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和赵德芳一起带着菎蕗到庄子上住了一个多月。八月中旬才回来,不回来不行,肚子越来越大,算算日子,九月初就该生了,哪儿在庄子上生孩子啊。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这次就生的特别顺利了,从肚子开始发作到孩子生出来,只用了两个时辰,比菎蕗那会儿都省了一半的时间了。
焦婉婉和赵德芳都盼着是个闺女,但可惜的是,还是个儿子。小家伙儿和菎蕗刚出生那会儿一模一样,丑到不能看。就连菎蕗,都是看了一眼就赶紧转过头了,拒不承认这是他亲弟弟。
宫里宋太后倒是欢喜的很,赏赐流水一样,一多半是给焦婉婉养身子用的,另一小半是给小孩儿当私房的。和菎蕗一样,小孩儿刚出生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藏宝库了。
小孩儿的小名儿,还是宋太后给取的,秋葵,比他哥哥的名字还接地气,就是一种野菜。焦婉婉有些哭笑不得,但念了两遍,也觉得这名字还可以,就认了下来,不认也不行啊,难不成她还能冲到宋太后跟前说这名字太难听了吗?
菎蕗快两岁了,会说的话也不少了,焦婉婉要坐月子,他见不到人,就开始哭闹。赵德芳心疼孩子,舍不得将菎蕗交给奶娘,只好整天将人带在身边,连进宫都带着。
和大皇子相比,菎蕗就是个熊孩子,吃饭要自己动手,吃进去的没多少,但洒出来的能有一大半。走路不要奶娘抱,跌跌撞撞跑的可溜了,说话也溜起来,好奇心特别大,逮着人就要问为什么,还不认生,不光是在宋太后的宫里闹腾,见着官家也叽叽喳喳的,倒没想到,这样子,还讨了官家喜欢了,几乎每天都送他礼物,可把菎蕗给高兴的,每天就盼着进宫去见他大伯父了。
焦婉婉这次月子是坐了四十天,等出了月子,天气也已经有些凉了,早晚都要裹着厚披风了。再然后,宫里的陈婕妤再次有了身孕,为了以防万一,菎蕗也被拘着了,轻易不进宫,进宫了也要人亦步亦趋的跟着,绝不靠近陈婕妤。
秋葵的周岁宴也没大办,只请了延庆昭庆永庆她们姐妹三个,在宋太后的宫里吃了顿饭。和以往一样,王皇后带了焦婉婉去自己的宫殿里谈心。
流华已经是十二岁了,是小姑娘了,王皇后正让她学管家,小姑娘不耐烦学,苦大仇深的看账本,见焦婉婉过来,忙扑过去:“四婶你可算是来了,上次你答应我,带我去游乐场玩儿呢,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哪儿能忘记,这不是来告诉你一声,明儿就带你去的吗?你准备一下衣服,要穿利索一些,别带其他的东西,吃的用的,那边都有,不过,衣服多带两身,有水上的玩意儿。”
焦婉婉笑眯眯的说道,王皇后本来想拒绝呢,但瞧见闺女那笑脸,就默默的将反对的话给咽下去了,等闺女看过来,点头应道:“明天能去,但是,要带着丫鬟嬷嬷,听你四婶的话,不许随意乱走知道吗?若是听话,下次还能去,若是不听话,就再没有下次了,明白吗?”
流华喜不自禁,欢欢喜喜的蹦跳着出门,去找人收拾自己的衣服。
焦婉婉顺势在王皇后下手坐下:“这段时间我都没能进宫,瞧着你脸色不错,过的还好?”
王皇后亲自将点心盘子往焦婉婉那边推了推:“自然是好的很,我啊,现在也不盼着什么了,只等着流华到了年纪,给她找个好人家,安安心心的等着抱外孙子就行了。”
言辞间,倒是比以前更…淡薄了些,以前好歹还愿意说说宫里的事情,对宫务也挺上心,现在则是连提都不提了,问的多是一些田园事情:“庄子上没炭火吗?冬天要怎么过?”
“自然是有炭火的,不过,不像是府里用的那么好,晚上得熄灭了才行,再者,人少阳气不足,冬天就比京城更冷一些,所以要去的话,最好还是夏天去,当然,若是温泉庄子,那就不用管天气如何了。”焦婉婉笑眯眯的说道,见软榻上放着个绣棚,就抬手拿了起来:“流华绣的?”
略有些生涩,不过,配图是挺好看的。
王皇后笑的慈祥温和:“是啊,流华以前不太喜欢针线活儿,也是最近才开始学的,能做成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反正以后也不用她当绣娘赚钱养家,能捻针穿线就足够了。”
“若是娘娘平日里无事,可以到学院里去转转,旁听一下咱们女子学院的课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动的,或者是组织个演讲什么的。”王皇后打断她的话:“什么演讲?”
“就是准备个话题,比如说,皇嫂你觉得,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围绕这个话题讲为什么重要,要如何培养出来这个最重要的品质之类的。”
焦婉婉本来是灵机一动随口说的,但解释了一番,倒是觉得这个想法特别不错了,改变就要是要这样潜移默化嘛,光上课是不行的,多来几次演讲,才能更煽动人心。
“我若是觉得妇容更重要呢?”王皇后忍不住笑道,焦婉婉忙摆手:“可别,这会带坏那些小娘子们的,让她们觉得,只要长的好看就能得到最好的东西,咱们要慎重,皇嫂若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不如我帮皇嫂想个话题?”
王皇后微微挑眉,焦婉婉厚着脸皮笑:“保证皇嫂也会觉得好的,不勉强皇嫂说自己不喜欢的,皇嫂觉得如何?”

第97章

想的虽然好,但实施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困难的。焦婉婉是个理科生,写演讲稿什么的,她真不拿手,而且,还得符合时代,她文言文能说就不错了,演讲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典故都不会用,除了认字,其他的就是个文盲。
她倒是能帮皇后娘娘想个主题,但主题也不是好想的,总不能随随便便上来就说,女性最重要的就是独立自由吧,真要这样呈上去,估计连被看第二眼的命运都没有了。
再者,刚生了秋葵,她也忙着带孩子,还得照顾菎蕗,忙着呢。
这一忙就忙到了来年春天,秋葵也半岁多了,可是开始添加辅食了。焦婉婉清闲下来,就又想起来她那演讲稿了,兴致勃勃的打算进宫找王皇后商量,才刚进了宋太后的宫殿,请了安,还没说要去找王皇后,王皇后就先找过来了,一脸焦急:“娘,不好了,大皇子染了天花了!”
焦婉婉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脑袋就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了。哪怕她不是文科生,不知道这大宋朝的历史,但她也知道,一直到大清朝,天花都是一种骇人听闻的疾病,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几乎是十人九死。更何况,大皇子也才两岁,小孩子抵抗力更差,怕是…
宋太后也急了:“怎么回事儿?昨儿不还说只是发热的吗?王太医保证了今儿会好,怎么就成了天花了?官家呢?”
王皇后也急的快哭了:“已经让人去通知官家了,王太医说是忽然转成天花的,现在要封闭大皇子所在的清韵宫,娘,等会儿太医来了,让他先给您把把脉,还有弟妹,把脉之后尽快出宫去,若是…”
已经已经被传染上了,就暂且不能出宫了。但就这么一小会儿,应该是没事儿的吧?
可谁也说不准,大皇子所在的清韵宫已经被封了,除了贴身伺候的人,谁也不许外出。白婕妤哭倒在清韵宫门口,官家也赶过去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关怀,宋太后也不能落后。
虽然焦婉婉百般劝阻,却是没能拦住宋太后,最后也只能跟着过去,宋太后却是不允许:“我知道你孝顺,但你也得想想家里面的两个孩子,你是没事儿,但万一染了病气,回去过了我那两个宝贝孙子怎么办?你不许去,就留在这儿等太医过来。”
“娘,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我进宫来了,您都过去了,我却缩在您宫里不出来,这传出来能有好听话吗?说不定哪天,官家心里也要起疙瘩了,我就是跟着您过去看看,我们不进去,您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是死拽着您,咱们谁也别去了。”
哪怕是为了赵德芳,焦婉婉这会儿也不能将宋太后给扔下。婆媳俩谁也劝服不了谁,只好约定,到宫门口去看看就行,谁也不许进去。
到了清韵宫,官家已经在了,皇长子现下已经是官家唯一的儿子了,陈婕妤虽然又有了身孕,但谁知道生出来的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再者,大皇子几乎是官家亲手带大的,情分不一般。所以,就是皇后,也没能拦住官家,赵德昭直接进了内殿。
皇后咬咬牙,也跟着进去了。进去之前,却是吩咐人将流华给看管起来了,不许她出门,也不许别人随意进出她的宫殿,更是除了贴身的丫鬟外,谁也不许接近流华。
白婕妤还晕倒在宫门口,谁也没顾得上搭理她,只除了她身边的丫鬟嬷嬷。
焦婉婉和宋太后这对儿婆媳俩互相看了一眼,总不能现在站在门口冲里面喊话吧?官家都进去了…
“你回去去拿些药材过来。”宋太后立马转头吩咐焦婉婉:“我那柜子里,放着先皇留给我的人参,是五六百年的,药效肯定好,你亲自去,给我拿过来。”
焦婉婉忙说道:“娘,那药材珍贵,不如您亲自过去,我代您进去看看大皇子?”
宋太后瞪焦婉婉,焦婉婉做出委屈的样子来,却是毫不让步。里面王皇后听了丫鬟的传话,压低了声音和官家说话:“不能让娘进来,娘上了年纪了,万一出了事儿,宫里定要乱套了,有娘在外面,还能帮我坐镇,我让人送娘回去?”
官家点头应了:“快些让人将娘送回去,这清韵宫,暂且不要让人进进出出,除了王太医,留下两个照顾大皇子,剩下的人,全都关起来。”
等一段时间看看,若是没发病自然好,若是发病了,就得扔出去了。
太医又出来给宋太后和焦婉婉把脉,只这一会儿工夫,这两个人肯定是没被传染上的。宋太后非得进去,王皇后非得拦着,最后各退一步,焦婉婉扶着宋太后,站在门口探望了大皇子。
小孩子小小一个,躺在宽大的床上,因着生病,整个脸都红的不成样,大约是痛,哭的挺惨的。官家心疼的不得了,眼眶也是红红的,皇后还在一边劝解:“官家,您真不能在这儿呆着了,我亲自在这儿照看,您尽管放心。”
宋太后大步上前,拽了赵德昭:“你跟我出来!”
赵德昭淬不及防,被宋太后拽的后仰了一下,转过头来,那脸上的悲痛看的人都忍不住跟着难过起来。再看看床上的大皇子,才两岁的孩子,还在忍不住喊爹喊娘。
“就是不为我这老婆子着想,不为你这妻女着想,你也要为天下的百姓着想!你跟我出来!”宋太后一边说一边拽了赵德昭出来:“有太医在,什么病治不好?另外,你让白婕妤进去照顾,虽说皇后细心宽厚,但宫里处处忙,哪儿能少得了她?母子连心,亲娘才更周到,说不定母子连心,白婕妤贴心照顾,能让大皇子早日好转呢。“
白婕妤刚醒过来了,听了这话,膝行过来求赵德昭:“我愿意我愿意,官家,我想去照顾大皇子,求求您,让我进去照顾大皇子,那是我的心肝儿啊,我宁愿我自己来代替他受这个罪!“
赵德昭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下,让王皇后出来,将白婕妤给送进去,然后,彻底封闭清韵宫。
焦婉婉出宫回府,在大门口就先吩咐了奶娘先将菎蕗和秋葵给抱走,另外给自己收拾院子,连正院都没回,直接先住到别的院子去了。她赌不起,天花的潜伏期是半个月,她现在决不能和赵德芳他们见面。
赵德芳原本是在学院,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清韵宫已经封起来了,他先进宫见的赵德昭,大皇子虽说患病,但官家也还抱着能治愈的希望,虽然难过,这会儿却也缓过来了。再和赵德芳一起去看了宋太后,出了这事儿,谁也没心情寒暄,确定赵德昭和宋太后都没事儿,赵德芳就立马出宫回府了。
又知道焦婉婉将自己给关起来的事情,理智上知道焦婉婉这样做是没错的,但感情上还是有些心疼,接受不了。焦婉婉却是关着院门,死活不让他进来:“就半个月,很快就过去的,你也别担心,我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肯定会没事儿的,我自己不能去照看菎蕗和秋葵,这些天就要你多多费心了,尤其是菎蕗,他有点儿懂事,却又不懂事儿,你可得将人给看住了。“
“好,外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你安安心心的呆着,想要什么了,随时和我说,我每天都过来,我若是不在,福顺也是在的,别委屈了自己。“
赵德芳千交代万交代,又是不舍又是心疼,却又担心菎蕗和秋葵,只能暂且离开先去哄孩子了。
焦婉婉关自己禁闭的日子其实不怎么难过,看看书,写写字,吃吃饭,睡睡觉。赵德芳过来的时候,就隔着大门高声说两句,赵德芳不过来的时候就自己找点儿事情做。
半个月并不算是很长,赵德芳一早就找了太医过来给焦婉婉把脉,确定无事,焦婉婉才让人进来,将自己的东西再给搬回到正院去。
“娘和官家那儿,没什么事儿吧?”焦婉婉担忧的问道,却见赵德芳脸色有些不怎么好,心下一沉:“难不成,娘那儿…”
赵德芳摆摆手:“娘那儿没事儿,官家也没事儿,怕是大皇子,有些不好了。”
焦婉婉心里一惊,好半天才说道:“真是不好了?”
“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话音刚落,福顺就急匆匆的进来了:“王爷,大皇子没了,官家有些不太好,太后娘娘让您进宫安慰官家一番。”
赵德芳忙转头,捏了捏焦婉婉的脸颊:“你且在家,好好照看菎蕗和秋葵,他们两个还太小,这会儿不能进宫,我先过去看看,若是…今天怕是就不能回来了,你也不用急,幸好,陈婕妤现在有了身孕。”
焦婉婉忙点头,亲自伺候着赵德芳换了衣服,目送他进宫。心里很是为赵德昭可惜,原先没儿子的时候还好,盼着盼着,说不定没了希望就不盼望了,可偏偏,有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却是先后都没了,陈婕妤那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男孩儿,好歹还能有些安慰,若是女孩儿,怕是赵德昭这一次,要有些难走出来了。

第98章

再次进宫,看见赵德昭的时候,焦婉婉也忍不住吃了一惊,实在是变化太大了些。赵德昭虽说长相是比不上赵德芳,但养尊处优这么些年,看着也不显老,也能算是英俊潇洒的大帅哥,可现在,硬是老了十多岁,将近三十岁的人,现在看着就跟四十一样了,连白头发都有了。
赵德芳实在是不忍心,说话都带着几分心疼:“二哥,你得保重自己才行,想想娘,想想流华,想想皇嫂,还有陈婕妤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这大宋朝上上下下的百姓,二哥,你万不能再如此了。”
赵德昭苦笑了一下,怎么能放得开,二皇子过世那会儿,还能安慰自己一下,他本身就体弱多病,能不留在这世上受罪说不定会更好些,还能这么欺骗一下自己。可等大皇子过世,赵德昭就受不住了,是不是自己哪儿没做好,所以老天爷要惩罚自己,连个子嗣都不给自己留,非得看自己断子绝孙才行。
“二哥,你不是不能生,以后,说不定大皇子还能再重新托生成你的儿子?”赵德芳安慰道,宋太后也在一边叹气,接连死了两个儿子,也难怪赵德昭受不住了。
“四弟不用劝我了,我知道的。”好半天,赵德昭才开口,强打起精神来:“大皇子的丧事,你有什么章程?”
“大皇子毕竟年幼,不能停灵,我已经选好墓地了,明儿就能安葬。”赵德芳忙说道,其实按照习俗,大皇子连入祖坟的资格都没有,毕竟太小了点儿,但谁让大皇子是赵德昭的亲儿子呢,还是长子,自然是能破例了。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阵哭号:“官家,我要见官家,我儿不是病死的!是有人要害我儿!”
赵德昭脸色立即变了变,王皇后苦笑了一声:“大皇子病逝后,白婕妤受不住,哭晕了过去,这会儿大约是刚醒过来,官家要见见吗?”
“让她进来。”官家沉默了一下说道,外面黄门立马将白婕妤给送了进来,白婕妤脸色憔悴,头发也不知道几天没打理了,就跟盖在脑袋上一样,以往白婕妤最喜欢穿素色的衣服,大皇子生病的时候,为着给大皇子冲喜,特意求了王皇后,穿的大红色,现下那大红色,都变成了暗红色,也不知道是几天没换洗了。
见了赵德昭,白婕妤立马扑过来,跪在赵德昭跟前:“官家,我儿不是自己生病死的,这宫里,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天花,还正巧是让我儿染上,定是有人要害我儿,求官家仔细查明,给我儿一个公道。”
一边说,一边使劲在地上磕头。
焦婉婉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一眼王皇后,眼下这白婕妤,看着和以往,可是一点儿都不一样。这番话说起来,虽然不能算是有理有据,但也有几分意思,人看着也忽然沉稳起来,难不成,真是被打击的狠了,变聪明了?
王皇后没做声,这事儿她不好插手。这宫里能害大皇子的有几个?大皇子死了,谁优势得利最多的那个?怎么看,她都属于最有嫌疑的,尤其是在陈婕妤也死了一个儿子的情况下。所以,她也不能开口。
“你有证据?”赵德昭皱眉开口,白婕妤愣了一下,摇头,但眼珠子掉的更厉害了:“我虽然没有证据,却知道大皇子这次生病,里面有不少不对劲儿的地方,天花这种东西,没有源头,就很少有染上的,这宫里,为什么就唯独我儿患了这病?为什么就只有我儿一个人死了?官家,求求您,给我儿一个明正,给我一个心安,求求您了。”
宋太后在一边叹气:“既然如此,德昭,这事儿就查一查吧,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在其中捣鬼,若是有,也是给我那可怜的孙子一个交代,若是没有,也好让白婕妤安心。”
说是给白婕妤一个安心,实际上是个王皇后一个洗刷嫌疑的机会。若是不去追查,官家现在可能不会怀疑王皇后,但时间长了,这事儿说不定就成了官家心里的一根刺了,以后还说不定会慢慢长大。
宋太后怜悯王皇后,所以才要了这个机会。只要王皇后是无辜的,这事儿定能给她一个清白,也能打消官家心里的各种猜测疑惑。
王皇后也起身行礼:“官家,娘说的对,大皇子虽然…但我们至少要给他一个交代,害了他的人,得给大皇子偿命才行,只是这调查的人选,娘年纪大了,不好操心,为着避嫌,我建议,这后宫里谁也不许插手,但这事儿又不能拿到前朝去说,以免损了官家脸面,所以,我想着,不如请四哥帮忙,将这事儿调查个水落石出。”
焦婉婉皱眉,有些不太乐意,这事儿就是个□□烦,沾上了就不好脱身了。若没能调查出来什么,那还好说,若真是调查出来点儿什么,赵德芳也不好做了。
可宗室里面的人,赵光义那一脉是彻底沉寂下来了,连李王妃都不怎么出来走动了。赵光美那一脉,更是落魄了,赵光美整天喝酒睡觉,大约是办不成正事儿了。公主们都已经嫁人了,也都算是外人了,数来数去,好像除了赵德芳,真没别人能接手了,可偏偏,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赵德昭看赵德芳,眼里有些期盼,赵德芳叹口气,拱拳:“皇兄若是能信得过我…”
没等他说完,赵德昭就拍了拍他肩膀:“这世上,若说谁是能让我全心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四弟,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无论结果如何,我得让大皇子安心的去投胎。”
白婕妤也转身,冲赵德芳跪着,使劲磕了几个头,可把赵德芳给吓住了,忙不迭的起身退让:“快别,我可受不起,既然皇兄信任我,给我几天时间,定会认真仔细的查探的。”
焦婉婉惦记家里的两个儿子,这事儿她也帮不上忙,所以后半响就出宫回府了。赵德芳则是留在宫里,先将大皇子宫殿里伺候的人给带走了,虽说当初都是官家派过去的心腹,但人心易边,万一中间就出了叛徒呢?
晚上赵德芳也没回来,焦婉婉叹口气,自己去哄菎蕗臭小子睡觉,菎蕗年纪还小,根本不明白死人了是什么概念,一边玩儿玩具,还惦记着宫里的大皇子:“给大弟弟,留着。”
焦婉婉心里一酸,差点儿没哭出来,她和大皇子虽然不怎么亲密,但也是见过的,在宋太后那儿,也抱过哄过,那真是个特别乖巧听话的孩子,白白嫩嫩,十分惹人喜爱,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呢?
哎,若真是意外还好说,可若不是意外,那皇宫,也确实是太可怕了些。穿越这么些年,除了嫁人之前生怕被焦家给拆穿,然后被捆了去烧掉,焦婉婉这还是头一次感觉到害怕,这样悄无声息的,就弄死了一个小孩子,动手的人,也着实是有些太狠心了。
第二天晚上,赵德芳才回来,神色很是疲惫。焦婉婉心疼的不得了,忙让人端了汤水,等赵德芳吃完了,又忙劝他去睡觉:“事情都是做不完的,你现在多多休息,精神才好,这精神好了,头脑也才更清醒,才能尽快查清楚这里面的猫腻,先睡会儿,我一个时辰后叫你起来好不好?”
赵德芳摆摆手:“我不困,这事儿,几乎已经有定论了。”
焦婉婉眨眨眼,什么叫几乎?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还能说是几乎?
“线索有指向,但没证据。”赵德芳剪短的说道,焦婉婉更吃惊了:“有指向?指向了谁?和皇嫂没关系吧?”焦婉婉是半点儿不想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的,王皇后若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这些年她也不会和王皇后交好。
“明面上是指向王皇后的。”看焦婉婉脸上又是着急又是担忧的神色,赵德芳也没遮遮掩掩,忙说道:“实际上,是指向陈婕妤的,就连二皇子的死,都有疑点。”
焦婉婉张张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的意思是,陈婕妤连自己的儿子都下得去手?”这还是亲娘吗?
“二皇子本来就体弱多病,当年,太医也曾说过,若是好好养着,也能活下去,但常年用药,估计是断不了了。”赵德芳叹口气,一个药罐子,是怎么也不可能登上皇位的,又不是长子,对陈婕妤来说,没什么好处,自然也就不太重要了。
先用一个儿子的死,换来赵德昭的愧疚心疼,然后趁机怀上第二个。等确定了第二个是男孩儿之后,就立马对大皇子下手,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占个长字,顺便,将嫌疑推到王皇后头上,不能换个皇后,但能将皇后的权力给剥下来。然后,她陈婕妤就能凭着一个儿子,成了后宫第一人了。
焦婉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女人算计的也太周全了吧?面面俱到,连替罪羊都给找出来了,可她就没想过,万一她那儿子没站住呢?岂不是白白给别人开道了吗?
“不对啊,太医都没能诊断出来陈婕妤肚子里的是男孩儿,她自己是怎么诊断出来的?”焦婉婉猛然反应过来,赵德芳皱眉:“陈家给找的人,据说,在生子方面十分擅长。”

第99章

焦婉婉跟听小说一样,全过程都是一脸震惊。大约是赵德芳的后宅就她一个人,自在安全逍遥的时间太久了,她竟然忘记了,这后宫,一个不慎,就到处是鲜血的。原以为王皇后能管得住,却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这次好像用的不太对,但焦婉婉现在也想不起来别的形容了。
怎么说呢,原先她觉得王皇后是这年代女人的一个典型代表了,既和夫君恩爱深情,又能管理后宫,还能照顾自家夫君的侍妾姨娘,不争不抢不示弱,甚至还能抽空干点儿别的,贤惠的不得了。
然后,赵德昭的后宫就死了两个儿子。虽然,不是王皇后干的,甚至王皇后还可能是受害者,但好像王皇后之前无所不能的形象,略微打了些折扣。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德昭的后宫,焦婉婉一直以为,就是有事儿也不过是几个女人吃吃醋,嘴上挤兑一下对方,但没想到,一出手,竟然都是人命啊。死的还都是小孩子,无辜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