕落则问起了冬荷,“可是见到大夫人了?那方都有何情况?”
冬荷则仔细将今儿带着小黑子去寻大夫人的事说起:“奴婢带着小黑子去时,院子里乱七八糟,说明了来意,大夫人身边的妈妈则直接让奴婢回去,说大夫人与大少爷此时无空,奴婢提了您,她才不得不进去与大夫人回禀一声。”
冬荷说到此沉片刻,“说不允仲恒少爷归府,自是大夫人先提起的,可奴婢也听见屋内有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好似是‘添什么乱’这类话语,可大爷与大少爷一直都未露面,奴婢出来时,花妈妈正巧去了。”
“花妈妈可知晓你去那里所为何事?”林夕落想着花妈妈,她若有心,恐怕会当面问冬荷,而不会问孙氏。
冬荷点头,“…自是问了的,奴婢将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没掺假,她则让奴婢与夫人好生商议,再照看仲恒少爷些许时日,但奴婢看她脸上多出几分担忧之色,不知是为大爷担忧,还是为仲恒少爷担忧。”
林夕落冷笑,“她哪里是担忧?是怕我这时候去寻大夫人闹出事来。”
冬荷与秋翠不再多话,林夕落不再去想魏仲恒的事,恐怕如今侯夫人与大夫人已经没心思来顾忌这个孩子,更多的是魏青石与大少爷二人的功过与生死。
晚间洗漱过后,林夕落不愿入眠,卧在靠窗的榻上歇息看书,魏青岩依旧毫无讯息,也未有魏海或李泊言来此为她回上一言半句。
脑中想着事,林夕落也不知何时就这般的卧了榻上睡过去。
深夜,静谧无音,偶尔从窗外吹进凉爽的清风,让在窗旁的林夕落豁然醒来。
冬荷刚刚没有叫醒她,恐怕也是想让其好生歇息一会儿,依旧没有起身,林夕落的目光则投向窗外。
澄亮的明月高悬于空,如今已近阴历四月,她来到此地,好似也有一年的光景了。
这一年,稀里糊涂的过、稀里糊涂的折腾,往后却是一辈子,她要怎么过?
林夕落很想念胡氏与天诩,那时虽在林府勾心斗角,可有母亲在身边,有天诩时而逗笑,她还是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