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毕竟六七岁了,楚侯爷自是不好在这儿多留的。
老太太摇摇头:“我今儿就留在这儿看情况,你且回去吧,明天还得早朝呢。”
乔柔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天不亮就睁开了眼睛,喜春端着水盆进来,低声和她说楚瑶那边的事情:“早上温度有些降下来了,老太太陪了一晚上呢。等会儿咱们,是不是要过去一趟?”
乔柔没出声,她这会儿不太想看见楚瑶。但若是真不去,也没个理由。
“安胎药煮上了?”停顿了片刻,乔柔问道,喜春点点头,闻弦知雅意:“那奴婢等会儿和顾嬷嬷去一趟?就说夫人肚子不舒服,今儿怕是不能起床了。”
“不到起不了的地步。”乔柔摇摇头,前些时候吐的厉害,都还能照常去给老太太请安呢,这会儿不怎么吐了,反而起不了床了,老太太不怀疑才怪呢。
“我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也好确定一下,楚瑶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喜春看乔柔做了决定,也不敢多劝,伺候梳洗之后,就忙端了小米粥进来。喜夏半夜就起来熬上的,这会儿熬的稠乎乎,米油看着都特别的醇厚。
楚瑶抿了一口,有些清淡,但这会儿吃还挺不错的。只喝了一小碗儿,也就到了平日里请安的时候了。她略微收拾了一番,这才带人往楚瑶那边去。
楚阳也在,有老太太在,楚阳就算是先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也就可以先糊弄过去没给乔柔请安的事儿了。
乔柔自然是不在乎这个的,她又不争这点儿意气。只是,她看了一眼楚阳身边的奶嬷嬷,也是陈家出来的,不过,楚阳都三岁了,等启蒙了,这奶嬷嬷就得退后了。
楚阳年纪小,本来是分不清亲娘后娘的,但架不住有个操心的姐姐和心思多的奶娘,他对上乔柔的眼神,还略有些胆怯退缩,活像是乔柔欺负他了一样。
乔柔索性也就懒得去客气了,只笑着给老太太请安:“也是我身体不争气,要不然也不会让母亲这么大年纪,还得为小辈操心,守了一整晚,母亲这会儿可觉得身体还行?要不要等会儿让徐大夫看看?”
老太太垂着眼帘,就当没看见刚才的眉眼官司,只摆摆手:“不用了,就是累了一些,回头休息一番就行了。你也坐吧,今儿觉得如何了?”
“还行,大姑娘如何了?”双方互相客气,然后乔柔就得知,大姑娘刚才温度又降低了些,大约是已经退烧了,只等徐大夫过来看看确诊。
正说着话,就见里面伺候的小丫鬟急匆匆的出来:“大姑娘醒过来了!”
老太太慌忙起身:“真的?阿弥陀佛,这可真是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啊。”一边说,一边急忙往里面去,乔柔也不着急,她肚子要紧呢,才不要和一堆人挤。
透过人群,她能瞧见楚瑶正被人扶起来靠在软枕上,受罪一场,小脸儿蜡黄,嘴唇也有些发白发干,眼神略带了几分惊惶:“我这是怎么了?花嬷嬷…”
视线对上老太太的,剩下的半句话就说不出来了,反而是怔愣了一下,眼泪立马就滚落下来了:“祖母?”
“哎,我的心肝儿啊。”老太太应一声,伸手就将楚瑶揽进了怀里,一叠声的安抚:“别怕别怕,有祖母守着你呢,你肯定会好好的,这不已经退烧了吗?再养两天就能起床了,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儿都行,别哭啊。我的心肝儿,你可将祖母给急坏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呢?”
“落水?”楚瑶呢喃道,乔柔垂下眼帘,好了,之前是有八分猜测,现在是十拿九稳了。
她不耐听这两个人祖孙情深,就绕过屏风去吩咐这屋子里的丫鬟:“大姑娘刚刚醒,怕是会肚子饿,去厨房端一些白粥之类的,另外到库房准备些温补的药材,女孩子家家,受凉又受惊,得好生补补。”
本来还想让人准备些热水给大姑娘洗澡的,但想了想,这话还是没说出来,万一老太太误会她想让大姑娘再着凉发烧,那可就说不清了。
等徐大夫过来给楚瑶把过脉,乔柔才再次进了内室。有丫鬟正端着饭碗喂楚瑶吃白粥,老太太估摸是太累了,又听徐大夫说接下来没事儿了,就撑不住了,这会儿就起身说道:“既然没什么大碍了,我就先回去了。”转头看乔柔:“阿瑶这儿,你多照看几分。”
乔柔点点头,却没说话。
等老太太走了,楚瑶的眼神就再次落到了乔柔的腰腹部,肚子的隆起还是比较明显的。楚瑶的眼神,略带了几分迷茫和疑惑,神情中却少了以前看见乔柔就露出来的厌恶。
“你刚病好,等会儿吃了药,就再睡会儿。”乔柔也是无话可说,但总不好一直安静着,开了个话头,就顺势在远离床头的地方坐下了:“昨儿你发烧,还听见你说胡话呢,喊什么宝善。”
她盯着楚瑶看,果然见楚瑶的脸上僵硬起来。
“是吗?我记不清了。”好一会儿,楚瑶才低声说道,乔柔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想要一把宝扇呢,还想着这夏天都过去了,你要扇子做什么,今儿我可是特意让人去给你找了些扇子过来,你要不要看看?”
扇子是没有的,乔柔就随意说的。但没想到楚瑶还真点头了:“有劳母亲费心了,大约是我之前太惦记着扇子了,这才做梦都说了胡话,母亲为我找的都是些什么扇子?”
“团扇,还有骨扇,一些还在你父亲书房放着,回头我让人去取。”乔柔面不改色,好像刚才说带过来的不是自己一样,也得亏楚瑶正心虚,也就没顾上追究这事儿了。
两个人大约是互相厌恶的,所以一碗白粥见底,楚瑶就立马作出疲累的样子,乔柔也就迅速走人了。
乔柔是想要再考虑考虑,日后对楚瑶,自己该是个什么态度。然而,她却是没这个时间考虑了,因为乔家来了人,来的是乔家大少爷,也就是乔柔的弟弟的奶嬷嬷。
这嬷嬷脸色有些不太好,乔柔初看见就忍不住皱眉,心都提起来了:“是弟弟出事儿了?”
“姑奶奶莫慌,不是大少爷出事儿了,老爷也好着。”嬷嬷忙说道,顿了顿,叹气:“是夫人那边,出了点儿事情。”
乔柔眨眨眼:“是生病了?”
“也不是。”嬷嬷苦笑了一声,不敢卖关子,直接说道:“之前姑奶奶让喜冬回去和奴婢说的那些话,奴婢记在心里,本来就打算找时间劝说一下老爷的,但老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亲自去和夫人说了这事儿,夫人顿时大怒。”
乔柔心里点头,那是,换到谁身上都要大怒。乔夫人年纪不算大,当了继室本来就委屈了,谁家少女不想嫁个俏郎君?这进门就当娘,要不是没办法,谁会心甘情愿?
“夫人说,要和离。”嬷嬷艰难的将话说完,乔柔忍不住侧头:“什么?我刚才没听太清楚。”
“夫人说,咱们乔家这是骗婚,就是告到官府,也是乔家理亏。”嬷嬷苦笑道:“她不要什么赔偿,只要和离。”
第10章 第 10 章
乔老爷理亏,被乔夫人给赶到书房去了,几日不得见乔夫人的面儿。乔大少又年幼,又是男孩子,又是乔老爷理亏情况下的既得利益者,他若是去求情,乔夫人定是更生气。
于是到了最后,也只能是乔柔出面了。
这事儿说出来实在是丢人,尤其乔家没脸,乔柔一时真是又气又急,自然不是气乔夫人,但想到自家亲爹这也算是一片慈父心肠,就觉得这气不知道该往哪儿算了。
算来算去,算到她自己,还有自家弟弟头上去了。若没他们姐弟俩这两个拖累…
旁边嬷嬷为自家老爷抱屈:“夫人当年小门小户的,若非是为了照看姑奶奶和大少爷,老爷何必委屈自己迎娶了寒酸秀才家的女儿?”
乔柔忍不住扶额,叹口气:“你且先等着,我去和老太太说一声,也不必耽误,今儿或可回去看看。”
嬷嬷忙应了一声,乔柔捧着大肚子去找老太太。这也算是丑事儿了,乔柔自然不会说的分明,只说乔夫人那边出了点儿事情,自家父亲焦头烂额的,正好这边楚瑶身体大好,也用不着时时照看了,她就打算回娘家看看。
老太太还挺关心:“可是乔夫人生病了?徐大夫的医术挺好,要不然,让徐大夫跟着去看看?”
“不用了,夫人大约是郁结于心,家里父亲和小弟都是男人,不好劝说…”乔柔忙推辞,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只是要劳累母亲,这中馈,还请母亲继续掌管了。”
老太太叹口气,应了下来,为表示客气,还让库房准备了些礼物让乔柔带回去。
正好连带着中秋礼了,乔柔也没推辞。
乔夫人本来是不太想见乔柔的,听说人回来,只推辞自己身体不舒服,并没有让乔柔进门。只乔柔别的不说,这脸皮,大约是重生一遭,就跟着长了一层,比寻常人是厚了一层的。
她也不恼,就站在门口给乔夫人请安:“本该早日回来的,只侯府大姑娘身体不舒服,这才耽误了,还请母亲见谅。长久未见,实在是想念母亲屋子里的清茶,还请母亲怜惜,赏我一杯茶吃。”
乔夫人无奈,只好开了房门。她气色着实不太好,真是郁结于心,又恼又恨,人都瘦了一圈。
乔柔本来准备了各种劝说之词,可看到乔夫人,就有些开不了口了,实在是,心虚。
“母亲,我知道这事儿,你是受了委屈的。”坐下一会儿,乔柔总算是重新找到了话头,她伸手拉了乔夫人的手,盖在自己肚子上:“母亲感受一下,女子怀孕,就是这样的感觉。”
乔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有些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讽刺与我?”
“我是想问母亲,您要和父亲和离,要的是什么呢?是因为被骗不甘心恼怒愤恨,还是想要另择良人,重新开始一段婚姻?”乔柔仗着自己是孕妇,不会被乔夫人殴打,直接就问出口了:“若是前者,那生完气之后呢?若是后者,您怎么知道您再次遇上的,会是良人呢?”
“至少我父亲,现下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也愿意改了。我发誓,除此一件事儿,他别的就再无隐瞒了。除了这事儿,母亲您自己觉得,他算不算得上良人?”
“骗过人的人,谁知道他们下次会不会骗人?”乔夫人冷笑,十分不屑:“我宁愿这辈子不再嫁人,都不愿意再和你父亲这种骗子生活下去了。每每想起他是如何哄骗我喝下这避子汤,我就心里发冷,我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等乔柔回答,乔夫人就接着说道:“我怕等什么时候,他觉得我碍事儿了,会再来哄骗我喝断肠药!”
乔柔瞬间无语,脸上烧得慌,这事儿实在是…乔老爷要不是她亲爹,她真不愿意来这一趟。可再想到自家弟弟还没成亲,这事儿真闹大了,后果也实在是乔家承担不起的,乔柔就又觉得,自己不来也是不行的。
“母亲,这些年您和我虽然不亲近,但您说,我和弟弟,可曾有对不起您的事情?”讲理是没办法了,道理都在乔夫人这边儿,乔柔也只能扮可怜了:“若是和离,您一走了之,我父亲就不说了,他向来是有口饭就能活的,可我和弟弟怎么办呢?我们离不得您啊。”
乔夫人冷笑:“说什么离不得,没我照看,你们也长大了,你也嫁人怀孕了,你弟弟也上学懂事儿了,你们两个能有今日,全靠你们父亲,和我半分关系也没有,我不居功。”
“母亲别生气。”乔柔忙安抚:“但有母亲在,和没母亲在,这是两回事儿,母亲只想想,若没有你,侯府能看中我吗?丧母长女,侯府可不是不讲究的人家。若没有母亲在,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怎么会到处妥妥帖帖?逢年过节,又是谁帮着回礼,让我在侯府有脸面的?又是谁准备新衣,让弟弟在学院过的舒坦的?父亲每日里上朝的穿戴,又是谁准备的十分周全的?出了差池,那一家老小可都要赔进去了。”
“若说乔家现在的日子是十分好,那至少有八分,是母亲您给带来的。”乔柔极力夸赞,“我虽然不和母亲亲近,也并不能说明我不喜欢母亲,我不知道母亲内里的辛劳。我天生性子如此,就是和父亲弟弟,往日里也不曾过多联系。”
她上辈子的这时候,和乔府的联系,还真不是特别多。倒不是不亲近,就是太过于看重楚瑶姐弟,然后在那边花费了太多心思而已。
人都是这样的,但凡遇到选择,多是会委屈自己的亲人。
“母亲的大恩大德,我是从不会疏忽的。”一边说着,乔柔一边起身,托着肚子就要给乔夫人下跪,反正乔夫人是长辈,她还要喊一声母亲的,磕个头不算亏。
倒是乔夫人有些被吓着了,在她印象里,乔柔可一向是清高的很的,连乔老爷,都不曾得过乔柔几个响头。哦,除了过年。
乔夫人有些吃软不吃硬。
“若是母亲离去,先不说远的,只说近的,我来日生产,哪儿来的信任之人照看?若到时候难产,侯府只要小的不要大的可怎么办?”乔柔皱眉,一脸的苦相:“到时候洗三周岁宴什么的,母亲觉得,父亲和弟弟能置办出什么样的礼来?”
“还有弟弟,明年要参加秋闱呢,母亲若是不照看着,到时候他准备的不妥当,到了考场再生病了可怎么办?吃不好穿不好的。”
“还有父亲,哦,他就不说了,母亲实在是生气,就冷落他个三五年。让他日日邋遢出门,再不能吃热饭穿暖衣,教训他几年,您也能出口气。到时候我和弟弟,定是半句求情的话都不会为父亲说的。”
这是不可能的,偷偷接济也得准备起来。
不管怎么说,先将和离这一茬给绕过去,将人给留住,这才有后面的事情。要不然,人都走了,乔家也就玩儿完了,还说什么后面啊。
“母亲不是担心日后再受骗吗?这样,我去找父亲,咱们先商量个协议。若是来日母亲生了女儿,咱们应该准备什么嫁妆。若是来日母亲生了儿子,这府里又应该如何分家,咱们条条款款,写个分明,然后母亲让外祖家,我这边再求了侯爷,做个中人,将这协议落实了,您是否觉得安心些?”
乔夫人最大的恨是枕边人的欺骗,最大的恐慌是心里的不安全感,最怕的事情是日后孤苦无依。乔柔将这些,一一的给填补上,好话说的再多,同情卖的再多,也没有这些实际有用。
和离的坏处乔柔没说,但乔夫人自己必定是能想到的,就算她想不到,她娘家的人也是能想到的。
乔夫人性子刚硬,要不然也不会在乔柔刚怀孕的时候,就立马说出那一番日后再看的话来。但性子刚硬,也最是心软,乔柔双管齐下。
为说服乔夫人,她索性就在乔家住下了,日日拉着弟弟来卖惨。因为乔夫人打定主意要和离,府里的事儿很久都没管过了。于是,今儿说换季了,秋衣却是没准备起来,冻的身子都僵硬了。明儿说厨房做的东西粗糙不合口,吃不下去饿的胃里反酸想吐。
又背地里叮嘱了乔老爷,短短几天,乔老爷就瘦了一大圈,又胡子拉碴衣服随意,看着还真是落魄的很,若是之前是清俊潇洒的官老爷,现在就是吃不饱饭的流浪汉了。
办法很无耻,乔柔每每看见乔夫人就觉得心虚愧疚,为了让自己好过点儿,更是让顾嬷嬷亲自去侯府取了她自己的私房,给银子太俗气,她就搜刮了药材布料和首饰,一股脑的全送给乔夫人当赔礼。
然她在侯府管家时日短,她又不是个贪财的性子,那点儿东西,不是老太太给的就是侯爷送的,送给乔夫人两三次,她自己就有些捉襟见肘了。那发愁的苦闷样,看在乔夫人眼里,也确实是有些可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侯爷:十章了,三万字了,我连个名字都还没有?我到底是不是男主?
乔老爷:楼上知足吧,好歹你还有个相貌呢,我除了姓氏还有啥?居然还是个渣!
乔弟弟:都别说了,至今只有个姓氏和身份,连出场机会都没有呢。
第11章 第 11 章
“我考虑多日,还是决定,和你父亲和离。”乔夫人神色有些憔悴,但眼神很是坚定,很显然是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但我不会对外说和离的原因,只当是这么些年,你和你弟弟,对我的尊敬和孝顺。”
她摆摆手,打断乔柔要出口的话:“你之前不管是讲道理还是装可怜,我都仔细的想了,也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就算是和离了,我不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好,说不定将来会遇上个比你父亲更坏的人,但若是不和离,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和一个欺骗哄瞒自己的人过一辈子,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可怜。”
“所以我还是想要和离。我这性子,就是这样了,一辈子也改不掉了。所以,对不住了,这些天,让你白费心思了。”乔夫人说道,乔柔之前说的各种情况,她确实是考虑过了。
大不了,一辈子再不嫁人了,想要孩子的话,就过继自家兄弟姐妹的,不想要孩子的话,就一辈子潇洒好了。反正,她看一眼乔柔的肚子,之前百般怀不上,她确实是羡慕乔柔的,但现在,她又觉得,没孩子还能更省心呢。
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和离之后,若是她能遇见心仪之人,那就算不能生孩子,也肯定比和乔老爷一起生活更愉快,若是遇不到心仪之人,那大不了就收养几个孩子,或者过继几个孩子。
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
所有的话她都说完了,乔柔张张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她不能枉顾乔夫人自己的意思,偏又不能说自己父亲的过错。犹豫半天,她才叹气:“好,既然您决定了,那我和父亲说一声。”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要再去想什么挽回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遮掩和离的真正原因,然后给乔夫人补偿。若是自家父亲表现的好,指不定将来还能破镜重圆呢?
乔柔叹口气,起身行礼告退。
因着乔夫人一心想和离,并且坚决不见乔老爷的面儿,所以夫妻两人,早已分居。乔老爷是单独住在前面书院的。乔柔过来的时候,乔老爷正在作画。
乔柔也不打扰,只坐在旁边等着。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乔老爷才放下画笔:“夫人有了决断了?”
“是,母亲她还是要和离。”乔柔点点头:“父亲的意思呢?”
“既如此,那就和离吧。”乔老爷叹气:“除了她原本的嫁妆,我想再给她一些补偿,这些年,本就是我的过错,又耽误了她大好年华,是我们乔家欠了她的。”
“爹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原先还以为爹要犹豫呢。”乔柔笑道,乔老爷摇头:“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大约是要白费功夫的,你可不比我更了解夫人。她虽然吃软不吃硬,但也并非是什么软都吃的。”
“夫人良善,答应不说出和离的原因。”乔柔不知道怎么接那话,停顿了片刻,索性就说了别的:“只日后,弟弟的婚事怕是要艰难一些。”
“有何艰难的?不还有你这个长姐在的吗?”乔老爷倒是不在意,乔柔嘴角就有些僵硬了,说实话,就算是亲爹,她这会儿也觉得,乔老爷实在是有点儿太过于冷情了。
他这一句话,倒是让乔柔觉得,他之所以能痛快答应和离这事儿,是因为自家弟弟的婚事,没什么妨碍了,乔夫人就算是留着,也没什么大用了。
乔柔略有些气恼:“说的容易,家里没个正经女主子,我看你日后的朋友同僚上门,谁给你们置办酒水菜肴。没个人管理中馈,我看这家里的银子,早晚要被人给搬完。还有这到了换季时候,没人提醒,你和弟弟就等着穿旧衣吧。”
乔老爷忍不住笑:“你是觉得这府里没了夫人就不行了?”
乔柔没好气:“若不然,这世上男人,为什么都要娶妻呢?”除了生子,不就是打理生活了吗?当然,乔柔知道,这样会让女人变得很可悲。可女戒女则,不都是这样教导的吗?
她倒是想不可悲来着,但那出路在哪儿?
“想要过的舒心,也不是没办法的。”乔老爷看一眼乔柔,叹气:“也是你娘将你教的太傻了点儿,说真的,我倒宁愿你从夫人身上多学点儿东西,她那性子,虽然看着十分强硬,和寻常女子不一样,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不像是你,哪怕是吃亏了,都要闷在心里。”
“这世上的男人,想要过的好,也并非是非得要娶妻的。同样的道理,这世上的女子,想要过的好,也并非是必得依靠男人的。”乔老爷继续说道:“每个人活着,要做的事情,只有想不想做,和能不能做,以及要不要做。你将这三种事情分清楚,你这一辈子,就不会过的太委屈了。”
乔柔心里有些发蒙,若是如父亲所说,那日子过的,岂不是如同儿戏?她觉得这是歪理,可偏偏,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歪理,却又让她有些放不下的感觉。
人生在世,这日子,到底该如何过呢?
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可又觉得哪儿很对劲儿,说的她心里很舒坦。乔柔皱着眉苦思良久,然而因为身体原因,腰酸背痛,不得不中断了难得一次的对过往人生的反思。
她事儿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儿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先是要按照乔老爷的意思,将乔家的所有财产给清点一遍儿,然后呢,分给即将不是乔夫人的乔夫人三分之一。
还要听乔夫人拉着她絮絮叨叨的交代府里的中馈,乔柔一脑袋懵,她也没时间回来掌管这乔府的中馈啊。没听说过出嫁的闺女还要替娘家管事儿的。
但上面亲爹不管事儿,下面弟弟还年幼,乔夫人又是铁了心要和离,乔柔也是无奈了,只得是暂且听着。过两日得赶紧另外想个办法才是。
然后是清点乔夫人的嫁妆,乔夫人原先的娘家不是很有钱,她爹是个穷秀才,家里又有三个兄弟要读书。读书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费钱,普通人家是供不起的。
不说是家贫如洗,但和乔家比起来,就相当于贫困户了。于是,分家产的时候,乔柔特意多给了乔夫人两个庄子,就在乔家附近,将来若是乔夫人有什么事儿,乔家也好帮衬两分。
说到底,骗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亏心,太缺德了。乔家理亏。
等分给乔夫人的东西,都从乔家搬到庄子上之后,乔老爷就出面,请了楚侯爷,乔夫人的爹,以及乔家长辈,三方会面,共同签了见证书。
和离书是乔夫人自己写的,女方写出来,面子上会好看些。将来名声上也好听点儿。和离的原因也只写了是性情不和,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乔老爷和乔夫人各按手印,又签名盖章。随后送到衙门,由衙门再盖章,自此婚事就算了了。
楚侯爷大约是亲眼见证了自家岳父婚姻的失败,所以表情很有些一言难尽。乔柔先送了他出门:“夫人要离家,府里难免会有些人心慌乱,我暂且留在这儿几日,待送了夫人,定下管事章程,再行回府。”
楚侯爷点头应下:“我知道了,只是你也多少顾忌一下自己身子,到底是有孕在身,不能过于操劳。”
乔柔点头应了,回转身又陪着亲爹送走了乔家族亲。最后就该是乔夫人的娘家人了,乔夫人已经没什么话要说了,一路沉默着走到门口,才拉了乔柔说道:“日后,我就不是乔夫人了,我本姓何,闺名何婉,我住处你是知道的,你若是想去找我,只管去就是了。”
顿了顿,补充道:“我这几日倒觉得,若非咱们之前做了继母女,彼此猜疑之下难以相处,你我倒是能做个至交好友。”