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拌黑木耳、虾仁炒西兰花、芦笋白玉菇,再炖上一锅虫草鸡汤。陆岩到家时,一室香气。池安安听见他的动静,从餐厅走了出来,她戴着淡蓝的围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素净的脸上绽开笑颜。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为他下厨,可他依旧心有触动。他过去总是会忽略她的成长和努力,故而每每停下脚步,端详在他眼前的池安安,他的心都立刻化了般地柔软。这是致命的,又是恩赐般的柔软。
他上前,亲吻她的额头:“有好消息?”
“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陆岩轻笑:“是什么好消息?”
“泰特美术馆要展览我的作品!”池安安忍不住尖叫起来,捧着他的脸,“你知道这多难得吗?!泰特!伦敦的泰特!”
陆岩虽不是圈内人,但鼎鼎大名的泰特现代美术馆他自然知晓。他替池安安高兴,见她如此兴奋,也就任由她的爪子在他脸上作祟了。
换了居家服,陆岩与池安安一同坐下来吃饭。几样家常菜做得也不失精致,池安安往他碗里频频夹菜,边夹边自问自答:“我做的菜好吃吧?肯定好吃!吃的光吧?你多吃点!”
陆岩也很配合,比平日里还多添了半碗饭,两人真就把三个菜给消灭了。唯独这汤分量太大,留着的大半锅便装好存进了冰箱。陆岩说吃得有点饱,便邀池安安一起下楼散步消食。
他们所住的公寓环境优美,绿化覆盖率高,因而不少住户会在饭后出来散步、遛狗。从公寓出来,陆岩很自然地拉起池安安的手。他步子迈得不大,与池安安显得十分同步。有人说恋爱最好的境界在于两个人在一起,可用以享受不尴尬的沉默。池安安只有在达到如此境地时,才深以为然。
她过去十分害怕与陆岩相处时的沉默,因为无法辨别沉默背后他的情绪。她常常扮演开心果的角色,唧唧喳喳寻找各种各样的话题,都是想要通过对方的回答和言语来反复确认他的情绪。此刻却不然,即便无法得知他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心情又到底如何,她依旧坦然。只因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两人在小花园的曲径中行走,春意初现,乍暖还寒。池安安缩了缩肩膀,陆岩停下脚步,侧过身来,将她开衫的拉链拉起。她看着他利索的动作和理所当然的神情,不禁莞尔,抬起脚尖在他侧脸留下一个吻。
陆岩是个很神奇的男人,池安安时常在某个瞬间冒出这样的想法。他看上去是个太冰冷的人,可待人处事却能做到万分周到,处处透着一股暖心的善意。从家世背景到本人的样貌气质就已无可挑剔,若再加之这一份体贴,也难怪只削一见终身误。事实上,对陆岩这样相思成狂的何止池安安一个?
池安安从前放了学跑去陆岩家老宅蹭饭,每次都能看到在家门口徘徊的女同学。高矮肥瘦,姿色各异,或奔放或腼腆,无一不是找陆岩。应门的保安大叔很快就不甚其扰,结果想了个办法,把所有礼物和需要传达的话全都先记录下来,再代为转发,活脱脱一个收发室。
她也没少听陆岩的那群兄弟们调侃,说哪家姑娘为了他彻夜不眠,叠了九百九十九只纸盒,文艺出了新境界;又说哪个姑娘一哭二闹只差三上吊就为了瞅他一眼;那些年少轻狂会做出的糗事,不只池安安做过,别人也做过。或许唯一不同的是,坚持到最后的人,是她。
然而,池安安必须承认她是占了便宜的,因为两家人关系亲近,她每每都能在艳羡的目光里顺利地进入陆宅。可就连她这个占尽天时地利的人都耗尽心力、差点断送了性命才终于能同他比肩,如此想来,要走进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有多难?
“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上我家来给我补课?”池安安突然问道。
陆岩点头:“初三一年,高三申请学校一年,给你补了两年。”
“其实很多题我是会的。”
“我知道。”陆岩勾出一抹浅淡的笑,“一道题最关键的地方解都出来了,结尾反倒不会。”
他不由回忆起当年。不论是初三还是高三,她的成绩都是不错的,偏偏他一给她补课,她题就解得乱七八糟了。她非得让他从头讲起,一步步解给她看,她这才作恍然大悟状,并且称赞他一番。可他也不是假人,每每讲题时余光瞥他,无一不是在看着他的脸而非看着他解的题。她的这些小动作,他竟从未觉得无聊反感,而是无声地配合纵容。
“那你倒是很配合我嘛。”池安安挑眉,“难道说,你一早也对我有想法?”
她说这话纯粹是出于调侃,可陆岩却没如往常直白地让她少想些有的没的,反而卖了关子似的回了句“也许吧”。池安安不禁愣了一下,但他显然不想多说,她也就没什么追问的念头。
她是很怀念十八岁之前的时光的,那时她真的可以说是上帝的宠儿。她的家庭为她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她需要担心的事情太少,于是太过关注她自己,关注于那些细微的如今看来可以称之为矫情的小情绪。回头想来,那既是一种不成熟,更是一种无法挽回只可追忆与嫉妒的幸福。
她的记忆力留存着夜深母亲端进屋的夜宵,暖胃的皮蛋瘦肉粥上撒着嫩绿的小葱,她有些睡眼惺忪,肩头披着陆岩递来的薄毯。他在她的错题帮她订正,每一步都写得详尽,字如其人,他的字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她看着他的字,不禁目光上移,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路游移到他的侧脸。他有时会微微蹙眉说,用“看题”二字将她逐渐飘走的思绪拉回,有时则索性抬手将她的脑袋摆正。
那些相伴的夜晚有许多细碎的画面。她曾趁他不注意撕了笔记本的纸下来叠成个爱心塞进他的口袋,在他来之前在房间里试衣服再到楼下给他泡咖啡,而当他讲题时身体微轻气息将她笼罩时,她大反应地跳起来,让他不禁横眉…
池安安收回思绪,呵出一口气来:“你今年生日想怎么过?”
“你有什么打算?”
“你生日我打算什么?”
陆岩摇头:“你从前不是争着要操办这些事情?”
“你是在暗示我给你办生日聚会吗,小叔?”
“随你。”陆岩耸肩。
池安安嗤笑,低声咕囔道:“傲娇,就你傲娇。”
池安安对陆岩的生日,其实是早有打算的。在她刚回国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怎么给他庆祝生日。她要办场盛大的聚会,请上所有的亲朋好友,然后以女朋友的姿态挽着他的手臂登场。这个画面她当初臆想的时候每次都像个花痴一样地笑出来。现在就要成真了,她反而不太愿意付诸实践。
陆岩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从前他的生日聚会也都是她和陆岩另外喜欢热闹的好友一起张罗起来的。他虽然嘴上不说,可结束了看着杯盘狼藉,偶尔她瞥见他的神情,是散场后的疲倦和孤独。池安安在那时候,总莫名地觉得心疼,她喜欢的人其实是害怕孤单的。他需要的不是随时散场的热闹,而是长长久久的陪伴。
之后的几个星期,池安安都在思虑今年如何以情动人,给陆岩一个不一样的生日。那日她准备去陆岩公寓找他一起吃晚饭,哪知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只听见客厅里传来刺耳的赛车声。走近,满地零食残骸中,混世魔王陆秦正全情投入地玩着飞车,而陆盟小朋友穿着他会发光的儿童鞋正肆无忌惮、天真无邪地在真皮沙发上走模特步…
池安安震惊当场,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诶,池安安,怎么是你?”陆秦一局游戏打完,这才注意到一边呆若木鸡的池安安。
“没大没小的,叫姐!”池安安回过神来,把东西放到一边,三两步过去抢过遥控器把音量调低,“你为什么在这里?”
“是我先问的你好吧?”陆秦斜了她一眼,随即眼珠子转了一圈,“哟,你这不会是正常手段搞不定我小叔,打算玩儿阴的?”
池安安抬手往他后脑轻轻招呼了一下,臭小子就哇哇喊疼,演技非凡。
“小小年纪嘴里没个正经的。模型白给你买了,非但没透过半点消息,还损我。收了东西不办事儿,你有没有点职业道德?!快说,怎么跑你小叔家来的?”
“还不是陆盟这家伙,人矮腿短跑不动路,爸妈和爷爷奶奶去旅游,不乐意带着他,但又不能留他一个人,结果只能牺牲我来照顾他。”陆秦摊了摊手,“总之走之前我们俩被托付给小叔了。小叔这不忙么,就先把我们送过来了,他说开完会就回来。”
池安安半眯着眼:“你爸妈要去玩儿多久?”
“十几天吧。”陆秦说完,就顾自开始了游戏,宣告谈话结束。沙发上的陆盟还在欢快地走来走去。
池安安提着袋子走到厨房,拨通了陆岩的电话。
“到家了?”陆岩显然猜到了她为什么会来电话。
“你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陆秦他们要来?”池安安颇有些绝望地望向客厅的方向,不禁抱怨道。
“我也不知道有这事…陆臻今天直接把他们两个送到我公司,丢下就跑了…”
“…连亲爹亲妈都这样了,这两个小家伙是有多难对付。十几天,能把你公寓都拆了吧。”
“迟早得遇上,这段时间你就当是模拟练习。我在回来路上了,过会儿聊。”
挂了电话,池安安还在想模拟练习这事儿。嗯,他的意思,是迟早他们也得有孩子?池安安捂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儿地摇头。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进了客厅,池安安就关了陆秦的电视:“你小叔马上就到,客厅你自己看着收拾吧。”说完,她就扬长而去。陆秦游戏被无情打断的气生生因为小叔要回来的消息给咽回了肚子里,只能悲愤地起身,把沙发上的垃圾包括陆盟通通清理下来。
池安安则在厨房开始洗菜烧饭,陆岩家一直有打扫阿姨过来定期地添置食材,冰箱里该有的也都有,做个四人份基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池安安厨艺近来大有长进,尤其西餐,煎牛排、烤法式羊排、做甜点都不在话下。
陆岩到家,池安安的色拉已经拌好了。陆秦那个臭小子真叫是欺软怕硬,在池安安面前没个正形儿,跑陆岩跟前就乖得人畜无害,还主动提出自己能带着弟弟陆盟,让他们两个放心。真是两面派地非常可耻。
卖乖的陆秦和陆盟并肩坐着看动画片,为了防止陆盟问各种不清不楚的或是奇怪的问题,陆秦往他嘴里塞了根棒棒糖。另一边,陆岩和池安安在厨房一同做晚饭。
池安安煎牛排,陆岩给陆盟煮蛋羹。两个人虽然不常配合着煮晚餐,却十分默契。主要是陆岩,总在池安安缺什么或想要找什么的时候准确地将东西送到她跟前,甚至都不用她开口。忙活完看着一桌子的菜,池安安油然而生一种自己必能成为贤妻的强烈自信,直到…
陆盟小朋友饭碗没端住,热乎乎的蛋羹撒了一身,他哇地哭了出来。这一嗓子简直惊天动地,池安安脑袋都空了一秒。陆岩反应快,起来两步过去把陆盟抱起来,一边检查是否有烫伤,一边抱着往卫生间走。池安安赶紧跟过去,打开冷水,并把毛巾打湿了。幸好都翻在了衣服上陆岩拿了干浴巾,把陆盟身上的湿衣服脱了,用池安安递来的湿毛巾快速擦拭,期间陆盟小朋友不听话地挣扎,眼泪水像是决堤一样噼噼啪啪地流,那可怜样叫谁见了都心软。裹上浴巾,陆岩再用冷水冲陆盟的小手。幸好蛋羹都是倒在衣服上,除了手背,基本没有和皮肤的直接接触。陆岩将裹着的陆盟递给池安安:“你抱着他,我去拿衣服。”
池安安接过陆盟,六岁的孩子在她的怀里软绵绵又沉甸甸地,他趴在她的肩头,小手抱着她的颈,抽泣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池安安不是没有抱过小孩子,但这一刻怀里的陆盟却给她带来一种陌生又强烈的情感。她还从未想过去照顾一个孩子,她怕自己还不够强大和成熟,因为孩子是那么的小,又那么的脆弱。
陆岩拿了衣服回来,池安安帮着她给陆盟套上衣服。换了干净衣服的陆盟终于止住了哭,却抱着池安安不肯撒手。原本这顿烛光晚餐就这样宣告彻底结束了。
池安安抱着陆盟哄了差不多得有半个小时,把他放下来的时候,手臂已经酸麻。陆岩带着陆盟去洗漱,池安安坐在沙发上揉胳膊,刚才躲得远远的陆秦这时候窜出来坐到池安安边上:“小短腿没事吧?”
池安安没兴致教训陆秦这种把自己弟弟叫小短腿的行为是不正确的,她单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事你还拧着眉头做什么?”
“你都不担心吗?”池安安问,“你弟弟哭成这样你半点都不担心?”
“只是打翻一碗蛋羹,半滴血都没流好不好。那你要是看到我在学校里打架,是不是要发心脏病?你们怎么都把小短腿想那么脆弱。”陆秦没所谓地撇了撇嘴。
“不是单指陆盟,我是说,小孩子看上去都很脆弱。小孩子不懂,所以很容易磕磕碰碰的,做家长责任好大。”
陆秦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以前不也是小孩子啊,你不也好好地活那么大了么?他真的只是打翻了蛋羹!你能别因此开始思考人生吗?”
池安安反思自己或许是有些思虑过度,便也没再就这个问题和陆秦纠缠下去。但陆秦见她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另起了个绝对能吸引池安安的话题:“话说,下午我刚来的时候,好好晃了晃小叔这房子,我发现…”他吊人胃口似地说到这儿,狠狠地给了个停顿。
“发现什么?”池安安也很配合地问道。
“小叔这里,有女人。”
陆秦神神秘秘的样子让最了解内情的池安安不禁好笑,却佯装紧张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难怪追不到小叔!”陆秦鄙夷道:“我进门拿拖鞋的时候就在鞋厢看到了一双粉色的女式拖鞋,粉色!我小叔家竟然会有粉色?!还有我住的客房,哪儿哪儿都不对!”
“怎么就哪儿哪儿不对了?”
“感觉,整个房间的感觉就和屋子里别的地方不搭调。女人,一定有女人。”陆秦摸着自己还没长胡子的下巴,看向神色淡定如常的池安安。
半分钟后,陆秦闪现一副眼珠子就快要掉出来的表情怪叫:“是是是是你?!真的是你?!”
池安安支着头,冲他笑笑,不说话。
“不可能不可能…”陆秦仿佛受了精神打击一般,一股脑地摇头否认事实,“我小叔不可能堕落至此。”
“爱信不信。你小叔就这么堕落。”池安安笑颜如花,“以及以后你再也别想我给你买模型。”
此时,陆岩从客房出来,隔着几步便对陆秦说:“去上床睡觉。”
陆秦哀怨地瞅了一眼陆岩,又将目光瞟向了池安安,最后耷拉着脑袋走了。
客厅终于只剩下陆岩和池安安两个人。池安安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陆岩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这就累了?”
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池安安立刻人一横,把他的双腿当成枕头仰躺了下去。动作流畅迅速,陆岩反应过来的时候池丫头就已经把自个儿安顿得非常惬意,一边揉着他的手,一边说:“累倒是不累。可我本来是找你来烛光晚餐的…”
低眉,正撞上池安安可怜巴巴的小眼神,陆岩面上绷着,内心却自觉越来越抵抗不住她这种突击的但非常具有攻击力的眼神。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最后竟是陆岩败下阵来:“他们也就住个十来天。”
“我知道。”池安安维持着那个动人的小眼神,小手在他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挠,欲言又止。
陆岩挑眉:“什么事?”
“陆秦知道我们两个的事儿了。我有点担心…”
“我有准备,不会委屈你。”
“我不是怕委屈,主要是,前几回去你家,陆奶奶还让我盯着你让我帮你找女朋友,我装傻来着。我怕她看出端倪,有一回相亲,还是我背地里安排来着…那女的是不是看着挺正常,一开口就是一女神经,我故意的。嘿嘿…”
“你…”陆岩把她揪起来,“真能耐啊!”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主动投案自首了么!你得宽大处理啊!”被陆岩推开的池安安舔着脸去抱他大腿,笑容贼兮兮的,“看在我给你带孩子的份上原谅我呗。”
“你那么能耐还用我原谅?”陆岩绷着脸无动于衷。
池安安拿小眼神在陆岩脸上扫了一遍,然后噗嗤笑出来,两只手捧住他板着的面孔:“小叔你死撑的样子太可爱了。”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行为池安安也是头一回干,可她多了解陆岩,他眼睛一眯她就晓得形势不对,立刻往他欲张的嘴上这么一亲。
陆岩一双英气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目光汇聚牢牢盯着眼前这双漂亮而狡黠万分的眸子。他将她推倒在沙发上,带着惩戒意味厮摩着她的唇,几乎是顷刻就掌握了主动权。此刻的池安安想要求饶,他又哪会放过她,牢牢制住她乱动的双手,他咬她的耳垂,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留下印记。
太岁爷头上动土,岂是轻易可以了结的事儿,池安安嘤咛讨饶,不见效果,眼瞅着再下去得出大事儿,竟出现了转机。
“小叔…要抱抱。”细细软软的童音,穿着超人睡意的陆盟抱着自己的小薄毯正立在沙发跟前,特别纯洁而认真地看着沙发上姿势亲密的两个人。
池安安到底皮薄,原本情动红了的脸此刻更是血色了。反观陆岩则是万分淡定,不紧不慢坐正了,拍了拍自己被抓皱的衣服,没事儿人似地起身就去抱孩子了。池安安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简直叹为观止。敢情陆岩这脸皮是厚成了城墙,难怪她这么多年都参不透呢!那她输在他这里,也不算丢人。
两个孩子住着,池安安也就回对门自己的公寓睡了。那晚上很奇怪,她坐了个没头没尾的梦。梦里陈瑄站在她的身后,前方陆岩的背影渐行渐远,陈瑄在她的耳边说,揭开那个秘密,追上去,揭开那个秘密。
没前因没后果也没有其他任何的情节,但池安安醒来,满脑子都是“秘密”这两个字。池安安晓得这不代表什么,只是一早的情绪难免因此有些糟糕。不过更糟糕的是,因为陆岩要去上班,带小孩的任务就交到她一个人的肩上了…


第三十六章

36
还在放暑假,两个小孩都没有课,幸好他们的父母早就给安排好了一些兴趣课。上午,小提琴老师来公寓给陆秦上课,池安安就抱着陆盟到楼下的小公园散步。陆盟绝对是个好奇宝宝,一路上小花小草蓝天白云的名字一个个问过来不算,总还爱追加上“为什么”这样的问句,池安安这散步散得简直口干舌燥。回去了吧,做个爱心午餐,还被陆秦陆大少爷嫌弃,说卖相不够好。没扒拉两口就吵着要去同学家玩儿,池安安只得把大少爷的司机叫来给送过去。哄陆盟吃完,放他一人看会儿电视,池安安把桌子收拾干净了,好容易熬到英文老师来,这才得空休息。陆盟上完课,池安安就马不停蹄带着他去了工作室。
陆盟小朋友天生就是个谜人精,一到工作室就吸引了众人目光,当然多少也是好奇自家老板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孩子。陆盟有点怕生,抓着池安安的衣角要她抱,她只好直接抱着孩子进了自己办公室。塞给陆盟两件汽车玩具,又给他一个平板电脑,池安安就自己看文件了。
外出办事回来的nicola兴冲冲地打开池安安进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坐在地上啃平板电脑的小男孩!
“这个是什么?!”nicola后退一步,指着陆盟质问池安安,“你哪里来的小孩?”
“陆岩哥哥的小孩,我侄子。”池安安合上文件,看见nicola刷白的脸,“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我对小孩子过敏!”
“你不觉得小孩子很可爱么?”池安安眉毛不怀好意地挑动,抱起陆盟靠近nicola,“陆盟,来,叫叔叔。”
la被嘴角耷拉着哈喇子的陆盟逼到办公室外,对池安安喊:“不许把小孩带进办公室!”
“那我以后怀孕生小孩怎么办?nicola你这是病,得治!”
明显感觉到被nicola嫌弃的陆盟小嘴一瘪,泪眼汪汪地瞅着nicola,小手伸在空中像是要去拉他。
la立马逃也似地跑开:“你们离我远一点!”
“陆盟,你看这叔叔是不是特别逗?”池安安亲了陆盟一口,陆小朋友立马破涕为笑。
之后的两天也基本是池安安带着两个孩子。她这一临危受命免不了手忙脚乱。陆盟年纪小,一不注意就能给摔了,前一秒还见他走得好好的,下一秒就不知怎么地趴地上了。陆秦这哥哥非但不帮忙,有时候还要逗弟弟,抢他玩具。
周五晚上,陆岩一回家,就听见哭声和吵闹声。他换鞋走进客厅,看见陆盟边哭边叫:“哥哥坏,不要原谅哥哥。”而陆秦绷着个脸:“我也不要你原谅,你摔坏我的手柄还有道理了?”“你推我…”“是你先打得我!”
两个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争论,却不见池安安调停,陆岩走到沙发边,才发现池安安正坐在沙发上,环胸一本正经地在听两个人的争论。见陆岩回来了,她站起身,心平气和道:“你们两个说得也差不多了,正巧你们小叔回来了。当着他的面,我给你们理一理。陆盟你哥不陪你玩儿,你就弄坏他的手柄是你不对在先。陆秦你别得意,你弟弟和你撒娇闹脾气你就推他,动手打人是最大的错误,你还打自己的弟弟。所以你们两个在这件事情上面做得都不对。互相赔礼个道歉。陆秦你是哥哥,做个表率,先说对不起。”
陆秦抿着嘴,似是不服气,又似是拉不下面子。池安安于是对陆盟道:“你哥决定打死不认错误。陆盟,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陆盟吸了吸鼻子,委屈地瞅着池安安,也不说话。
“在这个时候你再使小眼神也没用,这都是原则问题。我好好地和你们讲道理,你们要是不服气,就说出你们的道理来说服我。要是没有道理,还不肯认错,那你们两个就到一边去好好思考思考人生,晚饭是没有了。我不乐意做饭给不讲道理的人吃。”
陆秦和陆盟此刻向一边的陆岩投来试探的目光,陆岩开口:“你们听见了,自己选。”
双重压力之下,两个小孩决定从善如流,一来讲不出道理,二来谁都不想晚上没饭吃。虽然池安安被这两个小家伙折腾得根本没空烧什么大餐,就马马虎虎做了三菜一汤对付了过去。
吃完饭,池安安和陆岩安排两个小家伙看美国大片,片子没放完,陆盟就已经睡着了,陆岩于是把他抱进房去。等片子看完也快九点了,陆秦很识相地自己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觉。两个孩子都睡了,池安安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自个儿躺在沙发上完全不想动了。
“累了?”陆岩在她身边坐下,让她把脑袋搁在自己腿上。池安安没领情,白了他一眼:“你说呢,陆总?”
“哎,照顾你可不比带他们两个容易。”陆岩摇头。
池安安负气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陆岩低头,略带凉意的唇落在她的鼻尖,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发,他说:“谢谢你。”
池安安依旧不吭声,但气已经消了大半。陆岩又道:“其实你能带着这两个孩子,在我意料之外。我总觉得你自己还是小孩,还常常闹脾气。”
“我告诉过你我不是小孩子了。”池安安不满地嘟囔。
“我知道。所以我更感激你。”陆岩缓缓扬起嘴角,那个笑容是池安安所见过的最温暖的笑容,“感激你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