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镇守边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舅母不是在诓骗我吧!”
林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茶杯倒了下来,摔在地上一下子变得粉碎,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李长乐脸色立刻白了,凄凄楚楚地道:“外祖母……”
林氏见她这个样子,满心的怒火便发不出来了:“你不用管了,一切我自有计较!”
“可是父亲说,再过十日就会让我回庵里,我不要啊外祖母,那根本是个鬼地方——”李长乐急切地道。
魏氏的眼睛里就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神情,母亲死了她不伤心,偏偏对自己的那点事情念念不忘,这样的大小姐,还真是好心肠。
“你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在。”林氏声音僵硬地如同一团冰块,她扭头看了大夫人的尸体一眼,面容慢慢变得冷酷,“柔儿的仇,蒋家一定会报的!”
刘氏和魏氏素来知道这位老夫人说一不二的个性,听到这话,心中俱是一跳,慌忙低下头去。她们的心中隐隐意识到,这个仇恨的火种已经在国公夫人的心中埋下,将来的某一天,可能会被变成燎原的大火,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忙了一整天,李未央几乎是半夜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卸了妆容,披着一头乌发,半伏在榻上,长袖逶迤,脸庞靠在袖上,越发显得白皙如玉。
这时候,窗子动了一下,李未央微微撇着头道:“怎么又半夜跑过来了?”
一张俊俏的脸笑嘻嘻地从窗口探进来,随后人也很快跳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玉碟,里面放着各色的糕点,然后讨好地递到她面前:“今天这样多的人,你都没来得及吃口东西吧,我刚刚吩咐小厨房做的,尝尝看。”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随后坐起身,随手取过一块糕点笑道:“前面也很忙吧。”
李敏德微笑着放下碟子,道:“都是一些琐事,不妨事。”
今天女宾男客,加起来足有数百人,除了普通的客人有专门的人去接待,贵重的客人全部都要李家人自己去应酬,李未央可不认为李敏德会被人轻易放过,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李敏德见她若有所思,开口道:“我听说,大伯父一听大哥逃跑了,气的当场就摔了杯子。”
李未央笑道:“他虽然是被蒋家人秘密救走了,却怎么也是违背了父亲的心意,保住一条性命的同时,却也是被父亲舍弃了。”
李敏德还是很担心:“可他毕竟是唯一的嫡子。”
李未央勾起唇畔:“父亲还在盛年,儿子自然会有的,你不知道九姨娘已经怀孕了吗,大夫说,那可是双生之象,父亲可高兴坏了,若非九姨娘出身太低,京都又没有抬妾做妻的先例,只怕九姨娘现在身份已经不同了。”
李敏德听了这话,不由皱起眉头:“她若是生出儿子,也只是庶子。”
李未央却不是这样想:“你以为蒋家主母的位置会这样空着吗?刚才已经有人和老夫人隐晦地提起这个了——”
李敏德不由吃惊,眼睛瞪大,看起来像是一汪春水:“刚才?”随后他不由嘘了一口气,“这些人也太心急了。”
李未央却摇了摇头,道:“妻子去世,家中的子女要守孝三年,可是丈夫却不需要遵循这个,一年后便可以娶新妇,其实只要父亲愿意,过了七七就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蒋家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再送新人进来。”
“你是说——可是蒋家嫡系根本没有……”
“蒋家嫡系自然没有,可整个蒋氏族人中却多得是。”李未央笑道,看李敏德面色不虞,她转口道,“你也不必着急,事情不会那么快,老夫人也不会轻易让蒋家的女子再进门的。”
李敏德却知道这不过是李未央劝慰他的话,蒋家那样的家世,再加上大夫人的死到底有点蹊跷,若是真的开口提这样的要求,李家只怕不好拒绝……
“不过大夫人死了却不是没好处的,至少——”李敏德笑了笑,道,“至少李长乐三年内是别想成亲了,她如今可有十五岁了,到了三年后再定亲,就是十八岁……”
李未央失笑:“她那样的容貌,便是二十岁也还是个大美人,怕什么呢?”
前世的李长乐做皇后的时候,可是二十五岁了,那样的年纪,在京都是名符其实的老女,可是凭着那张美貌的脸,硬生生将无数年轻美貌的少女压了下去,可见生得漂亮不是没有好处的。
李敏德提醒道:“她如今留在府中,实在是一个大祸患。”
李未央沉吟不语,李敏德继续道:“你没有看到,今天国公夫人刚下马车的时候,我瞧着她看你的样子,目光像刀一样。”
李未央心里也有同感,不说国公夫人隐藏着恨意的眼光,就连刘氏和魏氏,审视她的目光也叫人十分不舒服。反正她已经将蒋家得罪的彻底,再装乖巧也是没有用的,所以倒还真的一点都不畏惧。
李敏德悄声道:“我们根基太浅,李府的那些下人,不知有几个是眼线,处处盯着我们,现在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蒋家,一定要小心为上。”
李未央长长地吐了口气,躺在榻上说道:“所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这一番话说的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可是字字铿锵,颇为有力,显然是早有打算的。
李敏德一愣,随即微笑起来,像是早已猜到她的想法,他的笑容此刻狡猾得像是一只顽皮的小狐狸,李未央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他却笑得更厉害了。
而这时候,李长乐也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檀香,送茶来!”
檀香立刻过来,看了看她黑如锅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送上热茶,问道:“小姐,请喝茶。”
李长乐抿了一口,顿时将手中的白瓷双花纹的茶碗往地上一砸,大声道:“你是故意要烫死我吗?!”她连番栽在李未央的手上,外祖母又不肯立刻为她报仇,这口气叫她如何咽得下,所以现在一股脑儿全部撒在丫头身上。
檀香被泼了满身,手背都烫破了皮,她也不敢吭声,只是眼泪汪汪的,李长乐冷哼一声:“我绝不会让那个小贱人得意的!”
檀香很是不安,小声劝道:“小姐……奴婢看还是算了,今天老夫人和老爷那个脸色您不是没有看见,咱们又能怎么样呢?”
李长乐恨恨地说:“以前是我太疏忽了,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当着他们的面说,那李未央如此狡猾,我只要想法子私底下将她处置了就行,不必通过父亲他们。”
檀香越发惊恐:“小姐,您是说——可是国公夫人走的时候不是说要您先忍一忍,其他的她会想法子吗?”
李长乐冷笑一声:“她?她年纪大了,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外祖母了,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的,更何况身旁还有两个舅母,他们毕竟和我没有血缘关联,怎么会帮着我呢?一切都还要靠我自己!不过,你说的对,我不能轻易行动,至少我得先扭转在父亲和老夫人心中的形象,而且便是要对李未央下手,也绝不能是我自己动手,我得请个人来帮我!”
想到这里,似乎胜利已经在眼前,她得意地笑了笑
檀香看了看她的笑容,心中很不以为然,李未央看起来绝不是软弱的主,岂能让她这么容易算计了去?所以她低声道:“可是……”
“不要可是了,照我说的做!”李长乐冷冷地道。
第二天,李未央送走了一批来吊唁的客人,正在和老夫人汇报情形,忽然外面一阵吵闹。
罗妈妈赶紧在门边问道:“什么事?居然敢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地进来:“老夫人,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檀香来报,大小姐……她……悬梁了。”
“什么?”老夫人立刻站起来。
悬梁?李未央倒是玩味地勾起了唇畔,李长乐那么爱护自己的人,居然会悬梁,难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老夫人连忙问:“现在怎么样了?”
丫头回禀道:“刚被救下来,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老爷。”
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道:“她这是耍什么把戏?!”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老夫人,昨日你训斥了大姐,又说十天后要送她回去,她一时想不开,也是自然的。”
老夫人面上的笑容更冷:“走,去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院子门口,李未央看见行色匆匆的李萧然快步走过来,令她吃惊的是,李萧然的身后还跟着满脸焦急的五皇子。
见到五皇子拓跋睿,老夫人也不得不低头行礼,五皇子挥了挥手,道:“不必了,还是先去看看大小姐怎么样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跟着李萧然进了院子。
一旁刚刚赶过来的二夫人满脸难色:“老夫人,五殿下原本到了大伯的书房,才说了没几句话,就听下人禀报说大小姐不好了,他立刻提出要来看,本来我是该拦着的,可是大伯都同意了,我也不好说……”
这是在推卸责任,毕竟让一个男人跑到未婚小姐的院子里去,这是很不妥当的。但是老夫人此刻已经不想考虑这些了,她点头道:“进去看看吧。”
二夫人不由自主看了李未央一眼,心里犯了嘀咕:这大小姐什么时候抹脖子不好,非要在五皇子在的时候这么做,这不是摆明了要把人引来吗?
进了屋子,便看到李长乐躺在美人榻上,脸上似乎精心修饰过,眉如远山、皮肤雪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眼睛轻轻的闭着,眼角还有一滴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李未央差点笑起来,这副模样,还真是惹人怜爱的很,她一个女人看了尚且觉得很难不心动,更何况男人呢?果然,就看到那边的五皇子露出心痛不已的表情:“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都是奴婢不好,大小姐昨儿回来听说夫人病故,一下子受不了打击,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说自己不孝,连母亲病逝都不能守在床前,奴婢应该察觉到,好好看着她的……”檀香哭得肝肠寸断。
李未央看了一眼李长乐的脖子,那雪白的脖子上,倒真是有一道深深的印子,这样看来,的确像是抹了脖子的,她淡淡地看着,一言不发。
檀香哭哭啼啼的:“大小姐说,她曾经做错过事情,在这个家里老爷和老夫人都不相信她了,大夫人也走了,她孤孤单单地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接着又看了一眼李未央的神情,道,“就连三小姐也不肯原谅她……”
拓跋睿看到自己爱慕的佳人这样可怜,心头那叫一个哀痛,当即说道:“李丞相,大小姐是名门闺秀,贤良淑德、美丽端庄,我以为她是你的掌上明珠,谁曾想她竟然被逼迫成了这个样子!难道堂堂的丞相府,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女子吗?”
李萧然皱着眉,沉默不语。
檀香又哭道:“老爷,大小姐已经知道错了,她这些日子在庵堂里头,吃斋念佛、抄写经文,哪里也不去,每天晚上都会想家,想得一直哭一直哭,一听到您说接她回去,她开心的不得了,拼命跟奴婢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老爷和老夫人,可是回来之后却突然听到了夫人病逝的噩耗,接着老爷又说要送她回去,大小姐那么跟老爷说话是不对,可她也是因了为人子女不能留在母亲身边为她送终尽孝才会如此绝望的呀!求您看在大小姐一片孝心的份上,原谅了她吧!”
李未央慢慢地道:“檀香,要做什么事情父亲自然会有决断,你先起来吧。”
拓跋睿猛地回过头,疾言厉色地盯着李未央:“你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对付大小姐的种种阴毒手段,我统统知道了!你的所做所为令人发指,令人不齿!我简直难以置信,天底下居然有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更加难以相信,李丞相居然有你这么一个无品无德的女儿,然而你竟然是大小姐这么美丽善良的女子的亲妹妹,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李未央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心里却实在是被五皇子这一番话逗笑了,这个五皇子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老夫人脸都气白了,声音也变得严厉:“五殿下!”李未央可是李家的女儿,就算他是皇子好了,凭什么跑到人家家里来指手画脚的,这是在替他们教训孩子吗?!还用的是这种口气!
李萧然的眉头皱起来:“五殿下,未央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你一定是误会了!”
“李丞相,论名分、论地位,你都是一个受人敬重的人,我十分的尊重你!可是你在家事上怎么这样糊涂,竟然将一只癞蛤蟆捧到天上,将一只天鹅贬斥到了地底下!”
李未央冷冷地道:“五殿下,今天是母亲的丧礼,请您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这不合礼数,便是闹到陛下那里,他也不会赞同你的!”
“住口!”拓跋睿满面怒容,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的说:“大小姐是个善良、温柔、大度、高贵的女子,她绝不该接受这样的待遇!偏偏你不能容纳她,这样百般欺负她,你这样置她于死地,根本是嫉妒她什么都比你好!”他站在她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我警告你,若是大小姐有什么不妥,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你!”
李未央听了这话,仿佛十分忧虑似的,向李萧然靠了靠,满面的委屈。
李萧然的眉头简直可以打结了,他道:“五殿下,你的意思我们都已经听明白了!只是现在我家里一团乱,还请你别再添乱了!”
拓跋睿恶狠狠地盯着李未央,她的神情看似慌张,眼睛里却带着一丝冷意,他心中判定,她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无辜!或者,她根本是一条毒蛇,一个可怕的女人!
他可不能让李长乐继续受李未央的迫害!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有件事情,我本不该现在说的,但是我知道再不说的话可能大小姐会因为承受不了这残酷的世界而离开,所以决定郑重地告诉您,三年以后我要娶大小姐做我的正妃!”
所有人都吃惊地盯着拓跋睿,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
拓跋睿原先只是倾慕李长乐的美貌,今天看她竟然这样受苦,这样悲伤,这样“生不如死”,他决心要拯救她,哪怕父皇反对、母妃反对,全天下所有人都反对,他也一定要迎娶她做正妃!
李萧然盯着拓跋睿,道:“五殿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有陛下的指婚——”
“我会让父皇同意的,所以现在就当我把大小姐当成是皇家的人了!请你们像尊重我一样的尊重她,因为将来她将是五皇子妃!若是让我知道谁再对她不敬,休怪我不客气!”拓跋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又用喷火的眼睛盯着李未央,那张儒雅的脸此刻也变得十分可怕。
李未央垂下了眼睛,勾起唇畔,原来是这样。
李长乐的美人计,看来起了很大的效果。只是,她居然会选中拓跋睿,实在是让她想不明白,她以为,按照李长乐钟情的对象看来,她应该是会选择拓跋真的。
其实仔细一想也很容易明白,拓跋真并不像拓跋睿那样身份高贵、地位崇高,如今在众人眼里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三皇子,李长乐想要找一个靠山在李家继续立足,自然是要找最有利的了。这样说来,李长乐没以前那么蠢了。
这时候,大夫掐了李长乐的人中,又施了针,她嘤嗯一声,吐出一口气,睫毛轻轻颤动。
拓跋睿松了一口气:“醒了就好!”
李长乐缓缓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拓跋睿,她的眼泪顿时滚落下来:“五殿下……”
那凄楚哀伤的眼神,婉转沙哑的声音,再坚硬的心也会为之心软……
李未央看着李萧然,果然见他的脸上也露出不忍的表情,终究是他疼爱了十多年的亲生女儿,若是他完全无动于衷,才是天方夜谭了。这就是李长乐的目的,夺回李萧然的心,同时借助五皇子的力量震慑老夫人和李未央。当然,这还只是表面的目的,李未央觉得对方恐怕不止是出于这个原因。
“大小姐,你若是受到了什么委屈,大可以告诉我们,我一定会帮你做主,怎么能做傻事呢!”拓跋睿万分的怜惜,与刚才向李未央说话时候的那种疾言厉色,完全的判若两人。
李未央看着他,仿佛看到当年的拓跋真,不免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一个两个三个,美人总是能有倾国倾城的魅力,只是若有一天李长乐没了这张作为利器的脸,这些男人还这样容易上当吗?
“父亲……父亲……”李长乐眼泪一个劲儿地掉,却向着李萧然。
李萧然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李长乐死死抓住他的手:“父亲,女儿一想到你再也不肯原谅女儿,我就觉得再也不想活了,一时想不通才会这样,不是故意给父亲惹事……”
一边说,她的泪水一边流个不停。
李萧然还没有说话,拓跋睿已经插嘴道:“大小姐这根本不是你的错,都是你三妹——”
李长乐连忙打断她,道:“五殿下,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不能怪三妹!昨天我还责骂她了,回来以后我心里别提多难过了,我知道是我错怪了她,她是个好妹妹,对我也一直都很关心,只是我们之间存在好多误会——”
她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拓跋睿的情绪更为激动:“你到现在还帮着她,你看看你自己……”他觉得李长乐真是太善良了,扭头便道,“你厉害,你厉害啊,李未央,你看看你大姐她的品行,再看看你自己,不觉得自惭形秽吗?!”
他的表情是充满了愤怒和怨恨,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未央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拓跋睿的表现,完全是超出了李未央的预期,她总算知道当初五皇子为什么是第一个被铲除了,就冲着他这样的脑子,天生一副被人利用的命!
李未央面上淡淡道:“五殿下,大姐都说她认错了,这说明她承认以前的一切都是她不对,你现在还口口声声说是我狠毒,你是在阻拦我们姐妹和好吗?”
和好?李长乐愣住,她以为李未央是打死不会和她和好的,甚至她以为李未央被骂了以后会恼羞成怒,这样就能在众人面前揭穿李未央平日里的假面具!
可是李未央却微笑着走到她身边,轻柔地道:“既然大姐知道错了,我当然会原谅你的,不但是我,这家里其他人也都不会再怪你的?!是不是,父亲?”

 

 

☆、093 母丧苟且

她看向李萧然,果然见到对方眼睛里露出不忍的神情。
李萧然神情恢复了以往的爱怜:“傻孩子,我说的话是重了些,你也不能做傻事啊,如果你真的没了,岂不是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目光悲伤,痛心地说着。
“父亲,你别这么说,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别无所求,只要能常常和老夫人说说笑话,能有机会陪着父亲下棋谈心,我……就心满意足了。”李长乐看起来十分的愧疚自责,楚楚可怜。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就是。记得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你好好的养好身体,早点康复。”李萧然说,果真再也不提回庵里的事情了。
李未央笑了……想也知道,大夫人刚刚去世,李萧然的心里残存的那一点父爱今天全被勾了出来,说起来,李长乐去庵堂静心了一段时间,倒是长了些脑子。
拓拔睿站在一旁,一直对李未央横眉冷对,一副生怕她伤害李长乐的样子。
刚才负责诊治的大夫开好药,这才说:“大小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她心情郁结,平日里要让她好好休养,平心静气才好。”
老夫人看到这种情形,便道:“这样吧,再拨四个丫头到这里来,好好照顾长乐就是了。”她看多了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对李长乐这种唱作俱佳的表演倒是参透了一二的,只是当着李萧然的面,又迫于拓拔睿的鼎力相护,她实在是不能说什么的。
接下来的两天,李长乐都表现得循规蹈矩、善良大度,完完全全恢复了往日的脾性,老夫人却从始至终对她淡淡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李长乐心里怀恨,脸上却不动声色。
窗户外,李未央看着李长乐亲自端着一盏茶到老夫人面前,面色诚惶诚恐的样子,便回头笑道:“瞧见了没有?”
李敏德冷冷地道:“瞧她这样殷勤,怕是没打什么好主意。”
李未央点了点头,道:“父亲如今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敏德的目光落在屋子里老夫人平淡的脸上:“我倒是不担心大伯父,我反倒担心老夫人,若是连她也觉得李长乐是诚心改过,那么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李未央微笑了一下:“嫡出的大小姐到底是有好处的,稍微低个头认个错,大家也就原谅她了,若是我做了这么多错事,现在早就没命在了。”
“所以——要在她出坏主意之前下手。”李敏德好整以暇地道。
李未央点点头,随后道:“明日就出殡了,这真是个好日子啊……”
身后的白芷闻言,奇怪地看了李未央一眼,不知道她突然说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李敏德却笑了,白芷越发奇怪,她怎么越来越没办法跟上两位主子的思路了。以前小姐这样就算了,现在连三少爷都莫测高深起来。
晚上,李长乐回到自己的院子,在外面的时候她还是面带悲伤,一副哀戚的面孔,一踏入房门立刻变成满面的怒容。
“那个老东西,不管我说什么都那张冷脸,半点都没有软化的意思!”她恼怒地道。
檀香十分恐惧,赶紧道:“小姐别着急,老夫人只是一时生气,很快就会和老爷对您的态度一样了。”
李长乐冷笑一声:“哪儿那么容易,李未央这个贱丫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心思才把那个老太婆哄的服服帖帖的,不过也无妨,只要父亲相信我,我就还有机会。”
檀香道:“不知小姐预备接下来怎么办?”
李长乐道:“你过来。”檀香附耳过去,李长乐轻声说了几句话,檀香面色一变:“小姐,这个不好吧,您是知道的,三小姐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我要是去监视她,很快会被发现的。”
李长乐沉下脸,本来她也不想让檀香去,可是母亲死了,大哥又被赶出家门,现在若是贸然让别人去,深恐反而被李未央发现,只有檀香,为人小心谨慎又是她的心腹,“你不必怕,那丫头也不过是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我只是让你远远盯着看看李未央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比如她和什么人见面,什么样的神态,并不是让你近距离地监视她,不会被人发现的。”
“可是——”檀香想到赵月那冷冰冰的模样,心中还是很忐忑。
“没什么可是的!不可能一点事情都查不到,我就不信她李未央循规蹈矩,只要我抓住了她的把柄善加利用,就能给她一个迎头痛击!”
“小姐,三小姐那个人太狡猾,只怕没那么容易。”檀香还是很不安。
李长乐冷笑一声:“狡猾?还不是被我利用了一把吗?她怎么会想到我是故意挑着五皇子在的时候自尽呢,现在我不用回到庵堂里面她肯定气的要死!我现在要乘胜追击,否则等她醒过味儿来,我就很难下手了!”
檀香看着李长乐美丽的脸孔,道:“小姐是真的要嫁给五殿下吗?”
“废话!我会看上他吗?要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我连一眼都不会瞧他的!”李长乐的语气十分冰冷,近乎冷酷无情,完全和昨日楚楚可怜的样子判若两人。说完,她抬起眼睛盯着檀香:“从今天开始,给我盯紧李未央的一举一动,随时回来报给我!”
檀香被她那眼神看得十分恐惧,赶紧道:“是。”
第二天,皇宫里派人送来了皇帝的圣旨,大意是安抚李萧然的,随后各宫的娘娘们也都表示了心意,既然上头都有了这样的安抚,其他的皇子们便也纷纷上门来了,这是一种姿态,也是对李萧然地位的一种肯定。
拓跋真从武贤妃宫中出来,换了描金盘云的绛紫色常服,带着几个人去了李府。李萧然出来迎接,把人请进偏厅里奉茶。
“其他人呢?”拓跋真问道。
“五殿下三日前就来过了,太子殿下也派人送了东西。”李萧然慢慢道。
拓跋真微笑起来,笑容中似乎有一种嘲讽,拓跋睿跑得这么勤快,恐怕是冲着那位大小姐来的。
两人刚刚说了几句话,外面有人禀报道:“老爷,惠国公派人送唁礼来了。”
李萧然点头,随后起身道:“三殿下,外面事多,我少不得去前面照应一二,这里清静,还请三殿下稍坐,我去去就来。”
拓跋真亲眼看到了前面的忙碌,自然点头,待李萧然出门,他便也坐着喝茶,不多会儿干脆起身在侧厅里四处看看。窗台前的矮几上供着一盆海棠花,碧玉为盆,足以显示其珍贵,拓跋真走近几步,随意地捧起一支花朵赏玩。
这是一盆珍贵的垂丝海棠,柔蔓迎风,垂英凫凫,如秀发遮面的淑女,脉脉深情,闪烁着紫色的花萼如紫袍,柔软下垂的红色花朵如喝了酒的少妇,玉肌泛红,娇弱乏力,其姿色、妖态更胜桃、李。普通海棠花是闻不到香气的,只有经过精心培育的稀有海棠,才会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纵然在宫中,也少见这样珍稀的海棠。就在这时候,拓跋真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冷下来。
如今宫中的皇子们个个都很出色,可哪一个的风头也压不过聪明绝顶、清冷俊美的七皇子,再加上他还有个极为受到皇帝尊重的母妃,于是人人讨好他奉承他钦慕他。 从前拓跋真并不在意这些,因为这些东西很快都会被他夺过来的,可是李未央呢,莫非她也被拓跋玉的外表迷惑了吗?拓跋真不信,李未央这个人,表面上很恭顺,对待他们这些皇孙贵胄却既不冷淡也不热络,始终保持着适度的距离。旁人也许被她温和友善的表象所迷惑,看不出究竟来,敏感的拓跋真却很清楚她那份从心底里发出的疏离,于是更认定自己料想的不错。那么,李未央究竟为何要对拓跋玉另眼看待,原因可想而知……这让他觉得愤怒。
人性也确实往往如此,轻易得到的,弃如敝履,不晓得珍惜,求而不得的,抓心挠肝、千方百计追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在李未央的眼中,自己比不上拓跋玉这样的事实,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片片花瓣坠落在地。拓跋真冷笑了一声,李未央,走着瞧吧,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宁愿毁灭也不会给别人!
就在这时候,一只柔荑抚上了他的肩膀。拓跋真一顿,随后猛地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不禁浑身绷紧。
一个面容绝色的美人儿站在他面前,她的前襟松了,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脖子,叫人想入非非。秋水一样的眼波充满魅惑,嘴角微微上弯,整个人却像是迷迷蒙蒙的,仿佛神智有三分的混乱,她抓住他的手臂,一滴晶莹透亮的汗珠顺着玉色肌肤缓缓滚落下来,跌进层层叠叠的衣襟里。拓跋真看着那汗珠滑落不知名的所在,心就像被人悬在半空中,荡悠悠半天没有着落。
若说是平日里,拓跋真绝不会被轻易迷惑,可是不知为什么,那盆海棠花竟然突然散发出一种浓郁的香气,令他的眼前几乎出现幻觉,不知不觉将面前的美人看作了某个让他咬牙启齿的人,他对那人怨恨已深,可正是因为如此也就更加的难以忘怀,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和心中那一个化为同一个,一时心里层层叠叠,犹如陷身惊涛骇浪之中,起伏不定。
守候在外面的暗卫瞧见,互相对视一眼,却都没敢行动。虽然主子所为出格了,可是面对倾国倾城的美人,有谁能不动心呢,更何况拓跋真神色如常,并无什么异样,所以他们一时按捺,没有敢随便出手坏了主人好事。
拓跋真一把拉过眼前女子,伸出手指颤抖着去轻触他渴望已久的嘴唇,不知不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手掌滑入女子衣物之中,只觉触手微温,有种玉器似的柔润,十分适意。女子俏脸酡红,媚眼如丝,咬唇细喘着,分明也是情不自禁的样子。
拓跋真的身体虽在叫喊,但理智尚存。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只用力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些,哑声问怀里的女人:“你究竟是谁?”
“殿下——”女子的声音如情人的娇啼,带了喘息,尾音颤动,无尽诱惑。
这一道声音,令拓跋真猛地一震,他用力咬下舌尖,痛感令他的神智有片刻的清醒,可是很快他便发觉自己四肢软弱无力,而面前的女子已经将身体贴了上来。
“殿下……我好难受,救救我……”女子口鼻中呼出的炙热气体毫不避忌地喷在他脸上,忘情唤着他,“救……救救我……”
此刻,海棠花的香气若隐若现,越发动人心魄,迷乱了拓跋真的神智。“未央——”他轻声地叫着,心中只恨不得将眼前女子狠狠蹂躏一番以泄心头之恨,这样一想,手中力气便多了几分,几乎将女子的身体掐出一道道血痕来,女子闷哼了一声,眼帘颤动,脸上泛出朦胧的粉色。拓跋真长吸了一口气,猛地扑过去牢牢抱实她,女子仿若全身没了骨头,靠在他怀里,轻软如棉花,香浓至极。两人的皮肉紧紧贴合,唇舌不断纠缠,再不肯放松。
拓跋真手抚上她的脸,赤红着眼睛说:“我真的喜欢你,看重你!日后但凡我有的都可以与你共享,我会让你拥有一切的!”他一面胡言乱语,一面手忙脚乱地剥对方衣服,跟疯了似的在她身上啃咬,拼命想在那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一双手更是一路滑下。
“我……我是……长乐……长乐……”女子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是一道霹雳闪电动摇了拓跋真的心智,他浑身一震,就听见门“嘎吱”响了一下。
李萧然道:“三殿下,让您久等了。”
一股奇怪的呻吟扑面而来。
李萧然完全顿在原地,呆怔怔地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只见那边的美人榻上,一条女子的手臂环过拓跋真的脖颈,两人的姿势极为亲密,显然正要做不轨之事……
“大胆的孽障!”李萧然的怒火几乎冲天而上,他一眼就认出,那美丽的侧脸正是他一直引以为荣的嫡长女!李长乐,竟然衣衫不整地躺在拓跋真的怀里!
他迅速地冲过去,一把拉开两人,面色变得铁青:“你这个贱人!看你做的好事!”
李长乐缓缓地回过头看着他,目光呆滞空洞,像是看着他,又不像是在看他,完全没有焦距,她衣衫半褪,肌肤上到处都是糜烂不堪的印记。而一旁的拓跋真发冠散乱,满面红潮,两只手还停留在她的私密处。两人这样的情景究竟在做什么勾当,不问可知。
李萧然猛地惊醒过来,连忙回头想要让人关上房门,可就在这时候,却听见李未央笑着道:“五殿下请。”
拓跋睿一只脚踏进了花厅,随后,他也看到了里面的场景,一时之间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完完全全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李未央随后进来,看到这一幕,露出颇为吃惊的神情,道:“这是怎么了?!”
“关上门!”李萧然勃然大怒道,跟在后面的侍从看不清里头的情形,只赶紧匆忙关上了门。
屋子里一时之间,一片的死寂。
李未央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无限惊讶之色道:“大姐!你这么干什么!明明已经许嫁了五殿下,你怎能和三殿下做出这样不尊礼法,有违常理的事情!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李长乐像是一下子从迷雾之中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是不着寸缕的,她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随后又赶紧将衣服披上,脱口道:“父亲!父亲!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随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李未央,“是你!又是你这个小贱人!是你陷害我!”
李未央冷淡地望着她,道:“什么陷害,大姐,我可是刚刚才进来,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萧然的脸色已经完全变得铁青而狰狞,若是可能,他已经冲上去把那个伤风败俗的贱人当场撕碎了:“长乐,你自己干的好事却要怪在你妹妹身上,还不闭嘴!”
李长乐面色惶急,大声道:“父亲!是李未央陷害我,她故意引我来这里,对我下了药!是,一定是她对我下了药啊!”
李萧然一下子回头看向李未央。李未央面色却是无比的惊讶和无辜:“父亲,我真的不知道大姐在说什么,今天从早到晚,我都在接待客人,刚刚若非在半路上碰到五皇子,他说怕大姐伤势没有痊愈特地来看望,结果又听下人回禀说三殿下到了这里,我才带着他来花厅拜见——”
李萧然当然不相信李未央能够做什么,这种事情绝非刻意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
李长乐歇斯底里地道:“分明是你故意将人引过来!”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大姐,我以为你已经悔过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来,若是我舍下的陷阱,我又是怎么让你自动自发走到三皇子面前来的呢?难道是我绑着你拖着你来的吗?外面这么多的丫头妈妈们,不妨问问他们,看究竟是我强迫大姐来这里,还是大姐自己走过来的?!”
李长乐头发散乱,面色潮红,说话的声音都是在颤抖,却无比的愤恨:“小贱人!你是故意的——”自己让檀香去监视李未央,刚才檀香来回报说李未央突然神神秘秘地去了西苑的小花厅,似乎要去见什么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跑过来想要捉住李未央的把柄,可是走到门口却不知道为什么,闻到了一种奇怪的香气,整个人就随之失控了……
拓跋真却很快从迷乱中镇定下来,等他看到李未央的时候,眼睛里很快地闪过一丝什么,随后他低下头,收拾了一下衣衫,再将自己的发髻解下后重新束好。他一番整理,顺便也理好了心思,掸掸下摆坐下,这才开口说道:“如今正是李夫人的丧礼,便是我真的和大小姐有染,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所以必定是有人从中设计,李丞相,请你派人彻查这个房间。”
李萧然看了一眼旁边面色极为难看的拓跋睿,意识到了什么,随后道:“既然如此,就要调查个清清楚楚!”随后他看着李长乐:“还不快收拾好!”
李长乐仿佛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线希望,对,只要查到屋子里有催情香之类的东西,就可以证明她是被人陷害的了!听到李萧然的话,她飞快地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物,然后抬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父亲,五殿下,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拓跋睿的嘴唇动了动,刚才看到那一幕,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倒流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开目光,愤恨地顶着一旁的拓跋真,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一声不吭的三哥,竟然跑到这里来和李家大小姐行颠鸾倒凤之事,这两个人的做法,分明是带给他无尽的耻辱!苍天,他怎么会遇上这种倒霉透顶的事!
很快,李萧然吩咐了专人来检查整个屋子,可惜,半个时辰过去,一无所获。
拓跋真冷眸盯着李未央,随后突然指向一边的海棠:“好好检查这盆花!”
李萧然皱眉,这海棠花是未央送给他的,特意摆放在这里,难道真的是未央做了手脚吗?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那盆怒放的海棠身上。李未央却垂下了眼睛,一言不发,这在拓跋真的眼睛里便成了心虚的表示。
然而,海棠花上上下下被检查了个遍,随后得到的结论却是否定的。
“老爷,这海棠花没有什么异常。”
“不可能!”拓跋真快步走过去,用力地摘下一朵放在鼻子上闻,却闻不到任何的香味,“这不对!我刚才分明闻到了海棠花的香味!”他当时还以为这是珍稀的极品海棠,才会被人工培植出香气。
李未央淡淡道:“三殿下,海棠就在这里,可惜它是无香的,若是真的被人动了手脚,香味也会残留在上面不是吗?可是现在这盆海棠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还需要检查吗?”
拓跋真阴冷的目光看着李未央,那目光极为复杂,带着无比的厌恶,痛恨,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诡谲和缠绵,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李未央眼睛里的神情充满了嘲讽的,拓跋真是习武之人,又素来谨慎,一般的香料根本没办法引他失控,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很多的暗卫,这样的计划几乎没有可能成功。然而李未央却是在他身边生活了八年的人,对他的个性太过了解,她当然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能够使人动情的香料有很多,譬如百合、依兰、广藿香、迷迭香等,只要剂量合适,便可以使人产生幻觉,情绪激动。可是拓跋真从小在宫中长大,对这些害人的东西自然是很谨慎的,他府中日常焚香中多用檀香、麝香之类,再配以其他香料,所以这些香料哪怕用上一点都容易被发现,事后也很难不留下把柄。所以李未央特意用了香豆蔻汁去浇海棠的花蕊,让李长乐失去理智的正是具有催情作用的香豆蔻,只是对于拓跋真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来说,光是香豆蔻是不管用的。李未央想到,拓跋真最爱的食物是八宝酥,那是用灵芝、猴头、银耳、白果、木耳、嵩菇、香菇、茯苓制成的香酥,有食疗效果,能强筋、活络、提神、健身,偏偏其中的白果和香豆蔻碰到一起会加速香豆蔻催情的作用,甚至造成极致的迷幻效果。最重要的是,香豆蔻汁刚喷上去的时候是香气扑鼻的,然而只要片刻功夫,这豆蔻香气就会挥发消散,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李未央是算准了时辰,命赵楠在这盆花上动了手脚,如今又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呢。只是,李未央原本要的不过是李长乐衣衫不整的模样被人撞见罢了,两个人中有一个中了招,这出戏都能有办法唱下去。谁知后来连拓跋真都失控了,算是意外收获。
“三殿下,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害怕的。”李未央的表情无辜至极,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然而此刻里面却布满了彻骨的寒冷,拓跋真死死盯着她,若非这么多人在场,恐怕他已经冲过去挖开这个女子的心脏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长着一颗黑心了!
李长乐痛哭道:“父亲,你要相信我,一定是李未央动了手脚!”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大姐,我知道你和三殿情难自控,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母亲丧礼期间做出这种事情来,更何况五殿下待你一片真心,你这样等于是在践踏他,羞辱他,我们李家是诗书世家,父亲的官声清廉,名扬天下,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有个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你是要他以后如何统领百官呢?又如何去面对陛下呢?还有三殿下,你这是陷他于不义啊!”
在丧礼期间,居然闹出这样的丑闻,一旦传扬出去,不止李长乐死路一条,就连拓跋真都会倒大霉,不要说皇位,恐怕连皇子的位置是否保得住都很难说。李未央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设下这个圈套。
李长乐恨不得上去抓花李未央的脸,可是她太明白,自己越是惊慌失措越是容易被对方抓住死穴,于是便拼命地冷静自己的头脑,凝声道:“李未央你不要满口胡言乱语,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切都是你冤枉我!你是嫉妒我比你美貌比你讨父亲欢心,所以你处处和我做对!今天分明是将我故意引到这里来,又用了不知道什么下流的手段害得我失去理性,你以为这样父亲就会喜欢你,我就会彻底倒霉对不对?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父亲!父亲,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五殿下,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啊,我是被人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