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就在一边看着,自然是看见了夏母越发难看的脸色,但是现在的状况她这个做孙媳妇的却实在不好开口,便只好立在一边不动。
夏母便淡淡道“那依着太太的意思,是要我发作了那些婆子便罢,全当今日的事情没看见了?”
梁氏忙坐了起来,不住点头道“正是!”
“呵!”夏母朝着旁边的榴莲一颔首,便扶着榴莲的手站起身来,朝地上的梁氏道“既然太太要这么做,便随着你去罢!左右也只有你疼你女儿,可见我们是老眼昏花不中用的。”说着,竟对李氏说“你去将你的丫头都叫回来,咱们一块儿出去,这里就交给你太太。”
李氏见夏母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忙应了,心内暗暗埋怨梁氏看不穿。
梁氏看不懂夏母的意思,夏青筠却清楚得很,忙上前一把抱住夏母的腿,哭道“求老太太好歹帮帮我!”一边又回头去对梁氏道“母亲,我知道您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事到如今,那已是不可能的了。您以为今天的事只有这几个婆子知晓么?府里人多口杂的,很快便会四处宣扬,到那时,我才真的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还请母亲三思啊!”
梁氏的嘴巴张了几次,却终究还是垂下了头。
她想骂夏青筠不争气,想骂很多事,却知道这些终究都是徒劳,毕竟夏青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再恨,难道还真的能看着她的一辈子尽都毁了不成么?便只好垂了头不再说话,只低声道“求老太太做主罢!”
夏母这才重又回到位子上,看着夏青筠道“咱们今日既然把话都说开了,那便正好。我现在就要告诉你,筠丫头,日后怕是除了林家,你再没别的选择了。你可知道?”
夏青筠沉默了半响,方才低低道“知道。”
夜色凉如水,泻了一地的月光。
屋子里冷清清的,窗外波光粼粼的池塘,偶尔有蛙叫虫鸣袭来,夜色渐深了。
夏母便点点头儿,眯了眯眼睛,良久才叹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没别的话说。只是希望你日后别要后悔才好。”一边又冲梁氏道“你挑个时候去跟你嫂子说说,早些把筠丫头和林相公的事儿定下来罢!拖久了对筠丫头无益。”
经过这一场,再加上夏母的这一番话,梁氏心内要靠着夏青筠争荣夸耀的心顿时都灰了,只轻声的应了,才偏头去看了看夏青筠。
那眼神里面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夏青筠都清楚的收在眼里,却低下了头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她心里很清楚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而且她也明白,这已经是自己心内期许的最佳的结局。
但是看见梁氏的眼睛,她却忽然忍不住的,灰了心。
她想起这些年来梁氏的嘱咐,想起曾经那样想直冲青云的自己,现在却都渐渐的湮灭在对一个男人的爱恋里。
果然,爱情,是这世上最好的毒药。
她咬了咬牙,终于垂下了头。
月色渐渐寡淡的时候,夏青笙披散着头发站在醉月阁门庭中央,四处都是冰凉凉的湖水。风一起,满塘水皱。
她看着眼前站着的赤芍,目光阴沉。
“姐姐当真如此做?”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掠过曾经的夏青筠,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夏青筠会亲自毁了自己的前程。
赤芍看着夏青笙越发难看的脸色,却仍旧坚定的点了点头,并且自怀中将那方汗巾子交与她,说道“这是大姑娘自寺里带回来的汗巾子,上头的落款想必姑娘您也很熟悉。正是林相公的字??????”
夏青笙的面色在月色的映照下一瞬间惨白,她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沉默良久,她才淡淡的对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梅香道“拿去烧了。”又回头看着赤芍道“既然你能想到将这东西送到我这里,而不是老太太或者是太太那里,说明你倒是个聪明的丫头。方才大姑娘去花厅的时候,可曾有说过什么?”
赤芍听夏青笙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才开始,夏青筠同那些婆子起冲突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情要不好。便忙带了这汗巾子来先交与夏青笙,毕竟这东西实在太过私密,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那不必说,先就得气个半死,给梁氏,那也无异于要了她的命,且这东西若是交出去了,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这园子里的眼睛多着呢,这样的东西,放到哪里都是个隐患,倒不如交给夏青笙来的安全。
“她什么也没说。”赤芍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接着道“姑娘,您还是劝劝我们姑娘吧??????”
她正要接着说下去,就听见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梅莺一路小跑着进来,见二人都站在院里,忙过来冲着夏青笙道“姑娘,花厅那边的人都被撵出来了,只留了大奶奶和大姑娘在,什么都打听不到。”
夏青笙迎着月光抬头,良久才开口道“我知道了。”又回头来看着赤芍,道“你回去罢,好好伺候你们姑娘,就说我明日过去看她。她若是问起这条汗巾子的事,你只管直说。”
赤芍答应了,提了灯笼出门去。
夏青笙却犹自在院子里站着半日,也不曾动。
梅香替她取了件厚些的夹袄,担忧道“这么些时辰也没听见说有什么事,想必是一场误会罢了。大姑娘是什么人?哪里会真做出这些事情来。”
她说的隐晦,夏青笙却仍旧是皱了眉,连自己房里的丫头都听说了风声,可见这些传言有传播的有多么的广了。
但是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已经再没有力气责备。
这么多年来,夏青筠一直是她的榜样。她从小时候开始,便想要成为她这样的女子,针指女红好,琴棋书画也通,能成为家里的骄傲。
可是现在,夏青筠亲自粉碎了她在自己心内的形象。
她正皱眉沉思着,就听见院外有亮光亮起来,紧接着便是纷杂的脚步声,许久才停。
梅莺出去探头看了看,方才回来道“姑娘,是老太太和太太!她们出园子去了。”
她点点头,心里千头万绪却又杂乱无章,一时间有些头痛。
她知道这回夏青筠定然是没事,就算夏母和梁氏再怎么生气,顾及着家里这么多未嫁的女儿,她们也不会拿夏青筠怎么样。
这名声传出去,日后家里其他的姑娘可都没法做人。
但是她也知道,夏青筠成太子妃的事,算是成了泡影,再没机会了。
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她回过头瞧了瞧远处亮着灯火的听云轩,朝梅莺道“回去吧。”
梅莺慌忙应了是,转过头瞧见拐角处燃烧着的火盆,却禁不住的抖了抖。
第七十二章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夏青筠经过汀香榭的时候驻了足,她抬头看了一会儿依旧亮着灯的二楼,唇角微抿。
这一次的事情夏青心做的漂亮。
她心内知道夏青心的本事,若是收买几个婆子,对夏青心来说,简直是太容易。
这一次那些婆子一反常态的态度和做法,还有来的恰到好处的夏母和李氏她们,若说没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她怎么也不信。
而有这个动机和能力的,最可能的便是,夏青心。
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她冷笑一声,看着汀香榭的眼神越发不善。
夏青心,你以为这样便是打倒了我么?
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就该明白,这恰好是我要的结局。
你就算费尽心机,也依旧无法彻底除了我。有这个嫡长女的身份在,我就能死死的压住你一辈子。
但是虽然结局是自己预想之中的,但是被人算计且落井下石的滋味可依旧不好受。
夏青心从一个小小的庶女逐渐爬到现在的地位也不容易,但是这其中有多少成分是靠了她这个嫡女在出力大家心里都清楚。本来合作的好好的,难道是现在见她渐渐的疏懒于应付家中争斗,所以倒戈相向么?
呵,果然是妾侍所出的女儿,果然和她庶女的身份一样低贱,她咬了牙,回头冲红药道“回去吧。”
在夏青筠驻足在汀香榭的时候,夏青心也同样立在窗前看她。
“孙纤淳果然做的漂亮。达到目的的同时还不露声色的将这个恶人的名声栽到我们头上。想必这回大姑娘是恨死我了。”她看着黑暗中夏青筠在灯盏映照下阴晴未定的脸色,皱了眉头。
夏青筠虽说现在大抵要被夏母所厌弃,也要被梁氏恼上好一阵子。但是她到底是个嫡长女,既是嫡也贵在长,只要她一日没被真的厌弃,她就依旧是这府里最珍贵的女儿,除非她能立马便嫁了林晋安。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为了自家的名声,夏母和梁氏也得等这一阵子的风声过了以后,才给她定下亲事。
而在这段时间里,夏青筠多的是办法和机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白芷就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见夏青筠立在门口不动,便也道“这回淳姑娘可是一箭双雕了。既除了大小姐这个隐患,又将了姑娘您一军。她怕是想看着日后大小姐跟您斗个你死我活才罢。”
夏青心摇摇头,吩咐连翘落锁。又转头问她道“你去了三爷那边,三爷可有说过别的什么话?”
连翘关了窗户,下了帘子,方才回道“三爷并没说其他,只是让我嘱咐姑娘早些睡。又说有人在钓鱼,咱们只在岸边看就是了。小心湿了脚。”
夏子然果然越见沉稳了,夏青心心内欣慰,却还是浮起一丝淡淡的惆怅。但转瞬间她又释然,夏子然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更加和夏子岐他们不一样,他若是想要实现他的愿望,这些都是必要的代价。
夏青筠和夏青心在心内各有成算,处于角落的明月轩里,夏青萱却正执了棋子,一个人下棋玩。
过了许久,嘈杂的声音归于沉寂,她才将手里的棋子放下。笑嘻嘻的来问一旁的执画“这回你干娘可有受皮肉之苦?”
执画乖巧的替夏青萱收起棋盘,一边也笑着回答道“亏得姑娘料得这般准。老太太当真只是把她们发落到庄子上了,按着姑娘您说的,过几日派个人去把她们买了,再放她们自由,便也是了。”
抱琴忙着叫小丫头们去关院门才回来,听见执画这么说,忙也道“姑娘这回冒好大的险!大姑娘和淳姑娘不提,光是一个四姑娘,就曾经叫咱们吃了多少的亏!这回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耍心机,倒是让我好一阵担惊受怕呢。”
夏青萱净手已毕,回身看着抱琴笑道“这回咱们占尽了天时地利。她们都惧怕着太太日后找她们算账,因而不敢做的太明。加上淳姑娘也不敢跟咱们太太闹翻,又是外客,不好插手。倒是给了咱们一个多好的机会。”
抱琴和执画相视一眼,都点点头,笑道“可不是如此说!当初您吃了四姑娘多少亏,这回也算是还了她一次。”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夏青萱便又回想起当初夏青心让自己在夏母面前丢尽脸面的事,刚刚好容易的好心情顿时全没了。忍不住便沉了脸“她夏青心不是自恃聪明么!这回的事情,却任凭她想破了头,也猜不着是我在后边添油加火。她肯定会以为是孙纤淳在背后想一箭双雕吧!”
抱琴素日最得夏青萱意的,一见夏青萱如此,便知道她已然动怒,忙道“正是这么说,这一回咱们做的如此隐秘,她纵然是想破了头,也猜不出这里面还有咱们做的手脚。若说起来,倒也还要多谢执画的干娘,若不是她干娘,只怕咱们连门都摸不着。”
执画瞥了一眼抱琴,一边却冲着夏青萱道“论起来也还多亏了姑娘聪明机智,才想出了这个好法子。总算能好好儿的灭一灭大姑娘的气焰,也在暗里给了四姑娘一个绊子。”
夏青萱往日里在夏青心身上可是吃过不少的亏,因而心里不知道要多恨夏青心。这回虽说主要是为了对付夏青筠,但是能在暗地里不动声色的捅夏青心一刀,她还是很乐意做的。
因此她淡淡的绽开笑,看着猫儿吃了食,才唤过抱琴来吩咐“你出去外边找姨娘,就说我的话,让她去找舅舅将这些婆子都半路给买了罢!横竖也没几两银子,破费了咱们再给他就是。”
夏青萱的生母苏姨娘虽不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女儿,但好歹家境殷实富庶,家里多的是用不完的金银。不过是亏于没个官位,因而不甚被尊重。现今夏青萱这么说,却明显着是在说笑话儿了。
执画果然忍不住掩嘴笑了“偏咱们姑娘这张嘴能说,咱们舅爷缺了这点子银钱?也好意思来问姑娘要?免不得又是舅爷辛苦一番,还得不了好儿了。”
执画口里的舅爷,便是苏姨娘的胞兄,现今在朱雀大街上也开着好几家药铺当铺之类,家中金银端的是堆积如山。便是夏庆松见了这个苏舅爷,也笑意盈盈的。
且这个苏舅爷是极疼妹妹的,节礼之外还隔三差五便送些衣裳布料。那明珠珍珠之类更是经常送来,因而这家里,三姨娘房里从未短过钱使。
抱琴替夏青萱取来云肩和头油,见这么说,便也笑道“罢罢罢!可别拿咱们舅爷说笑,舅爷是谁?眼里看得上这一星半点的银子?上回听桦童往舅爷家去回来说,舅爷随手便给了他一块整银子,连称也未过。他回来一称,才发现整整重二两。平常人家,谁赏人有这么多银子?”
夏青萱心里受用,面上却依旧不显露出来。
这么些年过去,她早已懂的喜怒不形于色有多么重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要生存下来,且要比别人生存的好,那就必然得比别人更会装,而且不能让人猜度得出来你的心思。
以往她不知道,现在却将这些揣摩得透透的。
“好了。”她看着镜中钗环尽退,不施脂粉的自己,笑道“闹够了就赶紧收拾床铺去,今晚闹得这么晚,明日若是误了给老太太请安,可就是罪过了。”
听她这么说,执画和抱琴互相做个鬼脸,果然各自忙去了。
夏青萱便自己踱到窗边,瞧着外面明媚的月色仰起头,半响后才闭眼笑起来。
好不容易在背后作壁上观了一回,总算当了回渔翁。
正笑着,她就听见身后帘子被掀起的声音,随后执画的声音便响起来“姑娘,我刚刚上前边提水,听水房里的婆子门闲聊说,大姑娘方才派红药来,要她问问,西角门上宿的那些婆子,原先在哪儿服侍,是不是家生子呢。”
她说话虽然依旧强撑着装镇定,却依然透出些许慌张。
这次的事是她那个干娘上回往孙纤淳那儿送东西,偶然听见孙纤淳和夏青心商量着要怎么对付夏青筠,便回来学舌说给了自己。而自己又为了要在夏青萱面前邀功,又转述给了夏青萱。夏青萱才想出这个法子的-----便是买通西角门上宿的婆子门,死活不让夏青筠过,并且将这事闹得要多大有多大。
现在夏青筠要来查了,她少不得有些慌张。
夏青萱却仍旧一派镇定模样,呵斥她道“慌张什么?现在这时候,那些婆子们纵然还在咱们家里,也被一堆婆子小厮看着。谁敢近前去问些什么话?待到明日出了这府里,那更加就是鱼儿入海,鸟上青天了。她往哪里寻婆子门去?”
执画方才也是见这些婆子们还没有被押出去,只怕夏青筠来个逼问,会将她们也牵连进来,现在听夏青萱这么说,顿时放心不少。只是还是愣愣的道“姑娘,终究是夜长梦多啊,咱们总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才好。”
夏青萱自然知道执画说的夜长梦多,指的是夏青筠夏青心她们,便冷笑着道“小蹄子,你现在急什么?还不是时候呢,咱们过两日再看场好戏罢!”
第七十三章 自作自受
PS:奔着完本去的。
----------
这一夜没有任何人睡的安稳,除了个夏青萱。
第二日早起,连翘才服侍着夏青心打扮好了,正要下去传饭,便见院子里的一个婆子扭扭捏捏的挪到她身边,犹豫了好一阵才回禀道:“连翘姑娘,外头有人找,说是要见四姑娘呢。”
因为上回邱婆子跟筱扇的事,现在汀香榭当差的婆子们都已经打起了万分的精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夏青心,就又被赶了出去。
夏青心如今在老太太面前可吃香着呢,眼看着过段日子便又是百花会了,依着夏青心的才貌,去了那百花会,还愁不能出人头地吗?
再加上这几日大姑娘的事情出了,众人就越发的巴结起夏青这个在老太太眼前的红人来。
连翘不喜欢那婆子那谄媚的样儿,只要见了她这样,就想起前阵子夏青心生病在床时这些婆子们落井下石的行径,那些伤人的话更是噌噌噌的往耳朵里冒。就阴了一张脸,故意讥诮道:“妈妈这是怎么了?有人来了?这说的是什么话,外头要是猫儿狗儿,我们姑娘也得见不成?妈妈这差当的是越来越不经心了,也不问问外头是谁,找姑娘有什么事儿?”
那妈妈羞得满脸通红,哪里会不知道这是连翘借故在发作自己,好报当日冷言冷语的仇?
要是按照她原本的性子,非得揪着连翘说的个天翻地覆不可,毕竟虽然贴身服侍的丫头们都有几分脸面。比之姑娘们的尊贵也只差一点儿而已,但是她们这些已经历练得如同狐狸一般狡猾的婆子们对待这些脸皮薄的副小姐们也多的是办法。
可是现在偏偏不能撒泼打滚的说委屈。只因为夏青心虽然是好好性儿的,但是发作起人来的时候。那真是比大太太梁氏都要恐怖万分。
瞧着她那儿不吐一个脏字儿却能让人心惊胆战的嘴巴,这婆子腿肚子都在打颤儿,因此面对着向来跟夏青心情同姐妹的连翘,那妈妈也不敢说不是,只是一个劲儿的应是。
末了又小心翼翼的觑着连翘的脸色,踌躇道:“既然如此,依着连翘姑娘您的意思,这人是见还是不见?”
连翘原本就是个有分寸的人,虽然脾气暴躁了些。可是到底是跟着夏青心从最艰难的时候一点一点磨过来的,怎么会笨?就问那妈妈:“来的是谁,可有报出身份来?”
“是个才留头的小丫头,瞧着七八岁的年纪。婆子本想着这样小的小丫头,没什么要紧事儿,预备不理的。谁知那丫头也是个倔的,非说自己找四姑娘有要紧事要报。我想着不能耽误主子的事儿,就厚着脸皮来了。”
这意思就是,不是她自己不懂规矩。而是一切都是为了主子着想。
这些侯门大院里的婆子们都成精了,四五十岁的年纪了,孙子也抱上了,年纪上去。连心眼也跟着满地都是,恨不得有一万个心眼子拿来捞主子的宠爱。
连翘淡淡牵起嘴角一笑,也不说什么。就吩咐那婆子:“既是如此,我自己出去瞧瞧。妈妈。姑娘想吃碗菌菇汤呢,还得麻烦您去灶上走一趟。”
大早上的起来便要喝汤。那婆子心里嘀咕了一阵,面上却万万不敢做出来,低头哈腰的颠儿颠儿的去了。
连翘才往外面来,一出门便见院门口的梨花树底下果真立着一个小丫头,穿着青布衣衫,正焦急的探头四处张望。
连翘印象里并没见过这个小丫头,便有些疑惑的朝她招手儿,等那丫头过来了,才问:“是你要找我们姑娘?”
小姑娘用力点了点头,拉着她的袖子仰头有些讨好的朝她笑:“姐姐姐姐,我有要紧事要告诉四姑娘,姐姐领我去见见她可好?”
小丫头们跟外面做粗活的婆子差不多,是没资格伺候姑娘们的,但是要见也不是不行,连翘见她脸儿黄黄的,但是生的却清秀,看着顺眼,便笑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要紧事?也罢,我就领你去一趟。”
小丫头见连翘应了,弯了一双眼睛,笑的甜甜的,随着连翘进了屋子。
夏青心向来不愿意在楼下多呆,一般都在二楼临窗看书,闺房也都设在二楼,因此连翘领着小丫头上了楼,便先进去回禀。
“小丫头?”夏青心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浅笑起来:“我何尝认识什么小丫头?可知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连翘摇摇头,也是满怀疑惑:“问了,口口声声直说要见您,其余的字却是一个都不肯说的。只是我瞧着她年纪虽小,言谈却还算爽利,口齿也清晰,是个聪明的。怕真是有什么事罢。”
小丫头们甚少敢去见主子的,光是屋外伺候的婆子跟二等丫头们都层层叠叠的数不过来,哪有她们的机会。可是这回是连翘替她说的话,夏青心想了一会儿,便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把她领进来我瞧瞧。”
“你找我有事?”夏青心先将那小丫头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她年纪虽小,穿的也不算好,却收拾的干净整洁,心里增添了几分好感,开口问道:“是什么事?”
小丫头恭恭敬敬的给她行过礼才起来,站在她面前瞪着两只大眼睛,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开口:“姑娘,我是来给您报个消息的。”
这可真是奇了,夏青心在这府里呆了这么多年,深知这侯府的下人们都是纵横交错叶茂根深的,若不是有心去培养,根本找不到个探听消息的人,现在却有消息主动送上门来。她若有所思的笑笑:“不知是什么消息,你先说来我听听。”
“姑娘,您记不记得我娘?”小丫头很伶俐,似乎看出来夏青心的不经心,忙忙的解释:“我娘就是二门看门子的金妈妈啊,我还给姑娘您掌过灯呢!”
她这么一说,夏青心倒是想起来这回事了,她的确是见过这个小丫头,稍稍愣了一会儿她就回神笑:“记起来了,你说是有消息,是什么消息?”
“昨晚那些拦着不让大姑娘出门的婆子,她们都是三姑娘的人。”小丫头急忙说道:“还有一个是执画姐姐的舅婆呢。”
那些故意闹大事情的居然不是孙纤淳的人?夏青心有一瞬间的错愕,她还真没想到除了她跟孙纤淳,还有人凑合到了这件事情里来。
看来夏青萱的皮是真的很厚实啊,接二连三的给自己找麻烦。这回恐怕她心里是开心的半死了。
可是她怎么知道是昨晚会出事?
难道是孙纤淳说漏了嘴?夏青心想了想便摇头,孙纤淳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不可能会透露一个字出去。
那究竟是谁?夏青萱哪里有那么耳聪目明,能知道这个消息?
沉思了一会儿,夏青心看着那小丫头笑道:“这回真的多谢你了。”
小丫头偏着头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松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姑娘会信我,妈妈还担心您不相信我,把我给打一顿呢。”
这个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夏青心想了想,笑着问她:“那为何想到要给我送信?这种事情你该去通报老太太跟太太才对啊。”
“我是听红药姐姐哭,说这回都怪您害了大姑娘”小丫头担心的想了想,又道:“大姑娘若是生您的气,回了太太,您又要遭殃了。我妈妈管着二门进出,知道那些婆子的来历,也听过几嘴,我就想着要来告诉姑娘您。姑娘您别不信我!”
夏青心倒不是真的不相信她,只是这么多年来早已养成了深思熟虑谨言慎行的习惯,于是耐心的道:“你放心,我没有不信你。只是好奇你为何独独对我这个庶出的姑娘这么挂念。”
“姑娘,您给过我妈妈三吊钱的!”小丫头收了脸上的笑意,正色看着夏青心:“我爹爹病的快死了,李妈妈不肯预知我娘工钱,若不是您给的那三吊钱,我爹爹就真的死了。”
连翘想了一会儿,便笑道:“是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原是因为金妈妈是外头招进来补缺的,又不肯签死契,过个五年就要出去,李妈妈便不肯预支给她工钱,是姑娘您恰好那天晚上从百花会上回来,见给咱们掌灯的小姑娘生的可爱,问了她几句后赏了她三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