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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姑姑会在定国公府举办赏花宴,届时会宴请大臣家中适龄的千金赴宴。”君漓打量了她片刻,然后随手指了一下顾勰,道,“你便以子渊的好友身份与他一道来。”
这么说就是觉得这个思路可以实践一番了,锦笙点头说好。
“对了,阿笙,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不晓得你近日有没有听闻。”安怀袖抽出袖中的一卷黄纸,将它放到桌上,“这是我们刑部近日在跟进的一桩案子。”
“哎呀怎么又是案子?安大哥,你今天的公事已经过去了,让你来花月妍是来玩儿的,刚谈完一件正事又摸出一桩案子,你还让不让人好好狎个妓了?”顾勰撑着下颚斜眼瞥他。
一边瞥一边心中嘀咕道阿笙今儿个是怎么了,认识她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装什么假抽抽的正儿八经,在春风阁狎花妓的时候玩儿得明明比他还疯,喝醉了让她上桌扭两段儿她都能做的出来。
今儿个是不是中毒了?入皇城改脾性翻脸不认人系列?
安怀袖也没恼,只是微微笑着说,“我今日的公事并未过去,是你强行把我给拖出来的,不晓得明日尚书大人会不会怪责于我呢。方才见阿笙眼光独到、细致入微,便顺道与她再探讨一番,明日也好有个交差的。”
“承蒙安兄看得起,小弟实在愧不敢当。”
锦笙本就一目十行,趁着他俩一来一句的空档,她已经把黄纸上写的东西给看完了,将黄纸压在手下,她道,“这桩案子说是案子,倒也不算,只是流匪横行罢了,出兵剿匪就可以治得了,没什么大的阴谋。”
黄纸上写的正是这几日难民不断涌上皇城汜阳,而流寇土匪在泯南那一带依旧横行猖獗的事情。
因为难民出现之后,朝堂一定会出力安顿,总不能让他们影响了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更不能让一条街上看过去全都是伸手乞讨的,那样只会显得这个地方的治理很差劲,百姓很穷,皇帝不仁。
可是这次的难民安顿了一批又一批,泯南那边的流寇还在横行,土匪还没剿完,难民涌得都没边儿了。
朝廷觉得这和那边的知府有很大的关联,但是那边的知府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很无辜。
刑部接手后尚书大人一看,当然就笑笑不语,自己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于是甩手丢给才二十出头就坐上侍郎位置的安怀袖,让他自己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磨炼磨炼。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安怀袖虚心求教,“阿笙为何觉得只是单纯的流寇匪盗?”
锦笙喝了口酒,指了指顾勰,然后挑眉道,“很简单啊,顾勰都晓得的。”
“我给你举个例子。长公主府中出现盗贼,这个盗贼很有本事地偷了府中不少宝物,有一次偷盗过程中被府里的下人抓住了,那下人见他怀里竟有这么多宝贝,起了歹心,要盗贼把宝物分给自己一些,自己就放过他。”
安怀袖微微蹙眉,“那么这个盗贼必然会分给那个下人的,少一些宝物他没有什么损失,还可以脱身。”
锦笙点头,眉眼生光,接着笑道,“下人得了宝贝,也就放过了盗贼,却不巧回房的时候被正缺钱的顾世子遇上了,顾世子正缺着钱,但那些宝物都是家中的,他平时不敢自己偷了拿去卖,如今下人手里拿到的宝物被他撞见了,你说他会怎么样?”
顾勰喝了口酒,冲着安怀袖随意一笑,“当然是抢了他的宝物,自己拿去咯。”
安怀袖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眸中便渐渐生出些微光来,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锦笙便点破了这最后一层,“顾世子是泯南知府,下人是剿匪的官兵,盗贼是流寇。”
“那些流寇搜刮百姓钱财,赚了一大笔银子,官兵来剿匪,看见那么多金银钱财,‘来来来,大家一起分个赃,就谁也别说出去。’泯南知府知道了,‘哎哟你们赚了这么多银子,拿来拿来统统拿来。’”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瞳清如水。
“官兵被收了钱,自然再去分流寇身上剿来的,流寇被剿了钱,自然再去搜刮百姓身上的。如此恶性循环,泯南的穷人要么加入了流寇的队伍,要么加入了难民的队伍,流寇和难民都只会越来越多。”
“流寇剿不完,朝廷再花钱再出兵,官兵再来搜刮钱财,而难民无人救济,还能去找谁?当然往天子脚下来了。”
君漓一直用手肘抵住膝盖,手背撑着太阳穴,垂眸老神在在地抿酒,锦笙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缓缓抬眸看向她。
不知为何,就是突然想看一看她说这些时飞扬的神采。
其实她说的这些在官场上再简单不过,君漓也早就知道事情始末,但就是觉得锦笙讲得无比生动精彩,语调上扬,有一种莫名地勾心摄魄的感觉。
君漓竟觉得这个少年……灵气逼人。
安怀袖不懂这些,不过是因为他太过于温润单纯,刚入官场就被拉到侍郎的位置,急于磨炼自己,很多事情迫使自己深|入去想,反而弄得复杂了。
且他十多来年读得都是圣贤书,学的都是治国之道,纵然是君漓的伴读,可君漓是太子,肯定学的不止圣贤书和治国之道,安丞相又从不曾和他说过这些,只让他自己去磨砺,他如何能一出事就往贪污腐败上想?
贪污他当然知道,只是没有往这方面想罢了。
但安怀袖也是个聪明人,锦笙说完定国公府的例子时他也已经想透了,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如此,百姓那么多钱都归了流寇,官府完全可以诬陷百姓与流寇勾结,然后将其打入狱中,想要官府放人,拿钱来。”
锦笙点头,抛了一颗花生进嘴里,边嚼边道,“没错,这都是小手段,天枢阁里记载的贪污手法和案例多了去了。本朝的重臣没哪个不在册的。”
安怀袖无声地叹了口气。
锦笙转头,抬眸看向安怀袖想要宽慰他一二,岂料一抬眸视线就径直撞进了君漓的眼里,与他堪堪隔桌对视。
她才发现君漓竟一直盯着她,虽然神情依旧……没有神情,眼神也依旧没有温度,但他一个大男人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另一个大男人,是否尴尬怪异了一些?
两相看了片刻,锦笙的眼眶就瞪红了,她认怂地埋下头,伸手一边一只揉起了眼睛。
从君漓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她因埋下头而自然撅起的唇,微卷的弧度,丰润饱满,不晓得一个少年郎为何会有这样粉嫩到娘气的唇形。
她揉的动作很稚气,颇像小孩子刚睡醒的时候,睡眼惺忪,拿白团子般的手胡乱揩揉的样子。
君漓微微勾起唇角,执杯抿酒敛去。
作者有话要说:1.照例求一发评论~求看客们收藏~
2.后面君漓会越来越喜欢锦笙,咱们现在先从点滴渗透,慢慢打动wuli太子爷。
3.后期锦笙的性格会铺开,她真的是那种醉了酒可以上桌扭的,大家不要嫌弃她。
4.照例说一次蠢作会爱你们的。大家捉到蠢作没有捉到的虫子也可以告诉我~
☆、同处一室气氛尴尬(修错字)
谈完了这件事,顾勰一心觉得这回是时候可以狎个妓了罢,正准备打响指拍手叫人进来,万万没有想到,斜眼一瞥正巧看见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大哥又从袖子里掏掏了一会儿,不晓得掏个什么劲儿的掏出了另一张黄纸。
顾勰一句组织性的“大家聊开心了没,聊开心了就可以狎个妓了”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直憋得他闷出一阵咳嗽,最后紧紧盯着那页黄纸慢吞吞地吐出一句,“安大哥,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上进?是权力的诱/惑,还是金钱的驱策?”
锦笙方才揉完了眼睛就喝了口酒,刚喝进嘴里,看见安怀袖又摸出一页黄纸的时候也是一喷,此时听见顾勰说话简直觉得问进了一干大众的心坎儿,她认真地盯着安怀袖,以眼神示意:安兄,同上所问。
君漓也不禁把视线落在安怀袖的身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能够看出他的好奇。
安怀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温润的面容上不禁也抹了些红晕,他如实道,“子渊拉我走的时候我正在办公,想着就这么走了终究不太好,便从几桩案子里抽了两页纸出来,想着闲暇之时拿来多琢磨琢磨也无坏处。”
“敢情这还是我的不是了?”顾勰笑了一笑,抬起酒壶给他倒酒,“来来来,给你再满上一杯,就当做是小弟向你赔罪,耽误了你办公,你大人有打量!”
他这么说,安怀袖哪敢不称他的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话也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子渊你带我过来,我又怎会结识阿笙呢?若不是结识了阿笙,我妹妹的事情又如何找到新的线索,还有流寇的案子这样简单我都想不透,明天尚书大人又该数落我见识少、没经验、任不了侍郎一职了。”
好听话谁都喜欢,锦笙笑眯眯地抿了口酒,拿过他手中的黄纸,“那我就来看看罢。”
君漓盯着她笑眯眯的样子,怪异这个少年笑起来两个眼睛像月牙儿似的清甜可人。
锦笙将那页黄纸拿到手里,惯常地扫了一眼最下面的日期,然后蹙了蹙眉,“这是好几年前的案子了啊,我当时只有一丁点大。这么久了你们刑部还没破吗?”
她看完后才惊觉自己竟两次都抢在了君漓的前头,按理说这里君漓是太子爷,身份最重,安怀袖本就是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分析的,就该君漓先看才对。
思及此,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黄纸递过去,讨好地眯眼笑了笑道,“草民身在江湖,适才忘了规矩,还请太子爷恕罪。”
君漓扫了她一眼,本想逗她说“不恕”,却见她笑起来实在好看,便用指拈来那页文案,垂眸浏览,话到嘴边就成了淡淡一声,“无事。”
上面只大致记载了一个案子,并不详细,只作概括之用。当然,安怀袖都说了是随意抽取的两张,你还能指望人家把关于此案的所有卷宗记录都搬过来不成。
锦笙已经看过了,说的是有一年朝中颇得陛下欣赏的一位御史大人无故失踪,没有任何征兆,他离开家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异常,甚至失踪后也没有任何消息下落,是死是活罔知,但锦笙觉得,多半是已经死了罢。
颇受重用的御史不上朝,皇帝自然要疑惑,派人去了御史大人的家,而御史大人的妻子却说丈夫已经彻夜未归。
皇帝下令寻找,可是一连着小半个月都没有任何消息,简直如同人间蒸发,慢慢地,这件事也就传开了,众口相传,什么离奇的版本都有,越传越悬乎,领悟得道后厌倦红尘,直接归隐山林什么的已经很扯淡了,竟还有传羽化升仙或者堕落成魔的。
后来越传越扯淡,义父一听传言,被皇帝私下召见时推说天枢阁近日事务繁重,直接把这案子推给了刑部和大理寺。
刑部一听传言,顿时在皇帝面前把大理寺好一顿夸,直夸得皇帝听着都不好意思了,便把这件事推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一听传言,又说近日案子堆得脱不开身又说刑部办事效率一向高云云,被皇帝告知刑部已经用过这个理由了后就好一阵气闷,直接气出了病,只能卧床休养。
虽然这个病不晓得是不是前一天晚上大理寺丞特意冲了个凉,但他这么一躺,这个案子就无人接手了。
锦笙还记得案件发生的时候自己才八岁,也就是说这是九年前的奇案,她不记事,只隐约晓得义父为了将这个案子完整收入天枢阁记载,好长一段时间都忙得焦头烂额,据说那段时间里汜阳的人都将这个案子贴切地称为‘鬼案’。
顾名思义,就是鬼神作案。因为当时朝中官员之间的相互推脱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大家都不想去查这么虚无缥缈,连个线头头都没有的案子。以至于案子拖得越来越久,民间传言版本越来越多,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怪力乱神之说。
当然,这些说法就是扯淡。
皇帝陛下也觉得是扯淡,义父也觉得是扯淡,刑部及大理寺同样觉得是扯淡。皇帝一听,一拍大腿,太好了,既然大家都觉得是扯淡,那么限你们三个月之内将此案查清,否则就不拉不拉说了一堆令三人都很头疼的话。
“可惜三个月过去刑部和大理寺还是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后来这个案子密封归了档,也就无人提及了。”君漓将黄纸递还给安怀袖,“思蘅想要查这个案子?”
安怀袖思忖了片刻,“我自知能力有限,只拿这个案子练练手,提升自己罢了,如果能解的开,也是一桩好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人又交流了一番这桩奇案,顾勰便喊着上菜,大家一起吃了饭听了曲儿,顾勰觉得终于轮到他喜欢的节目了,响指一打心心念念的都是再一起狎个妓。
然而响指过后许久不见有人进来伺候,花月妍的效率一向是最高的,往常他打个响指七弹指间必定有一溜串儿的美人上门,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抬眸不经意竟对上了君漓凉气飕飕的眸子,并看见挑眉很好看的太子哥哥朝他微微挑了挑眉,这个神情他很熟悉,大抵的意思还是——你担怕是又想抄书了。
最后的结果便是安怀袖谈了很多公事,尽兴离去,顾勰一个妓都没狎到,败兴而归。然而他走的时候就不明白了,既然只是谈谈公事吃个饭,作什么要约在花月妍呢?害他白高兴一场。
“诶,下雨了!”几人一起下楼,顾勰率先奔到门口,然后转头冲锦笙问道,“阿笙,你是怎么来的?可有人接你?”
锦笙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瓢泼大雨砸在地上弹起几寸高的水花,她蹙眉道,“我是雇马车来的,这会儿马夫应该已经回去了。罢了,等会儿雨停了我再走,你们先走罢。”
“这怎么行?岂有把好兄弟一个人丢在这里的道理?!”顾勰正色道,“太子哥哥,你们先回去罢,我陪着阿笙在花月妍里坐一会儿等着雨停。”
君漓走过来凉凉睨他一眼,淡声道,“你看我像是个傻子么。”
顾勰揉了揉鼻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拇指往后一伸,指了指锦笙道,“那好罢,我家和丞相府一条道儿,我送安大哥回去,皇宫和天枢阁顺路,你帮我把阿笙送回去!”
锦笙险些一巴掌抽死顾勰这个坑货,赶忙笑着摇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太子爷千金之躯,平日里事物繁忙,草民不过是江湖一介草莽,不必麻烦太子爷特意相送。”
她话音刚落,君漓已经走向了自己的马车,青崖正在掀帘子,墨竹则是给他撑着伞,待他上了马车后,锦笙也准备往花月妍里走。
“上来。”君漓说话向来都是淡淡的口吻,没什么波澜,听不出悲喜。
锦笙脚步一顿,转头便见君漓正用他那只白皙如玉的手轻撩起帘子,侧首看向她,尽管那双眸子里的淡泊疏离半分不少,但莫名让锦笙觉得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感觉。
她这才迟钝地发现,君漓今日着的是一件雪白的锦裳,上绘仙鹤群飞,暗纹是银白色的山水流云纹,外面罩了一件轻薄的白色纱衣,仿佛轻云出岫间有仙鹤穿云拨雾,他的青丝拿羊脂白玉绾起一半,其余的随意披散在身后,有些随着他撩帘偏头看她的动作垂到了前襟来,被风微微拂起,荡出弧度。
他面容白皙干净,长眉如墨般明晰,双眸仿佛是蕴了星子的净水一般明亮,左眸下有一颗极清浅的痣,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住,泛起些粉白,他的唇是不常见的有唇珠的那种,弧度完美饱满,下颚线流畅清晰,再往下就是喉结锁骨不说了。锦笙已经看得痴了。
不愧是大梁朝的闺秀们打破了脑袋都想嫁的人物,她这个伪/男看着都有点儿心里毛毛的。可惜的就是太子爷他不是个断袖,不然他们还可以私底下搞一搞。
这个想法一出来,锦笙险些给自己一耳光,堕落了,跟女人抢男人就罢了,意/淫还分个心去想谈恋爱。
“安兄,那我先走一步,下次有缘再会。”锦笙冲安怀袖施了一礼,然后又拍了拍顾勰的肩,挑了个眉道,“我走了,你记得半个月后来天枢阁接我去你家。”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罢,我过几天会来找你喝花酒的。”
锦笙自己用袖子挡着雨,快步跑向君漓的马车,然后扶着马车踩梯上去。
不愧是大梁朝太子爷的私人马车,宽敞舒适,还飘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坐的是上好锦缎缝制的软垫,中间一张小矮几放着鱼戏莲叶青花纹的茶壶和四个小杯盏,桌角与马车底部相连固定,地上还铺了一层柔软的雪白绒毯,后窗上是精雕细琢的镂空花纹,两边是厚实防雨的帘子,帘脚有棕金色的流苏,随着马车行驶微微晃荡。
君漓和她没有顾勰那么熟,虽然顾勰也就比之多认识她那么几天而已,但是论志趣性情相投,当然还是顾勰更谈得来了,倘若此时坐她面前的是顾勰,她必定坐得四仰八叉,爱怎么来怎么来,这个腿能伸多直伸多直,走到前面的卤味儿店子还会停下来叫两温两坛酒、来两斤肉,坐在马车里边聊边吃,无比畅快。
但……
如今坐在她面前的是尊贵的太子爷殿下,她只能假装与他同处一室其实丝毫不尴尬,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坐好,除此之外要是能挤得出一两个妥贴的微笑那就更好了。可惜,她挤不出来。
君漓也没看她,兀自抿茶。
如此,室内的气氛算是微妙到了一定的境界。
锦笙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最受不得的就是这种气氛,花月妍离天枢阁的路还那么长,要是不说话她会憋死的,但要是主动和太子爷攀谈她也会憋死的,权衡了片刻后她决定先给自己倒杯茶,借此和君漓说上一两句。
“太子爷,我能喝你一杯茶吗?”锦笙抿着唇,笑眯眯道。
君漓抬眸,眸色平静地看着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眉眼和嘴角的梨涡,然后低眸错开,“喝罢。”
锦笙蹲到桌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扣好杯子,她刚站起身,马车磕到石子上忽然颠簸了一下,她的脚下不禁滑了个趔趄,径直往君漓身上扑去!
☆、令人窒息的操作(修错字)
“啊!”锦笙下意识惊呼一声。
她这么猛地朝身上招呼过来,君漓也有些懵,但好在他反应极快,侧过头的同时伸手一巴掌抵住她的脸,另一只手抵住她的肩,完美避免了她和自己面对面以及胸贴胸的接触。
纵然他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锦笙扑过来也是带着重量的,双膝一屈还是冷不丁地岔开腿坐到了他的腿上。
现在的情形就是,锦笙对坐在君漓身上,双腿蜷曲岔开夹住君漓的腰身,双手被扑过去的力量带得把住了他的肩膀,自己的脸和肩膀则是被君漓用手撑住。而君漓正面无表情地侧着头,从锦笙露在指缝间的眼睛看出去,这厮的侧脸和下颚线真是相当完美。
锦笙鼻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君漓的掌心,有些痒酥酥地,将他的掌心弄得微微湿润。君漓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转过头来凝视着她。
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从自己的指缝之间露出来,黑白分明,黑瞳格外幽深明亮,清澈得仿佛不谙世事,此时她正用这双眸子懵懂无措地盯着他,愣愣出神,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是如何的大不敬,更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属于断袖之间的暧/昧至极。
原先尴尬微妙的气氛直接被推上了一个新的高/潮。
“太子爷,发生什么事了?”坐在外面架着马车青崖抬高声音问道。想必是听到了方才锦笙的惊呼。
君漓紧盯着她,随口淡声回道,“无事。”
外面便不再出声。
“还不下来?”他收回手,轻一挑眉示意她道。
锦笙这才猛地回神,惊觉自己竟然骑到了她大梁朝顶顶尊贵的太子爷殿下的身上!她忙不迭地从他身上爬了下来,一直爬到他脚边跪下,整个人都惊得冒出一身冷汗!
“太子爷恕罪!锦笙绝非有意冒犯!只是方才地势不平,马车又一下子晃得厉害,草民刚刚要喝茶就蹲了一会儿,哪里晓得蹲得两腿发麻一时之间就没能站得稳,刚好您又坐在……诶总之!还请太子爷大人有大量!请太子爷肚里能撑船!请太子爷不要和小的计较!请太子爷恕罪!!”
她急得声音登时拔高了三个调,“锦笙”“小的”“草民”三个称谓一通乱用,叙事说明原委的时候竟叙出了寻常用的口水话,半点草稿也不打,最后求饶的时候想用个排比以表她语气的强烈也没能用得工整,整段句子听得君漓反倒想要治她的罪瞧瞧她还能不能更有意思些。
思及此,君漓俯身,用手肘随意撑在膝关处,面色极为闲适从容地睨着她,“不恕,怎么办?”
锦笙一脸懵了个大圈。
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令人窒息的操作?!?!
义父不是说坐在天枢阁阁主的位置上比坐在别的官位上都保险多了吗?!不是说犯了事就往死里求饶就行了吗?!不是说梁朝皇室都意外地好说话吗?!难道君漓是不意外的那个?!义父你个坑货!!
“我……”锦笙一时语塞,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望着他,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竟给她闷出了一阵咳嗽,憋了好半天她终于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恕、恕了罢……不然我也不、不知道啊……”
君漓的眸子里不禁漾了点儿笑意,直起上身坐端后又将笑意敛了去,板着脸神色淡淡地道,“下不为例。”
锦笙心里舒了好长一口气,赶忙道,“多谢太子爷!”给他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头后才撩起衣袍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而后两人之间的尴尬微妙可以说是到了一个绝境。
锦笙转过头,撩起一点儿帘子,若无其事地假装看着外面的风景,一颗心却跳得噗通噗通惊魂未定。她不禁想起方才太子殿下突然凑近的时候,随着他身上带来的萦绕鼻尖的泠泠冷香,很是好闻。还有他说话的语气腔调,疏离淡漠到不生一点儿波澜,却偏偏每个字都咬得那么令人心悸。
纵然从小都是被义父当作一个可以撩女孩子的男孩子养大,可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啊,且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陡然这么亲密地接触到一个男人,还是会羞涩的。
羞涩着羞涩着,脸还是会红的。
红着红着,君漓的视线就落到了她的侧脸上。
耿直的太子殿下琢磨着她应该是觉得一个男子坐到另一个男子身上实在是太过于没羞没臊,羞臊之下就忍不住脸红愤懑了。
这一抹红晕在她颧骨处晕开,连着她的耳尖都烧红了,连成一片云霞,像极了春|色深处被桃花映得双颊粉红的二八少女。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太子爷自己都疑惑地挑了下眉,随即敛了心思,出声道,“你和子渊如何结识的?”
锦笙正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的雨幕,陡然听见他竟主动跟自己说话,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道,“哦,好几天前,草民从柳州到汜阳来的途中入住客栈,没想到世子也住在这里,身边什么侍从都没带。晚上的时候一伙劫匪闯进来把客栈给包围了,挨个儿索要银两,草民有功夫傍身,为什么要怕他们?想都没想撸起袖子就开打了,后来世子也加了进来,我们俩就带领着那群住店的客人痛痛快快地跟劫匪干了一架。”
“然后呢?”君漓打量着她的小身板儿,想到她去跟人打架,不禁还有些想笑。
锦笙说得理所当然,神色还有些许得意,“然后我就起头扒得那群劫匪只剩下裤衩儿,跪在地上给我磕头了呗。我跟顾勰……世子一起打完架就跑去花窑子里狎……胡吃海喝了一顿,当时只觉得性情志向无比相投,连兴趣爱好都一模一样,简直这辈子没见过跟自己这么投机的人,捶胸顿足间都是一副相逢恨晚的模样,完全不用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我们就好得能睡一张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