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听见赵怀璧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声,小孩子要面子,脸色通红,忙分辨了两句:“只喝了几杯茶,吃了两块儿点心,不太爱吃甜的点心…”
崔博然忙说道:“是我疏忽了,亲家想来也是赶路着急,错过了饭点儿,不如这样吧,姑太太先领着孩子们去洗刷一下,回头等你们用了饭菜,咱们再商量正事儿?”
姑太太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忙应了下来,跟着小丫鬟们去另外一个院子里洗漱。
“你这个姑母,和你爹爹是一母同胞的,旧时感情很好。”崔博然拉了杨怀瑾,细细的嘱咐:“她从小在杨家长大,这杨家的事情,她比我清楚,等会儿咱们问问她的意思,看哪家的人选更好一些,争取今儿就定下来,我明儿就是走了,也能走的安心。”
“姑父不过来吗?”杨怀瑾顿了顿问道,崔博然摇摇头:“他是没办法过来,他是皇上身上的金吾卫,若是没有皇差,平日里是不怎么能出京的。”
文官和武将,尤其是皇上身边的侍卫不一样。文官告假一段时间,相关的工作会有同僚帮着完成,或者就是积攒着等回去了在做。而皇上身边的金吾卫,那是守卫皇上的安全的,等闲是不能远离的。况且,皇上马上就要泰山封禅,金吾卫还要负责一路的安全,做出行安全防范工作,这段时间确实是忙的不可开交。
再者,这里面还真有个亲疏问题。赵姑父三年五载,不过是见杨怀瑾一面儿,崔博然却是亲舅舅,身份不一样,做出来的选择也会不一样了。
崔博然生怕杨怀瑾伤心,还特意解释了一番,怀瑾现在没了双亲,就得靠亲朋帮衬着,赵家太太是她亲姑姑,比杨家的族人要亲近多了,甚至比他这个当舅舅的还有说话的权力,若是闹翻了,对怀瑾实在是没好处。小孩子心里,还是不要有什么疙瘩才好。
他是不知道,杨怀瑾自己是不太在意这个的。只点点头,就和崔博然说起几位嗣子了:“五堂兄若是过继了,明年的秋闱怕是没办法参加了,我怕耽误了五堂兄的前程。”
“他年纪又不大,不过若是过继了他,我倒是有办法带你们回京城。”崔博然是通过科举进的官场,他若是能指点杨俊达一番,还怕杨俊达以后中不了举人吗?
“我实在后悔,以前没有经常到大伯父三伯父他们那边去玩耍。”杨怀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口气,崔瀚在一边端着茶杯笑了笑:“要我说,表妹实在是想多了,选个嗣子而已,有什么难的?若是以后那嗣子对你不好,你大可不必理会他,只当是姑父留给你的财产,你交给朝廷了。”
杨怀瑾又叹一口气:“可是我交给朝廷,朝廷也会赏赐我个女户啊。”
“可是你有了女户,日后你可是连个家族都没有了。”崔瀚微微挑眉:“没有家族,你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就是我们护着你,也护不住你的那些财产,表妹怕是不知道,只要是户主,每年就得交税,人头税,土地税,杂七杂八的,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能自己去找县令说话吗?”
“就算是你族里愿意护着你,你不照样得用这笔银子来答谢家族的庇佑吗?所以,不管有没有嗣子,反正你是得破财消灾。”崔瀚笑了笑,将茶杯放下,继续开导杨怀瑾:“而嗣子得了这笔财产,日后只要他还想科举还想出人头地,面上就肯定不会对你太差了,你们杨家,也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我昨儿翻看了一下你们杨家的族规,若是杨家连点儿底线都没有,杨家也不至于成了平州城的大户人家了。”
越是流传的久的家族,族里的族规就越是齐全,私底下的污秽可能不少,但明面上是绝不会出半点儿差错的。
“你啊。”崔博然叹口气,虚点了崔瀚一下:“到底是年轻了些,太想当然了。咱们现在得想办法,让怀瑾跟了咱们回京才行,怀瑾有那么一大笔家产傍身,杨家会轻易放她离开吗?将来怀瑾的亲事,怕也是捏在杨家的手里的。这个嗣子好不好,可是决定怀瑾的往后几年能不能过安生的。”
正说着话,姑太太就领着赵文璧过来了,赵怀璧年纪也不大,被赵文雅领着在后面休息。
“我一路上,就是想着这个过继的事情了。”姑太太一进门,也不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我听了族里的意思,大房的人丁不太多,只给了一个,二房的人虽然不少,却有出息,不太愿意到三房,三房的人最多,又和我大哥血缘近,人选是最多的。”
崔博然点点头:“姑太太说的不错,大房二房各一个,剩下的三个都是三房的。”
“怀瑾,你现在有没有想好,选哪一房的?”姑太太侧头看杨怀瑾,杨怀瑾摇摇头:“哪一房的都不太好选,若是选了大房,日后我留在杨家,不用怕被族人轻视了。若是选了二房的,说不定前程会更好,可也说不定会更坏,三房的更妥帖一些,可是,我听爹爹说,祖父和伯祖父们感情不是太好。”
姑太太叹口气:“不是说不太好,而是很不好。”
杨怀瑾从没听过这方面的事情,顿时睁大了眼睛。崔博然更是不知道杨家的事情,崔瀚眼里也有几分兴味,几个人都盯着姑太太,等着姑太太讲故事。
“你曾祖当年先娶了淮阳城李家的姑娘,生了你大伯祖父,二伯祖父和三伯祖父三个儿子。李氏过世之后,你曾祖就续娶了平州城曾地主的女儿,原想着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定是不敢慢待了你大伯祖父他们的。可等你曾祖母生下了你祖父,你大伯祖父他们却坐不住了。”
姑太太又叹气,杨怀瑾却是有些了然的,只听姑太太的称呼就能分得出远近。
“老来得子,你曾祖父光是满月宴都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周岁更是大办了一场。不管你曾祖父去哪儿,都丢不下你祖父。你大伯祖父他们就觉得,老人家偏爱小儿子,将来定是会将家产留给小儿子的,于是就看你曾祖母母子两个不顺眼。有一次,趁着你曾祖父出门谈生意,你大伯祖父他们就想了个办法…”
姑太太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怒气:“诬告你曾祖母和家丁通奸,幸亏你曾祖母为人胆小,一旦你曾祖父出门,就留几个婆子睡在外间作伴,这才没让你大伯祖父他们得逞。你曾祖回来之后,伤了心,索性趁着自己还在,就分了家,自此你大伯祖父他们就和你祖父不太来往了,就是前后住着,除了逢年过节,基本上也不怎么碰面了。”
崔博然看了崔瀚一眼,崔瀚脸色微红。他们崔家是没有这些内宅污垢的,所以他就觉得,世家大族,都是要脸面的,明面上绝不会出什么差错。却是没想到,就是出了差错,族里为了脸面也会遮掩下去的。
“姑母的意思是,三房的人不能选?”杨怀瑾也不知道杨家竟然还有这种隐私,很是吃了一惊,今儿她在族长那边的时候,还觉得杨家挺不错,小辈儿们都能玩到一起呢,感情很好。
“我是觉得,选三房的人不太好。”姑太太笑了一下,看崔博然:“不知道亲家舅老爷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觉得三房的还行,选了也无碍,反正三房的孩子年纪都不大,到时候接到京城,在咱们两家照看下,想来也不会长歪了。”


第 10 章
虽然姑太太也说,只看杨怀瑾的眼缘,喜欢哪个就选哪个,但是听了姑太太说的那段往事,杨怀瑾心里就有底了,三房的十有八~九是不能选了。
时间太过于匆忙,明天崔博然就得回京了,所以这嗣子人选,今儿就得定出来个大概。索性,趁着姑太太回来这个机会,杨怀瑾让人到各家去送信,让各家派了没成亲的男丁过来见姑太太。上到十八岁,下到刚出生,反正辈分是不能错的,所以来见姑太太的都是晚辈。
姑太太和舅老爷各坐一边,但凡进来请安的,姑太太问后院,舅老爷问学业,杨怀瑾坐在旁边负责看长相,顺眼的就先记下,不顺眼的立马就排除掉。
十岁的小怀瑾怕是看不出什么,但十八岁的经过公主精心教导的杨怀瑾却还是能看出来点儿什么的。比如说,大房的那个,看着是挺恭谨随和的,但内里的衣服却是淡紫色的。杨元正过世还没一个月,杨府连白布都还没撤下来呢。
“越看眼越花。”崔博然叹气,姑太太更累,她赶了几天路,这会儿已经是连说话都不想张口了。杨怀瑾犹豫了一下问道:“不如过继了二房的孩子?”
“我以后是打算到京城去的。”杨怀瑾看崔博然和姑太太的眼光都放在她身上了,赶忙解释道:“若是过继了二房的子嗣,族里才更容易答应我去京城。”
“可是二房的子嗣…”崔博然有些犹豫,姑太太倒是点头了:“这个主意倒是好,目前咱们最重要的考虑是要能让怀瑾跟着咱们回京,到了京城,咱们两家合力还怕压不下一个二房吗?而且,二房的老太太还在世,若是怀瑾在她跟前长大,那将来说亲的时候名声也好听一些。”
二房好歹是官宦,崔博然衡量了一下,还是有些犹豫:“二房的那个杨永达,心思太活了些…”
“谁说咱们一定要选杨永达?”姑太太忍不住笑,崔博然有些不解,姑太太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是不是怀瑾和你说,族里只给了五个人选让咱们挑?”
崔博然点头:“怀瑾当时说,族长在各房挑了几个比较合适的…”
“族长那也是有私心的,”姑太太摇头:“你对杨家不太了解,所以也不太清楚那几个人选的身份,杨俊达是长房的,杨明正是族长,杨启正是族长的嫡亲弟弟,杨启正读书太死板,经商太酸腐,做什么都不行,族长这是在给亲弟弟找出路。二房的那个杨永达,是杨石正的儿子,二房是长子杨乐文和次子杨惜文在京城为官,杨永达是杨惜文的孙子。杨惜文的弟弟杨定文管着二房的庶务,杨乐文官职高,杨惜文官职低,杨永达和族长的嫡长子杨霖达交好。”
所以杨永达若是出息了,杨霖达也能多个助力。若是选了杨乐文的孙子,则是怕将来会压下杨霖达。杨定文的孙子则是用处不大,所以不作考虑。
至于三房,同样考虑,和杨霖达交好,能帮助杨霖达,又不会压过杨霖达的,就是族长给出的最佳选择了。
“姑太太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不按照族长说的来?”崔博然挑眉,姑太太笑着点头:“过继这种事情,一是要怀瑾自己同意,二是要嗣子的祖父母同意,杨乐文和杨惜文在京城,况且族里子嗣众多,他们怕是不会同意将孙子过继出去的,毕竟杨家三房比他们和怀瑾的关系更近。”
这官场上,若是想更进一步,那名声就是比性命还重要的。杨怀瑾又不是没有别的嗣子选择,非要选了杨乐文和杨惜文的孙子,将来就怕别人说他们两家贪图杨元正留下的家产。
“那就只有杨定文的孙子可以选了?”崔博然微微皱眉:“可是我瞧着,杨定文这一支,颇有些平庸。”
“崔大人,”姑太太摇摇头:“相比起来,我更了解一些杨家的内情,我说的这些,并不能作为定论,该过继个什么样的孩子,这是很慎重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您是怀瑾的亲舅舅,咱们两家是姻亲,您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尽可以说出来,咱们商量了再做决定。”
崔瀚轻咳了一声,转头看崔博然:“爹爹,不如这样吧,你和我说一下你的想法,明儿你走了,我留下来帮衬表妹。咱们若真是看中了二房的人,京城那边还得有人打点,爹爹还须早早回去才是。”
杨怀瑾默默的让人准备了晚膳,这会儿一边吩咐人摆膳,一边笑着说道:“舅舅不用太担心了,就像是表哥说的,嗣子若是对我好,那我就是赚了的,嗣子若是对我不好,不还有舅舅和姑母的吗?难不成我还会被人欺负了?”
其实若只有她自己,她就随便定了个人。这嗣子以后和她亲不亲,她完全不在意,反正她最亲的人在京城。可有小怀瑾临走前的遗嘱在那儿,她不得不为这嗣子费尽心力,怎么也得选个差不多的。
“我都被绕迷糊了,怀瑾说的不错,这会儿咱们最先要做的事情,是要让杨家答应怀瑾进京。”崔博然忙点头,侧首看姑太太:“依姑太太之见,杨家可会答应这件事情?”
“我估摸着,可能会答应。”姑太太沉吟了一下说道:“杨家和普通的世家大族几乎没什么两样,暗地里不管有什么龌龊污垢,大方向上,还是盼着宗族繁荣昌盛的。若是怀瑾过继了二房的子嗣,一来怀瑾有丰厚的嫁妆,二来背后有二房撑腰,再加上你我两家也在京城,那怀瑾在平州城嫁人,和在京城嫁人,可是不一样的。”
在京城,至少了能嫁个五六品的小官儿,而在平州城,除非是嫁了知府,否则不管嫁给谁都比较亏本。
“这样吧,明儿一早,我去和杨家的族长说这个事情。”崔博然沉吟了一下:“若是杨族长能答应,这嗣子的事情,你们就不用太着急了,回头我留了文羽帮衬这亲家太太定下嗣子。若是杨族长不答应,我回了京城,先去找杨乐文和杨惜文说说这件事情。”
族长就算是族长,有时候也得在权势面前低头。
姑太太点头:“这样很好。”
见他们终于决定下来了,杨怀瑾忙笑道:“舅舅,姑母,这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些用晚膳吧,姑母一路奔波,为了我的事情,连一顿饭都没好好吃,若是再饿着了,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姑太太伸手搂了搂杨怀瑾:“怀瑾可真是贴心,日后进了京,你就和姑母住在一起,你表妹和你做伴儿,说起来,你表妹就比你小一个月,你们两个差不多大,肯定能相处的挺好。”
崔博然摸了摸胡子,并未说话,崔瀚笑着起身:“怀瑾的住处,到了京城再说,咱们现在是先想办法说服了族长,让他允许怀瑾进京。时候不早了,为了怀瑾的事情,累了姑太太一下午,这会儿还是先用膳吧。”
用了晚膳就是分配住处,昨儿晚上崔博然父子是在杨家前院住着的,今儿就不太合适了。哪怕是分前后院,姑太太和舅老爷也不适合住在一家的,所以,崔博然就带着崔瀚去了族长那边。正好,原本是计划明天要说的事情,今儿晚上就能先试探一番了。
杨怀瑾回了房间,秋霜忙上来给她换衣服:“姑娘,这会儿要休息吗?”
“不,我看会儿书,你们一会儿自去睡吧。”杨怀瑾摇摇头,让冬冰拿了毛巾给她擦脸,然后换了内衣,拿了书躺在床上。秋霜生怕光线太暗,让人点了三盏灯放在床头的格子上,自己拿了针线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做。
杨怀瑾催了她两次,她也没动地方,杨怀瑾索性就不管她了。年纪大小真是个问题,当年的杨怀瑾十岁的时候,这样在床头放几盏灯,丫鬟们也是要时时刻刻的守着的。真有个万一,她们也能立马就救了主子。
也不知道这会儿京城里是个什么情景了,娘亲好歹是长公主,自己是娘亲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册封了郡主的,无声无息的死了,娘亲定是不会罢休的吧?
要不然,自己先写封信回去?万一娘亲太伤心了,亏损了身子,那她就是回京了,也怕来不及了。只是这信,要怎么才能送到公主府呢?
公主府守备森严,随随便便一封不知道谁写来的信,万不可能送到娘亲面前的。若是女眷送的帖子上面的,都是娘亲身边的嬷嬷先看一遍的。若是府外送的信,则是府里的管家先看一遍的。
她借尸还魂才能活着,这种事情若是透漏出去,怕是立马就要被人烧死了,所以,除了娘亲,她不能相信任何人。这信,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写,能送到娘亲手里就好,就怕送不到娘亲手里。
翻了一页书,杨怀瑾忽然想起来了,舅舅和姑母都是从京城回来的,那京城的事情,他们想必是很清楚的吧?赵文雅那小姑娘,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子,京城里死了个郡主,她应该也是知道一些的吧?


第 11 章
油锅煎饼一样翻了一晚上,不到卯时,杨怀瑾就起了身。秋霜和冬冰过来服侍着穿了衣服,百日热孝没过,还得穿着粗麻布孝服,昨儿去族长家里的时候就穿的这样,大中午的,又闷又热,这粗布衣服还磨的慌,一天下来身上都是红印子。
杨怀瑾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晚上又想亲娘,想着不哭,还是哭了半夜。这会儿起床,眼睛就肿起来了,秋霜忙拿了冰块给她敷,她却有些不耐烦:“行了,不碍事儿的,我到佛堂去,你们就别跟着了,等会儿陈妈妈过来了,就让陈妈妈去请示一下姑母,准备一些姑母和舅舅喜欢吃的东西。”
秋霜忙应了一声,冬冰则是跟着杨怀瑾出门。
在去佛堂之前,杨怀瑾先拐到正堂,里面挂着白布影像图,上了三炷香,磕了头,她这才往佛堂去。其实她对念经这事儿不太熟练,娘亲早些年说过,小孩子家家,不能经常念经,尤其是女孩子,念的多了,一颗心就念死了。所以她对这些佛经,还真是不太熟悉。
不过祈福的也就那么几卷,她随手拿了一卷,一边念,一边捡佛豆。
冬冰守在门外,听着里面低低的声音,;略有些含糊。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老爷这一走,只剩下了姑娘,以后也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了,姑娘的意思是要上京。
可是,这杨家的人,总不能全部带去京城。她虽然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但她老子娘可不是伺候姑娘的,她也舍不得自己的老子娘,不知道这剩下的,姑娘会怎么处置。是还了卖身契打发回家,还是留在族里,分到别人家里。
自己要不要求求姑娘,将自己的老子娘也带走呢?只是,陈妈妈一家,再加上高平一家,秋霜姐又是姑娘最近得用的,这人已经不少了,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算的。
想了一会儿,她换了个姿势,自己今年也有十八了,若是跟着姑娘,那就得守孝三年,等姑娘出孝,再想起她们的婚事,那就得二十多了,这年纪也确实大了些。
不如求求姑娘,就说自己在家里配人了?
正想的入神,就听有人问到:“你们姑娘在里面?”
冬冰一抬头就瞧见姑太太正站在不远处,忙上前行礼:“回姑太太的话,我们姑娘正在念经,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出来,姑太太可是有话要吩咐?”
姑太太摇摇头,扶着丫鬟的手到佛堂门口去看了看,小小的姑娘缩成一团,念一句,捡一颗佛豆,浑身缟素,小脸更是瘦削惨白,姑太太心里就忍不住一片酸涩,自己兄嫂命薄,留下这么个独苗苗,没个亲生兄弟,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自己虽然是亲姑母,一心想护着她,但这姑母能和父母相比吗?就是她待怀瑾犹如亲生,怀瑾到底是已经十岁了,寄人篱下,心里会舒服吗?
“你在这里守着,你们姑娘一出来,就让她先喝碗粥。”姑太太忍着心疼,回头吩咐冬冰,冬冰忙应了。姑太太自己带了丫鬟往厨房,怀瑾年纪小,这家里没个主子,也不知道厨房乱成什么样子了,她过去看看,亲手给怀瑾做碗粥。
崔博然回来的时候,杨怀瑾已经和姑太太用过了早膳了。
“崔大人回来了?快,让厨房将早膳摆上来。”姑太太笑道,崔博然忙摆手:“不用了,我在杨族长那里已经用过了。”崔瀚跟在他身后,给他倒了茶,在他下首坐下。
“我说了带怀瑾进京的事情,族长原先是不答应的,说是杨家的姑娘,没有养在崔家或者赵家的道理,他们杨家又不是养不起。”崔博然并不因为这个恼怒,因为杨族长说的是实情,越是世家大族,越是看重这些规矩,哪怕家里死绝了,只要宗族还在,姑娘就得在宗族里养着。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姑娘的外家是大官儿,宗族里连个七品芝麻官都没有。两边抗衡,得先有抗衡的实力才行,要不然,一压一边倒,宗族再大的规矩也是扯淡。
更何况,杨怀瑾这个,还没出五服,宗族既然是有实力,自是不会将姑娘放到外面去养活的。
但是,族长也不会是半分面子不给,杨家宗族立身靠什么?靠二房的官老爷,这官场上,独来独往是走不长久的,崔家舅爷和赵家姑爷也都不是那没身份的,结个善缘就等于多条路是不是?
“我就说,杨家现在的女眷,辈分最高的,就是二房的那位老夫人了,若是养在她膝下,将来怀瑾出嫁也多几分底气。”崔博然笑眯眯的,只凭着这会儿他脸上的喜色,杨怀瑾就能猜出来,族长必定是应了这件事情。
“最后,族长答应,让怀瑾在守一年孝后,明年的这个时候,让京城的人来接怀瑾。”崔博然笑着说道,杨怀瑾有些惊讶:“一年?”
她原先想着,最好的结果是出了热孝就进京,最坏的结果是除了孝才能进京。倒是没想到,竟然还能往中间靠,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崔博然点头:“是啊,一年,不过你们这个族长,倒是个好说话的,说是怀瑾进京,也不需只认定二房的子嗣选,还是和以前一样,二房同为杨家人,教养怀瑾是应当的。”
姑太太笑了一声,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吧,我在这边呆一段时间,等怀瑾热孝过了我再走。”说着又吩咐去打包干粮:“亲家舅老爷就放心的回去吧,这儿的事情,自有我给怀瑾做主,亲家舅夫人不是也快到了吗?到时候我们商量着来,一定会在亲家舅夫人走之前,将这嗣子的事情办好。”
崔博然也没办法久留,又嘱咐了杨怀瑾几句,将崔瀚留下来照顾杨怀瑾,这才启程。
随后没两天,舅太太就跟着到了平州城,崔瀚亲自去接的。舅太太过来,和之前姑母她们是一样的流程,先搂着杨怀瑾哭,再然后是去上香,之后再去各家各户拜访,再次将那几个人选给看了一遍。
舅太太倒是不急着回京,能在平州城多呆小半个月,所以她也不着急。和姑太太两个人分批的请大太太二太太她们说话,杨怀瑾是不好出门的,不过崔瀚和赵良璧等人倒是可以出去走走,所以他们几个,就负责请了杨家的晚辈做功课。
孝期嘛,除了一起做功课,就不能做别的了,听戏喝酒骑马踏青,一律不准许,只能是呆在书房里看书,偶尔背着人打打牌,说笑两句。
杨怀瑾则是和赵文雅崔滟呆在一起,赵文雅十岁,崔滟十五岁,年纪都不大。杨怀瑾在问了半天京城的稀奇之后,终于将问题绕到自己想要问的事情上了:“京城里的贵人很多吗?我早些年听我娘说,京城里好多公主郡主的,都是很厉害的,不能惹,要不然就要被打板子。”
“公主就那样,她们一般都在宫里,很少出来。出来了也多是去自己的外家玩耍,或者是找身份差不多的人一起玩耍,我是没机会见公主的。”赵文雅大大咧咧的说道:“至于郡主,就得看他们的爹能不能干了,同样是郡主,待遇就不一样,比如说,礼亲王家的郡主,和长公主府的郡主,那就不一样,礼亲王是皇上的伯父,但不受重用,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公主府的小郡主想进宫就能进宫。两个人有一次,同时看中了一套首饰,礼亲王家的郡主就不敢和长公主家的郡主争。”
杨怀瑾眼神立马就亮了:“长公主府的小郡主很厉害?那我进京了,是不是就得躲着她走了?”
“那是,不过,你也不用躲着她走,郡主今年过世了。”崔滟一边做针线,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当时事情闹的可大了,我出京前还没个定论,郡主是在长安侯王家过世的,长公主听到消息之后,直接昏过去了,第二天一醒过来,就说郡主是被害死的,叫了公主府的侍卫将长安侯家给围住,长安侯家的人全都不许出门。”
杨怀瑾心里又酸又痛,忙做出吃惊的表情:“长安侯?那不是个侯爷吗?长公主一个女人家,敢将侯府给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