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听了,心中有些慌乱,搬出宅子,那他去哪儿呢?还没等他说出口,柳氏便跳了起来,“哟,你和离了还想收回宅子?好狠的心。”
“再狠不过于婆婆想独占儿媳妇的嫁妆而毒害儿媳。”小林氏淡淡的说道,“京城有不少客栈可以租赁。”
大理寺正见小林氏如此,连忙加了一句,“按大宣朝律法,和离了的妇人是可以将嫁妆要回来的。”呸,什么人啊,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结果还要毒害人家。
柳氏听了小林氏的话,如被刺了一阵的气球,再也不敢说话,万一将她抓进大牢如何是好?
“我会派人帮思棋清点嫁妆。”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宇成济说道,属于小林氏的,他一点都不想留给柳家人。
柳宗咬了咬牙,有些克制的点了点头,“我好歹也是当朝的探花,难道还会贪了妻子的嫁妆不成?明日我便会搬出那间宅子。”
“那就好。”小林氏点了点头,连看都不想看柳宗一眼。
柳宗垂头丧气的带着自己的老娘与妾室出了应天府,他有些不明白,本来他还好好的等着升官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儿子,别怕,让我们破了那毒妇的名声,看她怎么办。”柳氏一路上念念叨叨,又恢复了鲜活的泼妇劲儿。
若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柳宗头一炸,大声对自己的母亲吼道:“够了。”
柳氏被自己的儿子吓得一抖,直接坐在了地上,“你居然这么对我?想当年我是怎么将你养大的培育成才的,你都忘记了?”
柳宗有些嫌弃的看了坐在地上的母亲一眼,又想起其他同僚的母亲都是细声细气,十分讲究礼节的,而自己的母亲却是如此模样,难怪闹得他家宅不宁。他自誉为翰林院的清贵,居然有一个这样的母亲,真是丢人。他径直往前面走,都不看柳氏一眼。而白氏在他的身边,如一个隐形人,默默的,也没有扶起柳氏。
柳氏在地上打滚的声音渐渐大了,又渐渐的小了,她灰溜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自己的儿子,若不是为了柳家的根,她也不至于毒害小林氏啊,他凭什么怪她?她有些愤愤的想到。
此日对柳家人来说,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宅子里的奴仆们大多是林家的人,听到自己家的姑奶奶要和离了,自然是要回去的,当晚便开始偷奸耍滑,不肯伺候起人来了。
柳氏在院子里气哼哼的骂了好一阵儿,却没有人理她。
柳宗实在是心烦,便去了外室的院子里躲得清闲。只不过第二日,他也却躲不过了,因为宇成济信守承诺的带了人来要回小林氏的嫁妆。
柳氏在乡间横行,靠的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如今她看到那些腰上带着刀面无表情的将士,却不敢说什么了。
宇成济不仅带来了将士,还带了黄嫂,黄嫂一向在柳宗与柳氏面前笑眯眯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的不好听了,“柳老夫人,我们小姐的嫁妆里有不少金银饰品,之前全是托您保管了,如今我们可要收回来了。”
“什么叫托我保管?难道不是通通给我了么?”柳氏抱着包袱,有些警觉的说道。
“当时我们小姐可是给的自己的婆婆。”黄嫂和颜悦色的说道,“只不过如今么…”
柳氏平生最爱的就是这些金银首饰,如今让她拿出来,简直像割肉一样心疼,她有些求救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却见柳宗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于是便只好拖拖拉拉的将包袱里的金银首饰拿了出来,递给了黄嫂。
黄嫂笑着看了一眼,对柳氏说道:“还有一对金耳环呢。”
柳氏不情不愿的看了黄嫂一眼,将耳朵上的那一堆金耳环取了出来,“你们小姐真抠门。”她讽刺道。
黄嫂笑而不语,只是将柳氏拿出的东西,收了起来。
柳氏看了看这小院子,有些不舍,这院子好啊,她在老乡中可是各种炫耀这个院子的。
“母亲,还看什么呢?”柳宗在旁边有些不爽利的说道,本来这个院子是他的,如今呢?都是他母亲作死啊。
白氏与柳蝶在柳宗身后,穿着来时的衣服,带着来时的包袱,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但是白氏那一双含着火焰的眼却被黄嫂看了去,出了什么事,直接被夫君推出来顶罪的感受不好吧,如今她要如何呢?黄嫂笑了笑,柳宗的后宅只怕不能平定罗。
柳宗看了白氏一眼,眼中尽是不耐,可是白氏老老实实的并没有他可以挑剔的地方,他且忍了忍,又看向了白氏后面的秋寒。
秋寒拎着一个小包袱,穿着素衣,一幅娇弱的模样,柳宗心中安慰,这后宅之中,还算有一个对他真心的。
秋寒跟黄嫂对了对眼神,走了几步到柳宗面前,对柳宗行礼道:“夫君,我要走了。”
“走?你走什么?”柳宗大惊失色,她不是说过,最爱的便是他么?
“我的卖身契在夫人那儿,是必须要走的。”秋寒轻声说道。
“在小林氏那儿?”柳宗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他似乎从来没有拿过秋寒的卖身契,“你身价几何?我要将你从那个毒妇那儿买过来。”他的声音有几丝和煦。
“三百两银子。”秋寒说道,双眼收住了对柳宗的不屑。
“什么?你再说一遍!”柳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百两银子。”秋寒重复道,一双多情的眼睛看向了柳宗,“夫君真的愿意赎我?”
三百两银子?如今柳宗每月的银子不过几两,他咳了咳,对秋寒说道:“先委屈你在那毒妇那儿呆着,等我…”接下来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三百两银子,能取多少个女人做妾了。
宇成济与将士们看到柳宗的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心中不屑,这就是那些自觉清高的文人的卑劣模样。
秋寒点了点头,温柔的对柳宗说:“相公,我会等着你的。”以他的薄情性格,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来赎他了。
柳宗装作情深意重的点了点头,又对身后的柳氏与白氏说道:“走吧。”好在他养的那个外室有宅子,一家人总不会流落于街头,想到此,柳宗的心就安慰了点,无论如何,他还有一个儿子呢。
柳氏擦了擦泪,十分不舍的走出了小林氏的宅子,一步三回头,她虽然只住了几月,但是却真的将这宅子当做了自己的家一般,如今离开了,十分不舍。

第68章

柳宗的外室姓梅,梅氏从记事开始便在那花柳院长大,她从小就学会了侍奉男人的本事,格外会察言观色。她在花柳院挂牌以来,迎来送往,什么男人没有见过?等年纪大了,便想找一户好人家从良。
本来她想找的是一个富商,商人在大宣朝的地位并不高,娶花柳女子做妾倒是十分正常,不过可惜这个商人的妻子是一个母老虎,这富商虽然在外对她甜言蜜语,可是说到要迎她回去便缩了头。
梅氏是个务实派,见商人不愿意迎她回去,便哄着商人给了她不少钱财,甚至帮她赎了身买下了这所宅子。
男人在新鲜期的时候什么都愿意给,可是腻了的时候,却有些无情。那商人在外面最终有了更好的颜色,来梅氏这儿越来越少。梅氏几次让小丫鬟去请,他都隐隐的表示了自己已帮梅氏赎身,又给了宅子,谁也不欠谁的想法,梅氏才抹了抹脸,暗道了一声男人都这样,又去花柳院开始了迎来送往的生活。
花柳院出去的女人多了,回来的女人也多,只是不同的是,她们与花柳院并没有卖身契,还能自主选择客人。
梅氏的目的很明确,便是能找一个给她身份的男人,作为一个身怀钱财且又貌美的女人独身在外,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也太危险了。
梅氏应酬了不少男人,但却没有人愿意纳她,柳宗本只是其中的一个,她也不大看好他,原因十分简单,他的妻子出身十分高贵,他怎么可能纳一个花柳院的女子来打自己正室的脸呢?
却不料,这柳宗冒然便跑到她的院子里住了十几日,日日与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而柳宗的妻子却从不叫人请他回去,直到柳宗的母亲急了,他才被“请”了回去。
梅氏都做好被柳宗正室迁怒的准备,却不料柳宗的正室静悄悄的,当她不存在。这种极端的模式,让梅氏发现,柳宗与其正室的关系并说不上好。
梅氏见多了男子,早就看出了柳宗是个薄情寡义重利之人,其正室只怕早就看出了他的本质,才与他形同陌路吧。
柳宗也曾与梅氏诉说过心事,他一直着急的便是没有儿子,而梅氏也抓住了这点,在某个早晨,羞涩的告诉柳宗,她怀孕了。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是真的不知道。
柳宗此人自负,总觉得所有的女人都对他是情深意切,对梅氏说的话深信不疑,还与梅氏发誓说,一定会将梅氏纳进门。梅氏笑着允了,虽然柳宗此人凉薄,又没有钱财,但是好歹自己也算有了归宿。
当柳宗带着自己的老娘和妾室、女儿走到梅氏的院子门口时,梅氏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擦了擦眼睛对身边的小丫鬟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丫鬟虽然机灵,但也猜不出这柳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个女子迎了上去,梅氏如一只蝴蝶一般,一如既往的温柔,对柳宗道:“老爷,你来了?”
柳宗那破碎的心灵,在梅氏的身上得到了补救,他看到梅氏那显怀的肚子,扶住了梅氏说道:“没什么,只是怕你寂寞,便来陪陪你。”
陪陪我还需要带上这几个拖油瓶?梅氏心中疑惑,扫了他身后的三人一眼,老的与柳宗有几分相像,风韵犹存,显然是个不省油的灯;年轻些的那个只能说是清秀,一双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而最小的那个,虽然长得不错,但却面上有些戾气。
“这几位是”梅氏心中有些猜测,但却不便说出口。
“这是我的母亲,你以后叫她母亲即可,这位是我之前的妾室与女儿,你以后可与她姐妹相称。”柳宗温柔的说道,他实在不愿在外租住客栈,便想到了自己外面的红颜知己有一座大宅子,她的人和肚子里的肉都是他的,又何况是一座宅子呢?
连母亲和妾室都带来了?莫非柳宗被那位出身高贵的正室扫地出门了?梅氏心中惊疑不定,她面上温柔的说:“既然母亲和妹妹都来了,那我便叫小丫鬟先收拾两个房间给她们住下吧。”
白氏听到妹妹二字,绞了绞手指,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居然叫她妹妹,简直是侮辱了她!
可是如今柳宗对她心怀不满,连正眼都不看她,她又怎么扳回一城?
忍惯了的白氏只能带着柳蝶跟着梅氏的小丫鬟走了下去。
而柳氏却不肯动,一双眼睛不安分的看着梅氏的这座大宅子,自己儿子真有本事,从小林氏到梅氏,都是有钱财的。
梅氏一眼便看出了柳氏的心思,她只怕是将自己的宅子当成自己的了,丈夫凉薄,婆婆自私,也不知道柳宗的那位正室是怎么过日子的。
“母亲,等明日我空了,便带您看看这座宅子吧。”梅氏轻轻的说道,又跟柳氏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可不要让她私藏这宅子里的一点点物什。
柳氏听梅氏叫自己母亲,不由得皱了皱眉,她什么样的身份,也好意思叫自己母亲?之前叫自己母亲的可是高门的小林氏,如今和离了,他儿子要找一个比小林氏出身更高的才是,这个梅氏又算什么东西?
梅氏见柳氏没有搭理自己,双眼闪过了一丝委屈之色,她碰了碰柳宗的手,柳宗看到母亲的这个模样,心中无比厌烦,若不是她当初不容小林氏,自己怎么可能会落到如此下场,要仰一个外室女的鼻息?
“母亲,你便好好休息吧。”柳宗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柳氏这一辈子,最在乎的便是儿子的情绪,如今她从柳宗的话中,明显的听出了不耐烦,她心中委屈,想质问柳宗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可想到柳宗之前对她的冷漠,便直直的刹了车,憋屈的点了点头。
梅氏安顿好了白氏与柳氏,便与柳宗夜话,得到了柳宗与他高门妻子和离的消息。都不用柳宗说,她便明白了柳宗为什么要来找她,京城的小官的收入一般都十分拮据,过得日子与普通百姓一般。柳宗毫无根基的来到了京城,若不是自己正室身后的娘家,怎么可能迅速的在京城站稳脚?如今与正室和离了,这些东西全没了,他才想到了身有钱财的自己。
梅氏在心中算量了一番,心想哄着柳宗娶了自己,那便是高枕无忧了,她倒是掐准了柳宗住惯了大宅子,又怎么可能去客栈这一点。如今是柳宗有求于人,那他便要必须拿出自己的诚意来了。
柳宗简单的与梅氏说了与小林氏和离的事,又关心了下梅氏的身子,便早早的睡下,第二日,他还要去应卯呢。
只不过,第二日,柳宗才发现,他在翰林院的地位,翻了个天。
以前柳宗虽然能力不够突出,但却好歹有探花之才,虽然为人有些恃才傲物,但大家都看在林公的面上对他忍让两三分,并不会在公事为难他,而且让他做的,都是他十分擅长的誊抄事宜。
而如今,柳宗与小林氏和离了,翰林院的官员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听说了柳宗全家被林家光溜溜的赶了出来,可见其实林家是厌恶极了这个女婿的,平时急着跟柳宗交好以攀上林家的人,如今恨不得离柳宗几米远,向林公表决心。
一日之差,柳宗便从众人都捧着的红人跌成了众人都避之不及的闲人,不仅如此,众人还将最难解决的事物通通都推到了他的头上,如今他这个模样,也别怪人家落井下石了。
一时之间,柳宗发现手上的事物全部都变得极为难以处理,而且经常出错,被上峰训斥,以前那些交好的对他面目和善的如今对他都变得嘲讽起来。
只怕都是林家搞的鬼!柳宗心中怨恨,但却有冤无处寻。说实话,林公并没有叫人收拾他,只不过,得罪林家的人,多得是人帮林家收拾罢了。
柳宗在官场上苦不堪言,而柳氏在梅氏那儿也撞了钉子,柳氏自认为以梅氏的出身,要嫁给自己的儿子,简直是白日做梦,只不过若是梅氏对她孝顺的话,她便考虑考虑给她一个妾室的位置。
可惜她摆出的架子梅氏根本就不在乎,甚至将小丫鬟叫了回来,柳氏并没有人在身边伺候,自己洗衣自己在做饭不说,居然还要看梅氏的眼色行事。
柳氏憋了一肚子的气想跟儿子倾诉,可是看见儿子每天回来都乌云密布的脸,便自动的消了音,大概她是有一种天生的直觉,那便是,儿子不会站在她这边了。
最可恨的是,梅氏每次在柳宗面前都作出一副无比孝顺她的姿态,让柳宗觉得柳氏要是再不知足,便是自己贪心不足了。
柳宗的焦虑梅氏看在眼里,面上不说,心中却有几分思量,得罪了高门大户的人,还能在京城混的下去么?难道自己还要与他一起被整治?要知道,她可能是离间柳宗与她正室之间感情的钉子。

第69章

如今柳宗在如风箱里的老鼠,两面受气,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梅氏的温柔小意与她腹中的那个孩子了。
梅氏借着身子不舒服,唆使着柳氏、白氏、柳蝶干这干那,连宅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不如。
白氏似乎看清了形式,显得有些沉默,而柳氏却忍无可忍之下,跑到了梅氏面前,“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说三道四?”
梅氏半躺在榻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氏,也不知道那高门大户家的女儿是怎么对这么一个苛刻的婆婆的,她扇了扇扇子,“哦?我是什么东西?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寄住在我这儿的一个婆子而已,居然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柳氏被气了个倒卯,但是梅氏话中的意思她却没有反驳的立场,只指着梅氏“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要是你真的有骨气,便要你的儿子带着你搬出的院子,不要整天想着占我的便宜。“梅氏在花柳院长大的人,最是一个混色不吝的,说起话来子字钻心,”若是没有这个本事,那就老老实实的在我的院子里当一个婆子吧。“她挥了挥手道。
说实话,她心中对柳宗也有些不大耐烦,柳宗带着这三个女人在这儿住了好些天,都没有给过她一个铜板,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养着他们柳家?梅氏本以为柳宗好歹是一个小官,总有些积蓄,如此看来,那手中没有银钱的小官,还比不上出手阔绰的富商。
柳氏在梅氏这儿受了气,连晚饭也没吃,扑在榻上哭了许久,又叫来了柳蝶,“你站在门口,若是你爹爹回来了,便让他来看我。”
好好的,从一个有岳父庇护有三进三出小院子的前途无量的翰林院文官到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酸小官儿,柳宗对自己的母亲心中有怨气,回来了也不去探她,尽往梅氏的院子里钻了。
本来柳蝶之前还有几身不错的绸缎衣裳,但是却被梅氏的小丫鬟看上了,想了办法夺了去,她如今身上穿的,便是那粗布麻衣,看上去,连一般的小丫鬟都不如了。对这个明明自己犯了错却要自己母亲背黑锅的祖母,她心中十分不屑,事到如今,她居然还在她面前摆祖母的谱儿,她难道还会给她几分颜面不成?
“如今父亲心中惦记的,只有梅氏肚子里的弟弟,我都好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呢。”柳蝶垂下眼睛,淡淡的说道。
梅氏,又是那个梅氏,柳氏心中一炸,对柳蝶吼道:“我要你守在门口便守在门口,难道你胆子大了,连祖母的命令都不遵从了不成?”
柳蝶觉得舌尖涩涩,就算以前在乡间,她也是众人捧着的,到了京城,小林氏也并未苛责过她,如今到了梅氏的地界,才知道人情冷暖,如今她这个好“祖母”对她如此大吼,还不知道外院的那些小丫鬟要怎样变着法儿奚落她呢。
柳宗进了梅氏的宅门,便听见一旁有人叫他父亲,他往旁边定睛一看,才看到了自己那个有些瘦削的庶女,柳依依已经被小林氏带走,如今跟他血脉相连的,除了梅氏肚子里的那块肉,便只有柳蝶了,“怎么了?”柳宗的声音稍微温和了一些。
“祖母在内院一直等着你呢。”柳蝶从角落里站出来了些。
柳宗看到了女儿有些苍白的脸,还有那一身粗布衣裳,他虽然是个不管后院事的,但也记得自己的女儿有不少好衣裳和发钗,一向都是最喜欢打扮的。柳宗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管女儿的事,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的住在梅氏的院子里。
女儿的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老娘的事却有些头疼,柳宗刚进了柳氏的房间,便见柳氏躺在榻上,哎哟哎哟的叫唤个不停,当柳氏看见柳宗进来的时候,啪的一下便爬了起来,“儿子,我们住出去好不好?”
“怎么住出去?”柳宗面上十分为难,他俸禄十分少,若是住了出去的话,只怕都养不活这一家子人。
“怎么不能?”柳氏瞪大眼睛说道“我儿好歹也是个京官,连宅子都买不起不成?”
柳宗听到这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当时他怎么就想着将这个不经事的母亲接来京城了呢?若是让她在乡间呆一辈子该多好,“若是在外面租住的话,只怕母亲你要在外面以绣花赚取零钱了。”
柳氏听见柳宗的话,顿时闭了嘴,难道京城的房子这么贵不成?她悻悻然的撇了撇嘴,“要不,你去跟儿媳妇道个歉?我们还好好的过?”
好好的过?柳宗不是没有去林府想与小林氏见一面叙叙往日的情愫,但每次林府的人看到他总是横眉冷对,小林氏的任何消息他都打探不到一分,若不是母亲糊涂,自己还是林府的座上客呢。
想到此,柳宗心中不郁,都不想与自己这个糊涂母亲说上一句,只甩了甩袖子走出了门外。
柳宗走入了梅氏的院子,见她穿着小衫,肚子微微鼓起,心中才有了些安慰,梅氏笑脸迎人,心中却有些嘀咕,他这一大家子要在自己的宅子里吃吃喝喝到什么时候啊?
柳宗满脸温和的摸上了梅氏的肚子,“你现在还在绣花?实在是太辛苦了。”
梅氏摇了摇头,轻声说:“不辛苦。”只不过说到一半却皱起了眉头。
柳宗见她的模样,以为自己的母亲又犯了什么浑,连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梅氏等的便是柳宗这句话,她有些愁的靠在身后的大枕上说:“柳郎如今带着母亲住到我的宅子,我本该倾力伺候,可是这一大家子的吃喝用度,实在让我有些发愁…我一个弱女子,能到哪儿去赚取呢?”
柳宗听了这话一愣,他与小林氏在乡间的时候,自己的俸禄似乎在小林氏的安排下,井井有条,而来了京城,他更是不在乎花销,一切这些仿佛都由小林氏包揽了。
如今,梅氏柔弱的问他要花销,他陡然变得羞愧起来,“原来这还是我的不是了。”柳宗从荷包里拿出了一点碎银子,递给了梅氏,“这些你先拿着用,等我发了俸禄了,再给你。”
梅氏看到柳宗荷包里扁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是需要一个夫君,可是没想过养夫君的一家呀。她原以为柳宗与高门大户的妻子在一起,会有不少积蓄,这样看来,他实在囊中羞涩得很。
柳宗给梅氏那些碎银子,更让梅氏有借口苛刻柳家人,柳氏每天喝粥喝到心慌慌,柳蝶也瘦不了不少,还是白氏在外面接了一些刺绣活儿,才让两母女日子好过一些。
柳宗失了林家这棵大树,又急于攀上其他的大枝,林家的政敌本想借着柳宗一事对林家发难,却不料小林氏与柳宗的和离协议里,满满的说的全是柳宗这边的错,压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倒是林公,借着此事,拔出了不少想真针对他的钉子,而这些钉子们在官场上吃了亏,便将气通通发到了柳宗身上,若不是他信誓旦旦的说什么林家在和离一事颇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鬼才愿意去帮他出这个头。
墙倒众人推啊,柳宗之前侵占孝期女子为妾的事被人揭发了出来。清贵的翰林院怎么能受得了这种事?将柳宗的职位给撸了下来,一脚将他踢回了原职,还想着在京城出人头地?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吧!
柳宗对这件事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当时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是表妹犯了癔症,怎么在这些针对他的人嘴里,就成了事实了?
乡间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他以前的位置早就被人占了,如今回去,只怕也只能担当一个闲置了。最让柳宗不能忍受的时候,他走的时候可是跟乡间的人说过,自己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柳宗百口莫辩,找了自己的上峰辩论,他上峰有些疑惑的看了柳宗一眼,这人居然是探花?真是只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却将人情世故全部喂了狗吃,如今他这情形,没有弄一个事情构陷他将他弄进大牢便很不错了,他居然还敢找人辩论?只不过,他也没必要与一个已经没了前途的人说什么,只看了柳宗一眼说:“你有空与我讨论你到底有没有侵占孝期女子为妾,还不如回去打包收拾东西。”
柳宗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好垂头丧气的回了梅氏的宅子。
柳氏在梅氏的修理下变得有些胆小,甚至经常讨好梅氏,在她的面前,与普通的婆子居然没有什么两样。
柳宗走到梅氏面前,并不看他那个多事的母亲,若不是她当时强要他纳了王春娥,他又怎么可能会丢官呢?
柳氏看到柳宗倒是双眼一亮,无论如何,只要自己的儿子在,那么希望就在。
柳宗有些热切的看了梅氏的肚子一眼,有些支吾的说道:“梅儿,只怕要劳烦你与我回乡了。”
回乡?在场的与柳宗有关系的两个女人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的问道:“回乡干什么?”
柳宗不好说自己被降回了原职,只说:“上峰觉得我比较了解乡间,便又将我调了回去。”
调了回去?梅氏一听,心中乌云密布,说的好听,只怕是犯了什么事,被革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