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烈扬起了眉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那女子再不多看他一眼,低下头,继续为病患诊治:“不好意思,我这里有十几个刚刚烧伤的病人送来,所以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说话,等完事再说。”说着她已经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工作。
旁边一些帮忙的人按照女大夫的吩咐,将那个病患按住,再在他嘴里塞上木塞,用布条绑住他,那女大夫便在一旁用锋利的刀刃在火上烫红了,沿着肌肉的纹理,将那人胳膊上的腐肉给切了下来。众人瞪大眼睛,还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做的,腐肉已经落在了一旁的铜盆里。随即她动作又极快地用长线将肌理缝合好,在结合部位敷上了药膏。然后开始处理被木桩打断的腿,先是找准了位置,加以木板固定断了的骨头,她的动作十分快,前后不到一刻的功夫,这便大功告成了。
看到这一幕,元烈也不由不相信这女子的医术可以说是神乎其神。那病患拔掉了木塞,不住地道谢,女大夫柔声道:“回去后好好休息,过三个月就会痊愈的。”然后她便又转过身去处理其他的病患,这十几个人不是烧伤就是骨头坏死,足足有半个时辰,她没有说一句话,一个一个处理着,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身形这般瘦弱,却比寻常男人的体力都还要能够坚持,这让元烈也不禁刮目相看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其他郭家三公子都站在了元烈的身边,他们吃惊地看着这女子的治疗方法。郭澄向元烈道:“看样子她的医术的确很高明。”元烈点了点头,越发坚定道:“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将她请去给未央诊治。”
这十来个病患很快便处理好了,便有人扶着他们出去,那些人对大夫千恩万谢,她只是淡淡点头道:“下一个进来吧。”说完她扶着旁边的木头,似乎有点站立不稳的样子,想也知道她刚刚在旁边足足站立了半个时辰之久,动都没有动一下,这样的坚持实在是令人敬佩。郭敦悄悄向旁边的人咬耳朵道:“我听说她还白送草药,都不收钱的。”
郭导不禁轻声地道:“不收钱?她又哪里来那么多的银子。”
郭敦声音越来越低:“敲诈那些富户们,听说刚才她给青州城最大的富翁看了病,不过是皮外伤,她竟然要人家一百两银子。这些富户听说她是个名医,哪怕是擦破皮也要找她来看。看来她都把钱用来贴补这些穷人了。”
郭导闻言,不禁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大夫。”
就在下一个病患进来的时候,元烈却突然取出了一锭金子,递给了那患者道:“你的伤不是很严重,从这里右拐便是一间很大的药堂,你只要去找那坐诊的大夫,他一样可以为你治疗。”
那人一看他手中的金子,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到这里来看病倒并不是因为自己生病多厉害,只不过是因为这里的诊费很低,尤其是看病的大夫一看他们是穷苦人便会免费的施医舍药。现在从天下掉了这么大的馅饼,他大可以找别人去看病,还可以赚上一笔,心里这么想着,他便向元烈领了金子,转身离开。接下来的五个病人都如此,那女大夫一愣,看向元烈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破坏我诊治病人?”
元烈却是淡淡地一笑,目光之中透露出三分冷漠:“我们是来看病的人,只不过你不肯前去,我们只好来亲自请你了。”
那女大夫深知她再说一个不字,恐怕他要把她全部的病人通通赶跑了。她咬了咬牙道:“好,请你家小姐进来吧。”
元烈摇了摇头,只是慢慢地道:“她身体不好,不能吹风,也不能下马车,要请你移步了。”
那女大夫不禁皱起眉头,冷声问道:“你家小姐是什么人?”
元烈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道:“这一点,你不需要知道。”
女大夫沉下脸道:“这里都是病人,他们都能来,你家小姐为什么来不得?不过是几步路,又有什么关系?”
元烈微微一笑,他开口道:“若是大夫愿意移步给她治病,我愿意捐出一千两银子。”他这样一说,这棚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元烈的目光虽然轻巧,却透出一丝狡黠,“有了这一千两,姑娘可以为更多的人诊治,可以施更多的药,哪怕把这青州城所有的病人都看完了,也是绰绰有余的。”
那女子一愣,随即目光在元烈和郭家众人的面上一一掠过,眼前之人年轻俊美而且衣着华丽,显然来头不小。自己初来乍到,若是得罪这些人,恐怕就不能再继续行医了,她仔细地想了想,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们,带我去看病人吧。”
这女子跟着元烈他们一直走到了马车之前。元烈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她躬身进了车厢,先看见郭夫人那一张温和端庄的脸,不由就是一愣,随即旁边的一个圆脸的女孩好奇地看着她,脸蛋儿红扑扑的,却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她轻声地道:“哪一位是病人?”
李未央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这时候,女大夫才注意到了对方,这个女子的存在感并不十分强烈,以至于刚才自己竟然没有瞧见她,可那一双乌黑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再加上李未央的身上有一种十分动人的气质,总叫人觉得她十分的特殊,女大夫想了想,便将手搭在了李未央的脉上,还没有说话,便听见李未央道:“家人心急于我的病情,对大夫无礼了,很是抱歉。”
女大夫抬起眼睛,看了李未央一眼,似乎有点讶异她会这样说,原本她以为这些人不过是仗着有钱有势,才会逼着她来诊治,却不料,这马车里的人却似乎并不如何跋扈,相反却彬彬有礼。
李未央解释道:“我们是外乡人,在这里停留不了太久,所以才没有办法排队等号,我知道这样做事很不对,也耽误了小姐你为别人诊治,这样吧,我愿意再捐出五百两银子,权作为小姐的诊费。”
女大夫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还没有为你治病,你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治好,怎么要给我这么多钱呢?”
李未央看了那大排长龙的队伍一眼,轻声地道:“能让这么多人苦苦的等着,一则说明小姐是个善心人,收的诊费一定很低,二则,说明你医术很高明,若非如此,刚才为何有无数药堂的弟子跑来故意捣乱呢?”
女大夫一愣,随即道:“我说今天怎么没有人来闹事,原来是你们来替我挡了。罢了,原以为你们是仗势欺人,谁知却也还做了好事,好,我替你诊治。”说着她仔细沉吟片刻,突然皱了皱眉头,然后放开了李未央,转身在书案之上写了一张处方,对一直站着马车旁边的元烈道:“回去照着方子抓药,我保证七天便好了。”
元烈接过了方子,笑容和煦道:“多谢。”
那女子却不说话,只是伸着手看他,元烈明白了过来,递上了一张纸,那女子看了看,果然是一千五百两的银票,可真是大手笔。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如此大方,而且这马车里的女眷明显不是寻常富贵人家,身上更是贵气逼人。她点头道:“说多谢的人是我,我替青州的百姓谢谢你们了。”说着她下了马车,却听见马车里的李未央道:“小姐,若是孤身一人在青州,身上带着这么大笔的银子恐怕不妥当。”
女大夫转过头去,目光沉了下去:“你们想要把钱要回去吗?”
李未央轻声咳了两声,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三哥。”
郭澄连忙应道:“是,我在这儿,嘉儿有什么事?”
李未央道:“你从我们的亲卫之中挑两个人,请他们保护这位姑娘,等她取了银子,买了药材,平平安安地把病看完,再离开。”
其他人都是一愣,包括那位女大夫。她看着李未央,目光之中十分的迟疑,她没有想到这位小姐如此的柔弱,却是一个思虑很周全的人,她刚要走,却突然止住步子,情不自禁地回过头,看向李未央道:“小姐,你似乎生长在南方,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所以身子较弱才得风寒,又一路上奔波劳累,精神紧张,才使得寒邪入体,经久不散,气血凝结,病情加重。如今你的症状是口干咳嗽,病因只因为外感风寒,本应开一些温和的药物,慢慢调理,可惜却不知道碰上了什么庸医,用了大补之药,加上你心气耗竭,引血暗亏,所以才迟迟不能痊愈。”
元烈不懂别的,他却突然听见了庸医两个字,下意识地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这女大夫道:“你是说,有人故意用了大补之药,这是什么意思?”
那女大夫淡淡一笑,看着元烈道:“过去开的方子里是不是有人参?”
元烈想了想,随即点头道:“不错,是有人参,而且是老山人参。”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真是庸医,人参性子猛烈,如何开给需要调补的小姐吃呢?小姐出身富贵,身娇肉贵,身子很弱,给她开药,自然要用温补之法,可是那些庸医开什么人参!哼,我看八成是故意的。”她说完这话,却觉得自己失言了,便开口道:“这本来不关我的事,但是你们若是相信我,以前的药方就不要再吃了。”
元烈眯起了眼睛,他看向郭夫人道:“夫人,你听见刚才这位大夫说的话了吗?”
郭夫人点了点头道:“我听见了。”她此刻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冰寒之气。最开始给李未央看病的可是太医院的太医,一共换了四个太医,开出来的方子都是一模一样的,这说明了什么呢,有人故意要让李未央病情加重,甚至希望她永远回不去,若不是在青州城遇到了这个女子,恐怕等回到了大都,李未央早已一命呜呼了。
能够让四位太医同时噤声,可见此人权势之大。元烈压住心头恼火,再问道:“我们在这青州城看了无数的大夫,为什么没有人像你这样说呢?”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先是风寒,又被庸医乱开药,现在小姐是很多的病症混合在一起,普通的大夫看不出来,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好了,我还有很多的病人,不和你们多说,告辞。”说着,她微微一笑,已经快步向那帐篷走去。
郭夫人看着李未央,目光冷沉地道:“看样子,咱们回去还得找那些太医算算账!”
太子想借机会要了自己的性命,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李未央看着,却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咳嗽,尽管咳得满脸通红,却还是看着那女大夫的背影,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微笑,她总觉得这个大夫性子倔犟,十分的有趣。
郭澄也十分感激地看着这个大夫的背影道:“看来这青州城也是有名医的。”
马车过了青州城,他们按照大夫的方子熬了药,李未央照着那方子喝了三天,病情就已经大为好转,甚至能够走出车厢看看外面的景象,元烈看在眼里,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回去再给那女大夫一千两。李未央笑他像个孩子,元烈去并不在意。走过了青州城便是兰州,兰州很是繁华,他们便多逗留了两日,一路游山玩水,十分的惬意。有旭王元烈和齐国公府众多亲卫保护,这一路走来十分的顺风顺水,也没有宵小骚扰,他们一路玩一路走才回了大都。进了城门,元烈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若是要他选择,他宁愿在路上多呆一会儿,何必那么急着回来呢?可是郭夫人见李未央病情已经痊愈,怕齐国公和其他的人担心,便连忙赶回了大都。
李未央回到郭府,一切似乎都十分风平浪静,她被郭夫人强制的养病三天,三天之后才肯放她出去。自从草原一行,郭家人的名声在大都很盛,很多小姐的宴会都邀请李未央去。李未央便三次只去一次,既不驳了人家的面子,也不过分的热情,渐渐齐国公府的郭小姐在这大都之中也成为数一数二的名媛淑女,越来越多的媒人开始往齐国公府跑,那门槛都要踩烂了。
郭夫人手中的名帖厚厚的一叠,她细心挑选,却没有让李未央知道,在她看来多几个女婿的备选有什么不好?何必死挂着旭王元烈一棵树。郭夫人的想法有点自私,虽然她知道李未央和元烈感情十分要好,但是经过草原一行,她看元英和元烈都有些警惕,总觉得和皇家的人扯上没什么好,不如挑个世家子弟好好过日子,她情愿女儿嫁个普通人,也不希望她再卷进皇室纷争里去。
而李未央却对这一切浑然不知。这一日她出了府,却是直奔大都最有名的书斋藏文轩而去,这藏文轩收存着天下各种珍贵古籍,再加上郭家的小姐又是常客,老板便每到新书或者是觉得李未央会喜欢的,便派人亲自送到郭府上去,让她挑选,但是李未央还是喜欢坐着马车到藏文轩来,全当是散心了。阿丽公主随着李未央出行,她对于大都的一切还是那么的新奇,看着什么东西便不肯走了。她总是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是小孩子手上的风车,显然是没有见过的,竟然一路追着人家孩子跑,把人家吓得哇哇直哭。又喜欢吃甜食,在人家桂花糕点铺子门口瞪大了眼睛流口水,李未央不给她买,她还不肯走,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啊!嘉儿,你看那个人,在玩杂耍!”说着,阿丽公主喝停了马车,随即不等李未央回答,立刻就要跳下去。李未央看见阿丽公主又被不知道什么稀奇的东西迷住了,不由失笑,就在这时,她看见不远处有个年轻的女子,身上背着包裹,行色匆匆的样子,她一愣,便叫住阿丽公主道:“你瞧,那人是谁?”
阿丽回过头去,看了那女子一眼,目光之中却有一丝惊喜:“这不是那位大夫吗?”
李未央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马车悄悄地跟着那女子,看她要往何处去,阿丽奇怪地看着李未央道:“我平日里还没见过你对谁这么关心过?她到大都做什么?给人看病吗?”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她手上拿着一张纸,像是要问什么地方。”那女子一路往前走,就在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李未央吩咐马车悄悄地跟在不远处,不让对方瞧见,却见女大夫停在一个小女孩面前,那小女孩眼睛大大的,身上破衣烂衫,头上还插着一根稻草,显然是要自卖其身。
那女大夫看了那小女孩一眼,随即把自己的包裹掏了掏,什么都没掏出来,她竟从自己的手上拔下了玉镯子,塞进了那女孩的手里,随即继续往前走,可还没有走两步,她又停住了,转过头来,连同头上仅有的金钗也拔了下来,塞进了小女孩的怀里。那女孩十分感动的模样,向她磕头行了个礼。
李未央看着这一幕,面上不免微笑。阿丽开口道:“她这一路从青州到大都,应该走了很远。所以才会一路停下来给人看病,可是她诊治那么多病人,应该很有钱才对,而且旭王刚刚给了她五千五百两银子,难道都用光了不成?”
李未央笑了笑,轻声道:“是啊,我猜她一定是把所有的银子都买了药材,送给了穷苦人家。”
阿丽公主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道:“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李未央看了阿丽困惑的眼神,微微一笑道:“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随即她吩咐车夫道:“看那位小姐要找什么地方,咱们送她一程吧。”
车夫立刻应了一声,驾驶着马车一路向那女子行去,就在这时候,李未央才觉得不对,因为她瞧见这条路十分的熟悉。还不等她吩咐车夫放慢速度,那女子已经停在了一个府门前,府门上挂着一块匾,上面书写着三个大字“国公府”。李未央一愣,阿丽已经大声道:“她怎么和咱们一起回家了呢?”
李未央看着那女子,眉头轻轻地一皱,随即突然开口,唤赵月道:“赵月,你去告诉门房,让他们请这位小姐进去。”
齐国公府上守卫森严,若是没有名帖,又得不到郭家主人的允许,是绝对不可能进去的,但是当那些守卫瞧见国公府小姐的马车,赵月又向他们做了手势,他们立刻明白过来,便恭恭敬敬地将女大夫迎了进去。女大夫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她还是掂了掂自己的包袱,跟这些人走进了华丽庄严的齐国公府。
李未央这才下了马车,阿丽公主更加奇怪地道:“她来国公府来做什么?来寻找咱们吗?”
李未央淡淡地道:“是不是,只要进去就知道。”说着她已经快步进了门。
纳兰雪在花厅之中静静的等待着,她的目光没有在府中的华丽家具上停留半刻,事实上,即便这齐国公府如何金贵,也引不起她的丝毫注意。她只是坐着,垂着眼睛,略带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衣角,仿佛有一丝莫名的紧张。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有人笑道:“大夫千里迢迢寻到国公府来,难道我们给你的银票没有兑现吗?”
纳兰雪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却看到门口郭夫人和李未央并肩走了进来。纳兰雪脸上顿时流露出了窘迫的神情,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贵妇人,竟然会是齐国公的妻子,也是她千里迢迢来寻找的人,她竟然一时哑然了。
李未央看着她,笑容温柔地道:“这位姑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纳兰雪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是为了追讨诊金而来,她看了看人家的笑脸,显然人家只是开玩笑,绝对不是以为她是追银子来的,她便开口道:“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若我知道你是郭家的人我一定不会……”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门口传来环佩叮咚的声音。她的目光向那边看去,却看到两个年轻美丽的女子由丫头们簇拥着,从侧门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女子鹅蛋脸,杏仁眼,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身上佩戴着十分简洁却很耀目的名贵宝石,走起路来带起一阵香风,她笑吟吟地走到了郭夫人的身边,开口道:“娘,您回来了?”郭夫人今天是去上香的,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李未央,这才跟着她一起进来,而此刻挽着她手的正是陈冰冰。
郭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来,我为你介绍一下嘉儿的救命恩人。”
陈冰冰好奇地看着纳兰雪,郭夫人向她们介绍道:“这两个是我的儿媳份,这是大儿媳江氏,这是我的二儿媳陈氏。这位姑娘在青州救了你们妹妹一命,来,快谢过她吧。”
听到这一段话的时候,刚才还面带微笑的纳兰雪,脸色一瞬间变了。在座的几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不对劲,只有李未央在那个瞬间看出了纳兰雪的不自在。纳兰雪看着一身锦绣,美丽活泼的齐国公府二儿媳陈冰冰,随即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的旧衣,绣鞋因为长途跋涉都破损了,显然和这个华丽的地方格格不入。她略一停顿,轻轻后退了一步,转瞬之间,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包袱,开口道:“对不起,我走错了地方。”随即她轻施一礼,快速地向门外走去。
郭夫人愕然:“这位姑娘,为什么来了不说几句话就要走?难道你要找的不是我们吗?”
纳兰雪咬了咬牙,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等她再回过头来却一脸的平静,她开口道:“我要找的人家姓郭,可是他们不在这里。”说着她不再说话,已经快步地走了出去。
郭夫人纳闷道:“这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陈冰冰也看着纳兰雪的背影,面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这姑娘好生奇怪,怎么刚说是嘉儿的救命恩人就跑了,难道是怕我们拖着她不放吗?她说她要寻找郭家人,可是怎么会找到齐国公府来呢?”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只有李未央面上流露出了一丝沉思,她看着纳兰雪的背影,良久没有说话,直到郭夫人轻轻推了推她,她才猛地一惊回过头来,“母亲怎么了?”
郭夫人笑道:“你怎么丢魂一样,跟你说了半天也不答应。”
李未央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位姑娘有几分奇怪,她从青州一直到大都来,长途跋涉却连一杯茶都不喝酒走了,到底要找什么人呢?”
阿丽公主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看到众人都在这里站着,不由开口道:“刚才那个姑娘怎么走了?我还特意和她招呼,她却不理我,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不是很奇怪吗?”
李未央轻声地道:“是啊,是很奇怪,她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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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过年大家都出去玩了,我还在坚守阵地,哈哈哈哈哈
☆、230 戏中有戏
纳兰雪急匆匆的离去,倒把郭家人弄得一头雾水,郭夫人的目光落在了江氏和陈氏的面上,她的两个儿媳妇也都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李未央轻轻一笑,对郭夫人道:“也许她真的是找错了人家。”
郭夫人想来想去,的确只有这样一个解释,她便吩咐江氏道:“你父亲呆会儿就要回来,咱们早点准备晚膳吧。”
江氏点了点头,于是郭夫人便带了两个儿媳妇向后堂走去。李未央仍旧站在原地,阿丽公主原本要蹦蹦跳跳跟着郭夫人走,回过头看到李未央还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由好奇道:“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李未央看了一眼阿丽公主天真的眼睛,不由微微一笑道:“刚才你见到那位姑娘,她是什么神情?”
阿丽仔细想了想,歪着头道:“她失魂落魄的撞了我一下,我想让她道歉,她却不理我,像是背后有鬼追一样冲了出去,若非是我见过她,一定把她当小贼那样捉拿归案了。”
李未央皱眉,看着阿丽公主道:“你是说她神情十分紧张吗?”
阿丽公主点了点头道:“是啊,不光是紧张,面色还很苍白,好像生病了一样。”
李未央仔细回忆了一下,就在刚才她看见纳兰雪还是一副很正常的样子,丝毫没有什么异样,甚至在看见郭夫人和自己的时候,眼中还有一丝喜色,只是等到江氏和陈氏走了出来,纳兰雪的神情就有了些微的变化,最后当郭夫人说起江氏和陈氏便是她的两个儿媳份的时候,纳兰雪才突然匆匆的告辞了,这不是很奇怪吗?李未央想了想,便吩咐人道:“你和母亲说先用膳吧,我想起自己有点事情,出去一下,很快回来。”说着她匆匆地向外走去。
阿丽公主看到她这样,不乐意了,连忙把传话的任务交给旁边的婢女,随即也快步地跟了上来,大声道:“你去哪儿?带着我一起去吧。”从草原来到越西,阿丽没有别的朋友,她就整天缠着李未央,而李未央也喜欢她的天真活泼,但是这一次,李未央却只是轻声地道:“我有些事情,不方便一起带你去。”
阿丽公主鼓起脸,却也还通情达理道:“那好吧,我就在家里等你,早一点回来。”
李未央点了点头,随即快步地向外面走去,她让赵月换了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再问明了纳兰雪往哪个方向去了,好容易追上了人,竟也不露声色,一路跟着纳兰雪来到了市集上,却见到那纳兰雪神情憔悴,面容苍白,接二连三的撞翻了人家的摊子,甚至不小心打坏了一个正在街边卖东西老太太的瓷瓶,为此,掏出了身上仅有的碎银子来赔偿。李未央远远在马车里瞧见了,不由十分的诧异。
赵月看着李未央道:“小姐,你为何对这位姑娘如此关心呢?”
李未央轻声道:“不是我对她关心,而是她实在过于奇怪,为什么一看见大嫂和二嫂进门就急匆匆离去,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若是不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我总觉得十分不安。”
赵月非常清楚李未央这样的性格,便不再多言了,只是吩咐马车夫紧紧的跟在纳兰雪之后,却与她恰当的保持了一小段距离,既不让对方发现,也不会跟丢。
纳兰雪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街上走着,始终是一副神魂不舍的模样,大半个时辰下来,李未央发现,她只是在城中漫无目的地兜圈子,像是不知道去哪里的模样。就在这时候,她决定让马车拦住她,开诚布公地谈清楚。然而眨眼之间,一匹骏马从大街尽头疾驰而来,人们纷纷躲闪。一个小女孩正在马路中间玩耍,她没有能够及时避开。马车夫大喊了一声,及时勒住了马缰绳,可是那小女孩还是被撞飞了三四米的样子,重重跌落在地,摔破了头,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的母亲连忙扑了上来,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小女孩的母亲是一副农妇的装扮,身上的衣服十分的破烂,此刻紧紧地捂住女儿血流不止的头,哭泣不已,车夫见到这种情形,给那女人丢了一块银子,可农妇却是摇了摇头,不肯动作。车帘子掀了起来,马车的主人走了出来,是一个年轻的蓝衣公子。
李未央原本也要下车,看到这情形顿时停住了,这从马车上走出来的人十分的面熟,不是裴徽又是谁呢?赵月刚要下车,李未央做了一个手势,“不要轻举妄动。”
裴徽的马车在撞了人之后,裴徽表现出十分焦虑的样子,快步走上前,随后从袖子里取出更多的银两,可这时候那农妇却大声的哭泣起来,再多的银两也比不过女儿的性命。裴徽取出来的都是大把的银票,那农妇却看也不看推在了一旁。裴徽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诧异,就在此时,纳兰雪快步地上前去,一把抱起那个小女孩,亲自替她诊治了起来。女孩的母亲十分抗拒,却听见纳兰雪低声道:“我是个大夫。”
农妇神情一震,随即期待地看着她。纳兰雪从身上的包裹里取出了止血散替那小女孩敷上药,再用绷带一圈一圈的将她的额头包扎好,这才对女孩的母亲道:“先固定,一会儿再取药汤让大夫好好的给她瞧一瞧,应该只是皮外伤,不严重的。”那农妇立刻破涕为笑,连声道谢。纳兰雪只是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显然就是要掉头离去,这时候裴徽却拦住了她,面色温柔地道:“这位姑娘,不知尊姓大名。”
纳兰雪摇了摇头道:“这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送小女孩尽快的去药堂吧。”
裴徽命车夫立刻载着农妇和小女孩去药堂,围观的人十分多,但是看到这种情景却是渐渐散去了。纳兰雪不再多言,也是转身要走,裴徽却站在她面前,笑容格外温和地拱手道:“这位姑娘,一切都是我惹的祸,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这小女孩恐怕是性命不保,请给我一个机会感谢你。”
纳兰雪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侧过身去,淡淡地道:“不必了,我该走了,抱歉。”
可是裴徽却依旧挡在她面前,他口中道:“姑娘帮了我的大忙,总要让我报答你一番。”
纳兰雪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裴徽连忙叫住了她道:“姑娘医术高明,我的小妹正生着病,不知道能不能救她一救?”
纳兰雪听到有病人,跨出的脚步便顿住了,她回过头来,“你的妹妹?”
裴徽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纳兰雪面露为难:“可是我马上就要离开大都了。”
裴徽连忙开口道:“没关系,我妹妹就在不远处的茶楼,若是姑娘不嫌弃,只要上楼替她诊治一下,用不了多久,我定有重金相送。”
纳兰雪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随即李未央便瞧见那裴徽带着纳兰雪上了不远处的茶楼。赵月轻声问道:“小姐,这裴公子他……”
李未央冷笑道:“裴徽诡计多端,定然是瞧见这位姑娘从我们府中出来,才故意跟着她,制造了一场机会与她相逢,只是,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赵月低声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跟着他们,看看他们说了什么?”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即然是茶楼,他可以去,我又有什么不能去的呢?走吧,好久没有喝尚华楼的一品菊了,去品一品也好。”
赵月瞧见李未央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道:“小姐,这怕是不妥吧。”
李未央失笑道:“裴家是强盗不成?能当街将我如何吗?赵月,众目睽睽之下,他便是恨透了我也要装成文质彬彬的模样,你且瞧着吧。”说着她已经步下了马车,向一旁的茶楼而去。赵月跟在她身后,心中有着一丝忐忑,转头便向那车夫吩咐道:“你去郭家报个信,就说小姐在这里。”这才尾随着李未央上了茶楼。
茶楼老板见李未央衣着高雅出手阔绰,绝非一般的富家千金,便将她们引到了裴徽旁边的雅室。这茶楼共分为两层,一层是寻常人家喝茶的地方,也有不少普通世家公子和低等官员在下面品茶,而二楼豪华的雅室,足足有十来间,则专门用来招呼一等的贵客。每一个雅间门口都垂着美丽的珠帘,墙上挂着山水画,桌椅都是红木的,看起来十分的高雅,李未央坐在雅间之内,自然有人为她上了茶。
此时旁边的雅间之内,纳兰雪正在为裴宝儿诊治,只听到裴宝儿娇柔的声音传来。
“纳兰姑娘,不知我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
纳兰雪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小姐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而已。”
裴宝儿似乎要哭的样子,“可是我已经有小半个月没办法入睡了,一闭上眼睛都是可怕的场景。”这些话她倒没有说谎,她亲眼看见裴阳身首异处,又怎么能不害怕呢?而且她终觉得李未央在窥视着她,让她坐立难安,所以才会惊慌过度,日渐消瘦。
纳兰雪点点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小姐放宽心就是。”说着她提起笔写下一剂药方,递给裴徽道:“这是一些安神的药方,只要小姐定时服下,再好好养着,不要胡思乱想,不出三月应当痊愈了。”说着她站起身,连诊金都没有问,便转身要离去了。
就在这时候,楼下的平台之上却传来乐曲之声,一个女子手中弹着琵琶,正在清唱。
“想当初你英俊年少,我芳华正好,本欲与君相守,莫作昙花一现。却不料韶华极盛,百花开残,你转身无情去,等闲将我抛,人间缘何聚散,今生有何悲欢。不过是,拼却一生休,尽君一日欢。”这琵琶声十分的凄切,歌喉也很是婉转,数十名茶客鸦雀无声,就连那些站在门外不想要喝茶的路人也齐齐向着茶楼里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纳兰雪突然停住了脚步,轻声道:“她唱的真好。”
裴徽微微一笑道:“唱曲的这位姑娘曾经是大都之中最红的名妓叶芙蓉,只不过年老色衰无处可依,不得不到这茶楼来做了个清客而已,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妨坐下听一听。”裴徽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流转观察着纳兰雪的神情。
纳兰雪的神情有些异样,眼光笔直地看着叶芙蓉,却听到叶芙蓉接下去唱了这么个故事,有一个书生上京赶考,却不幸落难,身无分文,一个青楼名妓搭救了他,帮助他继续读书,两人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对天盟誓永不分离,不料,那书生一朝中举,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榜眼,这青楼女子便再也没有见过此人了。她历尽千辛,想方设法找到他,谁知情郎非但不肯相认,还命人将她打了出去,转而另外娶了耀威将军府的千金,成为了大官家的女婿。
鲤鱼一跃成龙,转眼便抛弃了旧爱。这样的故事,明明就是十分的老套,可是这叶芙蓉声音柔婉,语调悲伤,在众人面前再现了一幕幕鲜活的场景,时而是红袖添香的温暖,时而是风刀霜剑的严寒……纳兰雪听得很是入神。
在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却有一个雅间之内的客人拂袖而起,快步地下了楼,转眼之间就要出了茶楼,却听到一声如冰雪般的声音响起:“郎君慢走!”那人转过头来,只见到台上的叶芙蓉抱着琵琶追了上去。她神情十分的悲伤,看起来像是愤怒,又似乎是绝望,看着对方,凄然一笑,“霍郎君,你当真如此无情?”
那位被她称为霍郎君的,正是当朝榜眼,耀威将军府的东床快婿,霍坤微微一眯眼,冷冷道:“你是何人,我不认识你。”
那叶芙蓉像是早已预料到,她冷冷笑道:“霍郎君,当初何等情深,巧舌如簧,怎么今日就翻脸不认人呢?”
那霍坤冷笑一声,头也不回便匆匆离去,这时,叶芙蓉突然道:“你站住!”
霍坤不耐烦地道:“你再作纠缠,就休怪我无情了!”叶芙蓉面容慢慢浮现出一丝绝望过后的冷凝,她怒声地道:“我虽然是个青楼女子,可也不是任人欺辱,你负了我一生,纵然是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不会原谅你,他日你命丧之时,我再与你一清前帐!”说着她猛地转身,竟一把将琵琶丢在地上,任由心爱的琵琶摔成两截。李未央心道不好,转瞬之间,那叶芙蓉已是厉声大笑,随后便猛地撞向旁边的柱子,刹那的功夫已经香消玉殒了。
霍坤溅了一身的血,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却连瞧也不瞧对方的尸体一眼,飞快地转身离去,身后自有无数的人在叫骂。
雅间之内,裴徽的表情似笑非笑,裴宝儿漠然无语,而那纳兰雪是脸色一片惨白,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裴徽微微一笑道:“天理不可泯灭,人性不可欺辱,我既然身在朝廷,对此等伤天害理之事绝不会视而不见,回去之后我便会请父亲写上一本奏折,狠狠地参这个小人一本,绝不让他在朝中上窜下跳!”
裴宝儿看着自己二哥的神情,露出几分异样,她心道二哥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正义,更何况痴情女子负心汉这种事情看的已经太多了,从前这等闲事,裴家可是从来不会管的啊,可是她向来十分相信裴徽,对方这么做,自然有用意,她便开口附和道:“是啊,咱们裴家最讲究的就是天理人情,自然要为这等苦主做主了。”
只听到裴徽开口道:“是啊,结交青楼妓女不说,借助了他人的扶持登上青云之后,却又抛弃了她,这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了,而且这个女子仗义疏财在前,他忘恩负义于后,又硬生生逼迫她自尽,这三条罪加在一起,只要一本上去,别说是个榜眼,纵然是功勋世家的将军也要玩完了。这夺人姻缘的耀威将军,也有失察之罪,竟然向朝廷举荐这样忘恩负义之徒……”
纳兰雪却是一言不发,眼波沉沉,随即她看了裴徽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口道:“我该走了。”
裴徽冷笑一声道:“纳兰姑娘,我瞧你神情十分的悲伤,似乎有什么愤懑之处,若你有什么冤屈,我会帮助你的,全当谢谢你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
纳兰雪听了这话,在原地怔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抬起头来,却看见裴徽微笑着看向自己,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关怀,而那眼神却寒露冰霜、冷如利刃,藏着无尽的深意。
纳兰雪向后倒退了两步,开口道:“我没有什么冤屈。”说着已经快步地出了雅间,向楼下走去。
裴徽笑容更冷了,却听见裴宝儿问道:“二哥,你怎么会突然管起别人家的闲事?还有这个女子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让她给我看病?”事实上,裴宝儿是身体不太好,但也没有严重到要大街上拉大夫看病的程度,只要静心休养,也是无妨的,她今天不过出来散散心,却不料她二哥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上楼不说,还非要给她看病。虽然她配合了,但心头却觉得讶异。
只听到裴徽淡淡一笑,“这女子从郭府出来,神情十分特别。”
裴宝儿诧异道:“那又说明什么呢?她去郭府难道是不能去看病吗?”
裴徽冷笑一声道:“说你傻,你真是傻,我在得知她进了郭府之后,便去查了城门口的通关文书,这才发现这个女子是千里迢迢寻到了大都来,你想一个女子为何孤身一人找到郭家呢?”
裴宝儿想了想,不禁皱眉道:“这——我又怎么能猜到呢?”
裴徽目光冷然,声音里带了一丝嘲讽道:“依照我看,这和郭家那些儿子有关。”
裴宝儿眼睛一亮,随即摇了摇头道:“不,这不可能,这女子看起来只是出身寻常,怎么会和郭家人有什么交往。”
裴徽讽刺地看了她一眼道:“若是刚才我还不能肯定,可是现在我却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裴宝儿不禁扬眉问:“什么猜测?”
裴徽目光深沉地道:“刚才我特意选了此处,就是让她听叶芙蓉的曲子,却不想叶芙蓉正好遇上负心郎,演了这么一出血溅当场的好戏,你刚才有没有看见她的神情?若是纳兰雪没有切身之痛,又何必表现得这么震惊呢?”
裴宝儿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却是如此,当纳兰雪听到叶芙蓉唱词的时候,她原本要离去,却站住了,而当她看到叶芙蓉竟然当场自尽的时候,纳兰雪的神情更是叫人觉得愤懑,而那愤懑之中又似乎添了一分怨恨,可是这怨恨肯定不是针对叶芙蓉的,那个负心郎和她也没有关系,这只能说明她有同样的遭遇。裴宝儿慢慢地站起来,微笑道:“二哥是说,这个女子和郭家的某个儿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见裴徽淡淡地道:“郭家的另外三个儿子没有娶妻,所以应该谈不上负心。真正娶妻的只是郭家的两位长公子,而郭大公子与大少夫人江氏青梅竹马,感情也很要好,所以容不得这女子插足,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裴宝儿笑道:“只有郭衍了,其他的我不太清楚,不过却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那郭家二公子从前好像不太乐意娶陈小姐。”
裴徽笑道:“是啊,年少风流嘛,总会招惹一些女子,可是这在家风严谨的郭家来说就是很麻烦的事。”
裴宝儿想了想,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道:“可是纳兰雪不肯承认这一切,咱们怎么办呢?”
裴徽冷冷一笑,“她不肯承认,是不相信我们,我自然有办法撬开她的嘴巴。纵然只是青年男女互诉衷肠,我也能给他办一个负心薄幸的罪名!”
裴宝儿喜道:“这样才好,好好利用这件事,足以让郭家人身败名裂。”
李未央当然听不见裴宝儿和裴徽的对话,可是她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隐隐觉得不对劲,同时看到纳兰雪飞快的下了楼。赵月不禁开口道:“小姐,要不要我拦下那位姑娘?”
李未央目送着纳兰雪的身影离开了茶楼,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该走的总是要走,留是留不住的。”她看得出来,纳兰雪是个倔犟的女子,不然那一日她也不会坚持不为自己诊治,更不会一见到郭家的人立刻转身离去,这实在是太奇怪,而刚才的那一幕,让李未央心头浮起了隐隐的念头,这个神秘的女子,她的身份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黄昏之后,纳兰雪出了城一路向郊外走去,这时候天色已经逐渐的暗沉下来,官道之上已经渐渐看不到人了,纳兰雪看了一眼天色,并不停留,只是继续向前走着,而就在此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不禁回头一瞧,却是一个锦衣公子带着四名护卫,骑着快马向她飞驰而来,那带头的锦衣公子率先跳下了马,笑容可掬地站在她的面前。虽然天色已经黑了,可他站得很近,让纳兰雪吃了一惊,这个人她是认识的,就是白天认识的裴徽。裴徽向她微微一笑道:“纳兰姑娘,我想起有件事还要对你说。”
纳兰雪一愣,对裴徽道:“可是令妹的病情?”
裴徽摇了摇头道:“不,是关于郭家的一些事。”
纳兰雪面色一变,随即快速地越过她向前走去,裴徽却拦住她道:“纳兰姑娘,心中有怨为何不向我说呢?也许裴徽能为你解决难题呢?”
纳兰雪一惊,随即勃然变色道:“我说了,这是我的事,和别人无关。”说着她推开了裴徽。可是就在此刻,一把长剑从后而出,突然横在她脖子上,她猛地转头,大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裴徽淡淡地一笑,“纳兰小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只能让你跑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