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没料到他会出言相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
宋仁宋珏倒是并没有起疑心,毕竟从头到尾宋楚宜都没有被扯进去,他们只当叶景川在胡闹惹祸而已。
叶景川不情不愿的承了这份情,过了许久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周唯昭于是就笑着去看宋仁跟宋珏:“既然他一番好意将厨娘都带来了,还请二位帮忙收留才是。”
宋仁跟宋珏都忙应是,自然的想到将人交给徐嬷嬷处理。
他竟真的是猜到了与自己有关,拐着弯的成全自己!宋楚宜被自己的这个发现惊得有些慌,下意识的朝他看了一眼。
他戴着香叶冠,仍旧气定神闲,全然看不出丝毫不对来。
可是他分明却好像又是什么都知道的。
上次已经欠过他一次人情,这次更是又欠了一次。宋楚宜不由有些茫然,她着实分不清这位殿下的心思,左思右想之后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
毕竟现在赶紧去处置涟漪的事情才最要紧,她在宋家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跟自由度,可是却远远不够到跟宋家其他人抗衡的地步,要是涟漪落在宋珏跟宋仁手里,很难说事情会一直顺利下去。


第九十三章 涟漪
宋楚宜回房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徐嬷嬷早已经焦急的等在门口,见了她来忙迎上来,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是她,是涟漪,是涟漪啊!”
徐嬷嬷从小同涟漪一起长大,自然不会认错人,只一眼就认出来那个蓬头垢面,头发随意盘在脑后的粗糙妇人就是曾经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副小姐涟漪。
“我叫人把她带下去梳洗了,怕吓着姑娘。”徐嬷嬷压低了声音,擦了擦眼角的泪:“天杀的李家,竟这样糟蹋人......听说涟漪一连生下来三个女孩儿,全都被溺死了......”
宋楚宜停住脚,惊讶的看向徐嬷嬷。
她生长在钟鸣鼎食的富贵之家,虽然知道这世上大多人都看重男孩儿多一些,却从未听说过女孩儿生出来就该被溺死或者抱走之事。
徐嬷嬷压抑不住心中愤怒:“好好一个人,到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李家的人简直得了失心疯,听说溺死女孩儿下一胎就不会再有女孩儿来投胎了,硬是不顾涟漪的哭求把人给溺死了.....不是一个两个,是三个啊!他们也下得去手!现如今涟漪又怀了一个.......可是她都已经三十有二了......”
许是因为故人重见,又许是因为对比实在太过残忍,徐嬷嬷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说出来的话也语无伦次。
宋楚宜定了定神,伸手握住徐嬷嬷的手:“嬷嬷,您先镇定一点。无论如何,我先见一见她。”
徐嬷嬷抹了抹眼泪,哽咽点头:“是,我这就去安排。”
虽然已经自认做好准备,可看见涟漪的那一刹那宋楚宜还是忍不住目露震惊的站了起来。
涟漪实在太老了,那一张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眉清目秀的脸上布满皱纹,下颔密布着斑斑点点,眼睛里全是历经世事的沧桑。
听徐嬷嬷说这些大丫头比徐嬷嬷还小几岁,可是如今看来,涟漪却比徐嬷嬷还要老上不止十岁。
“涟漪,这是咱们小小姐......”徐嬷嬷哭着搀着涟漪的手,指着宋楚宜给她看:“你看,她如今也八岁了,长得多像咱们小姐啊......”
涟漪疾走几步到了宋楚宜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要碰碰她,却在快摸到她的脸的时候停下了手。
她不能说话,哭着不断的张嘴发出啊啊啊的单调又尖锐的音节,双手不停的在衣衫上蹭了又蹭,可是她到底没有去摸宋楚宜的脸,身子微微颤抖的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宋楚宜被她的举动惊得本能的往后一退,随即却立即反应过来,又心酸又愤怒的蹲在地上拉涟漪起来。
这是她母亲的大丫头,本该风风光光的带上一份嫁妆嫁给府里管事或者嫁去外头做个普通人家的娘子,可是到现在什么都被毁了。
她连想伸手碰碰女主人的遗孤,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可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宋楚宜悲哀的扶起她来,眼泪啪嗒落在涟漪手上。
“对不起......”宋楚宜忽然觉得语言苍白无力,没有办法描述她万分之一的心痛跟不忍:“涟漪......对不起......”
涟漪啊啊的叫了两声,手忙脚乱的想要给她递帕子擦眼泪,可是手伸到一半,看见自己满布斑点青筋、全是老茧的手,到底没能伸出去。
徐嬷嬷泪眼模糊的拉她们两个起来,颤着声音问涟漪:“你的嗓子......”
涟漪擦了一把眼泪,伸手比划着要东西。
还是青桃最先反应过来,忙道:“是要纸笔吗?”
涟漪啊了一声,不断的点头。
徐嬷嬷也惊喜的笑起来,看向宋楚宜道:“是是是,涟漪她们几个都是会认字的......”
青桃跟红玉已经找出了纸笔递过来,涟漪抓在手里,颤抖着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举起来给宋楚宜看。
夫人是被李静姝害死的。
宋楚宜握住拳头死死盯着那十个字,缓慢的点了点头。
涟漪的眼泪又出来了,埋头写了一阵后又把纸举给宋楚宜看。
稳婆有问题,城东郑家的稳婆。
徐嬷嬷已经失声叫了出来:“当年夫人不是难产?!是有人动了手脚?!”
从青桃父母的只言片语还有徐嬷嬷打听来的消息,她们只知道崔氏很可能是被李氏引诱着去清凉寺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才引发的难产。
可是原来不仅仅是这样?或者说,不限于是这样?
崔氏的死,根本就经过了极为周详的计划还有谋划,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她死。
涟漪张着嘴发出尖锐的叫声,不断的点头。
城东、郑家。
宋楚宜牵起嘴角苦笑,还真是巧。
李家母女都喜欢用同一家人,现在看来她们还真是念旧,不断的照顾这位郑婆子的生意。上一世她生孩子时难产,也是这位郑婆子接的生。
然后她就被宣布以后再也不能有别的孩子了。
这些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现在看来已经很明显了。
恨到了极点,宋楚宜反而再生不出其他多余的情绪,她紧紧的攥着涟漪递给自己的纸,似是要把那张纸盯出个窟窿来。
“涟漪,这些事情,祖母跟父亲知道吗?”宋楚宜声音沙哑的看向她,眼里没有丝毫情绪,像是庙里泥塑的菩萨。
涟漪仔细思索,低头继续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她。
不知道。李家老太太主使。
宋楚宜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眼里恨意越发明显。
“那祖母为何要发卖你们?”宋楚宜问出这个一直梗在心里没有办法释怀的问题:“她那么重视规矩,为什么忽然不照规矩办事了?她还让李氏进了门,当了我的继母......”
涟漪终于伸手握住了宋楚宜的手,用力的摇晃了几下,意思是叫她冷静下来。然后才又满满的写了一张纸递过来。
徐嬷嬷狠狠朝着地上一连吐了数口唾沫才罢休,心中已经把李氏骂了千遍万遍。青桃看的眼皮都跳起来,立即转头去看宋楚宜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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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狐狸(9小姐和氏璧加更)
李氏竟然敢在宋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耍心机使手段,还利用宋毅来当挡箭牌!她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想到李氏不顾廉耻的勾引宋毅未婚先孕珠胎暗结,徐嬷嬷忍不住狠狠地骂了一声:“什么阿物儿,简直叫人恶心!原来人人夸赞的什么书香人家的识文断字的小姐内里这么恶毒!”
涟漪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姑娘,您要给涟漪求个公道......”徐嬷嬷跪在宋楚宜面前不肯起身,眼泪鼻涕通通流出来,她从未这样失态过,不等宋楚宜回答就又往地上磕头:“给咱们夫人求个公道......姑娘,咱们把这事儿告诉老太爷去,告诉老太太去!让他们看看这么些年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装贤良的二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涟漪拉着宋楚宜的手不断摇头,见宋楚宜看过来,又手忙脚乱的捡起纸笔写了显眼的不要两个字。
宋楚宜将涟漪扶起来小心的送到椅子上坐下,极轻极轻的点了点头。
她晓得涟漪的意思。
李氏通奸、未婚怀孕的对象毕竟是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的亲儿子,崔氏的死,无论如何要算上他的几分责任。
而这几分责任,在宋老太太跟宋老太爷甚至宋毅的心里,就是梗在心里的刺。
“你放心。”宋楚宜认真的看着涟漪的眼睛:“你们该有的公道,我一定会通通还给你们。我总会让李氏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站在旁边的青桃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涟漪已经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些希冀的神色来,含着眼泪不断的点头。
许嬷嬷已经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时才觉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宋楚宜接待涟漪问涟漪的话,整个过程完全没有避讳自己,堂堂正正的让自己看了一出精彩纷呈的大戏。
可是她明白这出戏不是免费的,宋楚宜是彻彻底底不留后路的把她给拖进了自己的阵营了。
徐嬷嬷虽不解,却知道宋楚宜做事总有她的道理,抹了抹眼泪走到涟漪旁边站着,一触及到涟漪脖子后头的掐痕就又泪眼模糊的问宋楚宜:“姑娘,那涟漪怎么安置......?”
涟漪现在又怀着身孕,不适合再长途奔波,宋楚宜略想了想,就打定了主意:“嬷嬷,涟漪交给谁我都不放心,还是仍旧在您这里。只是您还是得加倍小心,别叫她被其他人发现。”
徐嬷嬷现在大小也是个庄头娘子,把涟漪说成来投亲的远房亲戚安置在别庄里也说的过去。再过几日宋仁宋珏他们回京了,就更自由了。
红玉直到此时才出声:“那边要是发现涟漪不见了,会不会闹起来?”
涟漪瑟缩了一下,攥着徐嬷嬷的手用力得有些泛白。
可想而知这么多年她在李家别庄里究竟受了多少苦。
“他们敢!”宋楚宜冷笑了一声,声音如同浸在水里一样凉得叫人有些发沉:“李氏是什么人谁比他们清楚?要是李氏知道他们为了自己儿子就藏了涟漪起来,还被别人劫走了,他们还活不活?”
能在李氏手底下捞到这份差事,怎么会是蠢人?现在估计他们自己都忙着遮掩,怎么还会闹出来惹人怀疑?
因为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涟漪渐渐的就有些精神不济起来,宋楚宜叫徐嬷嬷送她去休息。又吩咐青桃找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养荣丸等东西给涟漪送过去。
屋外阳光渐盛,透过窗外的梧桐树的缝隙洒落在地上。
宋楚宜的心却如同浸在了凉水里。
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慈和的祖母、那个在她生病之时也曾难过不安辗转反侧的父亲。这两个人曾经给她最好的庇佑,可是到如今却让她觉得都是最沉重的负担。
这份好不是她的,是她母亲崔氏的性命换来的一点内疚加一点怜悯,而已。
她独自坐在窗边发了一小会儿的呆,青桃就进来神色有些古怪的禀报说:“姑娘,太孙殿下派人前来传话,说是让您带那个归雁楼的厨娘过去给他做道菜。”
哪里来的归雁楼的厨娘?
宋楚宜眨了眨眼睛,有些头疼。
这位太孙殿下真是叫人捉摸不透,他明明知道没有什么厨娘,这是叫她过去摊牌了吗?
她站起身来由青桃伺候换了套衣裳,想了想带上许嬷嬷充个厨娘的数,绕过长廊穿过小院去见太孙。
不知为何,本该严防死守守卫最多的太孙殿下的院落反而却清爽得很,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才七八个人守着。
宋楚宜一进院门,就有个道士打扮的半大少年迎出来请她进去。
道士当久了难道也能成爱好不成?怎么周围伺候的人都要做道士打扮?宋楚宜心里有些腹诽,却并不敢表露出来,跟着那名小道士进了门。
太孙正坐在书案前拿着只竹筒在手指中转圈,见了她来露出个笑,又朝她身后望了一眼:“这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会做河豚的归雁楼的厨娘?”
说话间他已经站起了身,一袭华贵衣衫却丝毫不能喧宾夺主,叫人仍旧只能牢牢看着他的脸。
宋楚宜偏过头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竹筒,忽而笑了:“太孙殿下可见是明知故问。哪里来的归雁楼的厨娘?”
“哦?那不是归雁楼的厨娘么?”周唯昭挑眉,似乎略带惊讶的看向宋楚宜:“可别庄人员的名册里可没有这号人物,难不成是景川诳我不成?”
唔,颇像一只狐狸,一点儿也不像是在道观里清修了几年的道士。
宋楚宜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上午多谢太孙殿下解围。实不相瞒,那并不是叶少爷去请的什么厨娘,是我托了叶少爷接回来的一位故人。”
周唯昭唇角微翘露出个浅笑来,似是若有所思:“故人?想不到你年纪小小,八岁就有了年纪那么大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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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祸水
这位太孙殿下似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好像又什么都知道,问出来的话也似是而非让人难以回答。
周家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让人如此难以招架吗?
没等到宋楚宜的回答,周唯昭垂下眼睛看自己桌案上的竹筒,半响才道:“还是说,这名女子当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所以六小姐这般紧张。”
他们总共也才见过两次,其中一次她还全程未露面。可是他却好似对她了解透彻,这样被人掌控在手中的感觉当真不怎么样,宋楚宜蹙眉看向他,站起身来问道:“太孙殿下这样咄咄逼人也真是奇事。既然殿下怀疑我图谋不轨,另有居心,为何上午又当了我的同党替我掩护?殿下这样聪明的人,应该知道疑罪从无的道理吧?”
“那我若是想见见那位厨娘呢?”周唯昭并不动气,像是看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般气定神闲:“想必世子不会拒绝吧?”
这个人察言观色的本领这么厉害,早在上午就看出来她有难言之隐,不想涟漪被宋家其他人发现。所以上午的时候他出演维护,可是现在却又拿出来当威胁自己的把柄。
可是不得不说这句威胁真是十分有效,宋楚宜轻叹了一声,抬眼看了旁边吓得有些变色的红玉一眼,转而看向周唯昭:“殿下究竟想怎样?”
周唯昭手下的竹筒被旋开,一只手指大小的墨猴顺着他的手指爬出来,睁着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
他将它放在桌上,它就一溜烟的跑向砚台灵活的磨起墨来。
“景川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叫他吃亏是万万不能的。”周唯昭答非所问,伸手点了点墨猴的脑袋,转头朝宋楚宜看过来:“六小姐肯定是有特殊的技巧叫他服软,他才肯连夜去替你找这个人。不知道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刚才这位太孙很明显的指出了她不想叫宋家知道涟漪存在的事情,那应该也能顺藤摸瓜的猜到自己跟叶景川的交易纯粹是私人交易,不涉及长宁伯府跟镇南王府,不知道为何还耿耿于怀非要知道个清楚不可。
是生性谨慎还是多疑至此?
“不说?那让我来猜一猜如何?”周唯昭一边从笔架上拿了笔在纸上写些什么,一边还有心情兼顾宋楚宜:“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向来觉得天老大他老二,能拿捏住他的也只有这回他犯下的大错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在教他怎么脱罪?”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再隐瞒下去似乎也没什么好处。最关键的是叶景川那边实在有些靠不住,涟漪差一点就叫人发现,就是他办事不仔细的缘故。与其撒谎到时候被人揭穿,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宋楚宜几经权衡,终于点了点头。
“他不听劝告违禁出关乃是事实,引来鞑靼暴兵毒害了通州百姓也是事实,宋六小姐是天生心肠太慈悲,还是太冷酷绝情,才会帮他脱罪?”周唯昭目光平静的望向她,似是在谈论当时天气好坏:“而我想知道,你一个闺阁弱女,究竟凭什么让他从这样的弥天大祸里全身而退?”
他说话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可是红玉青桃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素白的脸。
如果真要追究,周唯昭早在当场就指认自己跟叶景川了,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宋楚宜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面对周唯昭这些冠冕堂皇得有些吓人的话,仍旧保持了镇定。
“他出关是真,引来鞑靼暴兵也是真。可是太孙殿下既然会过来同驸马聚在一起,想必也很明白背后另有隐情吧?”宋楚宜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低着头一字一句的道:“至于凭什么,我既然敢下保证,自然是有我的办法。”
周唯昭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忽然收了方才的质问,抬头露出个叫人如沐春风的笑:“那不知道宋六小姐介不介意同我也做个交易?我能帮到你的,恐怕远比景川多。”
宋楚宜瞪大眼睛,一时有些不能反应。
然后很快她就想到了这个交易的可行性。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太孙殿下也想要对付这位幕后主使,并且很久很久了。
“太孙殿下身份非比寻常,我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宋楚宜飞快的又吐出下半句:“不过我可以尽可能帮忙。”
果然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小姑娘,自己没有看走眼。
“那说说你的想法吧。”他瞥了宋楚宜一眼:“我也很想听听,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叶景川脱罪的同时还能把那个人扯进来。”
那个人,指的是现在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兴福。他成分复杂,早年间还是端王府上的长使,最近几年没有少收钱替端王办事。
这样能在皇帝跟前说的上话并且还手握大权的人,若是不能收为己用,那就是天然的敌人。
而且这个兴福还胃口很大,野心勃勃。
这样的人,不足以叫人与虎谋皮,那就只好从虎口中夺食了。
宋楚宜早已经深思熟虑的把这个问题考虑得无比清楚,此刻见周唯昭问,就思路清晰的提出自己的意见:“紫荆关不止有守将,还有监察御史。”
周唯昭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这位监察御史,碰巧跟兴福的侄子是同乡兼好友,平时对兴福很是孝顺。听说兴福生辰之时这位御史还同兴福的侄子一起下跪,称呼他为干爹。”宋楚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含了一抹讥诮的笑:“而这位御史颇通几分文墨,很喜欢同鞑靼人交朋友。特意画了一本注有通州城防线路并标注了其中豪富之家的画册,在边关刊印并发行。”
周唯昭没动,唇边笑意却加深。
“所以这个祸水,泼到兴福头上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叶景川只是无辜的受了那个御史的蛊惑,所以中计引来鞑靼人破关。”


第九十六章 东引(求月票)
通敌、卖国,建章帝最痛恨的两件事,碰之即死。
这位长宁伯府的年纪才八岁的小姑娘,却知道如何致人死地,而且丝毫不留后路给别人走。
周唯昭忽的扬了扬手里的竹筒,原本还扒着笔杆眼珠滴溜溜乱转的墨猴机灵的一溜烟钻了进去。
“上次齐圣元之事过后我就觉得奇怪,为何伯爷竟会叫你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姑娘去做这样大的事。现在看来,他果然是慧眼识英雄。”周唯昭将竹筒立在桌上:“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你似乎,聪明的有些叫人吃惊。”
宋程濡跟宋老太太都曾说过,多智近妖对于一个年纪阅历都不够的小女孩来说,祸福难料。
宋楚宜垂着头没有答话。
“有些连锦衣卫恐怕都探听不到的秘密,在你这里却信手拈来如数家珍。且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难道果真是因为上天比较厚待你吗?”周唯昭直直的看向她,目光中隐含一丝探寻:“还是说,老伯爷跟宋老太太真的倾尽了心力来教导你。”
宋楚宜挥手示意青桃跟红玉退出去,自己转头看着周唯昭。
“我听说太孙殿下在龙虎山呆了整整七年。不知道这七年太孙殿下有没有听说过一些奇闻志异?”宋楚宜不疾不徐的走到他书案前,坦然无畏的直视他的眼睛:“我就碰见了这样的一些怪事。”
是,再聪明有很多事也是用聪明两个字解释不了的,比如说知道远在边关的人员任用,有些事恐怕连宋程濡都不知道。她却知道,日后着实会惹人怀疑。
周唯昭饶有兴致的看了她半响,点头微笑:“说说看。”
“我做了一个梦。”宋楚宜斟酌半响,将上一世的事情真假掺半的说了,然后就弯了弯嘴角:“事情就是这样。殿下猜的是对的,没有人生下来就通晓天下之事,我只是沾了那场梦的光。”
她在笑着,却未必开心,可是刚才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难过之后,又夹杂着庆幸。
这样复杂的情绪,就跟那有些吓人的聪明一样,本不该是一个小女孩所有。
周唯昭忽然将手里的竹筒遥遥递给宋楚宜:“送你个小玩意儿。”
墨猴已经少有,算得上千金难买,他却如同在送一只随处可见的白兔般随意。
宋楚宜迟疑着没有去接。
“放心吧,不收你额外的钱。”周唯昭再往前送了送,似乎心情大好:“至于你刚才说的梦,我是信的。”
总算得了这位难缠的主儿一句话,宋楚宜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那只竹筒。
“好了,现在咱们接着说这次鞑靼暴兵的事吧。”周唯昭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上,隔着书案看着宋楚宜:“兴福在朝中经营多年,再加上端王帮助,颇有势力。光凭这个干儿子御史,是打不倒他的。你还有别的后招?”
这也是为什么上回端王那么轻松就能通过增加府卫跟预算的原因,更是他后来轻松离京回封地的倚仗。
兴福毕竟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很得圣上的信任。
宋楚宜垂着头似乎思索了一会儿,就露出个成竹在胸的笑意来。
她每每笑的时候都会露出颊边的两个小梨涡,衬着尖尖的小虎牙,徒添几分小女儿的可爱。
“这位御史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既然可以为了权势投靠兴福,自然也可以为了求生投靠别人。而兴福他握着司礼监,平日里的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殿下只需要找到最致命的一点,就足够了。何况我在梦里还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兴福一直与鞑靼的太师有书信往来。若是这些书信能大白天下,神仙也难救得了他。”
她在笑着,说的却全是致人死地的话。
周唯昭终于觉得自己的直觉准的有些离谱,看来师傅也不尽然全是在诓他。他就知道这位六小姐很是不同凡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他毕竟跟了皇祖父几十年,皇祖父是个念旧情的人。若是过后又想起他的好来......”周唯昭手指敲了敲桌面:“岂不是糟糕?”
“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昨晚那位陈小姐?”宋楚宜抛出最后一个筹码:“她是次辅大人的嫡孙女,与弟弟一同在别墅里差点被鞑靼暴兵杀死。昨晚我已经同她透露过这位御史画的画册了......相信陈阁老自会有决断的。”
陈阁老分管都察院,到时候一拥而上的御史们口水也能淹死兴福。就算圣上最后念旧情不杀他,他也不可能再安然无恙了。
想的这么周全,难怪可以跟叶景川谈条件,叫叶景川心甘情愿的答应替她跑腿救人。
周唯昭点了点头,转而说起宋楚宜的事来:“你救的那个人既然要避着你家长辈,就说明你家也未必像看上去的那样和乐。看你行事已经比其他的闺阁小姐要自由许多了,说明你家老太爷老太太应该很重视你才是,怎么你还有事要瞒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