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听了,笑了笑,以余太妃的身份来说,她根本不怕宁凝诞子失败,她一个太妃并没有理由去害圣上的宠妃,只不过此事,还是透着邪门儿。
“怕什么?我在宫中也这么久了,那些鬼魅,还别想迷住我的眼睛。”余太妃中气十足的说道,让身后跟着伺候的都低下头来。
宁凝在床帏里假装疼得□□,宫门口的小太监们全全守着,太医说了,宁妃生子不能被任何人打扰。宫中有多少嫔妃在生子中被人害了的?宁妃不愿意被人打扰也有她的道理。
一个小太监机灵的往前面看了看,却见余太妃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他双眼一转,迎到了余太妃面前,“余太妃,是哪一阵风把您吹来了?”余太妃虽然久不出门,但却及受皇帝尊重,宫中有谁不知道她?
“圣上听说宁妃诞子艰难,又为难宁妃宫中没有主持大局的人,让太妃来帮忙看着呢。”太妃身后的贴身嬷嬷笑着说道。
被太妃看顾生子,这是多么求来不得的好事?小太监转了转眼睛,笑道:“太妃您先等等,我去与管事太监通报一声。”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余太妃站在原地,矜持的等了一会儿,却见那小太监为难的走了出来,他跪在地上,恭敬的对余太妃说道:“太妃,咱宁妃说了,这天气太冷,若是因为她的事而损了太妃您的身子,那便是她的罪过了,还请您回去呢。”
柳依依在余太妃身后眼皮子跳了跳,以宁凝的性子,定是什么便宜都要占的,余太妃来看顾她生产,这可是太大的好事,若小皇子受了太妃的喜欢,以后更是有了前程,可在这个时候,她却拒了?
余太妃也似乎有些不解,她一双保养良好的素手对小太监挥了挥道:“起来吧。”
小太监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此事是皇帝让我来的,皇命难违,我倒一定要进去看看才是。”余太妃微微笑着说道,如那庙中的女菩萨。
小太监腿一软,又差点跪了下去,宁妃可是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来,仿佛锚定谁来了便会害她似的,若是余太妃不走,只怕待宁妃产子过后,他的命也没有了。
余太妃见那小太监惨白的脸,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放心吧,此事不关你的事,这是圣上的旨意,我们任何人都不得违抗的。”
小太监站在一边,心中暗暗叫苦,他将祈求的神色看向了穿着清素的柳依依,小范夫人与余太妃是远亲,与余太妃关系向来亲厚,若是小范夫人能开口帮忙说几句,只怕余太妃便会放过他们了吧。
柳依依站在余太妃身后,却没有对上小太监那祈求的眼神,宁凝此次孕事其中必有什么隐情,若是她能碰上这些隐情,让宁凝失了圣上的宠的话,那便能让她舒一口气了。虽然她现在十分幸福,但是前世范家那门庭冷落的场景却时常在梦中出现在她的脑中,她不能也不愿意让宁凝在宫中得意太久而殃及到范家。
心中做了决定,柳依依有些愧疚的看了看余太妃,只怕她还是要冒着余太妃的名头做此事了。
连柳依依都察觉到不对,更别说浸淫在宫中这么久的余太妃了,宁妃宫中的一再阻挡,让她直觉只怕发生了什么。
在前朝时,有妃子曾狸猫换太子,那冒牌皇子十分聪颖,差点成了太子,成为祸根之源。这一念头在余太妃脑中一闪而过,宁凝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
小太监颤抖的拦在太妃前,满脸的无奈,太妃连圣上的名头都拿出来了,他还能做什么呢?要么是继续拦着被当场杖毙,而要么是事后被宁妃责罚,他在心中分析了利弊,只为余太妃一行人让出了道路。
余太妃年轻的时候身材高挑,气质芳华,年老了也有年轻时候的影子,她肃着脸,走进了宁妃宫中。
宁妃宫中有一种十分诡异的宁静,宫女们见到余太妃,都被她的威风引得怯怯的底下了头。
余太妃环顾了宫中四周一圈道:“宁妃情况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余太妃刚说罢,便听见了宁凝那痛苦的□□声。
柳依依生过小孩,直觉觉得宁凝的□□声有些不对,生育中的妇人一开始都是忍着□□的,而到了宁凝这儿,怎么一开始就开始放肆嘶喊了?
余太妃听到声音,便准备往里面走,却被一个中年圆盘子脸的嬷嬷谄笑着拦了下来,“太妃,您怎么来了?这产房中是血污重地,您可别沾染了晦气。”言谈之中,也是要拦住余太妃的意思。
“我在宫中这么多年了,从来不怕沾染晦气,再说了,这是圣上的孩子,怎么能说是晦气呢?“余太妃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嬷嬷,”兰嬷嬷,你可别拦了我的路。“
余太妃的怒容让兰嬷嬷心间有些害怕,若是宁妃真的怀孕有子的话,圣上请来余太妃这尊大佛,她们可是格外欢迎的,可是事实却是…
“太妃,我哪儿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兰嬷嬷从前一向是伶牙俐齿的,可是如今却急的说不出话来。
余太妃冷哼了一声,便准备往产房里走,柳依依紧跟其后,心中想着只怕有什么事发生。
正在此事,一个小宫女走了出来,在兰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话,兰嬷嬷这才勉强笑了出来,“刚宁妃派人递话出来了,太妃来了,怎能不有请呢?”
余太妃撇了撇嘴,准备带着人跟着小宫女走进去。
“太妃,请稍等。”兰嬷嬷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只怕您身后去的人太多,打搅了我们宁妃产子呢。”
“哦?”太妃看了一眼兰嬷嬷道,“那我带着小范夫人吧,她与你们宁妃,是向来交好的。”
兰嬷嬷点头称好,又叫小宫女们拿来了上好的茶水伺候着跟着太妃来的嬷嬷宫女们。
宁凝坐在床帏中,面上并没有孕妇的痛苦之色,她只问身边的内侍道:“余太妃带着小范夫人来看我了?”
内侍点了点头,额上全是汗,“是,是来了。”
“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却偏闯进来。这真是…”宁妃用惋惜的口气喟叹道。自她与范嘉平入京以来,柳依依处处压她一头,她一直含着恨,如今她倒是有正儿八经的理由送她去地狱了。
“在耳房的时候动手吧。”宁妃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动手?”内侍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话,“那可是余太妃,圣上一直敬重着的。”
“今儿你不对她动手,明儿她就对你动手了,你难道愿意这样?”宁凝讽刺的问道。
内侍听了,感觉自己的背心都湿了,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样才迷了心眼要踏上五皇子与宁妃这一条船?如今覆水难收了。
“听说余太妃一直有心疾?之前你主子给过我一种药,无色无味,能让人很快心疾发作,余太妃心疾发作了,难道小范夫人还有心思来看我不成?”宁凝笑着说道,“圣上也真是糊涂了,怎么能上余太妃来看我?年纪那么大的人了,看到血总是要害怕的。”
宁妃如此一说,内侍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此事能成,这宁妃产子的事就能圆过去了,两人正说着,宫中的密道上来一人,在宁凝耳边说道:“小皇子已取出,马上便能送入宫中。”
那个取代了自己身份被五皇子宠的女人死了?宁凝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想利用她的身份占一丝便宜?门都没有!
宁凝得意的躺在了床上,继续学着妇人生孩子的疼痛,叫了起来。
接生婆一直跪在她身边,时不时的说几句,“宁妃,您坚持住!”

第222章

宁凝虽然表面镇定,但她却能感觉到自己背心上微微的湿,要么成王要么败寇,所有的事都在此时!宁凝猛地睁大了眼睛,若是成了,也不枉费自己多活一世了。
在这人人紧张的产房之内,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在宁凝耳边说道:“余太妃走了。”
“呵,算她识相。”宁凝松开了握得紧紧的手。
“是小范夫人开的口,说妇人产子是大事,宁妃若不愿意有人陪伴,那还是算了吧。”宫女轻轻的说道,那小范夫人年纪轻轻,却能一句话将余太妃说得转了身,看来在余太妃心中是一个举重若轻的人物。
柳依依开的口,她有这么好心给自己解围?宁妃皱了皱眉那修得精致的眉,百思不得其解,以她们的交情,只怕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晚上叫人将小皇子送进来。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宁凝面色森严的将威胁说出了口,“若是此事有任何泄露的话,不仅你们的命难保,就连你们全家的命也...”宁凝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产房里的人跪了一地。
看到他们颤抖的模样,宁凝又闭上了眼,时间还长,慢慢熬吧。
余太妃与柳依依走出宁凝宫中,她有些不满的对柳依依道:“你明明也看出了其中有诈,为什么还拦着我进去?”
柳依依扶着余太妃,有些无奈的笑笑,“若是宁妃要做的是大不逆的事,只怕会对我们不好,我们又何必以卵击石呢?”在上世,宁凝可不是一个好性子的,拦了她的路的人都被她以各种方法一点一点的除去了。
余太妃显然想到了先皇宫中的血雨腥风,她沉吟了一会儿,“希望宁妃只是对我们有防备而已,若她有什么别的企图,我便一个饶不了她。”
余太妃转身对柳依依道:“本我以为你与宁妃有过交情,想让你去安慰她一二,只不过看样子,宁妃产子并没有那么简单。现在我便叫邓嬷嬷送你回去。”
柳依依听到此话,面上有些踌躇,“若是我走了,太妃你准备怎么做?”
余太妃淡淡的笑了笑,“好孩子,宫中这么多女子,只有我活了下来,你以为我是个傻的?我看着这桩事只怕牵涉到了别的,你还是快快出宫吧。”
余太妃坚持,柳依依实在无法,只好与邓嬷嬷出了宫,回到范府,范晟睿正十分着急的走来走去,见到柳依依连忙迎了上去,“你在宫中没有遇见什么事吧?”
此事牵涉到宫中密事,柳依依不敢在外便大大咧咧的说出口,只好扯着范晟睿去了内室,小声的将这桩蹊跷的事说了。
范晟睿听了,面上闪着奇异的光芒,“你说余太妃让你先出宫?”
柳依依点了点头,“此时,我身为臣妻确实没有立场再在宫中,只不过我心中实在有些惦记余太妃的安危。”
范晟睿拥了柳依依一下,拿出纸笔,写了一封密信叫小厮用最快的速度送给太子。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柳依依有些慌张的问丈夫道,她总觉得心间如压了一块大石,怎么也放松不了。
“等。”范晟睿口中吐出了这么一个字,便面色如常的去哄那咿呀咿呀叫着的远哥儿了,柳依依虽然心神不定,但也不想大林氏担心,也强打了精神,做出无事的模样。
第二日,众大臣家中消息灵通的,便听闻了宁妃因为难产而亡的消息。这次与之前又并不同,大宣朝妃子以上的贵人去世的话,宫中会敲三下丧钟,而这次宁妃死得无声无息的,只有犯了过错的妃子才会如此。紧接着,大家上朝的时候,居然没见到圣上,听说圣上昨日突发急病,下不了床。
难道是因为宁妃难产而死让圣上伤心得连床都下不了?不对呀,若是真是如此的话,以圣上的性子一定会给宁妃一个诣号给去世的小皇子一个身份啊,而不是像这样,安静得骇人。
太子妃沈珊派了贴身丫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柳依依偷偷的说了。
余太妃见情况不对,便亲自去找了圣上,说宁妃这胎极为凶险,而奇异的是,那秦太医与接生婆都说宁妃这胎怀相良好,莫不是宫中有人要联合害宁妃?
圣上还刚刚处于对宁凝的愧疚怜爱当中,听余太妃如此说了,心下大怒,以为吴贵妃就算进了冷宫还不愿意放过宁凝,便又叫人喊了几个接生婆子,派了自己的贴身太医去为宁凝生产,而他从来不靠近妃子产房的规矩,也为宁凝破了,他亲自站在宁凝宫前,要为宁凝镇一镇这宫中的鬼魅。
圣上与余太妃两人到了宁凝宫口,又派了新的太医与接生婆去为宁凝看诊,这接下来的事,便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了,宁妃居然没有怀孕?五皇子意欲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宫中谎称是圣上的孩子?这到底有多大的胆子?那宁妃居然也同意?莫非两人早就暗通幽曲?
圣上当场差点被气得晕了过去,他强站着身子,派来自己的贴身侍卫队,将宁妃宫中上下一一赐死,那美貌多姿的宁妃无论如何哭求,都软不了圣上的心,最后被活活吊死在产房的门栏上。
最可怕的是,宁妃死之前,还狠狠盯着圣上道:“我会回来的。”让圣上心中更是暴怒,要死了居然还敢威胁我?最终宁妃的尸首都被丢入了乱坟岗,只怕世上再也没有惊才绝艳的宁妃的一丝魂魄了。
圣上认定了儿子与后宫的爱妃私通,觉得十分丢人,虽然派人将五皇子圈禁在家,但并没有革除五皇子的职位,想等宁妃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再来处置五皇子府。只不过再如何,五皇子如今,也形同死人了。
柳依依听了这些,大骇,就算她是重生一世的人,也没有想到宁凝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来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只不过想起上世她与五皇子的私通。柳依依觉得她大概本身就是这样离经叛道的性子。
柳依依将此事与范家人说了,大林氏的背心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她当时妥协让小儿娶了宁凝的话,这样的女子会惹出多大的祸事来?连圣上的后宫她都敢如此行事,何况臣子家后宅了。
范嘉平眯了眯眼,想到了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女,穿着男装,拿着书围着自己转了一圈,郎朗的念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己听了,连忙捂住她的嘴说道:“这样反叛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嘉平,你相信么?一百年以后,一千年后,这个世界人人平等,没有奴仆,没有公子少爷小姐,有的是能者上位!”少女的眼睛期待的看着自己。
在那闪耀的眸子下,范嘉平不由得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苏樱见丈夫的发愣,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苦笑道:“以前种种,想起来,她便是这样的女子了。”有野心,想往上爬,且看不上俗世的规矩,只不过她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范家人知道这其中的内里,却不好对外说,只装作与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大概是宁凝去世之前的那句话,圣上晚上总睡不着觉,一闭眼,便似乎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披头散发的在自己面前,他夜夜要宫中內侍亮灯,又总是惊醒,折磨得宫中众人苦不堪言。
正当此时,太子毅然的站了出来,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身,亲自为圣上守夜。
圣上每日睡前,都能看见自己曾经最不喜欢的儿子,睡在自己床下的地毯上陪自己,他的心突然软成了一片,当年他的母亲也是如此对自己,一往情深,不愿改变,可视他得势了以后多么混蛋呢?将她的父兄的职位通通革了,还开始冷落她,可是她到死都没有对自己说一声抱怨,比宫中这些只会谄媚的女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经历过此事以后,圣上真的老了,他每晚都会给太子说那过去的往事,甚至将当年他忌惮的太子母族的人全部拉回了朝堂。
朝中的大臣冷眼看着,圣上这是在为太子的未来开路呢,而五皇子在不久之后,因为暗中窥探皇位,被圣上狠狠训斥了一番,贬为庶人,发配至边疆,最终死在了路上。
大臣们对此事有些不信,五皇子一向守礼,怎么会做出自露马脚的事?只怕这都是太子的手段吧,朝中竟无人想到五皇子与宁妃之死的联系,只觉得太子有手段,将朝中声誉最好的弟弟给弄死了。而其他的皇子,见到五皇子的模样,通通都有些被吓到,一时之间,做一个富贵王爷也不错。
五皇子妃带着儿子,在京城中独木难支,而这个孙子似乎被圣上忘记了似的,不曾封郡王,也不曾给任何称号。五皇子妃娘家不服,想为五皇子妃张目,却被五皇子妃压力了下去,如今她能做的,便是带好自己的儿子,让他普普通通的长大了....

第223章

太子在圣上心中稳稳的站住了,圣上回头一看,见太子的后院之中居然稳稳当当的只有沈珊一人,他愧疚之下,与太子指了两位身份地位不在沈珊之下的侧妃。
圣上此举在朝中并没有引起什么惊异,太子稳了,自然不会只守着太子妃一个,圣上有继承人开枝散叶这一件事,这在臣子们心中是最重要的。
柳依依与钟祺听到这个消息,私下颇有些黯然,她们与沈珊情同姐妹,自然希望沈珊能够与太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两人在内室里与丈夫说,丈夫都觉得她们的想法颇为梦幻,作为天子的那个人,注定要舍弃掉许多东西的。
柳依依与钟祺忍不住,去了太子府,她们原想宽慰沈珊一番,却不料沈珊接待她们的时候神采奕奕,并没有自怜之感。两人见沈珊开心,倒也不好说别的,只拿着远哥儿做筏子,与沈珊聊了半个时辰。
沈珊似乎对远哥儿的事特别敢兴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最后见两个妹妹二丈摸不清头脑,才悄悄的对她们指了指肚子笑道:“我这里,有了。”
有孩子了?柳依依与钟祺一愣,又笑着对沈珊恭贺道:“太子妃福气。”
沈珊出身高贵,性情温柔,与太子琴瑟和鸣,唯一让人有诟病的便是从未有孕,若是侧妃进了府,赶在她前头有了孕,生下了庶长子,只怕是混乱的根源了。这孩子这时候来,恰到好处,似乎是明白他母亲的难处。只不过这团肉还在肚子里,是男是女却不能提早知道了。
沈珊似乎知道柳依依与钟祺的想法,摸了摸肚子道:“不管男女,我都很开心。”她的一举一动中,带着一丝荣华,与之前未嫁前温柔和顺的小姑娘差了许多,“你们也别为我担心太多,太子心中还是有我的,他与我说了,无论怎么样,允我生下第一个孩子。”
钟祺未嫁前便是在家里受疼宠的,出嫁后又被卫知宠得不知人间事,她褪去了贵夫人的架子,像以前一般揽住了沈珊道:“可是珊姐儿,我还是为你心疼的。”珊姐儿出身高贵,嫁什么样的夫婿嫁不得?以她的性子,一定能拿捏得住夫婿,哪儿像现在,嫁入皇家,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没有人敢为她出头
沈珊见她还是如以前一般,不由得笑道:“都出嫁的人了,还胡乱撒娇?”虽然话这么说,她还是揽住了钟祺,“我已经得到了许多,那又何必再庸人自扰呢?太子他心中也苦。”太子夜夜难睡,除了背水一战,他并无退路。
柳依依在一旁,心中有些喟叹,上世她只见到了太子与太子妃谁也离不了谁,能在困苦中一起患难,却看不到等太子上位了之后,他们之中还有别人。
沈珊抬眼便见到柳依依那有些难过的神色,嘴角微微一扬,有这样情同姐妹的手帕交,她也不怕走完以后的路了。
毕竟是身份不同以往,柳依依与钟祺在沈珊那儿坐了一个时辰便走了。
沈珊送走了两个叽叽喳喳的,便在软榻上浅眠了一番。
太子回了府,掀开了门帘,见到心爱的女子穿着旧的棉布衣裳在浅眠,不由得走了过了去,看了看她平静无波的脸。他到底还是负了她,她虽然不说,他却也知道,她对他终究是与以前不同了。
雍容华贵,端庄大方,本是未来皇后最好的品格,可是他却不想她成为这个样子,可是为了维持前朝的稳定,他是一定要纳几个女子进宫的。
太子深深的看了沈珊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沈珊突然睁开了眼睛,满脸的高深莫测,她有些疲倦的靠在床榻上,就算她对他的情爱一去不复返,只不过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与她身后的家族,也要好好的。
柳依依回到了范府,心中颇有些阴郁,范晟睿回府逗她说了许多话,她却有些惜字如金。
“你在想什么呢?”范晟睿早就从碧荷口中知道了柳依依去太子府的事儿,对柳依依的心思也知道了两三分。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柳依依气道,当年太子落魄的时候,沈珊是怎么温言细语安慰他过来?在上世,太子失败,太子妃也是立即殉情去了的,可是到了共富贵的时候,这男人便变了。
范晟睿觉得有些帮太子背黑锅,只不过太子的事他一个做臣子的,也不好妄言,只说到:“太子也不是没有良心的,若太子妃腹中的是是个男儿,以后只怕贵不可言。”
柳依依听了丈夫的话,愣了一会儿,怏怏不乐的说道:“就算如此,珊姐儿只怕还是不开心的。”
“那总比没有要好。”范晟睿将柳依依搂在怀中,自生育了孩子之后,她的身子便丰盈了不少,“以后等太子坐稳了皇位之后,也不会纳新人了。”
可是那进宫的女子又何其无辜呢?太子坐稳了皇位还是宠起了皇后,却总要将目光放到其他女子的身上的。
范晟睿想起两位侧妃家中那蒸蒸日上的模样,又想起太子对圣上有的旧臣的不满,这新旧交替的时候,保不齐有多少人会要抄家灭族,有多少人会一召飞升。
“好了,好了,太子妃是什么人物?还由得你为她伤心?”范晟睿又抱了抱柳依依,“她早已不是你认识的沈珊了,只不过她愿意让你看见她最真实的模样而已。”
柳依依有些佩服沈珊,若是她与钟祺之流,遇见丈夫纳妾之事只怕会玉石俱焚,而沈珊却生生的忍了下来,她抬头楚楚可怜的看向了范晟睿,“我不管别人,你以后千万不得纳妾,不然我会伤心而死的。”
“你都做孩儿母亲的人了,居然还说什么死不死的混话?”范晟睿十分不喜欢柳依依如此,皱着眉头训诫道,他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犀利,不由得缓了声音,“你且放心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别人的,也不会让别人扰乱我们的其中。”
柳依依听了范晟睿的话,才舒了一口气,她在范晟睿怀中,觉得十分的有安全感,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我觉得一个远哥儿还拴不住你,我希望再生几个萝卜头来绑住你才好。你只能天天在家中教孩子,哪儿也不能去!”
“你是笨蛋么?若是我天天教孩子,哪儿有时间来陪你?”范晟睿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怎么就娶了一个这么笨的小妻子。
柳依依听了,脑子有些混乱,若是夫君天天和孩子一起她该怎么办呢?
“不过…”范晟睿摸了摸柳依依柔嫩的脸道:“若是生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我还是愿意的。”
柳依依瞪大了眼睛,笑着滚到了范晟睿的怀中。
第二年秋天,在柳依依刚被确定肚中又有了一个的时候,圣上去世,太子继位。
据说,圣上去世前,握住太子的手道:“孤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你的母亲,你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能辜负与你一起走来的沈氏。”
太子听圣上说起母亲,不由得落下泪来,“母亲至死还记着父亲呢。”
圣上听到此话,深深叹了一口气,叫内侍过来,立下遗旨将太子封为皇帝,将那刚出生不久的嫡长子封完太子,他话说完,凄凉的环顾四周道:“孤走了,去见你的母后了。”
圣上说完,便咽下了一口气,冷宫中的吴贵妃听到此事,碰壁而亡。吴氏一族人人自危,好在太子宅心仁厚,惦记吴贵妃对圣上的情谊,只对吴氏做了削爵的处置,没了吴贵妃这座大靠山,吴氏一族也不好再京城中嚣张跋扈了。
太子登基,他一向重用的范晟睿成了最大的赢家,一跃成为户部侍郎,可是如今已经没有人敢质疑范晟睿为何坐此高位。太子虽然面上柔和,但是内在却是个冷酷的,君不见他刚登基没多久,就将与他对着干的陈侧妃全家灭了个干净?虽然此举颇有些杀鸡给猴看,但却是震慑了不少朝中的大臣,年纪轻轻就当上户部侍郎就当吧,起码他有这个能力,说不定以后他与他外祖父一般也能混个国公当当呢。
妻凭夫贵,柳依依如今也成了京城中夫人小姐们奉承的对象,她曾在后宅中与范晟睿玩笑道:“这是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呀?”
范晟睿那因身居高位越发面瘫的脸,却不小心抽搐了一番,“你这是什么形容词?”
柳依依吐了吐舌头跑开了,她在家中仍是这幅小孩儿的模样,可是在外边,却是既美貌又爽利大方的形象。
大林氏见柳依依的模样,私下对苏樱说道:“你别看你嫂子在你大哥面前一副小孩儿的模样,但是却是做事却不出差错的,她如此,只不过是体谅你大哥在外辛苦,故意做出娇惯的模样让你大哥开心而已。”
苏樱听了婆婆的话,知道她这话虽然在夸大嫂,但也是从侧面教她如何做一名妻子,她连忙点了点头。
在大哥的光芒下,范嘉平走了另外一条路,他向圣上申请了外放,希望能成为一县之主,给人民带来些福泽。
魏氏对范嘉平的决定十分不解,她连忙接回了女儿,问女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女儿似被女婿洗了脑,也决定要与范嘉平一起去往远处。
苏大人倒是看得远些,“你担心什么?当年你不也是毅然决定与我一起去塞北么?”
魏氏擦泪说道:“她是她,我是我,我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外边受苦呢?”
苏大人虽然可怜魏氏的一片慈母心,却有更大的胸怀,“你放心吧,范嘉平有状元在身,且有个户部侍郎哥哥,即使外放在外,别人也会给他两三分面子,你女儿定不会受苦。”
在魏氏与大林氏的哭哭啼啼下,范嘉平与苏樱踏上了外放的路。
范嘉平看着不甚理智的母亲与岳母,将无奈的眼光放到了大哥身上,“我身在异地,还请大哥多多照拂母亲与岳母。”
范晟睿点了点头,慎重道:“你放心吧,我定会照顾好大家的。”
柳依依与苏樱每日在一起,离别的话不想再说,她只笑着对苏樱道:“希望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多带几个萝卜头回来。”
苏樱听了,脸立马红成了一片。
“表妹。”范嘉平有些不满柳依依对苏樱的调侃,故意叫出了以前柳依依的称呼。
“平哥儿,你在外地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照顾樱姐儿,不要太过于刚正,太过于刚正易折;也不要太过于和软,太过于和软容易受别人欺负。”柳依依对范嘉平唠唠叨叨道。
范嘉平听见平哥儿三个字就要跳脚,可是却屈服在大哥的眼光下,“好吧,嫂子说的极是。”
柳依依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拉了拉苏樱的手道:“你要好好的。”
苏樱眼角含着泪,轻轻的点了点头。
送君一日,终有一别。
在有些萧瑟的秋末里,柳依依与范晟睿送走了范嘉平与苏樱,她看和范嘉平远去的身影,在漫天风沙里,她想到了前世,又想到了今生。
“你怎么哭了?”范晟睿有些不满的揉了揉她的眼说道。
柳依依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的说道:“风沙太大,迷了眼呀。”
范晟睿知道她这是借口,也不揭穿她,只从身上拿了帕子出来,“擦一擦吧。”
柳依依接过了帕子,又想到了上世来庙中接自己的范晟睿,福临心智暗暗道,“他不会上世就喜欢上了我吧?”
只不过上世的自己,连她自己都看不过,大表哥会喜欢她?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柳依依甩了甩头,笑着向前走去。
范晟睿跟在她身上,扬起声音问道:“你在想什么?又哭又笑的。”
柳依依回过头对他粲然一笑道:“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经喜欢我好久了。”
范晟睿愣了一下,走上前,无声的握住了她的手,“你说呢?”
柳依依回握住了范晟睿的,只与他往前走去。
不问过去,她只明白,以后他们的路都会如此牵手走过。


第224章

京城,云朵压下,天色阴暗,雷鸣轰轰,总觉得有一场大雨要落下。
在那急行的马车中,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灰色衣裳,面容俊逸,却带着深深的疲倦。
“老爷,这天色不大好,似乎是要下雨了。”在外面赶车的马夫有些关切的说道。
而马车中并没有任何回应,马夫似乎有些习惯了,只赶着马往前走去。
当马车走到京城的一个死角之时,突然那高大的城墙上,跳下来几个穿着黑衣的死士,握着长剑,剑剑逼人,那马夫还没反应得过来,便被一箭穿心了。
一阵狂风吹来,将马车的帘子吹开了,那死士见马车里的人面容平静,似乎没有任何惊愕之色。
“到底是京城中最镇定的范大人,遇见凶险,毫不变色。”死士笑道,他虽然心中敬佩范大人,但却不得不对他动手,毕竟,他的主子可是至上的那位。
范晟睿微微闭着眼,坐在马车中,他平淡的言道:“我早就知道会如此,你们动手吧。”
死士左右看了看,对范晟睿鞠躬道:“那便得罪范大人了。”说完便一剑戳向了范晟睿的心脏,范晟睿并无反抗,血从他的外衣渗了出来。
死士完成了任务,自觉得很满足,却不明白为什么范大人来来去去从来不带侍卫,若是他带了保护他的侍卫的话,他们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难道范大人一心求死?死士有些想不通,他已位居高位又何必求死呢?正当死士准备撤离的当儿,他听见了京城上下都传来了那低沉的哀鸣的钟声,圣上去世了?他变了脸色,左右看了看,吹了一声口哨,往宫中赶去。
范晟睿虽然被一剑刺下,却仍有些知觉,马车在京城的死角,他在这马车里,只能等死,他嘴唇微微颤抖,觉得自己的这一生,过得特别慢,也过得特别长。
在意识混沌的时候,他突然记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表妹的情形,他从小便肩负着范家未来的担子,为了不娇养于妇人之手,他的父亲从小便将他带去外院,他从未见过像表妹这样软和骄蛮的女孩子,她那一双大眼睛皎洁的看着他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样的女孩子,是要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的爱惜着的,范晟睿心中淡淡的浮现出这种想法,可是他向来冷肃,不善于表现自己的心思,对刚来没有安全感的小表妹还是一副冷漠的模样,而与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性子的小弟,却大方的笑着,将自己的风筝给了表妹玩耍。
大概是在陌生的地方,接到了别人的一点点善意,表妹便变得极为粘着小弟,他们年纪相仿,范晟睿便经常能见到他们在母亲面前撒娇玩耍,如一对金童玉女一般。
母亲心疼表妹,又见小弟与表妹相处得不错,便私下与父亲提了,让表妹与小弟在一起的心思。
父亲虽然不大喜欢表妹的身世,但却看在母亲的份上,点头应了,只说如果小弟长大了也愿意的话,他便不阻拦。
母亲得了父亲的这句话,便更加放心让表妹与小弟在一起,大概在她心中,什么情分都比不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范晟睿仍是在外跟着父亲行走处事,偶尔去母亲那儿请安的时候,便能听到表妹那如银铃一般的笑声。他克制不住的想要去看她那精致的眉眼,却又想到这个少女,以后将是他的弟媳妇,他便生生的转过了头,不敢再去看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他如此懦弱,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大概是他对她的态度太过于冷漠,让她觉得他是不喜欢她的,每次表妹遇见了他,也是蹑手蹑脚的,便得拘谨起来。
他看不得她那如打了霜茄子的模样,索性狠了心不去见她,可是在外办事的时候,见到了什么好东西,总是忍不住的要买了带给她,这些好东西在他的书房里,堆成了一个山堆,却只有他的贴身丫鬟知道。
“若是您喜欢表小姐的话,便将这些送给她,她自然会明白您的意思的。”贴身丫鬟如此劝慰他道。
可是他从小教养的便是自己是范家的家主,又怎么可能与弟弟抢夺妻子呢?范晟睿只能生生忍着,看着那少女褪去了婴儿肥,越长越好看,看向小弟的眼神也越来越缠绵。
总有一天,她会穿着大红的衣裳,与他最亲的小弟一生一世一双人。范晟睿有些绝望的想到,只想暗暗的守护着她一辈子。却不料小弟从外边带来一个美丽的少女,这个少女的名称叫宁凝,有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迷得弟弟神魂颠倒。
弟弟跪在母亲面前说非她不娶,但如此一来,一直被母亲做小儿媳妇教养的表妹又身往何处?她母亲性子清高,父亲有了庶子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个不受宠爱的女儿,她被母亲教养成了一朵不知忧愁的花儿,而如今小弟却告诉她,他另有所爱,范家以后都不是她成长的地方。
她的世界全然崩塌,脸上的婴儿肥全全褪去,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她在小弟面前似没有了自尊,只哭着扯着他的衣袖道:“小表哥,求你再看我一眼。”
可是小弟的心中全然都是那个他带回来的女孩儿的影子,哪儿还会有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
范晟睿见她如迅速枯萎的花儿,心中如刀割一般,只好在闲暇时间陪着她,说是陪也不尽然,他在她身边异常沉默,她在他身边偷偷哭泣,却从来不看看他的心。
哭吧哭吧,终有一天,他会让她这世只有欢笑没有阴霾。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出了昏招,对小弟使了药。这药性极为霸道,差点害了小弟的性命,出了这样的事,父亲再也不愿意留她,而她的父亲也不愿意收留这个在外多年的女儿,母亲对她又爱又恨,将她送往了那清冷的尼姑庵。
他奉着父亲的命令,以长辈的身份将她送往尼姑庵,她穿着一身的青色的袍子,已失去了从前的明媚,不施米分末的低着头,一双大眼里满是忧愁,见到自己,只问了一句“小表哥可好?”
他看着她,憔悴不堪,他想摸摸她的脸,却想起小弟面如白纸的躺在床上,□□受苦,他是爱她,这时却也护不了她。
她并没有对外来的惶恐,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她不为自己做任何的申辩,只搅着手指与自己去了尼姑庵。
看着她与那尼姑并排站在一起,范晟睿心如刀绞,但却也没有办法去阻拦,人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你放心,等事情平了,我会来接你。”最终,范晟睿还是忍不住,与表妹说道。
表妹是抬了头,露出了那张清丽的脸,迷惘的说道:“大表哥,不用管我,这是我应得的。”
千言万语,都在范晟睿口中,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深深的看着表妹与那尼姑离去的背影,庙中清苦,只怕娇养的表妹要受尽苦头。
表妹的药虽然凶险,但是小弟还是被救回来了。他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在小弟面前倾心伺候,小弟又与母亲说非她不娶,母亲对那女子和缓了不少。
尽管觉得表妹做错了事,但范晟睿却无法对那女子有任何好感,若不是她暗中相逼,表妹何苦绝望走上那条路?
母亲见他的年龄到了,与他说了不少亲事,他都齐齐摇头,宁愿让别人怀疑他的身子有问题,也不愿意娶了其他人。他心中总隐隐期盼着,等大家淡化了这桩事,若是母亲记起了表妹的好,那他便跪在母亲面前求她让他娶了她。
小弟为了那女子潜心读书,最终前列三甲,在圣上面前求了赐婚,终于实现了对那女子的诺言,无论如何要让她风光出嫁。
父母大底是因为小弟在表妹那儿受了苦的缘故,对那宁凝也礼遇了不少,宁凝借着自己的舅家红妆十里,成了京城传言中最幸福的女子。
他并不是不愿意祝福小弟与宁凝,只不过在他们满脸经历了苦痛终于在一起了的欢喜面容之下,还有隐藏着一个被爱迷了心智在庙中清修的表妹。
日子久了,范晟睿总觉得,这桩事,并不是全然是表妹一个人的错,若不是小弟从小对表妹温柔,表妹也不会有其他的妄想;若不是母亲的默默暗许,到最后有想从了小弟让他娶了心爱的人,表妹不至于做下错事。他有空便徘徊在哪庙外,定定的盯着庙里,他不敢进去再见表妹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但是他却坚定了心,与她一起,画地为牢,直到等着她出来。
只可惜,还没等他等她出来,范家便遇见了一件大丑事,宁凝居然与当今圣上有了苟且之事,堂堂殿前三甲又如何?百年书香世家又如何?在至高无上的黄泉下,他们如一只蚂蚁,苟且偷生。


第225章

小弟心情一落千丈,每天以酒度日,宁凝仗着有新的圣上撑腰,在范家不可一世,当年与小弟之间的山盟海誓都成了瞧不起。
母亲在此时,想到了表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当时让依姐儿成事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依姐儿三个字,范晟睿心中酸楚,他心中那明媚的少女不知道在庙中被蹉跎成了什么样子,她进了寺庙之后,谁都不见,连她的亲生母亲站在庙前哭泣良久,都只能换来尘缘已断之类的话。
“母亲,若是依姐儿想通了,出庙了,我能娶她么?”范晟睿跪在母亲面前涩涩的说道。
大林氏定定的看了自己的大儿,掩面哀泣,当年她怎么就没有看出大儿对依姐儿的心思?若是当年她促成依姐儿与大儿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若是她弥补了自己的过错,那便如了你的意吧。”大林氏哀叹道。
范晟睿跪在地上,堂堂三尺男儿欢喜得留下泪来。
范家在风雨中飘摇,小弟越发肆无忌惮,总觉得外边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经常借着酒疯在外边闹事,那穿着红衣带着红花的意气风发的探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处惹事的疯子。
范晟睿实在是看不过去,将他提到家中大堂,用一盆冷水泼了,他这个模样哪里有当年表妹喜欢过的样子?若是表妹见了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冷冷的别过头,从此不承认喜欢过他?
范嘉平在大冬天里被冷水迎面泼下,看到的只有大哥恨铁不成钢的脸,若不是他惹来祸事,不至于害得表妹成魔,不至于害的大哥空有一身本事却打压。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一往情深到头来是个彻底的笑话。他瘫在地上,痛苦的嚎哭起来。
范晟睿看到弟弟的这个模样,只狠狠打了他一拳道:“她说你是烂泥,你就要成为彻头彻尾的烂泥不成?难道圣上就能永远坐在这个位子上?我们范家有的是机会。”
范嘉平在冷水中颤抖着看着面色冷酷的哥哥,“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晟睿的脸软和了一些,“没什么意思。”三皇子怀疑当今圣上上位的手段有些不干净,若是查出来了,只怕当今圣上位置难保,他拉拢了不少被当今圣上打压的官员,范家便是他首要的拉拢对象,只是这些,都只由他一个人背负便好了,范家的其他人都不用插手。
范嘉平看着哥哥那张充满着冷意与复杂的脸,心中纠结难过,恨不得给自己胸口捅一刀。
范晟睿小心的与三皇子私下联系调查着,当今圣上不是好鸟,可是三皇子又怎么是好相与之人?他如今所做之事,不过是与虎谋皮而已。他身心俱疲,却在一个人的时候,拿着表妹曾最喜欢带的朱钗,摸了一次又一次,她何时才能想通?她何时才能出来?他要将她宠到如以前那样娇蛮才行。
三皇子母家实力雄厚,暗中把持了一半的朝政,林家虽然深受新帝重用,但也深受信帝忌惮,再加上范嘉平是林公的外孙,林公不可能对新帝与外孙媳妇私通一事视而不见,一时之间,林家的也有些摇摆。
范晟睿耗尽了心力,做了几个圈套,让三皇子引着新帝寒了臣子的心。谁不知道,新帝是个好颜色的?而且最喜欢成婚的妇人?有不少臣子家有美貌的妇人都紧紧藏着,不让新帝知道,有范嘉平在前,谁也不愿意带绿帽子。
新帝私下对范晟睿心中憎恨,但却在朝堂上笑说他有大才,将他请进了朝堂,范家又进入了大家的视线,只不过这次大家都明白,范家是站在谁的身后,王爷推翻新帝这种事少有,但在前朝却有一例,三皇子未必没有赢的机会。大家屏住了呼吸,想做个墙头草,只站最后的胜利者。
腥风血雨之间,范晟睿在梦里,见到的总是那一抹粉色的影子。
大林氏见大儿如此殚精竭虑,很怕大儿心中没有了支撑,会立刻倒下去。
当妹妹去世的时候,她掩面哭了好一阵子,才将大儿叫过来说道:“你姨母去世了,你将你表妹接出来吧。”她对这位外甥女儿是真心宠爱过,也真心恨过,可是到了如今,宁凝的所为让她想起了那些光阴,若不是她若有似无的放纵,依姐儿怎么可能对平哥儿情根暗种?最后做下错事?
范晟睿站在原地,双眼一亮,却满脸的踌躇,他怕表妹的拒绝,也怕母亲看了表妹之后想起以前不喜。
大林氏摇了摇头道:“当年你表妹要人买的只是一点点动情的药,却被宁凝换成了不至于致死却让人苦痛的□□。依姐儿从来没有想过害平哥儿。”
什么?范晟睿紧紧的握住了拳,这个女人歹毒至此?
“去吧,将依姐儿接出来。”大林氏有些困倦的挥了挥手,“当年我也有对不起依姐儿的地方,若说起来,是我一手造的孽。这么多年,我早就看透了。”
范晟睿深深的对母亲鞠了一躬道:“母亲,我去接她。”
大林氏点了点头,叹气道:“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买药出了错,错害了平哥儿,内疚到连最重要的母亲都不敢见,如今她与母亲天人永隔,不知道她心中会有多难受。”
大林氏完全不敢想,那个娇嫩的女孩儿,进了那种蹉跎人的地方,会变成什么模样,她看向了大儿,“若是她变了模样呢?”
“她变了模样?我不也变了模样么?”范晟睿有些淡淡的笑道。
大林氏见大儿的模样,喟叹了一句“痴儿”。
范晟睿走到尼姑庵门口却不敢进去,徘徊了许久,才被一个小尼姑看见了,她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道:“施主,你所为何事?”
范晟睿对小尼姑鞠了一躬,不觉自己满手的汗道:“我找柳依依。”
“柳依依?”小尼姑睁大眼睛想了一下,才爽朗的笑道:“这位施主,这世上已没有柳依依,只有戒痴。
戒痴。这两字踏在范晟睿的心间,字字诛心。
他跟着小尼姑一步一步走进尼姑庵,见了主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主持平静无波的看着他,“你是范家人?是戒痴的表哥?”
范晟睿点了点头,一双手紧张得颤抖。
主持一双眼睛盯了他许久,“戒痴在这世上已经无至亲之人,她又是因为害她表哥才被关进来,这位施主你是为认亲还是为寻仇?”
“我是来…寻亲。”范晟睿艰难的回答道,“我小弟已经不怨她。”
主持点了点头,戒痴与范家有着剪不断的缘分,那便让她出来见上一见,也算是了了她的尘缘。“你且等等。”
范晟睿坐在客堂,喝了一口茶,却皱眉发现这茶极为粗糙,十分难喝,表妹当年那么娇生惯养,如今到底成了什么样子?近亲情切,他心中混乱,差点将茶杯里的茶洒在地上。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范晟睿抬头看见了柳依依,她的面容与以前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她穿着青袍,瘦得脱了形,只一双大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己,她紧张的搅着自己的手,呐呐的叫了一句“大表哥。”
她还记得自己?范晟睿心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站直了身体,对表妹温和的说道:“回家吧,依姐儿。”回家吧,依姐儿,我愿意为你的余生挡风遮雨,让你一辈子都如与我初见一般快活。
表妹听了这句话,如同听了天方夜谭,她浑身一颤,对他说道:“这位施主,我已是戒痴,前尘往事我已经忘了,何谈回家?”在她做出那愚蠢的事之后,她便已经没了退路。
范晟睿知道一时之间也不能劝好她,只勉强笑着说:“我明日再来探你。”一次不行,他便天天来探,直到让表妹点头答应与她回家为止。
戒痴只点了点头,决然的转身离去,她知道若是明天来了,她对于他来说,便永远不在了。
到了第二日,范晟睿怀着欢欣鼓舞,再次来到了庙中,却听主持说表妹投河死了,他如被雷击,往后退了一步,表妹是什么样的性子?居然在见到他之后投河死了?她这么多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范晟睿面沉如水,只对主持说:“就算依姐儿去世了,我也要带她回家。”
主持看着范晟睿坚定的神情,没有坚持,只将戒痴的遗体还给了范晟睿。
范晟睿见那娇小的身子被白布裹着,心如刀绞,活生生的吐出一口血来,他将依姐儿的遗体放在马车上,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依姐儿,回家了。”这么多年,他蹉跎了这么多年,得来的便是这个?
大林氏见大儿接回来的只是外甥女儿的遗体,不由得绝望哭泣起来,她知道大儿对外甥女儿是怎样的情感,若是外甥女儿没了,自己的大儿便也没有什么盼头了。
果然,范晟睿将柳依依接回家之后,为她亲手装殓了遗体,还亲自选了一块好地方,将柳依依先埋了进去,若是以后他死了,他便在表妹的身边陪着他。
埋葬了柳依依之后,范晟睿的日子便变得更加不知日夜起来,他自从吐了那一口血,身子便有了极大的损耗,如今强撑着的,不过是他对范家的责任感而已。
三皇子见范晟睿如那耗尽油的灯烛,心中暗暗着急,若是他支撑不住了,哪儿找一个这么好的幕僚?
三皇子派人细细调查了柳依依的事,最终调查出了蛛丝马迹,柳依依并不是自己投河,只怕是被人所害,他抽丝剥茧,最后调查到了因为宁凝告诉圣上,柳依依是范晟睿心尖尖上的人。是圣上忌惮范晟睿,才派人除了柳依依。
三皇子查到此,大笑三声,若是他将此事告诉范晟睿的话,只怕范晟睿与他一样,与当今圣上是不死不休了。
三皇子不经意的将此事与范晟睿说了,范晟睿沉默了半晌,三皇子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只见他红着眼睛对三皇子说了一声“微臣失礼了。”便急急离开三皇子府。
范晟睿回到范府,红着一双眼拿着利剑捅向了宁凝的心脏,宁凝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缘由,便死在了范晟睿剑下。
范府上下对宁凝皆已不满,范晟睿刺死宁凝,他们怕的只是圣上的怪罪。
范晟睿在朝堂之上,对圣上言称,家中弟媳德行不堪,居然与市井之人有过勾搭,他似笑非笑,似要将圣上的那张面皮接下来,圣上在上首气得紧紧的握了拳,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范晟睿心中凄厉,帮起三皇子来更无任何忌惮,就在三皇子最后得手的时候,他居然被人刺杀而亡了。
三皇子成了新帝,偶尔还是会想到那个惊才绝艳的范晟睿,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他命人好好修葺了范晟睿与他那无缘的表妹的墓,若是有来世的话,希望他表妹柳氏能忘却前尘,专专心心的只爱他一个,给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