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站在一旁不多言,任由三人仔细思忖,半晌,林忠德才喘口气,“那依着你的意思?该由谁来做这内宅的主心骨?”话语道出,目光带着审度鄙夷,无非是来争这府里的管事权,却说的那番慷慨大度。
“祖父问孙女?”林夕落歪头看他。
林忠德答:“问你不得?你欲要何,不必再绕弯子,直接说出既可,与老夫斗那份心眼儿,你还太嫩”
林政孝的脸瞬间涨红,林夕落摊了手,“孙女不知祖父此言何意,孙女未想为母亲争这掌权的位子,因她为人太过良善,做不得整天打人板子、抽人嘴巴子的腌臜狠活儿,孙女本人还在为您六十花甲之寿雕百寿图,也无这空闲功夫。”
此言一出,却是让三人都瞪眼?不是胡氏?还成了谁做此事谁狠了?这让人如何安置?
林政孝瞧出林夕落卖关子的模样,也知老太爷已忍至底线,催促道:“童言无忌,夕落,你有何主意不妨与你祖父直说,年幼言轻,他老人家不会怪你。”
林忠德冷哼瞪着林政孝,这话说出,他纵使想怪也怪不得?否则不成心胸狭隘之人?林忠德脸上已有不耐,林政辛连忙为其沏茶倒水,嘴上催促林夕落道:“九侄女,你快说,莫再为此卖关子。”
林夕落也知此时不宜再拖,停顿一刻,言语道:“林家少一拿得起、放得下的主事人,祖父续弦,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林忠德一口茶水喷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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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罚惩
祖父续弦?这四个字一出,非但老太爷喷了茶,连林政辛都咬了舌头这种话语提起无碍,可从林夕落的口中提出,着实让人惊后大笑,林政辛想忍、可惜忍了许久都未忍住,直接爆笑出口林忠德气急败坏,将手中茶杯直砸他身上,哆哆嗦嗦却再说不出“混账”二字。
林政孝早就躲于一旁不敢吭声,但林夕落见他瞧向自己的目光中带有无奈和担忧,虽不言语,却在思忖如何将此事圆下…林夕落知此事唐突,但她对此自有分寸,她自认并非良善之人,可也从不主动行恶害人,林竖贤对她屡次训“忍”,但她屡次成为案板鱼肉,还怎能再忍?
林夕落不准备去直接寻二姨太太的麻烦,也不打算搭理四姨太太和林瑕玉,她要从林忠德这里入手,彻底的翻一把身林忠德目光凛冽的看向林夕落,林政辛将笑憋回,连忙劝慰:“父亲大人息怒,这是好事啊,儿子也愿有一娘亲,您不妨考虑考虑?”
“出去”林忠德初次对林政辛惊吼,林政辛怔愣之余,便听林忠德道:“你与老七一同出去。”
林政辛:“父亲…”
林政孝见林夕落微微点头,他狠心拽着林政辛往门口走,待正门关上的一霎,林政辛指着自己鼻子道:“连我也被撵了?”
×××
林夕落与林忠德二人单独在“孝义阁”的书房内,老爷子上下审度看她,许久才道:“刚刚那是你的主意?”
“是。”林夕落痛快应答,林忠德点了点头,“不觉如此荒唐?”
“不荒唐。”林夕落停顿后继续道:“孙女此举一为自己,二为林府,祖父如若觉此事荒唐也不会让父亲与十三叔离去,单独留孙女此地言谈。”
林忠德冷漠看她:
“为你自己?再为林府?那你说说如何为你自己,如若我觉得你所言有理,我便放你一马,若你心思不正,嫁与大理寺卿府的贵妾非你莫属”
林夕落微怔之余不免冷笑,口中道:
“姨祖母为绮兰姐姐纳亲事,瑕玉姐为贵妾,这本应顺理成章之事,却让孙女成了垫背的,此仇我为何不报?好歹孙女姓‘林’字,是祖父孙女,不是任主子们使唤的奴才,我凭什么要听之任之去做那贵妾?”
“孙女恶名传扬不假,‘匠女’之名也认,但这乃孙女所愿,如非所愿,我凭何听从?为免父亲不认、孙女反驳,便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宗秀园’出事,先让父亲调职之事落于三伯父手中、随即瑕玉姐与我同日及笄、再次为您所雕‘百寿图’起火,我成了被选之贵妾?”林夕落冷笑,看着自己的手道:“如若我从,我不配姓这个‘林’字,去抽巴掌、去砸院子我觉得污此双手,故而便硬着头皮来为祖父出此下策…一名姨太太可控林家,祖父这二品可觉踏实?林家大族的‘规矩’二字是摆设?孙女有此疑问,不知此理祖父可认同?”
林忠德冷哼一声,“歪理歪说,倒是硬气。”
林夕落道:“谢祖父夸奖。”
林忠德怔了片刻,但见她并非自嘲,却在等候他言,林忠德沉默半晌,开口问:“你与魏大人…有何关系?”
“无关系。”林夕落怔后回答,本还欲再补两句,却未多叙,林忠德略有不信,也未再问:“…你此举利弊参半,年幼的丫头便有此妄想之念,可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孙女只愿平淡度日,祖父不允父亲在外租赁宅院,远离是非,孙女只能做这恶人,但也要祖父赏孙女这一机会。”林夕落说罢,为林忠德行一福礼,“百年林家、族长之府、无林姓当家却是姨太太跋扈做主,祖父,百年世家的幌子可坚持不了太久…”
林夕落说完不忘翻一白眼,林忠德果真气急猛斥:“混账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祖父,您如今的动向可不止这宅子的人在瞧着,孙女刚刚提议虽也漏洞百出,但总好过连幌子都未有,孙女这张嘴破,但总比揣着坏水巴结您的要强的多”
林夕落丝毫无惧,最终一句虽刺,可她就要逼着林忠德下狠手。
林忠德不再看她,林夕落自行离去,林政孝、林政辛留此续谈,时至晚间,林政孝回到“宗秀园”才说起老太爷的安置。
“那日老太爷离开林府,随同魏大人一同进宫,田松海的折子皇上批了,一封斥诏颁下,只罚他磕二百响头,但…”
林政孝苦涩一笑,“大理寺卿府与林府的婚事乃是妄想,皇上赐了婚,将太常寺卿的孙女赐婚给钟奈良…对林府半字未提,故意冷着。”
胡氏瞪眼后确实冷笑,“虽说如今都未闹明白怎么回事,可正房有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落井下石之言不必多说。”林政孝斟酌半晌,看向林夕落:“老太爷倒是应承了你的话,让林大总管往后不必陪同他外出行走,监管内宅之事,而你要陪同跟着学。”
“我?”林夕落指着自己的鼻子,林政孝道:“何人提议何人做,何况及笄后也应学习操持家事,但百寿图少一雕字不可,族学也不得落科,之前罚惩绣的百寿字也不能免,但凡出现半点儿错便留你于府一年,错两件,留两年,错三件,便小宅小院拘一辈子,如若你不应,那直接拘…这乃老太爷原话。”
林夕落心里倒是乐了,“这是想难为我?”
“夕落…”林政孝纳罕相问:“你到底言出何话刺激了他?”
林夕落耸肩,“女儿只说了实话。”
“老太爷这是作甚?不让离开林府出外租赁,又让夕落跟随处置家事,还…还要族学习课、雕绣百寿字?这不是难为人吗?她可是一姑娘家。”胡氏瞪眼抱怨,林政孝摊手苦笑:“就怕你这姑娘不行女儿事。”
林夕落倒是自嘲调侃,笑着道:
“父亲母亲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女儿行恶言,便要做恶事,祖父赏我一把刀,我也要看看这是谁磨的谁…”
翌日一早,风和日丽,难得的爽朗天气,静谧的祠堂之中,林忠德领先跪地,其后各房依着规矩跟随跪拜堂上列祖列宗灵位,各个额头是汗,心中忐忑不安。
天还未亮便被老太爷叫起到祠堂跪着,这到底所为何事?辰时便起饥肠辘辘之音,每每出声,都恨不能往嘴里塞上两把香灰…
“父亲。”林政武首为嫡长子,硬着头皮也要开口问出明晰,半句不解便在此罚跪,纵使有错,也要心中有数?何况他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也欲寻机会让老太爷做一份主。
林忠德未理他,林政武忍不住磕头再道:“父亲,儿等知错,望您言明训导”
林忠德冷哼一声,从地起身,林大总管即刻过去扶他坐与旁椅之上,林忠德一一扫过跪地儿孙,随即开口言道:“今日,我已上折向皇上请辞左都御史之位。”
老太爷此言一出,所有人大惊之色,辞去二品左都御史之位?这老爷子疯了吧?如若此职不在,那林家名望岂不一落千丈?
“父亲,您这所为何事?”林政齐略有惊愕,壮胆子开口,林忠德道:“林府百年之家,为人所遵便是‘规矩’名号,年老体迈,顾得了朝政之事便忽略府内杂乱,如今再看,荒唐至极”话语至此,林忠德直言道:“从即时即刻起,我便在祖宗面前好生悔过,三餐素食,直至花甲之寿当日再出此地,此事已定,谁若插嘴,便随同我一同辞官。”
林忠德这番话语说出,各自全将疑惑憋回了肚子里,辞官?那不是有病?
此事不问,众人脑中立即忆起私事,林政齐依旧脑快嘴快,率先问道:“那府中之事谁管?”
“你就这么惦记?”林忠德冷哼驳斥,林政孝却闷声低了头,因昨日老太爷早已对他行以吩咐,由林大总管与夕落执掌,但今日老太爷还会如此?林政孝心中更愿不会,只当老太爷昨日吓唬夕落顶撞罢了,如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更是荒唐?
林政孝的心思未等停,林忠德便道:“往后林府内外宅事由林大总管接手,也可去问老七家的闺女,夕落。”
“夕落?”众人即刻面面相关,没听错吧?一个庶嫡的孙女?来接管整个府宅?
“父亲,您这…这是玩笑吧?她一刚及笄的丫头,屁事不懂,能管府宅?”林政肃张口便斥,连带着看向林政孝都多几分冷眼。
林政孝的头更低,林忠德道:
“我说她行就行,难不成用你们这群废物?”
林忠德直指林政武等人,一一品评:
“嫡长子,心胸狭隘三子,诡计多端,六子,愚弄蠢笨,七子,老气横秋,十三未及弱冠古灵精怪,跪拜祖宗不觉羞耻还胆敢问我府宅管事?爷们儿长相娘们儿心肠,都是混账”
…
众人挨骂,林夕落一清早也未得闲,老太爷的话已下,她则与天诩继续至族学休习,时隔多日未与林竖贤相见,时辰已到,先生却换了个人,科结之余,林夕落直问教谕,教谕道:“竖贤先生病了,兴许不在族学授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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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锋芒
病了?
林夕落的眉头蹙紧,二人及笄当日隔湖相见,这才一日的功夫便病了?狐疑不定,林夕落也未再多问,去了绣科,与曲嬷嬷商议可否科业绣老太爷罚的百寿字。
曲嬷嬷瞧看她这些时日刺的百尺丝线,便开始问起她欲如何绣百寿字:“听说你在雕‘百寿图’,绣字有何想法?三十来日时间可不宽裕。”
林夕落斟酌下道:
“还望嬷嬷为学生拿主意,学生听从既是。”
“时日不足只能投机取巧,你绣线手法倒是精细,绣一幅微寿吧。”曲嬷嬷语出此言,倒是细细端看她,“你觉可行?”
微寿?省穿线的功夫却要精细的手法,否则绝做不出…
“曲嬷嬷有以教我?”林夕落起身福礼,曲嬷嬷开始与其说了绣法,本欲指点两句便罢,但她教一招,林夕落便能举一反三,曲嬷嬷心中起兴,反倒寻了椅子坐下,二人专心致志的将这微绣百寿字的法子商议出来。
学科散去,二人依旧未走,直至晚饭时分,丫鬟未有催促,反倒是林大总管寻上了门:“九姑娘,眼看就要入夜,您是不是随同老奴一同去处理府中的事?今儿的菜饭出了错,修葺的工匠等领工钱,还有花园的移栽、游湖的清淤都等着姑娘去做个主…”
曲嬷嬷纳罕的看她一眼,又如寻常般淡然无色,退至一旁思忖绣‘百寿字’之事,不对林大总管之言插半句嘴。
林夕落沉叹口气,侧目斜眼看林大总管,“倒是忘记问大总管名讳?”
“不敢,老奴得老太爷恩典,奴随主姓,旁日无人都唤老奴一声‘子群’。”林大总管依旧恭言,林夕落道:“群叔,为何不晌午之时来寻我?夜晚时分,正值用饭…”
林大总管苦笑,“上午一直在办老太爷吩咐的事,老奴时至此刻,连口水都还未喝上。”
“哦?”林夕落这才仔细打量,林大总管身上也风尘泥汗,嘴唇干裂…
“错怪了群叔,还望包涵。”林夕落即刻福了身,林大总管连忙躬身作揖,“九姑娘,那您看咱这就去?”
“早间和晌午都未用,晚上的自不能省。”林夕落吩咐春桃和冬荷,“晚间的饭菜可都送来?将林大总管的也拿至此处,一同用过再说。”
“这不合适吧?”林大总管凑近道:“可还有六夫人在那里等着。”
六夫人?林夕落撇嘴,明摆着是来寻麻烦的,本是二姨太太掌管院子里的事,如今忽然换了人定不舒坦,二房还有脸出来跋扈?指不定又揣着什么鬼心思,冷笑一声,林夕落更是笃定言道:“那更要放心大胆的吃”
林大总管坐立不安,却又拗不过这位九姑娘,只得在一旁的小桌椅上用了饭,这一日忙碌,饭菜入口好似未用咀嚼便都进肚,林夕落慢口细嚼,心中却在盘算是否去探望一下林竖贤?
林竖贤为人清高,带点儿文人酸腐之气,可也称得上良师善人、清正之人,何况师生一场理应探望…林夕落未等开口,就见林大总管正候着她,府中的事推脱不得,只得将探师之事推后,用上几口,撂下碗筷,林夕落便与林大总管离开族学。
管事们都随同六夫人孙氏在“鞠林堂”处等候,可一等不见人、二等无踪影,而后派人去族学处找,才知九姑娘在用晚饭,道用过之后才来此言回禀,众人炸锅,如此多人等候在此,她居然用过饭后才来?这是多大的架子?多大的排场?连大夫人、二姨太太都未如此,她一庶系的姑娘就如此嚣张?这不就是摆架子给她们看?
孙氏听过之后气的满脸胀红,她还在此地饿着肚子,她一丫头倒是先用上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她可知我也在此?”孙氏忍不住问出口,小厮道:“…九姑娘知道。”
孙氏恨不得咬了嘴,本寻思林夕落不知她在,只当轻瞧了管事们的厉害,她问此话也借机找回点儿面子,孰料她明知故犯?孙氏坐不住椅子,即刻站起了身,“…跋扈嚣张,老太爷命她处理府宅之事就这么大的架子,我倒要去看看,她多大的排场”
孙氏未等离去,远处已有小轿行来,孙氏站在远处,待看清林大总管于轿旁相随,知是林夕落到此,转回身坐于主位上,直背仰脸,不再往那方看一眼。
林夕落撩起轿帘,目光细扫,这几十个管事全都在此,后方还聚拢一堆工匠,只觉人头攒动,数不清有多少人…
人多来吓唬她?林夕落冷笑,周整一番衣裳,手下意识的往头上抚着发簪,将胡氏早上别在头上的流苏簪抽下,绣盒中的木条簪拿出插上,这木条乃及笄之日魏青岩别在发上之物,都说此人气冷骇人,她今儿也借借这股冰冷气势,看能否将这些人唬住。
小轿停下,冬荷扶林夕落下轿,还未等脚步落稳,就已经有管事的上前,礼也不拜,直接叫嚷:“九姑娘,您怎么才来啊,今儿可出了大事了大厨房新来的厨娘弄错了菜,三老爷、六老爷好一顿发火,二姨太太的药也未能熬成,若出了事算您的还是算奴才的?”
“…这清淤的匠人,也应该发工钱了,还有老太爷的花甲之礼到底怎么办?您倒是拿出个章程来”
“全都乱了套了”
“二姨太太不在,这些人便不好好做事。”
林夕落耳朵里听着这些人唏嘘吵嚷,径自的走向主位,也未给六夫人行礼,便坐于一旁,林大总管站在旁边,本以为林夕落会出言训话,可她就这么的看着,听着,一字不提、一字不说,手里拿出一把雕刀,取出一块儿木料坐在那里雕起了“寿”字。
孙氏也纳了闷,她这不行礼便罢了,坐此像来玩一样?
“夕落,你在作何?下面人问话呢,你倒是答一句?老太爷让你管事,不是让你来当摆设的,你懂不懂应该作何?”孙氏没忍住,连问带斥,话语极快,林夕落侧头看她,“六伯母在问我?”
孙氏瞪眼冷道:“不是你还有谁?”
“您坐了处事的主位之上,我还纳闷管事们怎不问您呢?”林夕落目不转睛,一句话将孙氏噎住,看看自己坐的位子、又瞧瞧林夕落,话语加重几分:“…今儿的饭菜怎么回事?六老爷请外客于府中吃饭,孰料这饭菜不是淡了便是甜了,堂堂的左都御史府,就这等水准?你这不是在丢老太爷的脸面”
“这才显得祖父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我们府上吃不起盐…何况我刚刚用过,觉得菜饭颇佳。”林夕落手里继续雕着木料,嘴上道:“大厨房的事另提,请客加菜为何不在‘香赋园’的小厨房做?让大厨房备饭食,给银子了么?”
孙氏噎住,气急败坏道:“给…请的宾客乃是礼部侍郎大人,特意为老太爷六十花甲之寿前来草拟章程,这还要自己填银子?简直是笑话”
“此人祖父请的?”林夕落继续问。
孙氏不知如何回,林夕落冷笑道:
“不给银子、不给交待,就想让厨娘做出好吃好喝的招待?闷头进来一着官袍的便要知此人是礼部侍郎大人?未有人引见,您能认得?厨娘只认识饭菜厨刀,如若懂这些规矩、会看眼色、手脚勤快那还当什么厨娘?早就赎身出去小买卖做营生了”
“你…”孙氏粗喘,“你还有理了?”
“您觉得我无礼,您去找祖父说啊?祖父正在祠堂,林大总管,您给六伯母带个路?”林夕落说完此句,下面的管事们各个惊愕怔愣,这位九姑娘“嚣张”的名声虽早有耳闻,但如今亲眼所见果真跋扈嘴利,与六夫人说话都敢句句顶撞?那他们这些人还能如何?
御史府可从未出过这样的姑娘。
孙氏被憋的满脸通红,找老太爷?她是来试试这丫头挑几丝错的,她去找老太爷作甚?瞧林夕落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话辩驳,呆在此处脸面也撩不下来,只得冷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多久”
说罢,孙氏带着丫鬟婆子离去,林夕落看到她上轿时给一旁几个管事使眼色。
还想找茬?林夕落承认她对管制府中事不懂,可她却懂这些人想得什么、想要什么…
六夫人离去,管事们互相探看许久,又是上前一番叽喳争吵,林夕落依旧不出声,争吵越久,管事们心里越没底,一方要打,一方无反应,这也不是正常事啊?
声音渐渐落去,逐渐鸦雀无声,林夕落用棉布擦拭手中雕木,一指林大总管,“群叔,这里头谁是大管事?您为我绍介一番?”
林大总管听了命,只四处瞧上几眼,便有人站出来,林大总管道:“九姑娘,这六位是宅院的大管事,掌管内宅外宅的修缮、衣饰、游湖园子…”
“管银子的在何处?”林夕落再问,林大总管迈一步,“那是老奴的差事,主子出条子、老奴使唤账房先生按规矩付银子。”
“那这几位大管事的月例银子就都扣了吧。”林夕落冷笑的道:“…扣光银子,撵出林府,我良善,不打板子,但他们一件衣裳都不允许带走”
第四十七章赏银
扣银子?撵出林府?
这六位管事各个瞠目结舌,随即又看向林大总管,二话不说就这么处置了,好歹得有个理由?
林大总管也呆住,而后低头不言语,这话让他怎么接?
虽说老太爷下令府中之事让他负责、九姑娘随从协管,可姑娘是主子,他是奴,这里外里不都要听九姑娘的?
何况跟随老太爷如此之久,多少也知老太爷的脾性,明摆着是要看这府里头能乱出什么模样,尤其二房这始作俑者,老太爷无非是未到动手时机,否则早容不下,不然也不会允了跋扈无规礼的九姑娘出面?
故而林大总管只顺着林夕落的话做事,即便这要求出乎意料的不和章法,他也半句驳词未有。
林大总管不吭声,可着实吓坏了这几个管事的。
这是何人?老太爷身边最近的大总管,虽说与他们同为林家奴,可林大总管一句话兴许比这府里头不起眼儿的爷们还重,他对这位九姑娘都毫无反驳,谁不心中忐忑?
这到底还要不要继续闹?可总不能真光着屁股被撵出林府吧?
“九姑娘,奴才不过前来请示事,您…您这克扣月例银子又将奴才们撵出府,总要有个由头?”一位管事的没沉住气,直接开口先问。
而刚刚与六夫人使过眼色的管事立马接话道:“奴才不过是管事的,是听主子话的,出了事总不能全都怪罪到老奴身上?二姨太太在时,也未曾如此做过。”
“就是…”
“二姨太太不这么做?她为何不这么做?”林夕落撂下手中雕木,正经坐好出道:“因为她是姨太太,她不姓‘林’,你们不服气?那这府里头如若没个主子在,没个主子吩咐事,你们就何事都不做?那用你们作甚?做力气活儿你们不如工匠、洒扫不如丫鬟婆子、做饭菜不如厨娘、算账的不如账房先生、看院子不如把门的门房,凭什么给你们这么多银子?当我吃饱了撑的?纵使花银子赏了叫花子,还能得磕两个头、道两句如意话听着,你们拿银子还歪脖子瞪眼的推脱责任?”
“林府是百年兴旺之族,可没闲银子养闲人,也不养畜生,依着你们这么说,索性往后全都是打杂的,一个管事的都不用。”
林夕落这一番话说出,可让其余的管事们也惊了大管事们闹腾事,可碍着他们何事?这看热闹都看出错儿,反倒都成了打杂的?再看九姑娘那副模样,已是有人沉不住气,一人嚷嚷即刻其余跟随,好似捅了蜂窝似的热闹开来,连带着这六位大管事都没了说辞,不敢再闹。
“吵什么?都闭嘴”林大总管一吼,顿时鸦雀无声,各个瞧着他,只望他能说句话拿个主意?
林大总管仰头冷扫众人,随即侧身拱手,“九姑娘,往日的章程杂乱,您今儿重新拟定,再有错的,就依着规矩罚,您觉得如何?”
“群叔说的好。”林夕落也知这是林大总管在控场,也为她涨脸面,“府宅之事我刚接触,事都不清楚,你们这几个大管事,可能替我分担一二?”未等管事们回话,林夕落补话道:“能分担的就留下,不能分担的就走人,你们瞧着办?”
六个大管事被所有人看着,无言反驳,再看林大总管腰背挺直,无半分搭理之意,只得跪地请愿,即便心存抱怨,也不能此事纠结没完,时间还长着呢?
一人跪地、接连二三便从,五位大管事齐齐跪下,一同言道:“愿为九姑娘分担。”
还有一人不跪地,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林夕落看向他,随即瞧向林大总管,林大总管凑起耳边道:“负责修缮的大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