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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陇西的指尖微蜷缩收回,礼貌地淡笑,“我的确是在想难题。不过,我一直都这么安静。”
没毛病,月陇西和月一鸣天差地别。
“你在想什么?”卿如是微蹙眉,“沈庭的案子?”
月陇西摇头,看向她,“我在想,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家的东西。又为什么会想看女帝的画像。但我猜你不会告诉我,所以我只好自己想。”
卿如是得意地笑,“你想不明白的。不如就当做是我为了接近你,故意为之。”
月陇西随意道,“我不是斟隐,我自小看的都是正经书。”
语毕时,斟隐恰巧从外间进来,呈上画像,“世子爷,属下在最近的书斋里买来的。”
卿如是迫切地伸手要拿,被斟隐哼声避开,她抓了个空,正打算说他两句,月陇西已拿起画,抻开了。
画上女子眉目如初,经年不变。然而器宇间神采奕奕,已不是旧时落魄模样。
这个女子,当初被富家子弟踩在脚下沿街痛打的少女,因为一颗在黑夜中绽放希望之光的明珠而活了下去,她推翻惠帝的统治,她冠冕称王,她颠覆了男尊女卑的传统,她教天下女子知道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她让今日思想言行混乱却又自由的晟朝诞生。
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她当初因为秦卿而活了下去。
崇文死前曾说“珍宝易得,机缘难求”。他被千刀万剐是机缘,只是彼时还没牵动缘法过后的那根线罢了。
狱中阴冷,崇文就坐在那铺了枯草的湿地砖上,一句句地教她。
“秦卿,你总说我们是败中来败中去,反反复复做了那么多,屁用没有。”
“我死前也没别的可以教你了,唯有一点你须得记住,明日我赴刑场,是要被载入史册的,如今天不容我,百年之后,天就愿意容我了。”
“我相信,千刀万剐是我的机缘,我们想要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走,只是而今我们瞧不见,以为做了那么多,总是失败的。这个朝代的确失败,可穷途末路,亦是方兴未艾。”
“你要活着,无论富贵或苟且。也不用活太久,累了就休息。我的书,就托付给你了。我隐约觉得,惠帝的气数该尽了。有些东西在发生变化,你知道吗?这里面,也有我们的一份力。”
“对了,还有一点可教的,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说脏话。什么反反复复做了那么多屁用没有,应该说:反反复复做了那么多,暂时不大有用,还搭上了性命。以后就知道值不值了。”
值了。如你所说,百年之后,天就容我们了。
这么多年,崇文做的一切并不是没有用。崇文,遗作,认为值当就牺牲,为机缘牵绳引线。
这么多年,她做的一切也不是没有用。少女,夜明珠,还有希望就活着,无论富贵或苟且。
卿如是合上画卷,须臾,平复心神后道,“明日我会让小厮将夜明珠送到月府。”
“多谢姑娘。”月陇西余光瞥见端着糕点顺道走来的萧殷,“既然如此,姑娘请自便。我还有案子要查,失陪。”
“等一下!”卿如是忙呵止他,“沈庭案?”
月陇西点头,顿了顿,他音色平淡,甚至有些冷漠,“我大概猜到你要说什么了。”
“你方才不是说条件可以随意开吗?我觉得,就让你回答问题买幅画太便宜你。沈庭案,我要第一时间跟进,直到案子告破。否则,那珠子我有权不还。”
三人同行,萧殷不敢逾越,直言跟随马车走路即可。卿如是倒是不客气,两脚登上马车,转过头对萧殷道,“要么你就和斟隐一般去骑马,要么你就上来坐在外边。走路太慢,西爷很赶时间的。”
月陇西也对他点头,萧殷权衡后上了马车,与马夫同坐。
出城后的景致不错,然而卿如是没有太多闲情观赏。她写给倚寒的信中提到了三处疑点,至今她一处也没想明白。
倘若解开这三问,案情必定大有进展。
思忖片刻,卿如是打破静谧,“西爷可知,第一个发现茶坊里有人的猎夫为何会经过那里?”
“山中猎户有时要进城赶集,若走小路,便会途径那处。”似是知道她接下来会问什么,月陇西补充,“茶坊门上有大片红漆,极为引人注目,猎夫发现后以为是血,于是走近察看,注意到了门锁,才敲门询问。”
红漆。倘若红漆是门上早就有的,山中猎户又常会进城赶集路过茶坊,那么看见红漆必然不足为奇。既然能吸引到猎夫的注意,定是凶手故意泼上去的。
“那红漆的确是血,但只是普通鸡血罢了。为了吸引猎户的注意,让他发现茶坊。”月陇西笃定道,“凶手清楚知道山中人的习性,譬如日日有人下山采买、走小路会经过茶坊等。”
两人不再搭话,约莫过去三刻钟,外边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间或有烧柴的噼啪声,马车驶停。
“西爷,到了。”有官差来撩帘子,眸中流露出年轻人的兴奋,“这附近有走地鸡,这不,等您等饿了,打了几只来吃。也没加别的东西,埋土里烧出来的。给您留了两只,还有些米饭,您要不嫌弃的话……”
月陇西嫌不嫌弃不知道,卿如是倒是不嫌弃,满脸期待地等着月陇西说话。似是感应到卿如是的目光,他道,“这是左都御史家的小姐,热一热,一会儿拿来也给她尝尝罢。”
官差麻溜去了,卿如是跳下马车,跟着月陇西往茶坊那处走去,随口道,“既然有米饭,那可以做成糯米鸡啊!”
月陇西的身形微顿,不知想起什么,卿如是从他身旁绕过,即刻他又跟了上来。萧殷已站在门口等候。
如月陇西所言,门上大片血迹,如今的颜色已有些暗沉,但仍然和老旧的木门形成鲜明对比。
屋内昏暗,一旦关上房门,即使是白日,也同样伸手不见五指。有官差拿着火把站在四角,几处放置了蜡烛,得以看清房中布置。
门正对面有一个生灰的半人高的茶柜,上面深深浅浅落下不少手印,瞧着像是同一人的。
卿如是问,“这是谁留下的?”
官差看了月陇西一眼,后者颔首,他才道,“据一同被关在茶坊的两人说,是沈庭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一时急躁,拍打时留下的。”
卿如是伸手打开抽屉,里面竟有一截麻绳,除此外,抽屉内部倒是干净。她拿过官差手中的灯笼,拎起麻绳仔细观察,上面有明显磨蹭过污渍的痕迹。
“不是说除了砖块,茶坊里已经没有和案件有关的东西了吗?”
月陇西回,“案情查清之前,有必要对外适当隐瞒。”
为方便观察,卿如是将绳子绕在掌心,一路往门口带。
“别跑!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有官差呵斥,卿如是听见声音后当即冲出茶坊,果然瞧见一抹灰色的人影在树丛一晃而过,她果断抡起绳子往树丛里抽,噼啪两道长音破空,就有人吆喝着爬了出来。
官差冲来将那人按下,“姑娘没事罢?”
卿如是摇头,“他不会武功。我也还没打到他身上,他听见声音吓着了才出来的。”
“卿姑娘,这麻绳和案件有关,岂容你这般当鞭子耍?”斟隐有些生气,随即伸手,“会不会耍鞭子就胡打一气,哼。”
“她会,且手法熟练。”月陇西的声音微沉,从她身后幽幽传来,好片刻才听他狐疑地问了下一句,音色微哑,“卿姑娘……你为什么会耍鞭子?”
“自小学的,会鞭子很奇怪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卿如是挑眉,“扈沽城里,多得是人会耍。怎么了?”
她神情自然,并未意识到有何不妥。月陇西凝视了她须臾,从眸中微明,至平淡无波,似一豆烛火被人轻捻掐灭,他移开视线,“无事,我想太多了。”
一旁,斟隐在被制服那人面前蹲下,“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十四章 你让我好等
那人穿着普通粗布麻衫,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头埋得很低,听到问话才窘迫地抬起头来,嗫嚅道,“各位爷明察,小的是前面村子里的,家养的鸡逃窝了出来找,谁知道鸡没找着,倒是闻着一阵香……”
官差辖制他的力道渐松,他清了清嗓子,“……我们打来的鸡是你家养的?”
“是啊!”那人神情颇为激动,生怕他们不信,用下巴往前头指,“我家就在那头,不信的话我带你们去看!”
几名官差面面相觑,颇为尴尬。
“行了。”月陇西示意,“先把人松开。斟隐,拿些银子给他。”
那人颓丧的面容立时有了神采,拼命点头,“多谢,多谢这位爷!”
卿如是却按住了那人的肩膀,“你先等等。”她蹲下来,盯住他的眼睛,“我问你,你们村子的人,知道这个茶坊吗?”
能得银子,不赔反赚,那人打起精神,殷勤地回,“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我们平常进城不经过这头,但这里说远也不太远,找一找还是寻得见地方。”
“那你知道有扈沽城的人死在这里了吗?”卿如是用拇指向后指了指茶坊。
“扈沽都传遍了,是沈府的公子嘛。”那人皱起眉,“也不知怎么就死了,前段时间还寻人来村里问过这间茶坊有没有主,像是想买下来翻新。”
卿如是:“多久前?”
那人肯定地道,“就他失踪前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后面我们村还议论呢。”
“他找人来探问的结果是什么?”问询间,卿如是已唤了官差进行笔录。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他富家公子,要买一个废旧茶坊,丁点儿大的事。何况这茶坊也不大,屋子就这么两间,其中一间连窗户都没有。又不会有谁跟他抢。”
他说得在理,这间茶坊荒废许久,应当是没有主人的。
可问题就在于这个时间点的巧合,沈庭寻人来探问之后的第二天便失踪了。
同被困的两人说他们是被字条给骗出来的。字条的落款都是沈庭。那么沈庭是被什么给骗出来的呢?
假如探问茶坊后这个时间点并非巧合,沈庭就极有可能也收到了凶手留下的字条,内容大致是……有人要跟他抢这座茶坊,并约他晚上在茶坊见面谈判之类的。
字条落款未知,或者说,落款是凶手认为沈庭一定在意的某个人。
这种在意,并不是友好型的。
应当是萧殷这种,或是与沈庭势均力敌的茶商,更或者是能与沈庭媲美的茶博士。但凡能引起沈庭注意,并激发他的好胜心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书写的落款。
试想,沈庭白天在村子里的探问结果还是茶坊无主,到了晚上就有人要跟他抢,这个人还是他在意的对手。
何况抢的还是一座根本就没有太大价值的茶坊,沈庭一定会以为这个人是在挑衅他,从而被激怒。
人在怒极时容易失去理智,于是他就单枪匹马出了城,按照字条上的约定到茶坊去见那个人。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卿如是的推测。现在字条定然被凶手或者沈庭自己给销毁了,无从验证。
“沈庭死的那晚,你们真的没有一个人听见茶坊里的呼救声?”卿如是又问。
那人回忆道,“呼救声是真没有。就那个,赵骞,一起被关茶坊里那人,住在村子边上,算是离茶坊最近。他家要是听不见,别家就更听不见了。”
“赵骞家里还有别人吗?”
“没了,二十出点头,还没娶上媳妇呢。人不错,看着我家的鸡飞出去就帮忙捞回来,就是抠了些,贪点钱财,杀人什么的我料他没那个胆子。”
说完,卿如是转头问月陇西,“世子,可否借几个官差来用一用?”
月陇西见她方才询问思路清晰,不像是来捣乱胡玩的,便点了点头。多的一个字都不愿意施舍。
卿如是吩咐完几个官差后,便将那人给放了,官差随着那人一道回村。
“你看出什么来了?”几人走后,月陇西探究着她,倒不像是在探究他问的问题本身。
卿如是摇头,“没看出来。”从前她办案讲究快准狠,发现什么定是要一股脑说出来的,后来敛了脾性,倒也没那么争强好胜,晓得谨言慎行了。
月陇西凝视她片刻,默默挪开视线,“走罢,先吃些东西。”
为方便办案,茶坊外一早置了简单的桌椅。
两人坐下后,官差从松和的壤里刨出来两只焖酥了的鸡,把其中一只递到卿如是面前,连带着碗筷,笑道,“姑娘说的糯米鸡,我们粗爷们不会弄,这地里焖烤出来的,还能给人尝尝。”
“我随口一说,不挑嘴的,有的吃就不错了。”卿如是赶忙接过。
她方才不过是忽然想起从前的一些事,馋上嘴了才随便一提罢了。
那时候她头天进月府,什么规矩都不懂,日日往外头跑,月家长老正巧在相府做客,知道了这事,直接越过月一鸣禁了她的足,为期半月。
月一鸣和她洞房那晚,是她被禁足的第二日,说是看她在家闲着委实无聊,于是给她找点乐子。耍流。氓就耍流。氓,说得清新脱俗。
诚然,秦卿没反抗,也没本事反抗。一宿磋磨,次日醒来已是晌午,月一鸣还搂着她。
她迷迷糊糊地抬眸,入目是月一鸣清晰的下颚线和微滑动着的喉结,顿了顿,她大惊失色,“你没去上朝?!”
月一鸣低头瞧她,问道,“昨晚,感觉还可以吗?”
秦卿无视他没羞没臊的话,抱着被子坐起来,严肃道,“你真没去上朝?”
他也坐起来,坚持问,“我昨晚表现得怎么样?感觉还可以吗?”
“……”秦卿盯着他,无奈嗯了一声,接着问,“你为什么不去?”
“你不问问我感觉怎么样?”月狗逼忽地眉眼染上笑意,没等她回答,“我知道你问不出口。我告诉你,我感觉十分不错,但累得要命。所以,这个朝我本是不想上的,最后还是去了。现在朝会结束,我才回来接着陪你睡。”
秦卿冷笑,他昨晚精力旺盛的模样根本不像累得要命,究竟谁在要谁的命,他自己心里有数。没管他,秦卿开始穿衣。
“你不想听听我为什么后来又去了吗?”月狗逼挑眉。
秦卿结好亵。衣系绳,敷衍回,“不想听。”
但并没有起到阻止他说的作用,“我语言都组织好了,求求你让我说罢。”
秦卿停下来,凉凉看着他。
他道,“昨晚你在我身下哭着睡过去了,迷糊间说想吃糯米鸡。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心态,办这事的时候想吃鸡。我下。体一凉,有点害怕。于是今日专程起早去给你买来,顺便,就上了个朝。”
秦卿没听懂他的玩笑,只问道,“那糯米鸡呢?”
“回来时我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越尝越不错。”月一鸣顿了顿,斜眼睨着她,唇畔噙笑,“正好我也有些饿,就想感觉下它究竟能有多不错。”
“你全吃完了?”说了半天,秦卿翻身找外衣,“那你还说什么。我起了。”
“诶?”月一鸣伸手拦住她,痞笑道,“我逗你的,带回来冷了,在厨房热着呢。不过味道确实不错,正好我闲着,所以打算今晚去店里吃一次。”
今晚?!今晚采沧畔有斗文会,崇文也会来,自打她奉旨为妾后就没联系上崇文了。秦卿正愁不知如何出府,当即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吃。”
那晚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把月一鸣给支开的,反正最后稀里糊涂支开了,没顾上太多,她溜去了采沧畔。
再回到府中时,才听说月一鸣还没有回来,没法子,她又折去店里找月一鸣。
那夜风嚣,他就坐在店外小桌边,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翻看需要他批阅的文书。身旁站着两名侍卫,轻声问他,“相爷,回去再看罢。反正您近日忙,又要熬一宿的。何必这儿吹冷风呢?”
她走近,不知如何解释,却见他抬眸,看到她来,就倜笑道,“你跑得倒是比我快,我追都追不上。你看,人这么多,走丢了罢。你让我好等。”
她赶忙顺着他的话编下去,“人是有点多,我就没注意你。两日没出来玩,贪着了,便四处逛了逛。”
也正因为这茬,秦卿念着自己有些对不住他,所以后来月一鸣有那种需要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但秦卿很奇怪,他既然需要纾解,为什么不来真的。
譬如有回,她已在他腿上坐着侍奉了小半时辰,他摸也摸遍了,亲也亲遍了,不断问她舒不舒服。她舒服什么,她眼睛都熬红了,只想睡觉。
月一鸣瞧见她眼角的红晕,以为她委屈,尚在情动时,他的嗓音低沉沙哑,“你哭什么?你不准哭,你一哭我……”
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之类无比油腻的话来膈应她,没成想……
他话锋一转,看似惆怅地叹了口气,把脑袋搁在她肩上,慢悠悠道,“你一哭我也想哭,捏这么大劲可疼死我了。我憋着眼泪花让你玩儿呢,你轻点。”
她本就没哭,只是累得眼眶发红,谁知他这么一句流里流气的话出来,她没哭也要被他臊哭了。
月狗逼别的不行,这方面秦卿还是要诚实地高看他几眼。手都酸了他还搁她耳边哼哼。
忍无可忍,她红着脸叱,“你纾解就纾纾纾……好好纾行不行??能不能别在我耳边叫唤来叫唤去的?!”
“嗯?”月狗逼停下来,握住她的手,教她,“这样才叫做给我纾解,刚刚那样,叫做谋。杀亲夫。你弄得我舒服,叫两声好让你知道。”
“我不想知道!你给我憋着不许叫了!”秦卿咬牙。
“为什么?”月狗逼的手移到她的腰畔,轻轻摩挲,撩声道,“那晚你叫唤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哼得比我响多了,生生听断我的魂。”
“你再说一句我打断你的腿!”
然而片刻后他依旧哼得很有节奏,秦卿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充耳不闻。后来结束时,她实在嫌恶得不行,全擦他身上了。
却被他按着脑袋,凑到耳边,唇瓣轻轻摩挲她的耳尖,语调慵懒,“为了感谢你啊,让你听我的心跳。”
鬼使神差地,她屏住了呼吸。月一鸣把她的头压在他的胸口,她听到强有力的心跳声,怦怦地,有些快。
他的青丝垂下来,落在她背上,原是月一鸣俯下身在她耳畔呵气,极哑的嗓音,撩拨着她,“嘘,听到了吗?它说……”
静谧一瞬,他的语调懒倦起来,“它说,秦卿啊,你手指灵活,力道适中,快慢有度,谁教你的这么会弄?……啊,想起来了,是我手把手教的。”
秦卿:“????”
想着这些油腔滑调,卿如是一时脸热,刻意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她。那就好。太臊人了。
转头时瞧见月陇西面前的鸡还完好无损,她问,“你不吃?”
月陇西涵养倒是好,嘴里有米饭时绝不说一个字,细嚼慢咽过后才解释道,“我从小到大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鸡肉,炖的还好,别的一律吃不进。你吃罢,我去别处。”
第十五章 心忽地疾跳起来
他碗里的白米饭还没吃完,这般急着走,实则是不想与她同待一桌用膳,免得遭人误会。可若方才那官差送饭来时他直接走,又会落她面子,让她被那群小卒说闲话。
这么多年了,月家还能教出个君子来,不容易。卿如是收回思绪,低头扒饭。
心里惦记着案情,她也没敢吃太久,囫囵用完,身旁有官差上来询问,“卿姑娘,西爷要喝茶,这张桌子我们先搬过去了?”
卿如是自然应允。官差一人将两手放在桌角两边,将要抬起时,卿如是好似被一线灵光穿透,登时清明起来,“等等。”
她俯身看官差抬桌的动作,有几分恍然,顿了顿,她吩咐,“行了,抬过去罢。”紧随着,她越过官差,朝茶坊的方向小跑起来。
无视门口一干人,直冲入房间,在门对面的茶柜前停下。俯身仔细观察上边的灰尘。
“果然如此。”卿如是疑惑地皱起眉,未曾注意身后有人靠近。
“卿姑娘?”萧殷的声音,“世子说,赵骞、陈肆和那猎夫霍齐已经到了,现在要还原当晚的情形。所以,请你先出房间来。”陈肆就是一同被关在茶坊的照渠楼小厮。
卿如是听见他的声音不觉惊吓,转头看向他时倒被骇了一跳。他的眼神幽暗极了,在昏暗的茶坊中就像是一只被困在泥潭里的兽,说不清楚是在挣扎,还是在等人上当靠近时反捕。
可分明,他眼中什么情绪也没有,平淡得仿佛永远置身事外。
收眼,卿如是与他一同走出茶坊,跟随在后的是房中把着火的官差。
月陇西见她出来,便放下茶盏,“卿姑娘跑得这么快,是发现什么了?”
卿如是摇头,反问他,“他们被锁进去之后,我们能一起进去吗?方便观察。”
“可以。”月陇西越过她,示意斟隐指挥几人从当晚被约至茶坊开始重现。
赵骞和陈肆并不是同时到达茶坊,但先后发现外面没有人,便走到房中,此时萧殷扮演的沈庭并不在茶坊。
赵骞先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迷晕,拖至茶坊。而后陈肆赶到,也被人从身后迷晕,拖了进去。
两人醒来后,察觉不对劲,得知自己是被骗了,这里没有什么人在挖银,也没有所谓的买卖。第三个人发出了呜咽的声音,是也被迷晕拖进来的“沈庭”醒了。
他们三人几乎同时扑到门边,一阵狂喊狂敲。其中要数沈庭的动作最快,也最急躁,率先捶门呼救。无果后,他们商量一同撞门。
力气耗尽,“沈庭”先得出结论,“这门被人锁了!”然后转身走到门对面的茶柜前,拍桌怒骂,“哪个混蛋想害老子!”
卿如是没憋住,忽笑出声。
月陇西转过头看她,不解地问,“嗯?”
她低声道,“只是觉得,萧殷绷着一张什么都无所谓的脸,喊出这句话有点好笑。”
似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萧殷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挪了开。
这边,陈肆劝他先冷静,几人坐在地上,核对了来此的原因,发现都是因为一张字条。
而后“沈庭”一边捡起地上的木棍,一边急躁地说,“得把门栓上!我们被困在里面,又中了药没太多力,万一半夜有人要进来害我们的话根本没办法抵抗!娘的,等老子出去知道是谁干的,一定整死他!”
说着,他就把门栓插上了。
如此,内外皆锁的一间茶坊正式形成。
也就在他插上门栓后,三人被门缝处放进来的烟雾再次迷晕。
等再清醒过来,猎夫霍齐拍门,“这门怎么锁了?有人在里面吗?”
两人被拍门声吵醒,应声回答,而后爬起来,第一个动作是抽开门栓。外面的霍齐想要撞门救他们,未果,并被告知昨晚他们三人已试过撞门,只能找人开锁。
于是霍齐跑到城里报案,官差带着锁匠才将门打开。
霍齐离开的这段时间,陈肆和赵骞都以为“沈庭”趴在地上是睡着了,没想太多,直到门打开,他们想叫醒沈庭,才发现他头上有伤,人已没了呼吸。
整场案情重现完后,卿如是终于找到了一直想要找的细节问题。
还未开口,陈肆先抢着说道,“不对,那晚上这个门没这么好推!”
赵骞随即附和,“那晚我们撞门的时候,这门动也不动一下,哪像这般,即使被锁了,还有些被推晃的感觉。那晚就像是……有人在外面抵住了这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