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笙见她这么问,便忙道“她说如今咱们家庙刚休整,按理原该要个爷们儿过去守着的。既然现在然儿这般受宠,便要我去父亲那儿求个情儿,要让然儿过去看着。”
如今夏家倒的确有个香火院还在整修,现在缺个正经管事的。只是这管事的也不好当,不说这些到处都要抠钱出来的小厮儿,就是那些揭帖,迎来送往之类,也处处都要十二万分小心。夏子然这小小年纪,就算再怎么聪慧,也做不来的。让他过去,平白就是丢脸罢了。
何况这家庙若是出了一点半点差错,那可不是小事,夏子然吃不了得兜着走的。她便点了点头儿,道“既然这样,明日父亲来家,你对他说了便是。只是只许做这一件,其他的你一概别管,也别赶着你三姐问去,她爱怎么做怎么做,不在于你。”
夏青笙答应了,正要再说些话儿,就听见树背传来一阵叫骂声,她收住了脚,正要探头去看看是谁,便被夏青筠一把拉了进榕树底下,又朝她摇了摇手儿,示意她不要说话。
二人便在树后只顾听。
“三妹,你今日怎么只一直毒口咒人家?人家没惹你。”
才站稳不久,二人便听见夏青隽的声音响起来。
紧接着便是夏青萱冷哼一声,骂道“没惹我?前年那回仇莫非就算了罢?当我是那好拿捏的泥人儿,没有气性的?一搭儿的都是庶出的,她又没有更高贵些,一个人就配打那金镶玉?只怕是那镀金的,里边儿流莺罢了!上回杜相夫人来,咱们都没去,偏她一个人去了,什么道理?莫非她是从菩萨肚子里钻出来的不成?我每忍在心里不好说的,若说出来,大家一块儿没脸罢了!咱们那父亲也是个傻的,正经嫡子不抬举,倒是去抬举一个泥地里的尿包种子,他哪里就更精贵了些儿?莫不是等他挣来了官帽,也能到父亲他们头上去?我叫她这个贱人别做梦了!他日死了,坟前拜扫的,也轮不到她们姐弟!只顾骄傲什么?”
这些话儿不说便罢了,一说出来,句句都撞在夏青笙她们心上,连夏青筠也禁不住听住了。
顿了顿,忙住了脚和夏青笙一起靠在树后接着听。
第六十六章 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
夏青隽折了一支瑞香花在手内把玩,半日才低低说道“你只顾着骂她怎的?她须得也没存心要害你。我倒观她甚是可怜,先头没了姨娘,现今然儿好容易上进些了,你又来这里吵嚷。”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何况素日间她对咱们倒也礼数不差的,这宅里黑压压的一群人,其实有几个是真心对她的?她也不过孤零零的一个人罢了。”
夏青萱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道“她那没用的姨娘,死了倒是个助力。各人有各命,人人不同罢了,你看她失了姨娘,但老太爷老太太把她看的多重?我心内就先不服了,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她怎的就比我们高出一头去了?何至于处处要拔高她一筹,把咱们踩到泥土里?你没见上回她在老太太房里是怎生嘴脸,那样子凶神恶煞的,又说我也是奴才养的,没我说嘴的地方,教我吃不过,掌了她一嘴巴!后来等老太太来了,又装可怜。吃了那一亏,现在老太太对我也通无好脸色!对着我就如同对着神鬼似地,只做看不见。”
“老太太对我也是淡淡的。”夏青隽闷闷不乐道“许是我不够伶俐罢!这也是自己的命罢了。”
“姐姐,你休这么说!”夏青萱拉了她的手,道“人人都说什么命理,哪里真就有这么多好命的坏命的来?我偏就不信了,偏她夏青心这么好命。老太太只顾偏心她,我就不信大姐姐和五妹真甘心。现在风光算什么?要日后也长长久久的风光才好呢!”
夏青筠和夏青笙在树后听了,相视一笑,便悄悄儿的往后边来,进了东角门便往听云轩里去。
“姐姐,我倒没料到三姐这般能说会道。”夏青笙由着梅香脱去了大鼈,只着了大红羽缎对襟衣衫,斜靠着熏笼,懒懒道“这三姐姐的一张利嘴,真真是让人又怕又恨,若是夏青心自己来听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出一场病来。”
夏青筠笑了一声儿,接过红药递上来的茶吃了一口,搁到旁边桌上,便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何止这一件儿?我且来问你,过几日舅舅生日,你备的是什么礼儿?四丫头鬼着呢,这些话儿她便是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罢了,气的反而是三妹。”
夏青笙没料到她不接话茬儿,倒另问别的,过了会儿才回道“去岁舅舅生日我送了一方文采鸳鸯墨,这回还是原来的罢!别的一发儿也都是三牲,酒礼,尺头之类的,有母亲和大嫂子周全呢,咱们也管不着。”
夏青筠点点头儿,便不再说话,握着小暖炉取暖。过了一会儿,取上些点心来,摆下卓儿,夏青筠便道“咱们在前边听说的话,你只当没听见便罢。听听便罢了,三妹的心眼儿不少,日后说不得便会比夏青心还让人头疼。”
夏青萱为人玲珑剔透的,又是个墙头草,风往哪头吹,她往哪头儿倒。不是长久能交往之人,夏青筠也是在教夏青笙。
夏青笙答应了,又问“我听母亲说,宫中早已内定你为太子妃了!总算咱们家又飞出了一个凤凰。”
夏青笙本来是见无话可说了,有意要说几句话令夏青筠开心开心的。谁知夏青筠心内另有打算,听了这话,登时面色绯红了,半响也不说话。
夏青笙还当她害羞,忙又道“姐姐别恼我,我也只是和你说笑。”
夏青筠今日刚见过林晋安,见林晋安现在长得越发的清俊俊朗,心内更是如小鹿乱撞,那心内的爱恋更深了一层。
现在听见夏青笙又提起这些话,心一时忍不住灰了,呆坐了半响,才道“这些事往后休要提起,别人听了,还只当咱们不尊重。你方才才听见三妹怎生骂夏青心来,需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夏青笙见她面上不好,早知自己说错了话,心内很是过意不去。现在见夏青筠这般说,更加绯红了脸,答应了,便着梅香取过大鼈来,要回醉月阁去。
夏青筠应下了,自己将她送出门来,又亲自进门去选了一盏琉璃灯来,让梅香提着,怕夏青笙看不清路摔着。
眼见着夏青笙远远的去了,她才闷闷不乐的回了房。也不叫饭,径自去暖床上歪了,想起日间林晋安殷勤的样子,又想想夏青笙方才说的话,心内顿时如同猫爪挠似地,一刻不得安宁。
正歪着,就听见外间乱起来。
红药道“耶!我看这汗巾子是好成色,只当是姑娘与你的,便给收了起来。谁知却不是你的。”
赤芍便骂道“呸!我的汗巾子那么许多,不说我自己,你也乱用过,怎的就分不清了?也不知道你是带了谁的回来了,若是个汉子,只怕到时候来寻,连你也一发儿的带了去!”
夏青筠在里边听见,便起身道“外边吵嚷什么?!”
见她问,外边便静了下来。不一会儿,赤芍掀了帘子进来,捧着一块玉色汗巾子与她瞧,一边数落道“还不是红药这个小蹄子,在庙里着急忙慌似地,将一块儿不知哪儿来的汗巾子带了回来。”
夏青筠低头沉思一回,心内一动,便道“拿来我瞧瞧,只怕是我掉的也未可知。”
赤芍便扑哧一声笑了,道“姑娘且罢吧,那汗巾子虽成色不错,到底不是咱们府上姑娘会用的料子。且这东西也不知哪儿来的,恐污了姑娘您的眼睛。”
这赤芍也是一片好意,毕竟今天夏青筠已经在那保安寺里见了外男,现在再有了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说不得就招惹些什么风言风语。
夏青筠却蹙了眉,冷笑道“我的东西,你倒是都清楚!我说拿来我瞧罢,你也不拿。只怕这是谁送你的不成?不然,怎的好好的怕人瞧?这屋里能作主的还有谁呢?再不济,你叫个妈妈子进来,咱们一起看不就是了?”
几句话抢白了赤芍,弄得赤芍脸上登时红了,羞得站也站不住。半日了,方才红着脸道“我叫红药拿进来与姑娘您瞧罢!”说完,也不等夏青筠吩咐,打起帘子就一溜烟儿的叫红药。
红药见她面色红红的,眼里似有泪光,便觉不对,忙悄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儿的,还哭了呢?”
赤芍将脖子一扭,摇摇头,又凑近她耳朵轻声道“近日是作死还是怎的?日日里没事也要找些事出来!我说这汗巾子来历不明,不叫她看,她又说我是做贼心虚不敢给她看!也罢,你拿了去罢。”
红药便叹道“可不是这么说!这几日隔三差五便要找人来排喧一番,不然就跟过不成日子了似地。前儿她说要去还愿,我不过说了一句保安寺不如广元寺灵验,就被她当众在众人面前数落了一番,倒叫我被太太好一阵说。莫非她是看咱们不顺眼,要换了咱们出去?”
赤芍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夏青筠在里边又唤红药,她便忙摆摆手儿,自己往外面去了,由红药一个人进去。
红药便拿了那汗巾子递与夏青筠瞧,一边儿笑道“如何?我说这不是姑娘的东西儿,也不知是不是哪个香客丢了的,倒是正巧,在咱们的包袱旁边,我以为是咱们东西,便一块儿拿回来了。”
夏青筠翻看一回,见那汗巾子果真普通得很,还只当是自己错想了。但余光不经意一瞥,却见那汗巾子底下用那黑线描了水墨竹子的旁边还有几个小字。便忙又拿起来,见那一行小诗底下,还有极小的落款:静季。
夏青筠见了,便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那静季正是林晋安的字。她低头略略一想,便猜度这是林晋安叫那个丫头放在自己东西旁边的,那时人多眼杂的,倒也不好直接递给自己,只能用这样法子了。既然林晋安回了这帕子??????她的脸腾的红了一片,想起林晋安方才丰神俊朗的气度模样,不由自主便又绽出一个笑来。
红药见她这样反应,倒不由得奇怪起来,也悄悄儿的拿眼去看那汗巾子,但横竖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但她是梁氏提拔起来的人,见夏青筠反应奇怪,便也暗暗的将那汗巾子上的图样记了个清楚,幸好跟着夏青筠久了,她也颇识得几个字,因而那上面的落款她倒也都瞧在了眼里。
迟了一回,红药便故意笑起来,道“姑娘,这汗巾子倒是奇怪,平常人的汗巾子,哪里有这么多花样?还巴巴的在这上面描出许多竹子里,图好看?图好用?且都是些无用功罢了。”
夏青筠见问,便回了神,看了那汗巾子一回,便淡淡道“既不是咱们的东西,你管它那么多做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哥哥落下的,你先收在我房里,我赶明儿去问问他罢!”
红药先是悬了心,等夏青筠这么说时,却又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第六十七章 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这东西来历不明,那寺里人多口多的,到时候知道这府里姑娘捡了人家的汗巾子还收在房里,不说三道四都奇怪,以夏青筠的行事,断不会做这样决断才是。但是夏青筠说的明白,她又不敢去触夏青筠的眉头,便也只好将那汗巾子收进一个衣包里,又扔进箱子。
转身正要走,就听见夏青筠又在后边唤道“将这衣包好好收了,只怕哥哥到时来寻。”
红药见如此说,只好将这衣包抱着,又往外边来。
到外边穿廊上时,就见赤芍正立在鸟笼底下看着雀儿打架,呆呆的出神。她只当赤芍还在为刚刚的事情不痛快,便叉手过去往她肩上狠狠的一拍,笑道“你怎么立在这风口里发呆不进里头去答应?仔细待会儿她又恼你。”
赤芍冷笑了一声儿,将手里的帕子往鸟笼上一甩,惊得两个雀儿扑哧哧的只顾乱飞乱撞,她才转头看着红药,道“横竖迟早都是要散的,她这般做法,说不定咱们的性命也要给带累没了。现在她恼不恼我,又有什么要紧?”
红药见她面色不好,不似玩笑说话,便也忙敛了笑意,探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平日里被她吵嚷,也不过一笑而过便罢了。今日怎么气成这样?说话也需忌口才好,别嘴上没个把门的,被人听见了可不是耍处。”
二人正立着说话儿,外边就有个小丫头子探头探脑的在门上看觑了半日,待红药预备要叫她时,又撒丫子就跑。
红药便笑道“也不知是哪个姑娘房里的丫头,还没留头似地,这么着急忙慌的作死怎的?”
赤芍瞥了一眼,便又将头转过来,还没说话便先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罢了罢了,我说与你听罢!你我都是这里的家生子,横竖一辈子也是搭在这里了的。本来指望着和咱们姑娘相伴一生也就罢了,谁知咱们这样痴心,人家却根本没将咱们放在眼里呢!”
见她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堆话,红药更加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究竟有什么事你快说出来不就是了,只顾一直抱怨什么?”
赤芍见红药也焦急了,方才道“你不知道,头里害咱们好一顿乱的汗巾子,原来颇有来历呢!”
这块汗巾子本来就有些奇怪,红药半日也琢磨不出来哪里有一星半点像是自家府上用的东西,现在见赤芍这么说,顿时便说中了心事,忙追问道“这是怎么说?这块汗巾子究竟有什么来历?说起来,我也觉得这块汗巾子有些奇怪。”
“岂止是奇怪呢?”赤芍笑了一声儿,又道“方才我憋了一肚子气出来,有个老嬷嬷见我为了这事儿挨骂,便偷偷走来告诉我。说这汗巾子便是头里那个林公子叫来服侍的丫头塞在咱们包袱旁边的。”
红药右眼皮腾的一跳,强自镇定说道“许是那丫头一时兴起,要耍我们玩呢。在寺里,那丫头怪爱说笑的。”
但这么说,她自己都不信,汗巾子又不是其他东西,好端端的谁会拿这东西塞到人家包袱里?
果然,赤芍便又接着道“这嬷嬷说,先前又见那丫头将咱们姑娘赏的帕子偷偷给了林公子。”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登时就将红药吓得呆在当场,半日也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想不信,但是那嬷嬷说的有头有尾的。何况她一开始见夏青筠赏那丫头自己贴身的帕子就有些奇怪,现在听见这么说,顿时便暗暗信了几分。转头又想起刚开始时老嬷嬷百般拦着夏青筠去见那外男,夏青筠却一反常态极力要去的样子,便又信了三分。
两下里一对比,红药立时便慌了。忙道“那嬷嬷看的可真切?别看错了,这可不是小事!”
赤芍立了会儿不动,又道“那嬷嬷又不傻,若是没真看见,难道还平白冤枉自己的主子不成?要知道,这事情到了后日要是被抖落出来,咱们一屋子谁也别想再抬头做人了。”
红药听赤芍说的这般清楚,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屁股坐在栏上,低头道“可知咱们是那等没福的!还当自己是拣了高枝儿攀着,谁知这高枝儿却是2枝枯木,随时要断的!好端端的,她有太子妃不当,弄这些勾当做什么?”说着,却自己也被吓哭了,怕日后事情被抖出来要被牵连进去,这可不是小事,自己是夏青筠的贴身丫头,打断骨头连着筋,若是夏青筠不好了,她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赤芍见红药这般,自己也难受起来,一开始还劝两句,到后来见红药一直哭,便有些不耐烦了,道“你只顾哭什么?如今她既然已经将帕子送了,汗巾子也收了,这私相授受的事算是坐实了。她是姑娘,她有事,咱们一般儿的也没好。少不得咱们自己想个法子,将这事情遮掩过去罢了。”
“你说的倒是容易!难道咱们现在能到她屋子里指着她的鼻子叫她认了不成?她行动拿咱们当外人,什么也不告诉我们。我们就算要替她遮掩,也不知怎么遮掩法儿。”红药听赤芍说的如此简单,心内顿时也有些恐慌起来,想了一回夏青筠的性格,更加觉得没了盼头,一个劲儿的只顾哭。
赤芍皱了眉,正要接着说话儿,就听见后边有人笑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儿的,怎么哭起来了?”
赤芍忙和红药使了个眼色,慌忙回过头去,却是孙纤淳旁边的秋墨来送鞋样子,见二人一个劲儿的吵嚷,还只当二人在吵架。
“你走路也不出个声儿!”红药忙擦了眼泪,站起身埋怨道“要吓死人怎么?”
“哎哟哟!你不说话,我自己也替你先羞一羞,我来给你送鞋样子来,后边儿有丫头告诉我你在这里,我便往这边寻来了。谁知就看见你哭来。我倒是好意,你却只顾着埋怨我。”秋墨瞪了她一眼,将手在脸上比划了几下,又问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吵嚷起来了?我刚刚从里边过来,你们姑娘寻你们呢。”
“不为什么,赤芍还欠我几块碎银呢,我找她要来。既然姑娘寻我,我便先去罢!”红药忙抹了抹眼睛,又笑拉着秋墨道“多谢你巴巴的替我送来,我现在忙不得空,等我空了,再酬谢你。”
秋墨笑道“谁为你的酬谢来?快罢了吧,我还要回去给我们姑娘穿珠花呢,便先回去罢!”
说着,一径回了家,见孙纤淳穿着家常蜜合色袄儿,玉色绸裙,坐在窗边儿绣花,便献宝道“姑娘,方才我往大姑娘房里去,见红药哭呢,揉的两只眼儿红红的。赤芍也苦着一张脸。”
“哦?”孙纤淳转头看她,将手里的家伙先放了,一边又卷着线道“做什么好好的哭起来?”
秋墨过去替她捧着线团,一边又道“她们二人一块儿说话,我也没听大清,就听见什么汗巾子,什么帕子之类的话,赤芍又说什么不能叫旁人知道。弄得神神秘秘的。”
孙纤淳卷线的动作一停,心内便猜度许是因为林晋安和夏青筠的事。
秋墨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的不清楚,便又道“姑娘,我还听见赤芍说什么老嬷嬷知道,这又是怎么说?”
孙纤淳这才回了神,见秋墨一副非要刨根问底的样子,便笑道“你既这么想知道,又为何不自己问她去?怕是她们二人拌了嘴恼了也未可知,哪里就有那么多是非?”
秋墨原是想献宝,说些新鲜事逗孙纤淳喜欢的,现在见孙纤淳不甚在乎的模样,便有些讷讷的,闷闷道“我问了,但红药那小蹄子就不告诉我。”
孙纤淳便扑哧一笑,又拿手去指了指她的脑袋,笑道“你有那个功夫去听墙角,倒不如现在先帮我理好这堆线是正经。左右不关咱们的事,咱们想那么多做什么?”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这只怕是夏青筠心急,做的太过明显,惹得红药和赤芍也知道了,怕吃罪,才心急的直哭。
但是她心内现在却也并不急,赤芍和红药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往外边宣扬,她们现在遮掩还来不及呢。
现在既然夏青筠和林晋安已经交换了东西,那还愁没有事发的时候么?要知道,这府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夏青筠呢,总有被撞见的时候的。
停了停,她将线都收进针线筐里,一边又唤秋墨道“红药叫你做的鞋样子,你给人家送过去了?”
“自然送了”秋墨答应了一声,又道“我方才去的时候同姑娘您说过了。”
“那就好。”孙纤淳收拾停当,抱着针线筐往屋子里去“既然东西都送出去了,以后筠姑娘那里你就少去些。”
孙纤淳的话说的奇奇怪怪的,秋墨一句也没听懂。但是见孙纤淳面上虽然带笑,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并没有玩笑的意思,她也只好答应了。
第六十八章 不寐倦长更,披衣出户行。
是夜,夏青心披散了头发,笼着大鼈站在抄手游廊里垂着头往远处看,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白芷替她笼了笼头发,悄声道“这里风大,姑娘别只顾立着才是,早点休息吧?”
夏青心摇摇头,纤手朝着听云轩一指,笑道“还有人比咱们还晚呢,急什么。要睡也得看完这一场好戏才是啊。”
白芷顺着夏青心的手看过去,果然见听云轩方向出来两个提着灯笼的人影,过了会儿,又见一个人闪身出来,跟着那两盏灯笼径直往前去了。
她愣了愣,道“姑娘,莫非全被淳姑娘言中了,筠姑娘竟真如此大胆?需知道,这要是被发现了,可不是好玩的。”
夏青心点点头,笑道“前日梁大人生日,经过孙纤淳那番安排,夏青筠早和林晋安更加难分难舍了,如今林晋安在咱们府上宿歇,他们二人不偷偷会面,怎么可能?”
原来前几日是梁大人生日,夏青筠孙纤淳都同去贺寿孙纤淳,本来就有意要将夏青筠和林晋安扯在一起,夏青筠自己又存了这个心思,所有的事情便水到渠成。
梁大人生日过后,为了还那日保安寺的席,夏子岐又死拉活拽的将林晋安拉来了侯府,定要他在这里好好住几天。
由此林晋安便住进了夏子岐的之洲馆,整日间和夏子岐玩耍读书不提。
孙纤淳当日便说“这下好了,所有的事情竟都不用咱们费半点神思,竟都有人给咱们做好了呢。”
林晋安为人风趣,又惯会陪小心的,梁思成和夏子岐便都高看他一眼,凡事都先想着他,几人又年纪相当,竟都玩的来。
夏母见他们合得来,倒也乐的放林晋安与他们玩去,实指望林晋安能陪着夏子岐读书上进。
谁知林晋安住进来却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意在夏青筠的。每逢夏青筠来夏子岐书房里找他,林晋安便在旁插科打诨,一来二去的,倒是更加和睦了,日则与夏子岐温书,夜则同往老太太房中坐地,因着老太太溺爱夏子岐的缘故,倒也没人觉得不妥。
夏青心和孙纤淳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冷眼看了这么几乎半月,孙纤淳便道“这下子什么都聚齐了。”
秋墨不懂,便在一旁问道“什么都聚齐了?”
冷兮拿着茶盏送上来,一边笑道“可不是齐了么。家里这几百双眼睛都盯着呢,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人的眼睛的。现在府里人多口杂的,说什么的都有。就只差没指名道姓了。”
孙纤淳看着秋墨端了茶上来,便笑着对夏青心道“我那时说什么来着?不用咱们费心,凭着筠丫头的聪明,她自己就会给自己想法子的。”
夏青心盯着杯子里的清茶,只是微笑。
孙纤淳果然足够了解夏青筠,凭着夏青筠的性子,为了不嫁给太子,自然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先便嫁了算了。
但是广成侯府自然不可能放着太子妃的位子不要,白白的将她嫁给一个五品小官的儿子,且还是个不甚受尊重的武官。
因而夏青筠为了达到目的,一定要铤而走险,背水一战,否则她的命运就没有改变的可能。
立春的时候,天朗气清,偶尔有微凉的风掠过,带的树梢上的花叶簌簌的落。夏青心着了玉色的曳地长裙立在紫玉兰树下,望着孙纤淳笑道“林晋安纵然再好,也不过是一个男儿。姐姐如何便确定大姐姐能为了他置自己,也置整个侯府于不利?太子咱们都是见过的,端的也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若是??????若是大姐姐又改了主意呢?”
孙纤淳抬手遮了透过树木缝隙洒下的阳光,微眯了眼笑道“你要知道她是谁带出来的。她可是我姨妈教出来的好女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情不敢做?她平日自负,总以为什么事情都尽在掌握。凭借这一点,你以为,她觉得她会输么?她定是将后路都打算好了。”
“那依着姐姐的说法,姐姐觉得这下一步棋该如何走?”夏青心抬手接住落下的飞花,抬眸去看孙纤淳。
现在的情势,自己只在旁边起个辅助的作用,真正出谋划策拿决定的人,却是孙纤淳。不是她没有法子,而是因为她需要一个人在前边挡着,替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好让夏子然有更充足的空间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