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卫七说送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的确挺大的。”
至少曹文跟引诱他上当刺杀郑王是肯定有关的,而且杀了曹文乃至于曹安,临江王的处境也就更好一些了,没了这个阉人在隆庆帝跟前作祟,做什么都方便些。
楚景吾跟着他出来,追着他问:“你是要对付曹家了吗?可是曹文现在已经下了大狱了。”
沈琛没理他,等他出来,就朝他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别跟着我,我有事。”
幸好现在曹文下了大狱,而曹安大约是一边忙着救曹文,一边忙着设计方家和卫家,根本没有功夫顾及他们了,他想法子送信进去给卫安,竟然也算得上是顺利。
卫安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立即去找卫老太太,说是要出门。
现在曹家暂时是没力气来守着卫家了,卫老太太却还是有些担忧:“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不会的。”卫安轻声道:“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该托付给沈琛了,当然得出去跟沈琛把事情谈妥。
卫老太太也就只好放她出门。
卫安去的很快,见了沈琛,一点弯子也没绕,开门见山的和他说:“方皇后本来就跟曹安不和,现在曹安又已经出手算计方家了,有杨庆和在,方家是有聪明人的,他们会信的。”
而一旦方家信了,那曹安一举多得的打算肯定就要落空了。
沈琛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如果曹安就此收手,那就算方家知道,也未必就会愿意跟曹安对上。”
“曹家不会收手的。”卫安很笃定,面容镇定:“这种毒蛇,缠上了猎物就是不死不休。何况现在情势对他们来说太不利了,不管是为了帮曹文脱罪,还是为了对背后的人交差让自己脱身,曹安都不可能半途而废。不仅如此,他还可能会加快进度,而一旦加快进度,就免不了会露出马脚。”
第143章 怂恿
她轻轻巧巧就说曹家会很快露出马脚,沈琛倒是盯着她看,半响以后才闭着眼睛敲了敲旁边桌子:“你就这么肯定曹家跟我家当年的事有关?”
沈琛肯帮她,无非为的就是曹家背后的人可能跟陷害平西侯的是同一批的,他为了报仇,当然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肯放弃的。
当然,他也不是傻子,就凭着卫安送来一个杨庆和就决意跟着她的计划走。
他只是到如今都没法忘记那个奇怪又诡异的梦境罢了。
那个梦境里,已经成了妇人的卫安心狠手辣,且她是知道平西侯死的真相的。
不管怎么样,沈琛觉得自己的梦境和卫安的表现相结合起来,实在有些像是神灵显灵了。
卫安不用想也知道沈琛的为难。
虽然临江王对沈琛看的如同亲生,可那也只是如同而已,寻常人家的亲生兄弟尚且能为了家产反目成仇,何况是天家?
沈琛过的向来不是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容易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沈琛在上一世最后,也良心发现了一回,说是可以帮她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她想起往事,目光里的温和全数褪去,转换成蚀骨的冷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忽而抬高了音量斩钉截铁的道:“我保证您不是在做无用功,曹家不会是无辜的,他们肯定沾了平西侯的血,吃了人血馒头…”
沈琛于是不再废话,站起身来预备往外走。
卫安却出声又喊住了他,等他看过来,迟疑了片刻忽而低头:“还想再跟您做个交易。”她说:“如果这回您在曹文那里审出了什么,确定我说的是对的。能不能帮我个忙?”
沈琛不置可否,双手负在身后,飞快的下楼去了。
素萍和纹绣随后就进来,看她仍旧镇定才松了口气,问她:“姑娘,我们回去吗?”
“不。”卫安笑了笑,一双眼睛实在亮的出奇,竟然叫人不敢逼视:“我们去一个地方。”
卫安去的地方是西城菜市口,这附近脏兮兮的,鱼龙混杂,并不是什么好去处,素萍和纹绣打扮成小厮跟在打扮成一个小童的卫安身边,只觉得手心都在出汗,跟着卫安左拐右拐的,终于在一处低矮的房屋之前停了下来。
她们才来京城不久,对京城并不熟悉,可这也不妨碍她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忧心忡忡的问卫安:“姑娘,这地方阿臜…”
她这话才说完不久,屋门自里头打开,一个头上缠着头巾,瘦的有些脱了形的妇人就摇摇晃晃的端着一盆子衣服要出门,跟她们正碰了个正着。
这妇人穿着宽大的跟她的身材完全不匹配的衣服,越发显得枯瘦可怖,素萍看着她骷髅一样的手指,竟然觉得有些发怵,往后头瞥了卫安一眼。
也就是这个时候,妇人已经反应过来了,放下了木盆,回身把门拉上,又上了锁,越过了卫安她们要往外头去。
一直像是个木头人的卫安终于在这时开了口喊住了那人:“齐姑娘,你这么走了,如果出点什么事,里头的小公子才两岁多,恐怕跑也来不及吧?”
对上那妇人猛地转过来的恶狠狠的眼神,卫安却反而还笑了。
她上一世前半生都过的荒唐可笑,很多事都不知道,可是总有些事实在闹的太厉害了是她知道的,譬如就说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她就知道这位齐姑娘是朱芳的青梅竹马,是朱芳的外室,还给朱芳生了个儿子。
好的时候,听说朱芳也曾给她一掷千金,帮她在临安侯府对面的街上租了一座院子金屋藏娇,还许诺她,日后一定让她入主平阳侯府。
这些都是齐姑娘生的那个儿子成年以后闹出来的事,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状元郎出息以后替母抱不平,谴责亲父禽兽行的故事比话本子上写的故事还要有趣,不知道多受人喜欢,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卫安也因此得知很多事情,比如当年朱芳看重的是齐姑娘父亲曾经在兵部武库司当员外郎,对于冶炼极为擅长,且有许多冶炼秘方,因此才对齐姑娘虚已委蛇。
只是后来铁矿归了朱家,齐姑娘父亲却没在朱家发光发热,不知道朱家给弄到哪里去了,而新鲜劲过去了之后,朱芳渐渐的就对齐姑娘冷淡起来,这一两年来更是把她弃如弊履,齐姑娘才沦落成如今这副模样。
齐姑娘猛地转过头来,盯着卫安看了半响,声音沙哑的开口:“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卫安不说话,目光落在那把锁上,然后才问:“进去再说如何?”
齐姑娘目光变幻,许久之后才一步一步挪过来开了锁,放她们进去。
卫安越过晾晒衣服的竹竿架,目不斜视的进了屋,立在堂中也就不动了,转过身来看着后头才进来,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齐姑娘:“齐姑娘在替别人浆洗衣裳赚银子?”
她笑了笑,很是心疼的样子:“堂堂五品员外郎的亲生女儿,千金小姐,竟然要沦落成靠浆洗补贴家用,朱芳这人,可真是不怎么样。”
齐姑娘似是惊讶极了,猛地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目光像是要吃人。
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最多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身高也算不得有多高,可身上的气势却实在让人有些不可逼视,齐姑娘没来由的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嘴唇动了又动,却终究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想问的实在太多了,可是事到临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怎么问。
她跟朱芳有关系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却一副知道的很是清楚的模样,她心中警惕,终于吞了口口水,声音嘶哑的开了口:“你到底想问什么?!”
或许是屋里多了人也多了响动,把隔壁炕上躺着的小孩子惊着了,齐薇的话音刚落,一墙之隔的炕上忽然猛地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第144章 说定
卫安的微笑于是加深了一些,看了看齐姑娘又把视线投向那堵墙,轻飘飘的问她:“齐姑娘不先去看看小公子吗?小公子身体恐怕不是很好吧?猛地醒来,见不着母亲,不大好。”
齐姑娘三步并作两步的抢上前开了小门转了进去,卫安慢悠悠的也跟着走,站在门槛处住了脚,叹口气:“这样的日子,齐姑娘打算过多久?”
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模模糊糊的,纹绣只能看见里头齐姑娘抱着孩子左右拍哄,孩子小小的一团,窝在齐姑娘怀里,看上去着实有些可怜。
齐姑娘没说话。
卫安也不以为意,这屋子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有椅子坐,她干脆进了里屋,站在了齐姑娘身前:“齐薇,你可真是齐家的好女儿。”
她装作看不见齐薇颤动的身子,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含着讥讽:“朱芳是告诉你,你父亲被他妥善安置了吧?你也真的信吗?”
信吗?齐薇把孩子抱的紧紧地,忽而转身呵斥她:“出去!”
素萍吓了一跳,本能的拦在卫安身前。
卫安却从她身后探出头来,面上笑盈盈的,眼睛里却半点笑意也没有:“我说错了吗?齐姑娘…你做人怎么这样失败?”
她终于像是一头亮出了爪牙的猛兽,锋芒毕露的揭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你父亲不见了踪迹,你明知道他是跟朱芳以后才不见的,可你并不曾去找。还有你儿子,他体弱多病,年纪幼小,缺衣少食的,可你也没有去跟朱芳计较。你做的这样好,全了你对朱芳的情谊,可你想过别的人没有?”
齐薇气的浑身乱颤,把孩子放在炕上就要过来推搡。
卫安站定了没动,目光示意素萍和纹绣也不许动,噙着一抹冷笑:“我若是你,还活什么活?你对得起谁?朱芳是什么人,你难道作为枕边人还不清楚?他有妻子,却还对你许诺什么日后入主平阳侯府,你是不是觉得他极深情?可你凭什么认为,他能对结发妻子那样狠毒,对着你齐薇就会变成痴情种子?”
“收一收你那愚蠢的心思吧?”卫安仰起头和齐薇对视:“否则,你连性命都留不下了。你死不死不要紧,怎么,你忍心看你儿子死吗?”
齐薇终于忍不住了,伸手狠狠推她一把,近乎崩溃的哭着质问她:“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不清楚吗?”卫安垂首拨弄自己手腕上一只色泽极好的玉镯:“你不会不知道卫家大小姐和朱芳和离的事吧?外头说是夫妻情变,可是你应当知道的,根本就没什么夫妻情一说,朱芳这个人,怎么会对别人有情分?”
卫安见铺垫的差不多了,将卫玉敏的事跟齐薇一说,好整以暇的在炕上坐下来逗弄睁着大眼睛的小孩子,对着呆若木鸡的齐薇又说:“现在有人已经怀疑起了当初铁矿的事,开始追查了。估计很快就要追查到朱芳身上,你说,以朱芳这个人的性子,他会怎么做呢?”
卫安叹口气:“我真的是一番好意,怕你爹以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也怕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才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你若是不领情…那就在这里等死吧。”
她说罢起身要走,齐薇却猛蹿到她跟前拽住她的衣裳,六神无主的晃了一会儿才定神问她:“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来跟我说这番话?”
卫安也就如她的意站住了没动,笑一笑坐在椅子上:“定北侯府,卫七。”
齐薇有些茫然。
她知道定北侯府,可是却不知道定北侯府的卫七是谁。
纹绣跟她解释:“我们姑娘,是原平阳侯世子夫人的堂妹。”
朱芳妻子的妹妹!齐薇渐渐从惊慌中平复过来,朝着卫安冷笑了一声:“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卫安打断她,并不卖关子:“我就是想朱芳死,就这么简单。而想要朱芳死,需要你帮忙撕开一道口子。”
“你也可以不帮我。”卫安眉眼冷肃:“可这样一来,你们就只能被朱芳杀死了。你自己想死,不如你问一问你死了的爹,也问一问如今人生才刚刚开始的你儿子,他们愿不愿意死。”
齐薇只觉得毛骨悚然,努力镇定自持却还是觉得晕:“你想要我帮你?”
“也是帮你自己。”卫安好整以暇的抱了她的儿子在手里,目光冷淡的说:“我保证你会活着,还能保证以后让你带着你的儿子衣食无忧…你只需要去当街拦个轿子就行了。”
齐姑娘目光僵直,看着幼小的儿子在卫安肩头啃咬,再看看卫安素白的引逗着他的手指,只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素萍也这样觉得,直到出了门,她还觉得自己不大明白卫安究竟想干什么。
而且卫安为什么会知道朱芳有姘头,还知道朱芳的外室的身世,这简直太可怕了…
卫安神情仍旧镇定,回了凤凰台换了衣裳,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定北侯府。
卫老太太早已经等了她许久了,见了她回来才松了口气,又很担忧的问她:“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卫安接了青鱼递过来的乌梅汁,看着青鱼领着小丫头们都退出去了,才轻声告诉卫老太太:“还顺便去找了一个人,能让现在的局势更乱一点,让曹文死的更快一点的人。”
卫老太太目光变了变,她知道卫安的本事。
可是卫安好像又不同了。
之前的卫安好像还在顾忌什么,做事情总是很想掩藏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不大放得开。
可是现在的卫安…
连眼里都闪着凶光。
似是看出了卫老太太的疑惑,卫安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祖母,我现在要告诉您,我恐怕以后不能忍了。我也是才刚刚想通,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母亲都不会喜欢我,所以我不为了她,也不为了父亲忍了…”
她又笑了笑:“我原本也没什么原则,不是个好人。从此以后就更没有了,谁惹我,我杀谁,就这样简单。”
第145章 风波
曹文跟曹安算计现在的卫家,她作为覆巢之卵,当然不可能有好下场,那当然就不能让曹文和曹家好过。
她总害怕沦落成上一世到最后那样没有人理会的地步,所以总是束手束脚,什么都想着要做的尽善尽美,不落人口舌。
可是面对齐薇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了自己的愚蠢。
有什么必要?
如果能自己让敌人死的话,她为什么要忍?
卫老太太被她的话惊了一跳,晚上竟然少见的没有睡好,吃了安神丸也无济于事。
少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稚气,反而蒙上了一层毫不遮掩的杀意,那个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她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精神就有些不济。
花嬷嬷特意让人做了黑米粥,又让人磨了豆浆送上来,轻声劝她吃一些:“大热的天,正要补补气血,不然可扛不住…”
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三老爷的声音,不一会儿青鱼就隔着帘子禀报说三老爷来了。
卫老太太让人进来,见三老爷面色怔忡,就皱眉问他:“什么事?”
三老爷压低了声音,面色惨然的在卫老太太下手坐下来,难得的有些呆滞的说:“娘,三皇子去了…”
三皇子死了?!
卫老太太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摔在桌上,难以自持的惊呼一声:“怎么会?!”
花嬷嬷连忙给她在背后顺气,三老爷也回过神来,揉了几把脸凑到卫老太太跟前:“娘,您别太担心…”
其实这事儿跟卫家没什么关系的,可三老爷莫名就是觉得很惊悚,如今一颗心还砰砰的跳的厉害,让他有些缓不过来。
卫老太太惊吓过后就立即镇定下来。
卫安之前说什么来着?
引狮斗虎,破而后立…
三老爷还在继续说:“娘,三皇子这么一死,圣上恐怕是要大怒了。”
岂止是大怒啊,不管隆庆帝究竟是不是真的觉得这个儿子叛逆,可那终归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隆庆帝的愤怒来的很快,当天听说宫里就有个妃嫔暴毙了。
京城里登时笼罩上了一层阴云,冯家的家眷们都已经从刑部大牢里被挪出来放回了老宅,外头还围着一队金吾卫。
“不仅是冯家。”三老爷第二天匆匆忙忙的又来带消息:“连曹文府里也有一队锦衣卫守着…”
他觉得自己头有些疼的厉害,看着卫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娘,儿子总觉得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圣上没了三皇子,会不会跟咱们有妨碍?”
连几家王府外头的护卫都增加了,谁看不出京城局势紧张就是傻子了。
卫安今天已经收拾一新来陪卫老太太用午饭,卫老太太听三老爷这么说,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神情仍旧镇定自若,似乎一点儿也不为三皇子的死而觉得惊奇。
卫老太太心里就更加的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又觉得有些惊悚。
卫安如果真的早知道让秦同上书把曹文逼到绝境以后,曹安会兵行险招害死三皇子,那就是说…她也是想三皇子死的。
可这是为什么?
饶是她阅人无数,也看不出来卫安究竟想做什么。
卫安放下了手里的汤匙,不紧不慢的摇头:“不会跟咱们有妨碍,现在曹安顾不上咱们了,他很快就要倒霉了。”
三老爷不明白:“小七,不是三伯不信你,可是…曹安又不是傻子,他敢下手,肯定就想好了万全之策了。不然宫里也不会有个静嫔暴毙…现在这事儿还能跟曹安扯上什么关系?”
卫安没有说什么。
三老爷却很快就知道为什么她这么说了。
因为就在当天下午,另一件稀奇事又攀扯上了曹文。
平阳侯世子朱芳下狱了。
这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因为一件事却扯上了关系----首告的齐姑娘拦了都察院都御史陈御史的轿子,当街告状。
告朱芳勾结锦衣卫同知曹文,中饱私囊,私开铁矿,并且草菅人命。
曹文的案子已经轰动了朝野,秦同一副跟曹文死磕到底不死不休的态度,偏偏隆庆帝又没什么表示,曹安也没蹦达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陈御史又被当街拦轿,骑虎难下,在民众一片非议声中,只能无奈的接下了状纸。
而齐姑娘咬出来的事远远不止这一点,她言之有物,当年的铁矿是在何处开采,盈利几何,竟都说的上来。
后来更是毫不讳言的说,这铁矿开采出来的铁,都被朱芳制成了刀剑兵器,私贩了出去。
她还说,她的父亲就是原武库司员外郎,因为有冶炼方子而被朱芳掳走,生死不明。
这事非同小可,陈御史起先还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审,要不要上奏,陈夫人方廷容却开始劝起来了:“曹安那个阉贼,向来和皇后娘娘不对付…”
她一句话就定了基调,看着丈夫慢慢的变了脸色,又道:“这一次三皇子的事,那个阉贼还想栽赃给皇后娘娘,谁不知道静嫔是皇后娘娘的人?他这分明就是故意跟皇后娘娘过不去…老爷,别人或许能独善其身,可咱们却不可能撇的干净关系的啊…”
方皇后是方廷容的堂姐。
陈御史目光慢慢变得冷肃,他不是傻子,当然从冯家出事开始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了-----曹安以往做事从来没有这么嚣张过,好像巴不得逼谁出来替冯家伸冤似地。
这可不像是他的风格,他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把人给杀了还叫人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是他没想到,曹安手里的那把刀,最后是要捅向方皇后的。
借刀杀人,栽赃嫁祸,一下子就能除掉冯家和方家两个心腹大患,曹安这一招可真是太狠也太毒了一些。
可曹安不应当这么快动手的-----至少三皇子死的有些太早了,曹安的动作也有些太急了,是出了曹文的事,是曹文接二连三的出了岔子,让曹安失了分寸…让曹安觉得,再不下手就肯定没有机会了,所以他才这么匆忙蹩脚的下了手…也或许是背后的人看曹家出事,所以催促他下了手…
第146章 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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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曹安的谨慎,居然也会露出这样大的把柄?
他朝方廷容苦笑了一声:“我终于知道这位齐姑娘为什么专门拦我的轿子了…”
背后的人可真是想的太周到了,把所有人都考虑进去了。
秦同身份不够,而且已经参了曹文一本,且还没看出有什么效果来,那就再拉自己这个都察院能作主的,又跟方皇后利益一致的都察院都御史进去…
好算计。
也不知道是哪位藩王出手,这京城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他顿了顿,忽然转头看着自己夫人,轻声问她:“廷容,是谁跟你说的这些?”
方廷容固然是个嫉恶如仇的,可是脑子却没这么清醒,从前更不会过问外头的事,要是没人提点她,陈老爷真是怎么也不信。
方廷容微微笑了笑,见陈御史一脸疲惫,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按捏肩膀脖颈,眼睛里埋着一丝阴沉:“是祖母跟我说的…”
方家老太太?
陈御史在心里摇头,在他看来,方家要是有这样灵敏的嗅觉,当初就不会把方皇后的亲事给退了又把方皇后送给隆庆帝当继后了,更不至于把一个承恩伯养成那样。
还是有人在背后当推手,可是这个推手是谁,陈御史暂时还不知道。
隆庆帝从前也不知道朱芳还有这个胆子,敢在晋地开铁矿,还把铁矿私自昧下,做起了冶炼兵器并且私贩兵器的事儿。
可这事儿为什么会被瞒下不报上去呢?
按理来说,这么大一个案子,他这个当皇帝的不可能不知道的,就连内阁好像也并没有提。
失去了儿子,再加上如今种种事端都跟曹家有关,他的耐心就彻底告罄了,当天就废了曹安掌印太监的差事,又褫夺了他手上总督三大营的权力,让他好好反省。
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曹安头一次受罚。
自从当年明家倒台之后,他几乎就是平步青云,一路直上云霄之势,一举成了太监中的第一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被步步打击的这么惨。
可是就连让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厄运就接踵而至。
曹文那边的罪状越审越多不说,连林三少那边也审出了别的事来------冯家的案子有进展了,三皇子中的毒,最后还是被林三少查清了来路。
是西域的一种少见的奇毒,静嫔宫里会搜出来,不是因为静嫔本事大,而是因为静嫔原本就是被人栽赃了----林三少把三皇子跟前服侍的宫人都审了一遍以后就审出了异常来。
之前曾经招认是静嫔主使的那个小宫女又换了口供,说是受人指使。
林三少不过几天就查明了真相,那个指使小宫女的人正是曹安的干儿子,现任御马监主事太监的王启善。
抓了王启善以后,之后的事就更加顺理成章的审出来了。
王启善招认说,这一切都是他的义兄曹文指使的。
曹文自此又摊上了一个罪名。
隆庆帝大怒,让三司加紧审案。
郑王也很是勤奋,这个监审的职责履行得极为出色负责,硬是把案子督促的在九月就有了结果。
秦同上书参奏曹文的那十条大罪自然是全中了,而朱芳的案子也一并合在一起审了,最后根据齐姑娘的证词和指认,确认了朱芳果真跟曹文勾结,一同开了铁矿,并且还意图算计方家,谋害皇嗣并且把罪名栽赃给方皇后。
谋害皇嗣,且私开铁矿,私造兵器,不管哪一项都是足够灭九族的大罪,一时朝野震动。
朱芳咬出的东西是有限的。
卫老太太阴沉着脸,茶盖轻轻拨了拨,看着茶盏里头的茶叶浮沉,才冷笑说:“看来我们赌的对了,这么大的动静,曹安都还没有亮出最后的底牌来。”
短短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里,平阳侯府和曹家相继倒霉,三老爷自然知道这中间有多少力量博弈,也因此显得更加困惑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