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清楚,就越发的不把朱元当一回事。
不过是一个丧妇长女,若是京城当官的爹真的疼也就罢了,可是京城那边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她在朱家过的比下人都要更惨一些。
这样的人,也难怪王嫱一递梯子过去就敢搭了-----毕竟是苦怕了么,可不是谁说些好话都能上钩。
孟老夫人都能猜得出来,王嫱给了她一些好处和许诺之后,她欣喜若狂的背那些王嫱告诉她的话了。
怪不得,她说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孟家这么多事。
肯定是王嫱告诉她的,她自己不敢出头闹出来,怕惹得孟符生气,就让一个小姑娘来捅破这个脓疮。
她冷冷的瞥了朱元一眼,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冷冷的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来污蔑我,若是说实话,我或者还能饶了你,若是你还是油盐不进,可别怪我无情了。”
朱元还没说话,朱三太太便在丫头的带领下进来了,一见到她就皱起眉头来呵斥了一声:“你这个孽障!平时你不管如何没正形我们都容忍了你,没想到你竟越发的不知收敛了,竟然还敢对孟老夫人不敬!”
她说着,想起之前朱元说的那些嘲讽的话和自以为是攀上高枝时的态度,心里就又是快意又是自得,冷然道:“还不快给我跪下跟孟老夫人赔不是!不然,等你爹回来了,没人护得住你!”
未嫁从父,没出嫁的女儿除了能依靠父亲还能依靠谁?孟老夫人扬起眉梢听三太太训斥朱元,居高临下的冷哼了一声:“说自己会看病,竟然还跑来指责我说是我孙女儿的病是我害的.....如此骇人听闻的话竟也说的出来!”
她问朱三太太:“你们府上可是杏林世家?可有人从医?”
朱三太太停顿片刻,肯定的摇头。
果然跟自己猜想的一样,孟老夫人自得再问:“那可曾延请名医教导过她医术?她可曾替人医治过?”
朱三太太还是肯定的摇头:“一家子人都没有学过这个的,哪里有小姑娘学习医术的呢?学医就得抛头露面,或许还得替男人诊治......男女有别,我们家是不敢这样行事的......”
“果然我看她有些邪门,看她这模样,果然或许是受了些小人的调唆,学了些不入流的邪术.....走了旁门左道了......”孟老夫人说:“该抓去衙门好好审审,小丫头不懂事,不知道空口白牙污蔑朝廷诰命是何等重罪!”
孟老夫人如此会摆官威,朱三太太心里又高兴又有些迟疑:“她毕竟还小,孩子的虚荣心总是强些的.....只怕是一时行差踏错了......”
顺着孟老夫人的话坐实了朱元不懂事污蔑诰命的罪名。
大伯来信只是说朱元不能出差错,那如果不丢性命的话,进衙门算不算差错?朱三太太一时下不定决心。
绿衣吓得拽紧了朱元的衣袖,紧张的看了朱元一眼,挣扎着辩驳:“不是的,我们姑娘是得了过世的夫人的提点......”
“一派胡言!”孟老夫人跺了跺拐杖冷笑:“拿这些鬼神之说来装神弄鬼,迷惑人心,更是大罪!”她说着,见朱三太太没有任何反对,便牵起唇角说道:“来人,将她带下去送进衙门好好审审!”
朱三太太叹了口气看向朱元:“你若是肯听进别人的话,何至于有今天?这也是你的报应。”
“什么报应?!”王嫱推开门缓缓进来,脊背挺得笔直越过了众人到了朱三太太跟前,皱眉看了她一眼:“你是朱家的三太太?”
她不认识朱三太太,可是朱三太太却认识她,一见了她就急忙点头:“是....我大嫂跟您还是.....”
王嫱已经冷笑了一声打断了她:“你就是这样做人长辈?从头到尾,人家说什么你就顺着别人的话贬低自己家的孩子,不替她争辩便也算了,还巴不得这么小的孩子真的行差踏错进牢里?朱家到底娶了些什么牛鬼蛇神?!”
绿衣瞪大眼睛,想要给王嫱鼓掌叫好了。
朱三太太没想到王嫱会这么不给婆母脸面,把话说的这么尖锐,讨好的话梗在喉咙里,脸憋得通红,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孟老夫人有些诧异王嫱竟会赶来救人,她还以为孟符应当已经把她说服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那自己就只要处置了朱元,把事情压下去,就可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也找人出了气,这件事就可以这么算了。
可是看王嫱这模样......难道自己儿子都低头了她竟然也还是不依不饶?
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王嫱没有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冷然看了她一眼就径直道:“朱姑娘是我请来的贵客,我难产时是她力挽狂澜救了我的性命,谁要是对她不利,那就是跟我做对。老夫人,剩下的话,还要我再说吗?”
她的称呼也已经改了,孟老夫人气的手指打颤:“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对待你婆母的态度?!你这个......”
“很快就不是了。”王嫱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从容微笑:“我已经写信去给父亲了,请他准许我和离,所以老夫人往后恐怕不能再仗着婆母的身份在我头上拉屎了。”
孟老夫人如遭雷击,一时反应不过来。
朱元却笑了。
怪不得上一世王夫人说若是王嫱没难产死,肯定是头一个要跟孟家闹翻的,现在看来,果然知女莫若母。
王嫱蹙眉看了朱三太太一眼,缓慢的对孟老夫人说:“老夫人,我要带着孩子们去青州的叔父家小住,就不多奉陪了。”
王嫱反抗的样子简直是光芒万丈,一直不能发挥的朱元也适时的笑了:“那就恭喜王姑娘脱离苦海了。”
这称呼变得也挺快的,果然是一路人,朱三太太胡乱的想。
正文卷 第十八章·作妖
王嫱说做就做,片刻没有停留,再不顾孟老夫人在身后跺着拐杖雷霆大怒,有条不紊的吩咐人准备好了车马,只带上了两个儿女,轻车简从的离开了知府衙门。
孟符新官上任,还住在知府衙门后面,并未置办新的宅第,这一番动静根本瞒不住人,有眼看着闹了一场以后王嫱乘着车出来的,便都交头接耳的打听起消息来。
王嫱都看在眼里,放下了车帘对着立在台阶上的朱元很温和的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跟我同去?你帮了我,我若是自己走了,你留在这里......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的。”
朱三太太的为人王嫱看在眼里,很替朱元的将来担心。
可是这短短时间的相处,她也能看出来朱元的为人了-----做了决定的事,她是不会改的,这是一个心中有丘壑的女孩子。
朱元笑着摇了摇头:“您亲口证明我会医术,又给了我王太傅给您的印鉴,有您的小印在身上,没有人敢对我怎样,我留在这里,还有事要做,等您什么时候摆脱这些事了,我一定会来道贺的。”
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王嫱怀里搂着孟文娴,压低了声音有些狡黠的告诉她:“你放心,我叔父最护短了,我一定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绿衣有些不解,见王嫱的马车转过了拐角飞一般的不见了,才压低声音问朱元:“姑娘,王姑娘就这么跑了,岂不是太便宜孟家母子了?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
孟老夫人的所作所为简直不配称作一个母亲,偏偏她还一副自己乃是贞洁烈妇的模样,指责朱元多事王嫱不贤,真是令人倒胃口。
而至于孟符,或许他真的是爱民如子,可是他却对自己真正的孩子太过冷漠,明知道孟老夫人所为,他竟然还瞒着妻子无动于衷,根本不顾孩子的死活,昨夜王嫱被婆母从庙里逼出来难产,他也连一个字都未过问过,这样的枕边人,也真是让人想一想就觉得寒心。
王嫱只是甩手走人,实在是太便宜她们了。
小孩子总是喜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结局,朱元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这里距离京城千里之远,王太傅不在,无人可为王嫱撑腰,王嫱此时跟她们硬碰硬,只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况......想要对付一个人,就该夺走他最求最甚的东西,否则,不是适得其反,也是徒惹人笑。”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爱自己孩子的心。
朱三太太气冲冲的出来,见了朱元厌恶的一皱眉,劈手就要打人:“你这个丧门星,一回来就给家里惹上天大的祸事!”
朱家在山匪一事上头有暗病,本来就急于跟新来的知府大人搞好关系,可是朱元却把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
她出来的时候,孟老夫人都晕过去了......
孟家肯定恨死多管闲事又让家里闹成这样的朱元了,朱三太太举起了手,劈头盖脸的就要朝着朱元打下去。
这个小贱蹄子,她从早上就开始想要给她一些教训了,现在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打下去。
朱元前世挨打挨出了心得,大夫人是要脸面的,下手打她都怕会脏了手,对她只是一味的冷漠,可是她却总会挑拨朱正松的怒火,朱正松下手打她的时候,从来不会留手。
久而久之,她也知道该怎么躲开,好承受最小的痛楚,当然.....这一世她用不着了,无所求,自然就无所忌讳,她偏头躲过三太太的巴掌,一把伸手握住了三太太的手,要笑不笑的挑眉问道:“三太太,连王姑娘都说我不曾有什么过错,你打我,怕是显得太不慈和刻薄了吧?”
真是好利的一张嘴!朱三太太张口要骂,可是想到之前王嫱的那些话,就又讪讪的将手用力从朱元手中扯回来,冷笑道:“但愿你能一直攀住这根高枝儿才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再把事情闹大了,不然更得罪孟家母子,回去以后要好好收拾她,朱三太太想着,冰冷至极的看了朱元一眼,飞快的上了马车。
绿衣呆在原地,眼看着阮嬷嬷让她们上车,就歪着头去看朱元,问她的意思。
朱元并没有迟疑的上了马车,见阮嬷嬷吩咐要回朱家,就掀开帘子吩咐车夫:“去同知府。”
同知府?!车夫身子有些僵硬的转过头来看了阮嬷嬷一眼----大小姐是不是中邪了啊?刚大闹了知府衙门一次还不够,还要把同知府也给大闹一次吗?!
阮嬷嬷果然皱眉道:“三太太没有吩咐过......”
“她若是不同意,让她自己来跟我说。”朱元冷眼凝视她:“你若是不同意,就自己下车回去,没有人拦你。”
嚣张!真是太嚣张了!阮嬷嬷气的发抖,却拿她没有丝毫办法,只好愤愤的摔上了帘子。
闹吧闹吧,把这天都给闹翻了才好,到时候自然有看不过眼的人来收拾她!
车停在了同知府大门口,车夫有些迟疑的掀开帘子去看朱元:“这......姑娘,没有帖子,我们可不好进去的啊。”
人家都说衙门难进,何况是人家的私宅,哪怕是朱三太太要来,也得提前几天送了拜帖来得了人家的允许,才敢上门的,朱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
你想见人家,人家就一定会见你吗?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大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发的能作妖了,这么作下去,只怕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啊。
朱元没有理会阮嬷嬷和车夫眼里的嘲笑,下了马车立在马车前看着面前的这座府邸,被太阳刺得眼睛有些发酸。
绿衣护在她跟前,见她被刺眼的阳光晃的眼睛泛泪,就急忙伸手去替她挡太阳:“姑娘,您怎么要来这里?您有认识的人在这里吗?”
从前姑娘可没有熟人啊,不过没关系,姑娘说了是夫人显灵了,应当是夫人要姑娘来找人的。
朱元嗯了一声,收回目光径直走向同知府的大门口,对着守门的人说了几句话。
正文卷 第十九章·找人
守门的人态度不怎么好,板着脸不知道说了什么,绿衣气的在那边跳脚,车夫看着看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讨好跟阮嬷嬷啧了一声:“大小姐真是.....果然没出来行走过的就是不知道规矩,人家是同知府呢,这门哪里那么好进啊!”
阮嬷嬷抱着臂冷笑了一声:“小孩子心高嘛,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以为自己有本事了,刚闹完知府衙门,当然就得再看看别家,也不想想.....又不是谁家都跟孟家一样好说话......”
阮嬷嬷话音还未落,车夫便急着拍了几下车门,有些夸张的喊了起来:“阮嬷嬷!大小姐进去了!她们让她进去了!”
怎么可能?!阮嬷嬷后半截埋汰的话梗在了喉咙里,掀开了帘子看了一眼,她满心以为会被拒之门外,甚至可能会被同知府押起来的朱元,真的施施然的进了同知府的大门!
是大门!
阮嬷嬷的心口有些疼,原本以为可以看笑话,现在却担心得连心都快要跳出胸腔,她顾不得思索,就一下子跳下了马车,连脚腕处歪了一下也顾不得,挥了挥手打发车夫:“快!快回去告诉三太太她们一声!就说大小姐进同知府了!”
刚刚才彻彻底底的得罪了知府大人,还闹得人家老太太都晕过去了,现在又要去同知府闹什么幺蛾子?!
朱元没有管阮嬷嬷她们在背后如何想她,等到苏同知的夫人快步迎了出来,才微微抬头对她笑了笑。
苏夫人却没有笑,行色匆匆的带着人迎出来,看见了朱元之后就顿住了,不可置信的问:“人呢?!你就是那个让人进来报信的人?!”
绿衣手里还拿着一串朱元刚刚在门口顺手买的糖葫芦,站在朱元旁边困惑的歪了歪头。
等到朱元点了点头之后,苏夫人一直濒临崩溃的情绪终于忍不住了,哽咽着举起了手指着朱元:“我已经说了,我们家里不信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你们却还是变着花样的找上门来了,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竟然还耍这样的手段......”
庆州府有很多庵堂庙宇,其中出名的也就那么两三座,其他的自然就只好想尽法子来化缘得些布施。
苏家也是时时都会有这样的困扰的,因此也只把朱元当成是来要布施的小尼姑了,她抿了抿唇语气不甚好的道:“看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再乱闯......就治你的罪!”
阮嬷嬷立在后头心里咯噔一声,同时又忍不住想笑。
还以为能威风多久呢,还不是现在就漏了原形了,当真以为谁家都跟孟家一样被捏住了把柄吗?
她正要开口,朱元就好像是算准了时机一样,忽然开口说:“我真的知道苏姑娘在哪里,苏公子的病,我也会治,苏夫人为什么不信呢?”
又是会治病?!
阮嬷嬷这下是真的心口疼了,也不知道朱元到底是吹牛还是碰运气,这丫头是真的把孟文娴和孟夫人都治好了,连孟老夫人的病症都断的那么准。
现在又跑到这里来说要治病?
这姑娘不怎么像是神医,倒更像是神算,哪家有病人她都知道!
苏夫人显然也愣住了,虽然正是苦大仇深的时候,可是听见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说是自己会治病,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是很想笑,于是也真是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笑完了以后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儿子的病,很快就皱起眉头来摆了摆手:“不要胡闹了,你是哪家的孩子?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吧,再闹的话......”
“夫人,苏公子身上的疹子是不是已经扩散开来,连腹部都开始染上了?”朱元出声喊住苏夫人,见苏夫人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就微笑说道:“我真是个大夫,之前我住在后山茶林,因此我还曾见过苏姑娘一面......”
茶林?苏夫人猛地抓住了朱元的手,就如同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是在哪座茶林见到的我女儿?!我女儿就是从茶林走失了的......”
“就是在朱家的那座茶山上,苏姑娘是来游玩散心的,她曾经提过她哥哥的病......”朱元见苏夫人已经欣喜若狂,便一口气说:“后来苏姑娘说是要去找什么神医......”
是的!都对上了!女儿是为了什么出去的,苏夫人最清楚不过了,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这个傻孩子!神医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她怎么偏偏就不相信?!”
她抓住了朱元的手,简直把她当成了天下掉下来的一般:“这位姑娘,你快些带我去找她......哦不.....你先去看看我儿子,我儿子烧起来了......”
“不行。”朱元摇了摇头,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苏夫人,抿唇说:“苏夫人先带我找一个人吧。”
苏夫人:“......???”
阮嬷嬷:“!!!......”
这家伙是来搞笑的吗?不是说帮人找人的吗?怎么还自己要苏夫人先帮着找人了?
苏夫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木木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问:“你要找谁?”
“找刚从江西新余过来靠亲的苏付氏,苏夫人能帮我通报一下吗?”朱元面带希冀,像是一个孩子那样,还补充了一句:“她是对我很重要的人,若是您帮了我,苏公子的病包在我的身上。”
苏夫人还能怎么说?到了这个时候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值得她用一切来换。她很快就安排了下去。
竟然还真的有这么个人?!阮嬷嬷瞪大了眼睛,频频不自然的看向朱元,总觉得这丫头真的有些邪门古怪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想说话,苏夫人已经引着什么人从外头进来了,一面还在说:“说是要见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她的话音还未落,坐在阮嬷嬷旁边的少女就如同是一阵风,脚下生风的朝着苏夫人身后的那个人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剧烈了,苏夫人差点都被她给带倒,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正要皱眉,就听见朱元已经如同杀猪一样的哭了起来。
......
不是.....要治病吗?
不是......很沉得住气吗?
这是什么情况?
正文卷 第二十章·姨母
连绿衣也满脸不解的站了起来,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茫然的看着自家姑娘。
这抱的是谁啊?姑娘认识吗?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啊!
阮嬷嬷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懵的,这丫头是不是脑子有病?刚刚还满脸自信的说自己是来治病救人的,现在就抱着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杀猪似地哭了?
连苏付氏也是一怔,后退了两步等到身上的小姑娘的手紧了紧,才反应过来,稍稍把她推的远了点儿,面对面的打量了她一会儿,才有些诧异怔忡又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元元?你是......元元?”
眼前的小姑娘眉眼精致清秀,一双眼睛像极了妹妹,苏付氏眼里一热,伸出手紧紧的将朱元箍在了怀里,抱着她失声痛哭。
苏夫人张大了嘴:“......”邪了门了,这还真的认识啊?!
阮嬷嬷更是目瞪口呆,她们一直把朱元养在后山茶林,是不是太放松监管了?以至于有这么多她们不知道的事在朱元身上发生了。
眼前的妇人是谁啊?她认都不认识,连见也未曾见过啊!可朱元却上去抱着人家哭!
好在她们也没有抓心挠肺太久,因为朱元已经抱着苏付氏喊了一声姨母。
姨母?!阮嬷嬷怔住了,脑海里似乎有些模糊的印象-----先头去了的大夫人娘家好像的确是姓付的......
不会吧?真的就这么巧?!
苏付氏搂着她又哭又笑:“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之前去找过你.......我来庆州府为的就是找你......”
这些朱元都知道,上一世她也知道。
只是后来知道的实在太晚了,她都已经成了别人的填房了,才知道自己姨母为了她曾经不远千里,从江西新余到了庆州府找她。
母亲死了,当人家填房真的很辛苦,要应付公公婆婆,要应付原配留下的子女,轻了重了都不行,她的日子过的很艰难,生下孩子的时候,也更加疲累,时常觉得力不从心。
最难的日子里,是姨母一直陪在她身边,教会她做人的道理,告诉她她不是一无所有一文不值。
是姨母告诉她,永远不要失去搏杀的信心,往往很多胜利就是最后反败为胜,未到盖棺定论之前,一丝希望都要当作救命稻草那样去抓住来翻身。
她听了,所以学了一身的本事,就算是她后来死了,她的子女们也一定都会过的好的,因为她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不过,很多事情原本都是没必要发生的,很多苦也都是没有必要吃的,朱元从苏付氏怀里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却努力的笑起来了:“我都知道,我梦见我娘了,我娘告诉我,你来找我了......”
绿衣释然了,很快就插嘴说:“是啊是啊,夫人托梦给我们家姑娘,跟她说竹楼要塌了,让她跑呢,我家姑娘就带着我跑了,还顺便救了孟夫人......”
阮嬷嬷嘴角抽搐-----她会信才有鬼了!真要是这么灵,早些年干嘛不托梦?白白让女儿受这么多年的苦。
肯定是对外的托词,她冷笑了一声。
苏夫人却怔住了,问道:“哪个孟夫人?”
“当然是孟知府的夫人啊。”绿衣理所当然的说:“孟夫人难产快死了,是我们姑娘治好了,后来孟夫人的女儿病了,也是我们姑娘治好了......”
再说下去,就要说到人家的家丑了,孟家一定会来找她们拼命的!阮嬷嬷咳嗽了一声就说:“小孩子不懂事,胡说的.......”
苏夫人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朝着朱元飞扑了过去,抓住了朱元的手,又看看苏付氏,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弟妹!这是你外甥女?那就都是一家子亲戚......你让她去看看楼儿吧......”
苏付氏表情有些古怪。
她在家里地位不怎么样,丈夫苏三老爷又跟苏同知不是一母所出,所以来了以后看了苏夫人不少脸色。
现在苏夫人竟然转头来求她,这体验还真是......挺舒服的。
可是苏付氏还是没有答应下来,她只是转过头去看了绿衣一眼,问朱元:“这是你的小丫头?”
朱元微笑起来,见绿衣蹬蹬蹬跑过来了,就点了点头。
苏付氏夸了绿衣一声,就问朱元:“你怎么知道姨母在这里?治病......你会医术?”她有些怅然的问:“你的母亲教你的吗?”
朱元母亲死的时候,她才五岁,就算是学,应当也学不了多少东西的。
可是朱元却点了点头,很坚定的说:“是母亲教的。”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母亲跟姨母的恩赐。
真是妹妹教的......可是年纪到底还是太小了,能学到什么呢?苏付氏迟疑了一瞬,她是知道苏星楼的病情和自己嫂嫂的脾气的。
朱元却已经从刚才的失态中回神了,她站起来,擦干了眼泪对苏夫人说:“请您带路吧,我先去看看苏公子的病情。”
苏夫人忙不迭的起来了,她现在是没有法子了,死马当成活马医,不管什么法子,总得都要试一试。
朱元跟在她身后进了苏公子的屋子,见伺候的人都拿了帕子包住了口鼻,便上前一步掀开了帐子,见苏公子翻了过来,片刻后她点了点头,让人拿了纸笔来开始开方子。
看病就这么简单这么敷衍啊?阮嬷嬷不声不响的跟在后头,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到底是不是真的中邪了?!
还是真的跟孟老夫人说的一样,真的是会巫术啊?
人是不能被念叨的,孟老夫人此刻就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个哈欠,有些艰难的喘着粗气对耷拉着头的孟符说:“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哪里有人婆母在堂,丈夫在家,自己竟然敢带着儿女走掉的?!素日就是你对她太宽纵了,把她纵得不知天高地厚,还真以为自己是未嫁时的太傅家小姐了,女人嫁人了,还不就是那回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一点都不懂!”
她挣扎着看向儿子:“去!写封信去京城,让你岳丈看看他养出来什么好女儿!”
正文卷 二十一章·厌倦
孟符有些厌倦。
日复一日的纠缠在这样的婆媳关系里,他是真的已经很厌倦了。
母亲的掌控欲是无穷尽的,他却是个正常的男人,哪里会受得了一天到晚睡在母亲房里打地铺,可是每每他去王嫱房里没几夜,母亲就要生病,就要哭闹,就要打鸡骂狗,闹的家里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